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保重 不願再回來
王貫一關上門就馬上說道:“娘娘, 奴才剛聽他們說您有身孕了。”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趙清音道:“高三福沒告訴你呀。”
“師父什麽都沒說。”
“他呀,肯定是怕你知道了就管不住你了。”
趙清音坐在軟榻上,王貫走過來為她揉肩:“奴才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真是老天爺的恩賜。”
在涼城刺殺那日, 他覺得主子活不成了,救出賀南修那日他也覺得主子活不成了。他早已有了準備, 自己被高三福關着的時候,就想着若等到了消息, 便一根白绫了結了自己,也好在黃泉路上能繼續陪伴。
沒想到他等呀等, 等來了讓他回關雎宮的消息。
他本是提心吊膽的,不知道趙清音現下究竟如何了,誰知一進關雎宮, 宮人們都搶着告訴他,主子有了身孕。
他別提多高興了, 這個孩子來得可太是時候了。
趙清音呢喃:“是恩賜嗎?”
她覺得自己應該感恩的并不是老天爺, 老天爺對她一點都不好,她應該感謝這個孩子,願意選擇背負着這麽多罪孽的她作為自己的母親。
茉如站在房門口禀告:“娘娘,端王求見。”
趙清音微怔, 魏明之。
自從那晚之後她就再沒見過魏明之了。
“快請。”
她起身往外迎去, 站在內殿門口,遠遠看見一個身穿臧色蟒袍的男子走了過來,身形消瘦, 面容平靜,這樣炎熱的天氣,手中卻再無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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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一個精致的盒子, 向她走過來:“元妃娘娘別來無恙。”
他叫她元妃。
趙清音低頭一笑:“瞞了你們這麽久,別來無恙。”
魏明之道:“都過去了,現在你有了身孕,那些過往就別再記挂了。”
“要忘記一些事說來也容易,每日裏照常吃飯睡覺讀書寫字處理政務,日複一日也就如此活着了。”
趙清音淡然一笑,魏明之話雖如此說,但心中是否真的放下了,也未可知。
但願他放下了吧。
趙清音沒有回答,看向他手裏的錦盒:“這裏面的東西是送給我的嗎?不對,是送給他的嗎?”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魏明之笑了,将錦盒打開,裏面是一個長命鎖。
“這個長命鎖是我前兩日去大安寺所求,等孩子出生了就給他戴上。”
“這也太早了吧,孩子要來年才出生,如今才剛立秋。”趙清音接過來,撫摸着長命鎖上的紋路,笑得開心。
“孩子出生時,我應該在邊關。”魏承越說的一臉平靜,趙清音聽着卻猶如石落入水,濺起水痕。
“你要去邊關?”
魏明之道:“方才我入宮,看見皇兄正在為南方水患赈災銀兩一事煩憂,又聽說近日在整頓軍隊,應當是等中秋蘇将軍成親後,皇兄就會派他帶兵去西北駐守。”
他仰頭看了看天,“皇兄也真是的,自己如今得償所願了,就要把新婚的蘇木派到邊關駐守,我自然要理論一番。”
“你是怎麽同魏承越理論的?”
魏明之無奈搖頭:“他是皇帝,我還能怎麽理論。我呀,自請去邊關駐守,讓蘇木繼續做他的金吾衛統領,剛成了親,怎好把嬌妻獨自放在家中。”
“怎麽樣,蘇木還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應該會對我感恩戴德吧,沒想到這個木頭倒是要比我先成親了。”
趙清音鼻頭有些酸:“所以,你現在就把長命給我?你怎知道明年三月回不來?還是……”
不願再回來。
“也不知道何時再回上京了,或者在西北待上一輩子也挺好。”魏明之語調潇灑,但卻透着悲涼。
“即使你常駐西北,但現在離中秋還有一月多,到時候中秋家宴上你要送什麽。”不知為何,趙清音心裏有些不安穩。
“我又不用成親,自然不用等到中秋之後再啓程,西北匪患猖獗,早些去了,百姓也好早些過上安穩日子。”
“皇兄明日一早就會去京郊軍營,許多奏折高三福也搬過去了,我也會跟着去,等跟随的副将和相關将士選定,直接就從京郊走了。”
原是如此。
魏明之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了。
“依你的性子,我本以為你絕不會留在宮中,沒想到這個孩子讓你心甘情願留了下來。如今看見你氣色不錯,我也再不用替皇兄擔心了。”
他長出一口氣:“好了,告別的話也說完了,我也該走了。”
“保重!”
趙清音眼眶濕潤,低頭看了眼長命鎖,再擡頭看魏明之,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保重!”
