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謝 那麽幸福的事,她怎麽……
徐良收拾醫藥箱的動作一頓:“娘娘的這位朋友生了什麽病?”
趙清音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她發現要說出賀南修的症狀,徐良肯定會知道是何人。
因為沒有人能無緣無故在冷水中浸泡上十多天。
徐良看出了趙清音的為難,靜靜等在一旁。
他也猜到了八|九分, 趙清音作為韶國公主, 在宮外能有什麽朋友,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幸存的韶國餘黨。
“醫者仁心, 只要不是燒殺搶掠的惡人,老臣都會救。”
賀南修應該不能算是惡人, 但卻是對大昱皇帝恨之入骨,想殺之而後快的人。
她很想讓賀南修重新變回那個意氣風發的将軍, 放棄仇恨,活得自在幸福一些。但不斷思索後,她明白, 經歷了這些滿目瘡痍,滿心傷痛, 已絕無可能了。
可是, 她不能就此放棄,卻也不知該如何辦,只有先治好他的病再說。
“那人受了涼,腿很疼, 還有……有一處很不好, 請徐太醫為他診治。”
徐良點頭:“好,三日後的此時讓他去我府上。”他看了看趙清音擔憂的神情,安慰道:“娘娘放心, 老臣定會全力救治。還有,此事,老臣不會對旁人提起。”
趙清音心裏湧出一陣暖流, 從東宮開始,徐良救了她太多次,如果沒有徐良,她不知道都死了多少回了,可她除了一次次麻煩徐良,沒能為他做過什麽。
“徐太醫的大恩大德,我都記在心中,只是不知道怎麽報答太醫。”
徐良笑了笑道:“陛下同娘娘還有小皇子安好,就是報答老臣了。”
趙清音一愣:“小皇子?”
徐良點點頭:“恭喜娘娘,老臣看過一本很古老的醫書,根據上面所述脈象,娘娘懷的應當是個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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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音低頭看向小腹,如今她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漸漸顯懷了。
這幾日來,很明顯的能感到小家夥在裏面很不安分,尤其是每日飯後都十分活躍,總能感覺到他在裏面動。
她還想着,如果是個小公主,該是個多麽調皮的小公主,原來這個調皮的小家夥是個小皇子。
徐良道:“娘娘好好休息,老臣先退下了。”
趙清音滿懷感激地送徐良出門。
待徐良出了關雎宮,趙清音回到房中給賀南修寫了一封信,他怕賀南修不願跟王貫去找徐良。
思索半天,她也想不出來這封信該怎麽寫,昨日他那般生氣,就怕連信都不會看,或者幹脆撕了也未可說。
想起賀南修那般堅定的神情,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趙清音提筆寫道:
賀将軍若執意而為,亦不再阻止,只是身體落敗,如何報仇?宮門尤不能入,談何手刃殺父仇人?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讓賀南修打消複仇的念頭保全性命,她能想到的只有先治好他的病,再尋一良人讓他有新的牽絆。就像她一樣,牽絆住她的,讓她暫時打消去九泉之下賠罪念頭的,就是這腹中的孩子。
尋一個溫暖的人陪伴左右,不一定能讓他幸福,至少讓他成為一個心存溫暖的普通人。
否則,還能如何做呢?這個世上,可有人能告訴她嗎。
她将信交給王貫囑咐一番,便喊了茉如來,讓她取了好多适合男孩穿戴的衣服樣式。
拿出那兩個小箱子,打開男孩的那一個,摸着裏面的小衣服,開始憧憬起了孩子出生後穿着這些衣服是什麽樣子的,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
秋季的天黑得比夏季早了一些,夜幕降臨後,趙清音來到院中,擡頭看着天空。
今夜有星辰,還有一彎明月。
王貫和茉如同時向她走了過來。
王貫道:“娘娘,我們去禦花園散心吧。”
趙清音看着王貫道:“你是哪根筋搭錯了,天都黑了,去禦花園做什麽?”
茉如馬上道:“娘娘,我們就去吧。”
趙清音一聽,就覺得這兩人肯定有事情瞞着自己。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事?”
茉如少有的撒嬌央求道:“娘娘去嘛。”
趙清音有點好奇王貫和茉如究竟為什麽非要帶她去禦花園,便同意了。
到了禦花園,茉如跑到了前面,“娘娘,跟我走。”
趙清音笑着搖頭,跟在了茉如身後,再次來到大昱皇宮,她還是頭一次見茉如這樣的歡喜。
“就是這裏。”茉如停了下來。
趙清音站定:“這裏有什麽……”
話還沒說完,原本在她身後的王貫突然拿出一條黑布,遮住了她的眼睛。
驟然陷入黑暗,趙清音只有一瞬的詫異,這兩個活寶還真是不怕吓到她。
“你們兩人,是想要給我什麽驚喜嗎?
