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顧楚楚到夜市的時間比昨日說的時間還早一刻鐘，卻沒想到已經有幾位客人早早地在此等候了。
看到如此景象，她趕緊将器具架好，大排檔今日早早的便開了張。
不過還好只是零星幾位客人，她手腳麻利，很快就炒好了幾碗醬油炒飯。
她本來還忐忑這幾位的期待擡的太高會覺得這醬油炒飯的美味只是普通的美味，但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這幾位客人将炒飯吃得幹幹淨淨，還連連稱贊顧楚楚做飯的手藝好，不妄他們這般等待。
待她送走這一波最後一位客人時，隔壁攤賣綠豆糕的夫婦才來。
隔壁家男人搭小攤器具的功夫，那婦人今日竟主動找顧楚楚搭上了話，“喲，今日天還沒黑就開張了啊！”
顧楚楚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是…是啊。”
但下一秒她就猜出了八、九分，昨日自己生意好人多排隊，連帶着也讓隔壁夫婦賣出了好幾單綠豆糕，這明顯是向她示好。
多個朋友總比樹敵強，顧楚楚趕緊說道，“娘子，你還沒嘗過我家的炒飯吧！要不我做一份你們家幫着嘗嘗，你們做生意久，給我點建議呗～”
其實婦人昨日就對她做的醬油炒飯饞得要命，直至晚上回家都還在想起那醬油炒飯還直咽口水，但一想到自己和丈夫對人家愛答不理的态度腸子都悔青了。
現在看來這丫頭并沒記在心上，她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對方就先開口要請他們夫婦倆吃，正中自己下懷，便也沒有推脫。
一會兒的功夫，冒着香氣和熱氣的醬油炒飯就出鍋了，婦人的丈夫也正巧搭好了攤位。
顧楚楚将盛這竹筒裏的炒飯遞給隔壁攤位的婦人，“娘子，快嘗嘗吧！”
那饞了婦人一晚上的味道，現在正近距離地攻擊着她的鼻腔。
米粒金黃油亮，不僅聞起來香，看起來都格外有食欲。
Advertisement
“直接請我們白吃，怪不好意思的。”雖然周娘子已經被炒飯的味道饞得咽口水，但嘴上依舊客套着。
“娘子你這話就是見外了，你不嫌棄才好呢。什麽白吃啊，是要給我提意見的啊！快趁熱吃吧！”顧楚楚趕緊炒飯塞到婦人的手裏，不讓她再推脫。
婦人吃下一口炒飯，眼睛都亮了，趕緊喚來了丈夫。“官人，你快來嘗嘗！”
只見那個直到現在都沒說一句話的男人，停下手裏忙着的活兒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到了妻子身邊拿起竹筷。
他沒有猶豫地吃了一大口，也沒有說話，而是又連扒了兩大口炒飯，臉上還帶着憨厚的笑容。
還是婦人用胳膊撞了撞他才反應過，才從他嘴裏蹦出了幾個字，“謝謝，很好吃。”
雖只是一句道謝，但他臉上的表情還有手中停不下來的筷子，足夠讓顧楚楚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歡自己做的炒飯。
婦人嘴裏吃着炒飯，眼睛瞧這顧楚楚，心裏覺得這姑娘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歡。
“你這手藝這麽好！我們都覺得好吃，哪兒還有什麽建議啊！”
可轉過頭只見竹筒裏的炒飯已經見底，“你怎麽都要吃完了！”說完才意識到顧楚楚還在身邊，婦人不好意思地臉都紅了。
她看着隔壁攤位夫婦倆吃炒飯的模樣也不見怪，她知道隔壁夫婦倆的胃已經被自己俘獲，未來定是不會再嫌棄自己晦氣了。
顧楚楚在夜市擺大排檔的這幾日，雖然後面沒有頭兩日排隊早收攤地盛況，但每日至少能賣出三、四十碗醬油炒飯，收入很是穩定。
雖然除去成本和人力，距離還二叔伯家的債還需要一段時間，但總算日子過得沒有之前那麽緊巴巴了。
而且她憑借着醬油炒飯，逐漸有了回頭客，就連縣城醫館的郎中都喜歡吃她做的醬油炒飯，這幾日每晚都要來吃上一碗解饞。
其實顧楚楚的大排檔每晚都只擺到戌時便打烊，若像隔壁夫婦倆那般擺到子時，憑她的手藝，是不愁賣不出去。
但是這具身體的身子骨實在是弱，即使晚些時辰收攤，她一晚上也頂多炒五十碗炒飯，而且這身體早晚要累倒。
所以她通過這幾日賺取的幸福值，解鎖了系統裏大排檔必備涼菜——花毛一體。
因為涼菜可以提前準備，倒是省了她許多力氣還能增加收入。
顧楚楚實在擔心原身母親安氏的身體，夜裏經常聽到她咳嗽不止，可賺的錢還不夠給安氏看病的。
正巧醫館的郎中如此喜愛自己的手藝，不如用這盤花毛一體先套套近乎，說不定以後看病還能給自己打個折。
