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擔憂 我真的很愛你
悠悠衆口已然堵不住了, 更令他氣憤的是,究竟是誰把這件事透漏了出來。
方才壓制了太久的怒氣,魏承越的太陽穴一跳一跳, 他不停按壓着, 但仍舊難以緩解。
作為君王,他不能因為朝臣的谏言就賜罪, 更不能因為此事,針對一個其他方面毫無差錯的臣子。
守江山比打江山更難, 做一個明君比做一個昏君更難。
要堵住悠悠衆口,還要保住阿音, 他根本找不到一個完美的平衡點。
高三福端上了藥:“陛下,該喝藥了。”自從大安寺回宮,魏承越的咳疾時有發作, 稍不注意着了涼就夜卧不安。
徐良說是因為傷了肺,很難痊愈, 只能慢慢調理。
“三福, 你告訴衆宮人,絕不能讓容妃知道今日所發生的事。”
若是知曉了,以阿音的性子,又怎麽肯繼續留在他身邊。
魏承越說了此事休要再提, 但隔三差五總有奏折遞上來谏言, 雖然都不是後宮嫔妃的母家,但究其根源,也都同她們有着諸多聯系。
他統統放到一邊不予理會, 想讓這件事慢慢平息。
為了避免趙清音知道,特意讓高三福知會王貫,盡量不讓趙清音出關雎宮。
徐良也得了魏承越的吩咐, 對趙清音說懷孕的月份越來越大,天越來越冷,宮道上時有結冰,還是不要出關雎宮比較好。
趙清音不疑有他,只認為快到了生産的時候,大家都格外小心罷了,也就聽了徐良的建議。
在關雎宮不能走動的日子,她還牽心着賀南修的情況,王貫時常帶來消息,賀南修還是成日飲酒,閉口不提報仇一事,但也始終不肯振作精神。
腿疼了就吃藥,不疼就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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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處,王貫不方便問,只聽徐良說,施過幾次銀針後,應當是無礙了。
她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很快到了臘月二十三的小年,皇宮中一片喜氣,都在為除夕和新年做準備,趙清音百無聊賴,半個身子撐在窗外,瞧着關雎宮的宮人忙乎。
瞧着瞧着就瞧見身披赭黃色大氅的魏承越走了進來。
原本緊簇的眉頭,一看見她就展露了笑顏。
趙清音總覺得最近的魏承越有些奇怪,不是說國事繁忙嗎,怎麽還是每日都會來一趟,有時候只是停留片刻,有時匆匆來瞧她一眼就走,更有時她都歇下了,他也會看一眼她是否睡得安穩才走。
現下,魏承越直接走到窗邊來:“天氣這麽冷,還吹着風,也不怕着了涼。”
趙清音道:“每日悶在房間裏,若在關雎宮都諸多規矩,我可要吃不消了。”
魏承越從門外繞進來,拉起她的手:“今日恰好有些空閑,我帶你去梅園可好?”
趙清音一聽,雙眼放光,她早就想去梅園看臘梅了,王貫茉如不讓她去就罷了,主要是徐良也不同意。
說過完年開春就到生産的日子,還說提前一個月生産都屬正常,就算是現在生産,都是有可能的。
從端午前夕最後一次月事算起到如今的臘月底,也有八個月了。年少時,她也聽宮中老一輩的姑姑說過,女人生孩子八個月就能活了,切不可大意呢。
茉如拿來了一件紅鬥篷,魏承越摟着她的肩膀,一步步小心往外走去,昨日下了雪,路上還有些滑。
剛走出關雎宮,天空又漸漸飄起了小雪花。
來到梅園,小雪未停,昨日的雪亦未消,又覆蓋了新的,白茫茫一片,卻壓不住紅梅的嬌豔。
魏承越折下一枝,彈了雪,露出完整鮮紅的花瓣,遞給趙清音。
她接過來,湊近嗅着這沁人心肺的清香,心情大好。
魏承越回轉身體,攬了攬她的鬥篷,紅色的鬥篷在這雪地裏,就像是一朵最大最嬌豔的梅花,紅色映着趙清音的臉龐,灼燒着魏承越一顆熾熱的心。
“阿音,我很害怕。”
趙清音看着眼前男子深邃的眼眸,那眸中有深情也有無奈,還有擔憂。
“孩子出生後,你會不會離開我?”他一直都知道,放走賀南修那日,如果不是羽林軍及時發現阻攔,阿音早就離開了。
如果不是懷了身孕,阿音肯定會再想辦法離開。
能牽絆住阿音的從來都不是自己。
阿音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腹,每日她都能感受到小家夥的不安分,踢她的時候勁可大呢。
等孩子出生,作為母親,她又怎麽舍得離開。
可是不離開,又如何忍受心中的自責和愧疚。
趙清音搖搖頭,“不知道。”
魏承越緊緊擁住她,不知道就代表他還有機會。這幾日他一直在想,該如何堵住悠悠衆口,把阿音留在他身邊,他已經讓工部着手修建一處行宮,讓阿音住在裏面,遠離朝堂遠離後宮,遠離這些紛争。
“阿音,我真的很愛你。”
趙清音緊緊握了握手裏的紅梅,心頭陣陣酸楚。
片刻後,魏承越松開趙清音,拉着她,兩人攜手在梅園走了一大圈,趙清音久不行走有些累了,魏承越便扶着她回了關雎宮。
宮門口,蘇木正等着魏承越:“陛下,末将有事禀告。”
魏承越将趙清音的手放在茉如手裏。
“阿音,除夕家宴……”
“我不想去,規矩太多,太累了。”不等魏承越說完,趙清音就先開了口。
魏承越松了一口氣,原本他想好了讓阿音不參宴的理由,他怕那些朝臣當面質問,阿音會知曉她的身份已被衆人所知。
“不願意去就不去,等除夕家宴結束,我來陪你守歲。”
“今年守歲有些難,這個小家夥總是讓人困。”趙清音撫摸着隆起的肚子笑着,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
魏承越道:“無妨,你若睡下了,我看你一眼便好。”
趙清音低頭,并不回答,而是催促道:“你快去吧,蘇木應該是有重要的事禀告。”
魏承越點頭,轉身出了關雎宮。
同蘇木一到紫宸殿書房,魏承越就道:“可查出了是何人透漏的消息?”
