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8她不是他的女兒
夜,黑如濃墨。
慕清悠一身夜行衣也黑如濃墨,一張面紗遮住了她傾世的容顏,天幕中,星光暗淡,可還是映出了她眉眼間的淩厲和狠絕。
她站在湖邊看了很久,唇角微微上挑,勾起一抹冷酷的寒笑:“不管今天是生是死,你們都必須要取回龍形玉玦,不然,你們也會像這湖上的風一樣,消散的無影無蹤,明白了嗎?”
慕清悠十分篤定,龍形玉玦就藏在這座宮殿之中。
“是。”
她,似乎天生就是這樣的人,無心無情,殘酷狠絕。
慕清悠向後退了幾步,她身後的黑衣人便如數上前,他們神情淩然冷絕,手一揚,袖中閃出點點寒星,那一把把銀刀準确無誤地打在木樁上,銀刀飛過水面的時候,漾起了一些水花。
似乎,并無任何的異樣。
他們靜靜地望着湖面,蒙蒙薄霧之中,湖面波光粼粼,輕輕地晃動着,不多時,湖面微微地震動着,到最後越來越劇烈,好像所有的水流都向湖中心彙聚,不過瞬間,便形成了一個漩渦。無論誰掉進去,就算他武藝再高深也都會屍骨無存。
黑衣人紛紛退後,他們的表情駭然萬分。
慕清悠也面色微變。
夜間的水霧打濕了她的衣衫,她眼一眨,望着湖水的黑眸深沉如淵。
許久,湖面歸于平靜。
她手一揮,黑衣人掠地而起,腳尖一落在木樁上,又快速地飛到另一塊木樁上。他們看到的,都是平靜無波的水面,未曾想到湖底有暗流無數。木樁忽地一動,往下沉了幾分,湖中心又有漩渦彙聚,那些在湖面上禦風而行的黑衣人想退回岸邊,已然是來不及了。他們的周圍好似有一股引力,牽引着他們,把他們甩到漩渦中心,甚至,他們才剛剛發出求救的驚叫聲,便已葬身湖底,當湖面重新歸于平靜以後,只剩下慕清悠一人站在湖邊,驚恐地看着她的同伴葬身湖底,額上冷汗密布。
而更糟糕的是,她的眼前,赫然多了很多身穿黑色勁裝的暗衛,殺氣騰騰。
進一步,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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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步,身陷暗衛的重重包圍之中。
當真是進退無路。
然而,慕清悠目光一轉,冷冷地開口:“擋我者死。”
“這湖底有冤魂無數,死的全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話音未落,暗衛拔出腰間的冷劍,冷劍卷起一陣勁風,殺氣迎面而來,猶如狂風暴雨,讓慕清悠猝不及防。
她飛身向後退了好幾步,側身一閃,冷劍劃過她胸前的衣衫,她也拔出長劍,只見寒光閃現,一如游龍出澗,勇猛狠厲。
暗夜中,寒光四處閃動。
慕清悠全力以赴,然而,對方人多勢衆,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她心底一寒,再一次,冷劍破風而來,直刺她的眉心,這一次,她已筋疲力盡,顯然是躲不過去了。
一道寒光劃過她的眼睛。
“铿。”
慕清悠定定地看着擋在她眼前的長劍,聽見一聲渾厚有力的聲音:“快走。”
慕清悠回過神來,一擡眸,看見一個帶着面具的黑衣人正和那些暗衛拼得你死我活。她飛身掠過宮牆,忽然回頭看一眼那個救她的面具人,心中思緒百轉,一咬牙,跳下宮牆,消失在夜色中。
面具人見慕清悠已經脫身了,一招落雪飛花,長劍劃過地面,擦出一地的火花,然後,有無數的草屑和泥土在空中飛揚,好似一面牆生生隔開了暗衛的攻擊。
他冷笑一聲,神情中有着輕蔑:“雲帝的暗衛也不過如此。”
這面具人,分明就是景琛。
笑聲在夜空中回蕩,強勁的內力震得暗衛痛苦萬分,紛紛捂住耳朵,而景琛也消失在蒼茫夜色裏。
……
鳳華宮。
雲岫坐在窗下,對着月光,倒滿一整杯的瓊花釀。
夜,靜谧無聲。
雲岫眼中光華暗沉,沉吟間,看見有一道黑影閃進錦繡的房間,心中一動,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
她遙望着漆黑一片的夜幕,現如今這個時辰,只能說明慕清悠安然躲過了。
雲岫的眉頭深深地蹙起。
她忽然想起攬月閣失火的那晚,也有個黑衣人閃進錦繡的房間裏,到了天亮的時候,她都沒有看見有人走出來。
她眼中一亮,閃過一道寒芒,難道錦繡的房裏有暗道是通往宮外的?
錦繡,這個她從來都不敢輕視的對手,如果她不是雲帝派來監視她的眼線,那她是誰?
雲岫起身,沖出房間,卻在錦繡的房門前頓住了,她聽見屋內有人在說話。
等聽清他們的談話,雲岫一僵,徹底驚呆了。
她指尖微顫,緩緩地擡手,她的手顫抖而蒼白,她用一種傷心,蒼涼的複雜心情,豁然推開了那扇門。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雲岫臉上的悲涼隐匿得不見任何的痕跡。
景琛和錦繡驚愕地看過來。
“雲岫。”
“姐姐。”
就是聽見了這聲“姐姐”,雲岫的眼中泛起點點淚光,不是欣喜,是悲哀。
她的眸光驀然變得深寒無比,看着驚詫得忘了說話的兩人,扯動嘴角,含着一絲的微笑:“爹,我何時多了個妹妹?”
