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坐船(捉蟲)
第34章 坐船(捉蟲)
喧嘩的鬧市熱火朝天,齊曕低頭,撞入一雙清澈盈笑的眼睛。
他一瞬晃了神,片刻,才皺起眉頭:“我哪裏不開心了?”
姜嬈撇撇嘴,彎彎的眉眼一松,鴉羽輕垂:“那侯爺怎麽不牽着嬈嬈……”
齊曕愣了愣。
下一刻,他臂彎猛地縮緊,惡狠狠的聲音咬牙切齒:“小妖精。”
姜嬈卻笑了:“那侯爺現在開心了?”
齊曕睨了眼姜嬈,沒回答,亦沒接過她手裏高舉的糖人。他捉了她手腕,一徑穿過洶湧的人潮。
走了老遠,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姜嬈忍不住問:“侯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齊曕沒理會。他身高腿長,大步流星走起來,姜嬈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一氣兒走到漪蓮河邊上,看熱鬧的人都湧去了城東,這裏人少,齊曕這才放慢了步子。
兩人沿着河邊石板長徑并肩走,齊曕牢牢抓着姜嬈的手腕。
走了一程,姜嬈剛喘勻了氣兒,撲面的微風中卷着一股甜香灌進了她鼻腔。
是桂花香。
打眼一瞧,果然前頭有人在賣桂花酒,婦人紮着頭巾,笑容滿面,遙遙與姜嬈的目光對上,吆喝得更起勁兒了。
須臾,二人到了婦人的攤子前,姜嬈拖長了聲音道:“這酒好香啊~”
齊曕瞥她一眼,不接她的話。
婦人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淌了個來回,立馬瞧着姜嬈接上她的話:“不是我自誇,我這桂花酒可香可甜哩,夫人買一壇嘗嘗?”
姜嬈看看左手,提着花籃燈,看看右手,拿着齊曕沒領情的糖人。
“侯爺……”姜嬈偏頭看齊曕,眼尾勾出三分嬌媚。
齊曕默了默,掏出銀子買酒。
姜嬈:“要兩壇!”
齊曕看了她一眼,到底縱了她,買了兩壇。
賣酒的婦人額外附送了一盒桂花糕,姜嬈笑盈盈道謝,示意齊曕一并拿上。
齊曕提了兩壇酒,外加一盒桂花糕,他掂了掂手裏的酒壇,問:“這兩壇酒,公主是要帶回去喝麽。”
姜嬈低頭看了一眼桂花酒,心道這麽重兩壇子,她也不敢叫齊曕一路拎回去。她擡眼,四下掃了一圈,目光掠過漪蓮河,眼神一亮:“侯爺,不如我們去坐船吧!”
齊曕看向河道。漪蓮河上飄着三三兩兩的小船,墨綠色的平湖上,船只拉出一條條浮光粼粼的長波。
目光轉落在船篷上,齊曕眸色深了深,啞聲應好。
往前走了不遠,就到了租船的地方。挑了船,齊曕讓船夫不必跟着,只他和姜嬈兩人上船。
船夫猶疑,齊曕扔給他一個滿滿當當的錢袋。裏頭的銀子買下這只船都綽綽有餘,船夫再無顧慮,笑呵呵解了繩子。
上了船,姜嬈才問:“侯爺,為什麽不讓他上來劃船呢?”
“太吵。”齊曕淡聲道,“臣喜歡清淨。”
姜嬈沒深想,又問:“可是,侯爺你會劃船嗎?”
“不用劃。”齊曕彎腰,進了船篷,“漪蓮河的水不急,讓船順流而行即可。”
姜嬈看了看一汪沉靜的河面,“哦”了聲,也跟着進了船篷。
遮簾被撩起挂在兩邊,坐在船篷裏放眼望去,能看見船頭所向的一片錦繡燈火。岸邊石板長徑上,行人來來往往,人燈相映,恍若繪就了一副盛世欣榮的太平畫卷,就連清冷的月亮,亦在此刻圓滿。
船篷裏,姜嬈将花籃燈放在了船板上,照得船裏亮堂堂的。
齊曕将桂花酒和桂花糕都放在了小桌上,他手上一空,姜嬈立馬把手裏的糖人遞上去:“侯爺,你嘗嘗吧,很甜的。”
齊曕擡眼,對上小公主盛滿期待的眼睛。
他默然矚了她片刻,伸手,接過糖人。
他做什麽都是一副淡然從容的模樣,姜嬈想象着,他伸出舌尖舔食糖人的樣子,莫名有種不相合宜的荒誕感。
然而,她隐秘的期待落空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樣,吃糖非得舔着吃。
齊曕咬了一口,糖人發出細碎的脆音。
姜嬈的目光從他嫣紅的薄唇上移開,有點小失望。她自己撚了塊桂花糕來吃,又問:“侯爺,安梁的中秋也像唐城一樣熱鬧嗎?”
齊曕默了默:“不知道。”
姜嬈看向他——難道在安梁,他沒過過中秋嗎?
姜嬈咬了口桂花糕,細細嚼完,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對,她将手裏剩下的半塊桂花糕放下,揭了酒塞給齊曕倒酒。
船篷裏有現成備好的碗盞,這兒的酒盞比平常用的要大些,姜嬈一邊倒酒一邊問:“侯爺,這不會是你過的第一個中秋吧?”