魏明之轉身而去,這個曾經風流倜傥的公子哥,手裏沒了折扇,臉上沒了明朗的笑意,只剩下淡然的神情和一腔為國為民的熱忱。
但願他在西北能再遇到一個人,愛他的,他也愛的人。
趙清音回房将長命鎖放在箱子裏,摸了摸箱子裏準備的小衣服,又拿出一匹布,開始縫制稍微大一些的衣服。
這幾天她的心情很平靜,五年以來前所未有的平靜,她不去想那些往事,在面對魏承越的時候也盡量心平氣和,她不能讓她的孩子感受到的只有恨,她要盡全力讓他感受愛。
夜深之後,趙清音準備休息,魏承越卻突然來了。
她想,他應該是對她說要去京郊軍營之事。
果然魏承越第一句話就是:“阿音,西北匪患,駐守在那裏的兵力太弱,明之自請前去駐守,這幾日需得在京郊軍營處理軍務,我有些不放心你。”
趙清音道:“白日裏端王來過了,送來了從大安寺求的長命鎖,我都已經知道了。”
魏承越嘆口氣道:“明之去西北戰場上走一遭也很好,但願他能放下對雲嫣的感情。”
他從懷中拿出個物件:“這個花勝,我揣在懷裏好幾日了,一直沒機會拿出來,我想再看你戴上它,可以嗎?”
趙清音看過去,花勝依舊,那銳利的簪尾也依舊,只是,她不會再用這支花勝傷害自己了,至少,懷胎這十月她不會。
魏承越見她沒拒絕,站起身,将花勝戴在了她發髻上:“阿音,高三福會留在紫宸殿,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去做。”
“高公公你用慣了,關雎宮有這麽多宮女太監,不用把他留下。”趙清音現在也弄不清楚,魏承越留下高三福是因為怕她離開要看着她,還是擔心她出事。
“你現在懷有身孕,我是怕,怕萬一有個什麽,高三福能及時處理。”
魏承越如今不敢再有一點大意,大昱的朝政軍務他不允許有誤,但是阿音,他也不允許有任何差池。
趙清音道:“陛下看着辦就好。”
魏承越将她攔在懷中,抱了好久好久,雖說阿音自從懷孕後,不再罵他,也不會說一些傷人的話,但對他總是淡淡的,不喜不悲,這讓他心裏很沒底。
他知道阿音善良,會好好生下孩子,有了孩子的牽絆應該也會好好留在皇宮中,所以,這個孩子是阿音唯一留下來的理由,他怎麽能不緊張。
“陛下該走了。”趙清音推開魏承越。
魏承越沉默了片刻,轉身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高三福就來了,說關雎宮人手不夠從紫宸殿帶來了幾個小太監。
趙清音知道是魏承越的意思,也沒為難高三福,都讓留下了,讓王貫看着安排就好。
晌午,到了徐良每日來請平安脈的時辰,趙清音等得困倦了,徐良還沒來。
就在她以為徐良今日不來了,想要去休息時,卻見茉如領着一個太醫走了進來。
這太醫趙清音也知道,是經常給嫔妃看病的孫太醫。
孫太醫道:“徐太醫今早突然上吐下瀉,許是吃壞了東西,便讓微臣前來給娘娘請脈。”
趙清音道:“那就勞煩孫太醫了。”
孫太醫把脈片刻,“娘娘一切安好,我還按照徐太醫的安胎藥方開藥,一會讓人到太醫院找我取藥即可。”
然後便退了出去。
趙清音原以為就這一日是孫太醫來給她把脈,誰知三日了,都是孫太醫,她不免有些擔心。
把完脈後,她問道:“徐太醫如何了?”
孫太醫道:“情況不太好,腹瀉時好時壞。娘娘不用擔心,徐太醫醫術高明,要不了幾日應該就會好了。”
趙清音點點頭,讓茉如送孫太醫出去。
當天夜裏,趙清音突然覺得肚子一陣絞痛,心中不安,忙讓人去請太醫。
孫太醫很快來了,把脈後道:“懷胎期間輕微腹痛最為常見,乃是由于懷孕後胎床變大,周圍筋脈受牽扯而引起的。”
趙清音道:“可是剛才并不覺得是輕微,而是絞痛,片刻之後才有所緩解。”
孫太醫道:“微臣剛才為娘娘把脈,一切安好,娘娘不必多慮,應是胎兒在逐漸長大。娘娘可有其他症狀?”
趙清音搖搖頭:“并無。”
孫太醫即刻道:“那就不用擔心,我給娘娘開一副安胎藥,娘娘喝了後會有所緩解。”
趙清音沉默片刻,沒有繼續問孫太醫,讓人送他出去。
待孫太醫走了,趙清音屏退左右,将王貫喊到床邊,讓他關上門窗,小聲對他說:“王貫,我懷疑這個孫太醫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