第44章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蕭曼不知秦恪究竟同父親說了什麽。
只記得他們單獨去了隔間, 直到暮色垂垂的時候才見人出來,她記得尤為清晰,無論是父親還是秦恪, 兩人都一臉如臨大敵般的沉肅。
原本以為父親會同自己說, 可他不僅對此一字不提,還讓她聽秦恪的話行事。
再三追問之後, 父親也是拿案子來敷衍。
蕭曼幽幽嘆了口氣,跟在秦恪身後走出大理寺,外面有幾個衙差候着,旁邊還有兩匹昂首頓步的棗紅馬。
她左瞧右看,都不見有車子, 便開始疑心該不會是要騎馬去辦事吧?
正想扭頭問秦恪,卻聽他道:“不會騎馬麽?”
雖然她幹仵作也有好幾個年頭了,整日裏東奔西走的,但是出行都有馬車或者轎子,就是馬車稍稍高一點, 還得踩個小凳才能上得去, 她又怎麽會騎馬呢?
在看門口這兩匹棗紅馬, 高大威武, 就讓人心生懼意,滿腦子都是被摔落馬下, 馬蹄踏踏……
光是想想就已經不寒而栗了。
“那若不然, 咱們共乘一騎?”秦恪垂眸望着她, 瞧着她不由自主往自己身後縮的小樣子,眼裏竟盈起笑來。
不說倒還好,這話一出口,蕭曼不禁又想起狀元騎馬游街的那事來, 登時又羞又惱,敢情他是故意這般的麽?
“從這兒到弘業寺那麽遠,共乘一騎,馬還不得累死了。”她橫了他一眼,“若不然你騎馬,我坐車吧。”
“那不成,哪有寺丞騎馬,仵作坐車的道理。”他似乎看穿了她心裏的懼怕,又道,“騎馬來回最省時省力,況且也不難學,曼娘真的不試試麽?”
她本能地有些抗拒,但聽他那樣說,心裏也想試試,畢竟真會了總是不會有壞處的,往後出門也方便得多。
“那……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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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了那幾個衙差兩眼,總覺他們的身手不行,萬一有了意外,降不住那馬該怎麽好?想到這裏,心下又躊躇了起來。
“要不然我去把哥叫來吧?”她輕聲試探着問他。
啧,難道在她心目中,自己還不如 * 那木頭樁子一樣的秋子欽來得可靠麽?
秦恪狹着眼,一撇唇:“秋校尉在,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可他肩上的事兒太多了,這些小事,還是不要再麻煩他了吧。”
蕭曼想想也是,于是也抱着試試看的态度朝那馬走了過去。
離遠看時就覺得那馬高大,現下站在旁邊看,更是驚覺這馬像堵牆一般橫在面前,光是那馬鞍就已經比自己個兒高了。
這瞧着就叫人心裏打怵。
她覺得有些高估了自個兒的膽量,正想打退堂鼓的時候,卻感覺秦恪從背後環抱住自己。
正詫異間,他已經掐着她的腰将她整個人托舉了起來。
驚呼聲中,就聽他道:“坐好,踩住馬镫。”
聞言,這時候也顧不得那許多,她慌不疊擡腳跨過去,坐在了鞍具上,明明兩只腳都有着落,但卻還是感覺顫顫的怎麽都坐不穩當,心裏更是一陣陣地發慌。
不過幸好腰上的力道還在,這讓她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你不要松手……”
她不敢動,甚至連眼都不敢垂,生怕眼珠子動一下都會驚了這馬,只能低着嗓子“求懇”着。
這輕顫着還略帶哭腔的嬌柔聲音,讓秦恪忍不住将目光重新又回落到他那手掐着的腰肢上。
盈盈一握,嬌弱無力,明明該是惹人憐惜的,卻為何他只想緊緊掐着,想聽她哭喊得更響?