“雲岫,以前的事情你不記得了,我便沒有對你提起。”
“是不知道怎麽說吧。”雲岫停頓了一下,迎上景琛複雜幽深的目光,道,“爹,你扯了一個彌天大謊,現如今你圓不了了。”
雲岫的雙眼太過清澈明亮,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景琛的面色變了幾變,今日的雲岫鋒芒盡現,讓他的心中有些惶然。
他看着一步之遙的雲岫,道:“雲岫,你覺得爹騙了你什麽?”
雲岫低低地笑,笑聲冷到了極點,她很佩服景琛,都這個時候還可以這麽狠心,不跟她說實話,想不到他利用了她這麽久,竟然沒有半點的愧疚之意。
雲岫仰頭,斂了冷笑,深深地看着景琛,卻不是回答他的問題,她一開口,滿是指責:“你為什麽要放過慕清悠?”
“我說過我有我的計劃。”
景琛忽然躲開了雲岫的目光。
然而,雲岫的眼睛一瞬也不眨,盯着一臉心虛的景琛:“我也說過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你無須操心,相信飛舞姑娘也告知于你了。”
“雲岫,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就算今夜慕清悠讓你擒獲了,清揚就能回到錦國了嗎?”
“你不信我,是不是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雲岫手指着錦繡,眼裏有水霧氤氲彌漫,“而我,只是你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工具。”
倏忽之間,景琛的眼中蘊滿了淚光:“不,不是這樣的。”
“你問我,你騙了我什麽,我也很想問問你,除了我的身世,還有什麽地方是需要你再花費精力千方百計地欺瞞的呢?”雲岫皺眉,眼角滑落一滴清淚,“我實在是好奇,錦國大将軍景琛一生未有娶妻,哪裏來的親生女兒?”
《錦國傳》中曾提到,錦帝稱帝的時候,景琛還未娶妻,根本不會有八歲大的女兒。那麽,她從何而來,錦繡又從何而來。雖然她只是個冒牌女兒,可是,她感覺的到,錦繡和她不一樣,她一定和景琛有着某種關系。
攬月閣之所以起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看到了那本《錦國傳》,當時,錦繡就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痛苦地抱着頭,想知道自己八歲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曾經,景琛告訴過她,說她生了一場重病,好了之後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他還告訴她,她是他的女兒。
雲岫相信了。
然而,就是這個她最敬重的人欺騙她,抛棄她,利用她。
景琛愕然。
“愧疚了?太遲了。”
原來,真的是太遲了。
從錦繡告訴他雲岫看過《錦國傳》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失去這個女兒。很多次,他想告訴雲岫實情,可是,他開不了口,他害怕雲岫恨她,到了今天這一刻,他真正明白,他不怕雲岫怨恨他,他只怕傷了雲岫的心,他不敢想象,這些時日,雲岫知道了他不是她的父親,她還能那麽平靜地面對他,還心甘情願被他利用,她是什麽心情?
景琛不知應如何解釋,唯有如實相告。
“還沒滅國之前,我與景秀的娘親情投意合,并生下了景秀,因景秀的娘親出身不好,我爹不認可她,所以我一直沒有娶她過門。”
景秀,景秀,才是錦繡的真實姓名,而她,景雲岫,卻是無名無姓。
雲岫笑容酸楚。
“為什麽你不早點告訴我,是在害怕嗎?害怕我不能再為你所用。你真殘忍,當年你扔下我,卻沒有想過要把我找回來,沒有想過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沒有親人在身邊她該怎麽辦,會不會遇上什麽壞人,會不會害怕。這些,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吧,因為你已經有了個親生女兒,我根本就不重要,所以在南山的時候,即使你認出了我,可是你還是挾持了我,不顧我的生死,只想着利用我來逃脫雲帝的捕殺。”
眼淚簌簌地落下來,滴在雲岫的唇邊,她不敢再開口,怕一開口,眼淚融進嘴裏,全是苦澀的味道。
“姐姐,你誤會爹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在景秀的心裏,她一心當雲岫是她的姐姐,從來沒有改變過,雖然她知道自己沒有這個福分,但是,她有多希望雲岫能接納她。
然而,歷來最殘忍的,最傷人的,都是這“希望”二字。
雲岫冷漠地看着景秀,沒有冷笑,沒有嘲諷,她只是心痛了,傷心了,沒有了憎恨的力氣了。
她說:“難道我的眼睛會欺騙我嗎?我真是笨的無可救藥,一直看錯了人,以為他是我爹。”
景琛重重一震,而景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雲岫,隐隐也覺得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當她不是錦繡的時候,雲岫還能是原來的雲岫嗎?
“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雲岫搖着頭,她看上去很哀傷,她問景秀,“那個溺水的宮女是你殺死的,攬月閣也是你放火燒毀的,對不對?”
“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只是想名正言順地在你的身邊協助你。”
雲岫笑容冷淡,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清冽如刀的冷意:“何必把話說的這麽好聽,利用就是利用。”
景秀沉默,雲岫說的很對,利用就是利用,傷害了就是傷害了,她目光流轉,看向景琛。
景琛卻是看着雲岫,神情之間也染了哀傷:“雲岫,能聽我解釋嗎?”
“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景琛還未回答,身後便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你真的很想知道嗎……姐姐?”
雲岫面色蒼白,她回頭,看着一襲飄逸紫衣,自夜色中緩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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