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門窗緊閉的殿閣內,一緋一紫兩道身影無縫相貼。
茶香、奇楠香混合了宋鳴珂獨有的甜馨,鑽入霍睿言的鼻息,驅使他心跳節奏淩亂無序。
懷中的小丫頭龍袍穿得莊重,通天冠飾以金博山、組纓、翠縷、犀簪等精致裝飾,盡顯皇者氣派。
偏生細嫩雙手捂臉,白玉般的手指未遮蓋之處,膚色泛紅,猶似熟透了的果子。
霍睿言心念一動,溫熱的嘴唇無聲息貼向她的纖頸。
如他所料,君臨天下的小表妹,正被他的親昵鬧得羞澀難耐,縮在他胸前瑟瑟輕顫。
宋鳴珂勉強回神,生怕他一再肆意妄為,斂定心須,佯作惱怒,試圖強行挽回尊嚴,
“放、放肆!你、你幹嘛抱着朕?朕、朕允許了嗎?”
她一緊張便擺架子,本應是兇悍霸氣的虎吼,因羞澀而磕磕巴巴,成了小貓喵喵軟叫,撩得人心癢癢的。
霍睿言忍笑,一本正經地道:“方才陛下說,‘包’您身上,臣正‘包’着呢!”
邊說,邊厚顏無恥地收攏兩臂,緊緊圈禁了她。
宋鳴珂兩頰紅潮更盛,胸中如有千萬野馬奔騰狂踩——他、他居然是這樣的二表哥!
過去的嚴肅謹慎、老實古板……難不成全是假象?
幸好,霍睿言只是緊擁她,未作過份之舉。
即使沒看到他的表情,宋鳴珂已從他呼吸中散發的蜜意體會到他的喜悅與甜蜜。
還想着兇巴巴吓唬他一下,無奈芳心瞬時變得軟軟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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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為不再屬于她的懷抱,在意想不到之時、以意料不到的方式,重新化成巨大的暖流,悄然包圍了她,教她溺于其中,無處可逃。
一剎那,她巴不得回抱他。
可她這數年的膽大行為,是否給他造成奔放的錯覺?她是不是該矜持一點丁點?
想到此處,她稍稍掙開他的臂彎。
霍睿言自知情不自禁,有違禮法,卻舍不得就此放手,遂柔聲低問:“我忍了五年沒揭穿,你生氣了?”
宋鳴珂自以為冒充兄長之事做得天衣無縫,後知後覺早在第一日已被二表哥看穿,反倒遭對方隐瞞多時。
一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演了整整五年的“表兄弟親密無間”,他不動聲色地瞧在眼裏,大事小事數盡配合……她頓時有種揍人以洩憤的沖動。
這筆帳,得慢慢算!
此際,她穿了绛紗袍朱裹的龍袍,而他則一身紫色公服,大殿之上軀體津貼,有失體統。
她擡手掰開他纏繞的臂膀,嗫嗫嚅嚅:“朕沒批準,你、你不許對朕摟摟抱抱!”
霍睿言忍俊不禁,她都被他摟了兩盞茶時分,才口不對心地擠出此言。
順她的力度撒手,他卻沒放過她,手上略一使勁,将她的身子扳正,認真發問:“只許陛下主動抱臣?”
宋鳴珂自是明白他指的是霍銳承成婚當日,她自行紮入他懷裏的偶然事件,不由得瞪眼,“少胡說!”
霍睿言正欲問她當時為何哭泣,又不忍再讓她憶及煩心事,雙手沿她手臂滑落,悄然挽起她的雙手。
宋鳴珂好不容易從他的懷抱內掙脫,眼看又被他牽制,她怒而一甩,甩開他的手。
霍睿言只當此舉真惹惱了她,忙哄道:“晏晏,我以後聽話便是。”
“晏晏”二字莫名令宋鳴珂記起上輩子臨死時,他喚過她好幾遍。
如若前世沒死成,事情會往哪個方向發展?
宋顯揚會放過她嗎?假如她僥幸逃脫,是否能和二表哥在一起?
不論是何種狀況,大概比不過重生後扭轉局面的酣暢淋漓、相知相惜相伴數載的溫馨美好。
未來或許存在未解謎團、重重矛盾、艱難險阻,但兩世等待,換來了心意相通的時刻,她不願拒絕他的心意。
心頭一熱,她反過來握住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
霍睿言豈會明瞭她心思的曲折,全當女兒家原本就反反複複,暗忖:果真只容她主動?不許他胡來?
他傻傻由她牽到一側的短榻上,與她并坐,凝視她明豔豔、俏生生的小臉,哪怕她不過淺淺一抿檀唇,璀璨麗色已勾得他心猿意馬。
想……親。
他忍不住喉結一滾,不經意朝她挪移數寸。
宋鳴珂并未在意他臉頰紅得不自然,目光只顧瞄向自己随手擱在高幾上的冊子,狡黠而笑:“不再挑挑?”
霍睿言順着她視線挪移,随後用力握緊她的手,語氣篤定:“早挑好了。”
溫柔眸光交疊,宋鳴珂只覺心跳怦然,不知如何自處。
為化解濃稠的暧昧氣氛,她決意先談正經事:“二表哥,對于哥哥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他中了毒,正在清除,但還需要些時日,對嗎?”
宋鳴珂颔首:“我還得……替他,可能……”
——沒法立即恢複女兒身。
有些話,不必她說出口,霍睿言了然于心。
他眸色柔和,語氣暗含悵然與寬慰:“等了十二年,我也不差那麽一時半會兒。”
宋鳴珂有點懵,“十二年?”
“嗯。”他耳尖赤紅,招認了。
“十二年前……我才四歲!話都說不清楚!怎麽可能!你、你太壞了!”