光是這般想想,他便只覺激蕩彭拜,可是心口上随即就傳來一陣刺疼,他瞬間又漠了眼,暗暗用內勁壓制下去。
“我也不能一直這般,你莫怕,這馬甚通人性,不會摔着你的。”
說話間,他就心不甘,情不願地将手從她腰肢上挪開。
從前有這個症之後,不動心不動情,倒是沒什麽,他也早已習以為常了,反正他原本就如行屍走肉一般,可現下卻有些不甘心了……
蕭曼哪裏注意到了他神色間的不對勁,只覺那股讓她安心的力道從腰間消失了,整個人都慌了。
“那……那該怎麽辦?”
“秦寺丞說的不錯,這馬通人性,與別處的不一樣,都是專門訓過的,蕭驗官不用擔心,只管坐好了,什麽都不用做,它自個兒就會跟着同伴一起走了。”
在旁一個衙差似也看不下這樣的情況,忍不住笑着幫了腔,另外幾個更是在他說完也忍不住附和着。
其實大理寺哪裏會有這樣的好馬,這都是人家秦寺 * 丞一大早從別處牽來的,且不說用心,就說這馬……怕值千金了。
但是秦寺丞卻早就交代下了,只讓他們默認這是大理寺的馬,不叫蕭驗官知道。
衙差們雖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但也被秦寺丞的這片真心給感動了,全都傾盡全力去配合。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衆口铄金”的關系,蕭曼居然真的平順下心來,這才發現那馬好像真的通人性,知道她一直局促不安,所以一直都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動過。
秦恪看在眼裏,勾挑着唇一笑,于是過去上了另外一騎,策馬緩着步子向前走,并沒太快。
蕭曼驚奇地發現,她那馬見同伴走了,居然自己也跟了上去,完全不需要她做什麽。
她望着秦恪的身影,總覺怎麽看都賞心悅目,甚至都不像個文弱書生了,不由得羨慕起來。
可再暗地裏瞅瞅自個兒,雙手緊緊扒拉着馬鞍的樣子顯得太過傻氣。
于是,她半懸着心,慢慢探手去抓馬缰繩,暗地裏學着樣看他提缰駕馬。
走了一段就覺那馬的步子穩當得緊,也甚是聽話,并不像想象的那般怕人,心下也寬了些,便放膽坐在上面,撫摸着馬鬃以示鼓勵。
一路向北行,等出了城之後,秦恪忽然就催馬加快。
有了先前這一路的經驗,蕭曼不再懼怕了,漸漸地也能跟得上他,縱馬奔騰之間,竟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如此行了幾裏,離城已遠。
從前的時候,她就曾想過他入仕之後的種種情形。
那時候總覺得他這樣的人,入了翰林之後,也定會一路高升,至最後入閣拜相才是。
而他居然自己上書請旨來了大理寺。
看着他此刻與自己一同為了案子奔波,蕭曼恍惚間莫名竟生出一種“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錯覺。
想到這,她面頰不由更熱起來,雖然暗暗唾棄自己胡亂攀扯這些東西,但心裏确實是真的高興。
騎馬果然比坐車快多了,原本馬車要嘎吱嘎吱走上一個多時辰的路程,這會子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
在山腳下了停了馬,蕭曼便跟着秦恪沿山路上去,走了沒多久,就瞧見了那顯眼的黃牆灰瓦。
她一高興,雖然還是氣喘籲籲,但腳下的步子也不禁快了。
可是秦恪卻伸手拉住了她。
“怎麽了?”明明都要到了,為何他要攔住自己。
秦恪垂眸往她身 * 上瞥了瞥,蕭曼還是有些不懂,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是小厮随從的裝扮,比不得他那般玉樹臨風,但也該算是個俊俏小厮了。
“嗯……曼娘,你平日裏着男裝都這般的麽?”
或許因為早就知道她是個姑娘家,所以秦恪也沒多注意,現下一瞧,才驚覺她的玲珑有致就是略顯寬大的袍子也遮不住。
蕭曼先是一愣,但瞧見他目光的落處,臉頰幾乎要被簇起的火燎得紅透,想擡臂遮擋,可又覺會令兩人都窘迫,只能側着身子,躲開他。
“這樣很容易就被瞧出來了。”他皺着眉,仿佛這是個天大的問題。
蕭曼雙頰和耳根處紅得要滴出血來似的,雖然他說的不是沒道理,可這兩年,別說她自己了,身邊的人也沒一個在意這些的。
再說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大理寺的蕭驗官是蕭寺卿的女兒,她這般打扮也只是為了行事方便。
“那……我收拾下,你……你背過身去!”