當茉如撒嬌讓她來禦花園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他們要做什麽了。
黑布雖然遮住了眼睛,但依然能感受得到光亮,而且聽覺和嗅覺也敏銳了起來。
她感到周圍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還聞到了燭火的味道。
一雙手從她身後取下了綁在她眼上的黑布條,露出了女子清澈明亮的眼睛。
經歷了這麽多事,她的眼睛還是帶着最初的純真,沒有摻雜複雜的欲望。
睜開眼睛的一瞬,她驚訝地發現,圍繞着她四周點亮了一圈燭火,她站在燭火中,而其他人都站在燭火外。
身後的人攬住她的肩頭。
她沒有回頭看,龍延香氣混雜着燭火氣息,讓她的內心感到很安穩。
靜靜站在這裏,心跳一下又一下,十分有力,身體裏好像湧動着暖流,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向四肢百骸。
就在她感受着黑夜中的風,感受着在風中搖曳的燭火時,突然“啾”的一聲哨音劃破長空,下一刻,半空中“砰”的發出猶如驚雷般地響聲。
瞬時天上盡是金光銀線,聚合在一處又噴散開來,一朵很大的金銀花出現了。
停留片刻逐漸消失,留下了它的輝煌。
又一聲巨響,紅色的火球竄上半天空,迅速散開。
緊接着很多聲巨響此起彼伏,綻放出紅色的、綠色的、銀色的、金色的嬌豔花朵。
所有人盡皆仰頭張望,注視着天上争奇鬥豔的各色煙火此起彼伏。
魏承越從一旁摟着趙清音的肩膀,悄然側頭看她。
那仰着的白皙面龐,每當焰火亮起的時候,臉龐就越發明亮,每當焰火暗下去,臉龐也灰暗了下來。
忽而明亮忽而灰暗的交錯中,讓眼前的人變得虛幻了起來,他摟得更緊了些,有一種溫熱,充斥着他的胸腔,濕潤了他的眼眶。
滿目火樹銀花開,萬朵争豔壓星河。
盛開過後的焰火如同飛濺而落的星辰,一顆顆劃過黑暗的夜空,留下一道明亮的弧線,漸漸消失在屋檐上空。
趙清音見過很多次焰火,但今日的卻很不同。
每年上元節,皇家都會在七星塔上鬥花,全城百姓翹首以盼。
可今夜的焰火,只為了她一個人而綻放。
好似在這一刻,整個天空也只因為她一個人而存在。
在一簇巨大的煙花下落後,身旁的人輕聲說道:“阿音,你為大昱朝孕育儲君,朕銘感五內,不知該如何謝你。”
趙清音撫摸着小腹,這個孩子還沒有出生,就已經要背負整個大昱朝的未來,但願他能在他父皇的培育下成長為一代明君,可同時作為母親,她又心疼了起來。
“我們的孩子,別讓他太苦太累。”
魏承越一手摟着趙清音,一手覆在趙清音撫着小腹的手背上:“這個天下,我交給他的時候,會替他斬除所有的荊棘。阿音,他是我們的孩子,我會好好愛他,會教他如何成為一個好的君王。”
趙清音點點頭,靠在他的肩頭,一起仰望着漫天綻放的絢麗花朵。
煙花放了好久好久,魏承越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将她緊緊摟住。
當最後一株煙花燃盡,他們周圍的燭火也燃盡了,魏承越打橫抱起趙清音。
“阿音,你站累了吧。”
趙清音沒說話,雙手摟住魏承越的脖頸。
身後跟着兩排拿着宮燈的宮人,魏承越慢慢走在宮道上。
他邊走邊道:“阿音,最近朝政繁忙,不能每日都來陪你,我已經吩咐了禦膳房和尚宮局,你需要什麽盡管吩咐,好好照顧自己。”
快走到關雎宮時,魏承越打趣道:“阿音,你還真是長胖了不少,比之前沉了些。”
趙清音指指小腹:“這可不能怨我,得怨他。”她擡頭看魏承越:“所以,你是抱不動我了嗎?”
魏承越像是懲罰一樣,低頭碰一下她的額頭:“你就是再胖這麽多,我都抱得動,我要抱你一輩子,抱到你頭發白了,變成個小老太婆。”
趙清音摸一下額頭,咬着嘴唇不說話。
那麽幸福的事情,她怎麽敢奢求。
魏承越抱着趙清音進了內殿,高三福将宮人都攔在了門外。
輕輕将懷中的人兒放在床榻上,為她脫去鞋襪,取下發帶,如瀑的發絲順勢披散下來。
又扶着她的腰讓她躺在玉枕上,蓋好錦被。
趙清音等着帏幔落下,卻沒曾想魏承越也脫了鞋襪躺在她的身側,拉過一側被角蓋在自己身上。
“阿音,我真的好累,今夜我能待在你身邊嗎?”
魏承越閉上了眼睛,向她這邊靠了靠,又不敢靠得太近,用一個別扭的姿勢睡着。
趙清音沒應聲,把錦被給魏承越多蓋了蓋,深秋天涼了,只蓋一個被角怕是要生病的。
魏承越感覺到趙清音的動作,睜開了眼睛。
兩人視線對在了一處,趙清音道:“你有那麽多事要處理,別生病了才好。”
魏承越的一雙眸子深深瞧着眼前的人,趙清音低頭躲避他的視線。
下一刻,魏承越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四周很安靜,只有平穩有力的心跳聲傳入趙清音耳中,似乎在對她訴說着它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