她盛了一碟花毛一體放到郎中的桌前，“郎中先生，這是我家贈送給您的涼菜，是新菜品，您先嘗嘗看。”
花生和毛豆夾雜着零星花椒和香料，還泛着鹵料的香味。
郎中嘴裏嚼着油香的炒飯，看着清爽的涼菜，本想拒絕的話也順着炒飯一同咽下，筷子不自覺地伸向了吸滿鹵料汁水的毛豆。
他還沒把毛豆夾起，就有眼尖的食客看見了，趕緊朝顧楚楚問道：“小娘子，你給郎中先生的是什麽啊！”
“對啊！老板娘出了新菜品，怎麽也不給我們說一下！”
一時間，食客們都七嘴八舌了起來，顧楚楚被抓包很是不好意思，趕緊解釋道：“這是我新做的涼菜，花毛一體。花生和毛豆都是鹵過的，特別适合下酒下飯，一文錢一碟。”
她剛介紹完，那些個回頭客立馬就開始下單。
“給我來一份！”
“下酒？給我來一份，我正好可以帶回家喝酒吃！”
……
回頭客們如此捧場，連帶着其他新來的客人也忍不住要來一碟嘗嘗，忙得顧楚楚想要跟郎中要說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喲！這不是侗壩村那個欠錢不還的顧家小寡婦嗎！”突然一聲惡聲惡氣的女聲劃破了融洽的空氣。
顧楚楚看着站在自家大排檔前面色兇狠、厲聲高呼的二嫂嫂，心裏一驚！
此話一出，不管是大排檔的食客們，還是路過的人臉色瞬間一變。
要知道十裏八鄉的村鎮都知這寡婦村，一村子的男丁上了戰場沒有一個生還的，不是村子裏的女人晦氣克夫，還能是什麽！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顧楚楚，甚至有些食客的眼神裏還訴說着兩個大字“騙子”。
其實顧楚楚隐藏自己的寡婦身份本就不是刻意為之，只是這些個客人只顧着稱贊炒飯了，根本就沒問過她的身份。
但是客人們并不這樣覺得，已經低聲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了，“這炒飯竟然是這寡婦村的小寡婦做的，真晦氣！”
“是啊，真是被騙了！”
“也不知道吃了這麽多天，會不會染上晦氣折壽！”
還有些不明事理的路人只是聽聞她來自寡婦村，就附和地對她指指點點。
她看着眼前二嬸嬸鄒氏要将自己囫囵吞下的模樣，卻笑臉相迎，好聲好氣道“二嬸嬸，你來了啊。我這兒正忙呢，有什麽事等會兒再說吧。”
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鄒氏見周圍人對顧楚楚的厭棄，氣焰更是嚣張，“你別跟我在這兒套近乎！我管你忙不忙！趕緊還錢！”
一聽兩人還牽扯到錢財，周圍只要手上沒活兒的人立馬都聚了過來，想瞧瞧是怎麽樣一場熱鬧。
顧楚楚為難地抿着嘴半晌，再開口就是一陣哭腔，眼眶也紅了一圈，“二嬸嬸，不是還沒到還錢的日子嘛……”
“誰管你到沒到還錢的日子，現在有錢做買賣，就是賴着不還錢啊！怎麽這麽不要臉啊！”
顧楚楚生怕圍觀的人誤會，趕緊辯解道：“這做買賣的本錢不夠還錢的啊，二嬸嬸！我賺夠錢立馬就還錢！”
鄒氏臉一仰，鼻孔大氣一出，“哼！你家男丁都死絕了！誰知道你能不能賺到錢！”
一聽這話，顧楚楚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掏出錢袋将裏面的銅錢悉數倒出，捧到鄒氏面前。
“二嬸嬸，我也是為了還你錢，才出來做點吃食買賣的。這是我今日賺的錢，您先收下再寬限些日子，我保證賺到錢就還給你！”
誰知鄒氏根本不領情，一把打掉在地，“誰稀罕你這點錢！把欠我家的七百文一文不少的都還給我，要不然就把你家弟弟過繼到我家侄兒名下抵債！”
顧楚楚蹲在地上将打翻的銅錢一一撿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二嬸嬸，兩百文的子利我們家真的湊不上，更何況我家長青才四歲，你侄子家可是虎狼窩啊！他是遭不住你家侄兒媳婦周氏毒打的……”
圍觀的人本以為這小寡婦故意欠錢不還，卻沒想到這親戚家借出五百文，就敢要兩百文的子利，真的不是一般得貪！
好幾個大排檔的回頭客看着她這幅被惡親戚搓磨楚楚可憐的模樣，倒是反應了過來——從頭到尾壓根沒人問起這小娘子的身世，若是她見到客人就自報家門才奇怪呢！哪有什麽騙不騙一說！
隔壁賣綠豆糕的婦人也是有孩子的，孩子正巧和顧楚楚家的弟弟一般大，根本聽不得什麽賣孩子抵債，立馬仗義直言，“你心也太黑了！她好歹也是你侄女，她弟弟也是你侄子，你怎麽能幹出這事！”
鄒氏沒想到竟有人幫這晦氣的小寡婦說話，氣立馬斷了幾截，但依舊嘴硬道：“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在她旁邊做生意也不怕沾上晦氣！”