“好。”他笑着應了聲,當真就背過身去,只是與此同時也将自己的外氅蓋在了她的身上。
蕭曼也是怔懵的,呆了半晌,最後才決定學着戲文裏那些女扮男裝的将身前裹纏起來。
悶頭躲在他的外氅裏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好,這會子倒是瞧不出什麽來了,只是自己跟受着酷刑似的,憋悶得厲害。
好不容易快要走到寺廟後院了,便見憑空蹿出兩個持刀的護衛,将他們給攔了下來。
“寺廟重地,不得擅闖!”
秦恪不動聲色地将蕭曼護在身後,但見他微微擡起下颌,居高臨下般對那兩人道:“去禀你們主子,就說秦恪上門拜訪。”
那兩名護衛相視一眼,便有一人轉身進了後院,剩下那人還是跟木樁子似的釘在那裏與秦恪大眼瞪小眼。
不多時,裏頭就有人來傳話,說是“趙王殿下有請秦狀元”,然後比手請他們入內。
雖然言語裏比之前稍顯恭敬了些,但那些護衛看他們兩人的眼神也還是木冷冷的。
蕭曼一直都不太明白,進京的藩王一般都在十王府落腳,但這位趙王卻很獨特,居然要住在寺廟裏,只是圖個清靜麽?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秦恪身旁,沿着幽靜的小 * 徑,很快就來到了一排禪房前。護衛進了其中一件禪房去通禀,不多時又轉出來,比手請他們入內。
秦恪點了個頭,然後就帶着她走了進去。
才一進去,青煙缭繞間就見看見了尊奉的阿彌陀佛玉雕像。
趙王父子二人皆是頭束玉梁冠,身穿素衣,一個手撚佛珠,虔誠念着經,一個正跪在旁邊的蒲團上伺弄着法器。
他們父子禮佛的樣子都是平靜淡然,眼中恍若無物,但又透着股說不出的怪異。
這種怪異感就像是瞧見兩個五大三粗的糙漢,正手拈繡花針專心致志繡花似的,特別違和。
趙王世子高慎這時明明該已看到他們兩人了,卻連眼皮也沒翻一下,将點燃的三炷香雙手遞過去,由趙王敬香。
秦恪倒是不以為意,走過去行禮:“臣秦恪,見過趙王和世子殿下。”
蕭曼沒也傻站着,當即也有模有樣跟着行了一禮。
“不知秦狀元是為了何事來?若還是先前那般無稽之談的話,那還是請回吧。”
高慎冷冷的話還沒說完,趙王卻忽然開口道:“這是做什麽,秦狀元是來求醫的,可對?”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這對父子一唱一和的,還真像是王世子暗中防備,故意躲避,而趙王卻坦然不懼,半點沒放在心上。
蕭曼來時就在猜測秦恪是想以自身的蠱蟲引出那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本還以為趙王會因為那日的拒絕為難秦恪,不曾想,他居然還這般主動。
秦恪微微颔首,面帶愧色,擡手捂着心口,說道:“殿下好眼力,臣近些日子以來有時疼得有些受不住,所以……”
“哎呀,這可是大事了,還是不要耽擱,盡早醫治才是。”
趙王說着,便撇颌朝外面示意,在高慎肩頭拍打似的一推:“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請你師父來,讓他來給秦狀元瞧一瞧。”
高慎眸色微異,看着自己父親的目光中竟也帶着沉沉的探究,完全不像是在做僞。
“你怎的還猶豫起來了,只是讓你師父來瞧瞧,若是能治好秦狀元,也算是為你皇爺爺分憂了不是?”