齊曕看着酒盞漸被填滿,頓了頓道:“……算是吧。”
姜嬈便笑起來,頗有幾分得意。她又給自己倒酒,嘩啦嘩啦的酒聲連綿不斷。
“公主。”齊曕提醒她,“這桂花酒雖不烈,卻很醉人。”
話音落地,酒也倒滿了。姜嬈笑眯眯端起酒盞,抿了口:“好香哦,還甜津津的,一點都不辣。”
齊曕無言,由她去了。
姜嬈轉頭看船外的燈火,目光漸漸虛浮:“侯爺,你去過上殷嗎?”
齊曕正抿了口酒,聞言,放下酒盞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對面的人。
小公主只留給他一個嬌娜的側臉,隐約可見她眺遠的目光有些惝恍,似乎只是觸景生情,随口一問。
他颔首,搖了搖手腕,長久凝注着杯盞裏晃蕩的酒:“不曾去過。”他道,語氣止水一般平瀾無波,“臣自小面容畸形,被棄于僻野山林,茍延殘喘,兩年前才得以回京。”
姜嬈轉回臉看他。
她已經不剩下多少心軟,卻在此刻,盡數施舍給他。許是心境帶了幾分憐憫,她恍惚覺得齊曕的神情有些哀傷。
她低頭,看一眼兩人之間相隔的小桌,想了想,終于起身。
小船在水裏晃晃悠悠,姜嬈來不及站穩,先被晃得一個趔趄,齊曕伸手,大掌扣住她腰,穩穩扶住了她。
姜嬈就勢順着他的胳膊坐下,倚進他懷裏。
“公主這是覺得冷了?”齊曕低笑了聲,笑音清淩淩的,像春雨砸落在碧瓦的屋檐。
“不是。”姜嬈嬌聲,“是嬈嬈擔心侯爺會冷。”
齊曕“呵”笑了聲,睄了眼懷裏軟軟偎着的人兒,略往後仰了仰身子,調整姿勢,讓小公主靠的舒服些。
“我的桂花糕……”姜嬈擡手,指了指小桌對面她咬過一口的糕點。
齊曕瞥她一眼。
分明伸直了手臂可以夠到,卻軟綿綿的不肯動,非要他為她效勞。
——啧,這哪裏是養了個小玩意兒,都快成小祖宗了。
齊曕伸手,撚了桂花糕過來。
姜嬈正要從他手裏接過來,齊曕薄唇一張,一口給吃了。
姜嬈呆呆看着他。
齊曕又取了另一塊,遞給她。待她接過,齊曕咂舌:“啧,還是剛才那塊更甜。”
他又在調戲她了,姜嬈心想。她咬一口桂花糕,鼓着腮幫子道:“侯爺沒嘗過這塊,怎麽就知道剛才那塊更甜?”
“那嘗嘗吧。”齊曕輕笑了聲。
姜嬈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被齊曕捉住,他舉着她的手,從她指間将桂花糕一口一口吃掉。末了,伸出舌尖,将她指尖殘餘的碎屑舔/弄幹淨。
指尖被濕潤的溫熱包裹,齊曕低沉含笑的聲音卻清晰入耳:“是臣錯了,這塊更甜。”
長河波光溶溶,兩岸燈火絢爛,萬千華光照進他眼底,映落一片潋滟。
姜嬈驀地一陣心慌,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從齊曕懷中退開。她探身,取了自己的酒盞,捧在手裏喝水一般咕嚕一口氣飲完。
“咳咳……”果然被嗆着。
“公主喝這麽急做什麽。”齊曕牽起唇角,擡手輕輕撫她的背,慢悠悠道:“又沒人和公主搶。兩壇子酒,夠公主解饞了。”
姜嬈止了咳聲,不知怎麽接齊曕的話,只好又倒一盞酒。
小船順着河游飄蕩。
一壇桂花酒飲完,姜嬈取了另一壇。
齊曕偏頭望着她:“公主再喝下去,真要醉了。”
姜嬈不作聲,擡手拔酒塞。沒拔動。
齊曕“啧”一聲,嫌棄她笨,伸手要幫她。小公主卻身子一扭,将酒壇抱在懷裏,用牙咬住酒塞,用力一拔。
“啵”一聲。
臉上和胸口感受到涼意,姜嬈才反應過來,小聲咕哝:“怎麽灑出來了……”
齊曕扶正姜嬈懷裏半歪的酒壇,聽見她慢吞吞軟綿綿的語調,掀起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公主臉上濺了幾點酒珠,胸口更是灑了一片,有幾滴酒順着她細長的頸,蜿蜒滾入了兩團雪峰的深溝。
齊曕喉結滾動一番。
兩岸喧嘩聲入耳,他方忍住腹下邪火,将酒壇放到桌上,又取了絹帕,給某個醉鬼擦身上灑落的酒。
姜嬈只覺得頭有些暈,軟軟倚在齊曕懷裏,乖得不行。
“嘭——”
一聲悶響,船猛地晃蕩起來。
姜嬈一頭撞在齊曕堅實的胸膛,迷迷糊糊間,短暫清醒過來。她揪着齊曕的袍袖,細細軟軟的聲音嗫嚅道:“船、船翻了……”
“……”齊曕扶穩桌上險些歪倒的酒壇,擡手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語氣不耐,“船沒翻。撞了一下而已。”
外頭有人高聲說話:“這誰的船,怎麽連劃船的人都沒有?”
齊曕扶着姜嬈趴到小桌上,起身到船頭,探身只露了半張臉,将一錠銀子扔到對面船上:“滾。”
威凜的氣勢,陰沉的話音,船上的人撿了銀子,害怕地縮回了船篷。
齊曕撤回身子,轉頭。
卻見方才半醉半醒的小公主直登登坐了起來,巴掌大的小臉兒上,眼淚大顆大顆滾落。
齊曕身形滞了滞,皺眉:“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