婦人根本不怵她，“我看這些話都是放屁！她都說了還沒到還債的日子，你們家還苦苦相逼！還有什麽晦氣不晦氣的，自從她來以後我家生意都變好了！”
這後半句話聽起來雖然像是維護顧楚楚故意扯得謊，但其實賣綠豆糕的夫婦倆都知道這幾日确實沾了顧楚楚的光多賣掉了幾盒綠豆糕。
婦人的話立馬起了效果，圍觀的人雖知寡婦村多少有點晦氣，但這要債的婦人看起來明顯想把這小寡婦給逼死才罷休。
“你，你，你……到底收了她多少好處！這樣幫這死丫頭說話！”鄒氏被她氣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顧楚楚将銅錢悉數撿起後，眼淚依舊落個不停，牽起鄒氏的手哀求道：“二嬸嬸不要生氣，我真的會還錢的！請你放過我家弟弟！”
圍觀的人立馬附和道，“你有點良心，放過人弟弟吧！”
“不是還沒到還錢的日子嘛！她就在這裏做生意，還能跑了不成？”
鄒氏看着讓自己下不來臺，揚起一巴掌就朝她臉上一扇。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但鄒氏的眼睛突然睜大，因為那巴掌聲并不像是從自己手邊傳來的。
可一下秒，顧楚楚就倒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臉，抽泣道：“二嬸嬸，你真的要相信我，我真的會賺錢還債的。”
“你個死丫頭！給我起來！不要給我裝！”鄒氏氣急敗壞，眼看着就要撲上去，好在被眼疾手快的路人給拽住了。
“你要債沒問題，但不能動手打人啊！”
鄒氏大喊大叫、死命掙紮，“放開我！你們都被給她騙了！”
顧楚楚被旁邊的婦人扶起，臉上滿是淚痕，滿是可憐勁兒，即便這樣她也回到大排檔的鐵鍋旁，拿起鍋鏟，“二嬸嬸，我炒飯真的很好吃。我做一份給您嘗嘗，您就知道了。”
圍觀的人看到她剛被打，就這般想要證明自己，心都狠狠地為她一揪，更覺得這嬸嬸愧為長輩！
鄒氏狠狠地啐了口痰，“我呸！你不要在那裏惺惺作态！惡心！”
看她還如此這般耀武揚威，愛吃她炒飯的回頭客立馬反駁道：“她靠手藝賺錢怎麽了！我就喜歡吃她做的炒飯！再我來一碗先！”
“就是！就是！也給我來一碗！”
“我也要！我也要！”
“小寡婦別哭了，別聽你那嬸嬸的！肯定能賺到錢的！”
……
大家你點一單，我點一單的熱情，感染了圍觀的人，很多沒吃過顧楚楚炒飯的人也紛紛用行動支持這可憐見的小寡婦。
顧楚楚趕緊抹了抹眼淚，跟衆人道歉又道謝，“真的謝謝各位捧場，我就是想賺錢還二叔伯家的債，将我家弟弟留在身邊。而且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瞞自己的身份，只是我一個寡婦若不是迫不得已是不會出來抛頭露面做生意的，本不想惹出什麽是非，但還是弄成這副模樣，給大家添麻煩了。”
“我們都知道！”
“就是！不偷不搶，靠自己手藝賺錢還債不丢臉！”
幫顧楚楚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将鄒氏難以入耳的咒罵聲蓋得嚴嚴實實的。
她眼見着訂單暴增，趕緊拎起鐵勺，添柴加火、起鍋燒油，開始“炒飯表演”。
鄒氏獨自一人罵得口幹舌燥，看着不斷冒出鍋氣飄香的大排檔，還有在鐵鍋前忙得熱火朝天的顧楚楚早就沒了剛剛可憐柔弱的模樣，又想起剛剛自己被她陷害的巴掌，更是惱羞成怒。
“你就是故意的！你個騙子！”
話音剛落卻不成想，她的肚子竟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咕”聲。
周圍的人一瞬間全都看向了這個口不擇言的貪婪惡婦，不約而同地“撲哧”笑出了聲。
“這惡嬸嬸竟然饞她百般嫌棄寡婦侄女做的炒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了！”
“啧啧啧，真是太丢人了！”
顧楚楚看着出醜的鄒氏，忙着手上的活兒，還不忘“關心”她，“二嬸嬸餓了吧！我給你做一碗炒飯墊墊吧！”
鄒氏惡狠狠地瞪着眼帶笑意的顧楚楚，剛想在罵幾句撕破她的臉皮，口腔卻又分泌口水，根本無法張口，只能聞着饞人的香味、咽着口水在衆人的嘲笑聲中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說：
老郎中：？？？我這花毛一體還沒吃到嘴裏呢，怎麽就突然打起來了？？？
顧楚楚：莫慌都是小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