高慎眼中的異色漸漸淡了下來,點頭應聲“是”,便起了身。
見兒子出了禪房,趙王這才對秦恪笑道:“秦狀元稍等,前些時候本王說的那位故人便是犬子的師父,犬 * 子自幼體弱多病,險些就去了,有幸遇到了那位雲游的高人,不僅救下了犬子,還收了犬子為徒,平日裏也就是給犬子看看病,然後指點一下犬子的功夫。”
這番話果真是滴水不漏,入情入理,和緩不驚,半個字的破綻也叫你挑不出來。
而且也将所有的幹系都撇得幹幹淨淨。
蕭曼也算是明白了為何這位趙王敢那般明目張膽地去找秦恪,并且還熱心腸地要給他推薦“大夫”。
他要的就是這種胸懷坦蕩,才能打消皇帝對他的疑心。
其實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說,蕭曼也能猜到父親和秦恪心中的忌怕,那便是皇帝疑心他們家和鮮家有關。
從前或許還不懂,但自從知道鮮家就是在當今皇帝登基的時候被滅門的,她似乎就能想明白一切了。
既然他們都不願意她知道,那她就佯裝什麽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偷眼去瞧一旁的秦恪。
此時,秦恪臉上是如夜一般的沉靜,瞧不出什麽情緒。
“對了,這位小兄弟是……”
“回殿下,這是臣的随從,因為怕身上有意外,身邊有個人跟着會比較安心。”秦恪道。
趙王顯然對一個小厮随從也并不放在眼裏,目光掠過之後,就沒再瞧她了。
“本王聽說,你上書請旨去了大理寺?”他望着秦恪又問道。
“是。”秦恪不急不緩,将冠冕堂皇的話又說了一遍。
趙王先是“嗯”了一聲,目光垂垂地落在他臉上,不知怎的,這張臉越瞧越覺得眼熟,就像是在哪裏見過,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他淡淡的一笑:“雖說大理寺也挺好的,但是依你……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他雖然這話說得不響,但卻極容易引起麻煩。
雖說這是秦恪自己上書求來的,但畢竟還是皇帝同意了的,讓連中三元的大才去大理寺……
萬一傳到皇帝耳朵裏,那又将如何呢?
蕭曼額角突跳了下,只覺這趙王其實還是沒安好心,正替秦恪擔憂時,就聽他應道:“回殿下,大理寺也好,翰林院也罷,只要能替陛下分憂便是臣最大的榮幸。”
他話剛說完,外面忽然傳來輕碎的腳步聲,随即便有護衛道:“主子,世子和秦先生來了。”
“喲,瞧本王這記性,居然忘記了,他也姓秦,倒是與秦狀元是本家了。”趙王微阖的眸一擡,笑了笑,手 * 上兀自撚着數珠不停,“那就趕緊讓他們進來吧。”
外頭應了個“是”,很快,就見高慎恭敬地領着一個須發皓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蕭曼有些好奇地瞧過去,乍見那白須白發,心裏猛地一跳,但見真是個上了個年紀的老人家,便莫名松了口氣。
這位秦先生雖然看起來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味道,但比起她遇到的那位“鬼仙”卻是差上了許多。
單憑這一眼的模樣,只能得個粗淺的印象,誰也瞧不出真實的心性,更不知究竟有幾分能耐。
蕭曼繼續垂下目光,靜靜地站在旁邊。
秦恪在那人進來的時候也是帶着探究的目光,而那位秦先生同樣亦是如此。
進來之後,目光就一直落在秦恪的心口上,也好似在半真半假地探究着什麽。
“秦先生,這位就是先前同你提過的秦狀元。”趙王淡笑了一下,“既然人來了,本王就不多擾先生看病了。”
高慎見父王這是要起身的意思,忙上前去扶,趙王起了身,擡手在兒子臂上輕輕拍了兩下:“你就留下吧,也好有個照應,況且秦狀元與你年紀相當,想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在一處也比同我這個老人家有話說。”
有什麽話說?