蘇木道:“透漏消息的是一個叫胡全勝的人,此人就是和賀南修一同被容妃救出去的韶國餘黨,可是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只有一塊墓碑。”
“怎麽回事?”
“陛下懷疑此事和蕭尚書相關,末将便守在蕭府門口,并沒有異樣。末将想到此事或許和德妃有關,于是到臨城找到了德妃目前所居之處,一直蹲守,果然看見一隊人馬風塵仆仆進了德妃居所,待他們出來後,将他們捕獲,嚴刑拷問。一開始他們并不招供,後來表明了羽林軍身份,他們才說并不知德妃曾是宮中嫔妃,也不想摻和皇家之事,是德妃先對他們隐藏了身份,也不算他們壞了江湖規矩,這才招供,說他們是去南地殺一個叫胡全勝的人。”
“末将帶人趕到了胡全勝的家鄉,用賀南修朋友的身份見到了他唯一的親人,胡全勝的嬸嬸。而胡全勝的父母在德妃找殺手殺他的時候,被一并殺死了。他的嬸嬸帶我們到了胡全勝的幕前,說她發現胡全勝一家的時候,胡全勝還留着一口氣,讓她把所發生的事告訴給一個叫賀南修的人。”
“原來容妃曾對德妃說,涼城帶回的刺客中有自己的兄長,求德妃找到他們被關押的地方,後來德妃誤以為胡全勝就是容妃的兄長,再被逐出宮後找到了胡全勝,說自己是容妃的宮中好友,胡全勝輕信了德妃,将容妃的身份說了出來。”
魏承越這才明白了過來,想來是德妃想用胡全勝威脅阿音,只是沒想到胡全勝根本不是阿音的兄長,也陰差陽錯知道了阿音的真實身份,她便立刻告訴了蕭卓。
蕭卓此人,雖正直,也極為迂腐,再加上德妃定然添油加醋說了很多阿音的不是,讓忠心的蕭卓擔憂起了魏承越的安危,也由于自己女兒是因阿音被廢,肯定影響蕭卓對阿音的判斷。
再者,蕭卓原本就知道容妃就是元妃,當初魏承越因趙清音的死而病重,久不處理國事,皇帝沉迷情愛,也讓他很是憂心。
這件事,只要蕭卓說與其他朝臣,衆人難免擔憂,群起而勸谏就不難理解了。
可不論上了多少奏折,勸谏了多少次,魏承越都四兩撥千斤,奏折不批,勸谏只回一句再議。
還真讓魏承越猜對了,蕭卓等人無法,就想着等除夕家宴時當面質問趙清音,誰知家宴之上,魏承越說容妃身體不适,不便參宴。
氣得蕭卓生了好幾天悶氣,又不敢在喜慶的過年之時再度上書或者求見皇帝,以免惹惱了皇帝。
他是連個年都沒過好。
過完上元節,蕭卓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他猜想,皇帝不讓容妃參宴,一定是因為容妃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然人盡皆知,而他通過羽林軍口中所知涼城之事,認為趙清音此人,應當很看重她本國,即是如此,他就用攻心之計達成目的。
恰在此時,皇宮中傳來消息,容妃晨起便腹痛難忍,怕是要生了。
還未到三月,容妃這是要早産。
從清晨到傍晚宮中亂成一團,魏承越焦急地站在房門外,聽着屋內趙清音的喊聲,拳頭松開又握緊,心情十分緊張。
徐良告訴他,趙清音早産一月無妨,但他還是忍不住擔憂,都說女人生子如同過一道鬼門關,若這鬼門關他能替阿音去,該有多好。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看得他膽顫心驚,幾次想要沖進去,都被攔在門外,但他實在心焦,不顧勸阻執意進了房內。
穩婆看見皇帝,吃了一驚,她們接生過很多産婦,從沒有男子入內,今日算是頭一遭,而且這人還是皇帝。
魏承越立刻抓緊趙清音的手,心疼地看着她,用衣袖為她擦去額頭的汗珠,默默為她鼓勁。
趙清音偏頭看了一眼魏承越,無不感動,他眼中的焦急疼惜都那樣明顯。
穩婆喊道:“娘娘,用力,用力!”
趙清音緊緊抓住魏承越的手,不斷用力。
又過了一個時辰,她的力氣越來越少,孩子還沒有出來,但她真的沒力氣了,閉着眼睛大喘氣。
穩婆焦急地喊道:“娘娘,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用力!”
聽到這句話,趙清音振奮精神,猛然用力,随着穩婆的節奏,一下又一下……
又過了一炷香時辰,她的嗓子都喊啞了,渾身虛脫,實在沒什麽力氣了,孩子還沒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