蕭曼都忍不住撇了下唇,再擡眼時,卻發現轉身朝這邊走來的趙王世子高慎居然正在打量自己。
那雙鷹隼般的眼的确讓人生懼。
她壓着心中的不适,面上也是一派漠然,也不做聲,只做樣立在秦恪身邊。
“小厮?呵。”
終于還是高慎先開了口,雙眸略垂,落眼在她前襟上。
那裏一片削平坦緩,瞧不出絲毫起伏,也不知裏頭是怎生纏裹的,居然能完全遮掩住。
蕭曼覺察到他緊盯的地方,登時更覺不自在起來,于是假裝恭敬的樣子,抱拳掩在身前:“是。”
現下也終于明白秦恪先前為何非要自己收拾一下,若還是先前那般樣子,此刻被人盯着瞧,光是想想就覺得惡心。
“來,幫我寬衣。”
正尴尬間,秦恪忽然開了口,蕭曼當即就扭身背對着高慎,伸手就開始幫秦恪解了外氅,搭在手臂上,還要去扯他腰間系帶的時候,卻是被他輕輕按住了手。
“好了,剩下的我自個兒來,你幫我拿着衣服就好。”他沖她笑笑。
蕭曼心下一暖,瞬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就垂眼站在旁邊,雙手抱着他 * 的衣裳,這個姿勢也擋住了她的身前,讓她自在舒服了不少。
高慎也走到了那位秦先生身邊,冷眼瞧着秦恪和蕭曼。
原本還不算小的禪房,這時偏四個人都擠在了一處,一擡眼便是你瞧着我,我看着你,蕭曼自是各種不自在,但看看其他三人,卻都是處之泰然。
對比之下,蕭曼才驚覺得自己欠的火候不是一兩成,要學要練的還有更多更多。
“狀元公,等會兒老朽會施針探一探。”那秦先生這時已經從袖中摸出了一只針囊。
蕭曼不由警惕起來,這下針可不是随便下的,若是另有圖謀的話,只須稍稍一偏,便可以叫秦恪喪了命。
她擔憂地看向秦恪,希望他能回絕,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秦恪倒是淡然如常,似乎毫不猶豫就應了。
“師父,可有治?”高慎這時也開了口。
“這還得等老朽探了之後才能下定論,雖然這蠱蟲一直都是蟄伏狀,但畢竟畢竟自身就帶着奇毒,怕就怕,蠱蟲好取,奇毒難解,況且又有些年頭了,體內髒器必然受損。”
他說得條條是道,蕭曼聽着都忍不住心驚肉跳,而秦恪卻是連面色都不曾改變過一分,仿佛事不關己似的。
“真這般嚴重麽,我瞧秦狀元面色還不錯啊。”高慎不由自主地皺眉看向秦先生,“那事不宜遲,師父快動手吧。”
這趙王世子究竟安得什麽心?蕭曼此刻只恨自己不通醫術,等會兒這秦先生真做了手腳,她也瞧不出來。
但看秦恪,針都要戳上去了,他還是半點都不着急。
那秦先生倒是沒有在他心口處施針,而是在後背上,且只用了三根針,明明不過是眨眼的工夫,但卻好似過了很久,直到那三處都漸漸泛起黑來,秦先生才将針都拔了。
那三根針被拔掉的同時,泛起的黑也消失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那般。
蕭曼雖然半點也看不明白,但也知道這情況并非好事,只等着那秦先生開口,看他對此作何解釋。
“已好了,狀元公穿衣吧。”秦先生淡緩道。
她忙将衣衫遞過去,秦恪接過,很快便将衣袍穿好,轉過身來看向秦先生。
“這就瞧好了麽?如何?”
高慎語聲關切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真 * 是至交好友。
那秦先生捋須道:“狀元公現下沒什麽大礙,但還是少勞心勞力,多多靜養為好。”
這話就奇了,好好的人,怎麽會需要靜養。
秦恪狹着眸沒有說話,反倒是高慎竟是比他還着急:“師父,秦狀元是國之柱石,您老就實說了吧,他到底如何了?”
那秦先生沒擡眼,只将那三根針從新塞回針囊裏:“既如此,恕老朽直言,狀元公五髒血虛,肝腎兩虧,全是蠱蟲經年寄居體內所致,雖然性命無礙,行動也如常,但現下就算将蠱蟲取出來,也為時已晚,畢竟已是傷了根基,往後若要繁育子嗣的話,恐怕……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