她難以想象比她年長四歲的二表哥竟然……心懷鬼胎了許多年!
盡管重生後,她早已記不清他們二人幼時相處的片段,可若說四歲,也太誇張了!
她試着把手從他掌心抽離,可惜力氣不如他,只好擡起另一只手,握成小粉拳揍他。
一頓猛揍。
霍睿言笑嘻嘻仍由她亂打一通,等她發洩完畢,方解釋道:“不怨我!你親口說的,你最喜歡我、長大後一定要嫁給我的,害我巴巴等你這些年!”
“騙、騙人……!”宋鳴珂絕不相信自己會說類似言辭。
他輕輕靠近她,在她耳畔低笑:“這事我要是騙你,日後變得跟團子一樣胖。”
宋鳴珂啐道:“你變得跟團子一樣胖,我可不會抱……”
“你”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霍睿言當然猜到她口中所言,複笑道:“沒事兒,我抱你。”
宋鳴珂咬了咬下唇,驟然想起太後所說的,他匆忙離開宴席,卻去糾纏什麽村姑的離奇舉動,可她貪戀這一刻的蜜意,忍住沒開口。
二人揣摩彼此心思,不知不覺,半日時光便從交纏的指縫、潋滟眼波、想笑又不敢笑的唇角偷偷溜走。
………
月夜流華氤氲在康和宮各處,随風漫入書房,與屋內幢幢燈影交融為一體。
宋鳴珂挑燈夜戰,埋頭審批白天落下的一大堆奏折,心中暗罵霍睿言纏了她一日,害她這皇帝荒廢政務。
心裏來來回回罵了幾遍,可嘴角總不自覺翹起甜甜的笑意。
事實上,下朝後,霍睿言陪她坐了一上午。
明明是皇帝與重臣,沒來由宛如兩個稚嫩孩童,小手拉大手,偶爾交談幾句,大多數時間皆是傻傻而笑。
霍睿言留下來陪她用過午膳,然而下午實在不能再浪費,又舍不得丢下她,因而回了一趟樞密院,把相關文書抱到禦書房,美其名曰“以待聖裁”。
餘桐似乎瞧出端倪,和劉盛給他騰出一處角落,搬來長案、幾椅、文房四寶等物,供他使用。
于是一下午,表兄妹隔了半丈,各自辦事,時不時談論一番。
因偶有官員請示,霍銳承又領着侍衛在附近巡邏,他們二人并無親熱舉動,只間或偷望對方一眼。
萬語千言,在匆匆一瞥、淡然淺笑間表露無遺。
深秋蕭飒無端端成了盎然春意。
傍晚時分,霍睿言陪她用過晚膳,才與兄長同歸。
宋鳴珂對着他那張快要溢出蜜的笑臉,深覺他比想象中黏人多了!
大抵隐瞞忍耐五年之故,一旦無須再掩飾,他的目光、語氣大膽且炙熱,常在不為意間惹得她心潮澎湃,嬌羞之餘,暗自歡喜。
此時夜靜更深,宋鳴珂獨坐案前批閱,每每看到他為她雕刻的小玩物或章子,仍禁不住為他心神恍惚。
妖精!禍害!
再這麽下去,她會不會變成昏君?
她磨着牙齒,取了塊帕子,順手蓋住案頭的一角,以此遮住那堆誘發思念的精巧物件。
未料批複完某地收成不佳的奏折後,餘桐自門邊快步入內,“陛下,蕭指揮使到了。”
宋鳴珂停筆,“宣。”
那魁梧黑影不等餘桐招呼,已大步邁入,行禮道:“參見陛下。”
“有何消息?”宋鳴珂努力收攏秀顏殘留的微笑。
“回陛下,”黑衣人垂首道,“安族首領高梧有意進犯北海,而北海郡王對此有所防範,一邊加緊籌備,一邊向朝廷發出求援,但另有一份密報……則向膠東地區發出。屬下暗線為免打草驚蛇,未作攔截,而是派人緊盯。”
宋鳴珂第一反應是,宋顯揚與安王勾搭上了。
“以往,北海郡王是否曾與膠東一帶聯系過?”
“據目前的探測,這是頭一回。此前,他的信件多直接發往京城或闵州地區……因此次略顯異常,屬下立即向陛下請示,該如何處理。”
宋鳴珂掐指一算,安王離京已有數月,她曾對前世呵護過她的叔父推崇備至、全心信賴,當日漸明晰,前世今生不少人的軌跡已因她的重生而改變,她不動聲色地将權力慢慢回收。
誰也不能保證,安王會否變得貪婪或無情,或被人收買、利誘。
觀察數載,她一直沒發現安王的異動,是以客氣相待。
平心而論,安王是她和宋顯揚的叔父,如若私下和宋顯揚有正常來往,也無可厚非。
“兩頭盯着,切莫聲張,靜觀其變。”
宋鳴珂只淡淡作了保守的計策,再看黑衣人欲言又止,她問道:“還有事?”
“據稱……昨夜,鎮遠候不知從何處接來一對模樣俊俏、衣着簡樸的姐弟,并安排他們搬進城郊的私宅,他本人更是逗留到了戌時才返回城內……”
宋鳴珂一聽,登時臉色泛青。
莫非……是太後所說的村姑?
宋鳴珂确信,霍睿言喜歡的是她,但如若他隐藏了太多的小秘密,她會十分不好受!
想咬人!
黑衣人見她目露不善之色,輕聲問:“陛下,此事是否需徹查?”
“不必,”宋鳴珂懶懶擺手,“若無旁的事,暫且退下吧。”
“是。”黑衣人躬身告退,迅速隐匿于殿外的夜色之中。
宋鳴珂細味太後與密探指揮使所提,深知霍睿言定然在處理特殊事務,可他今日在她身側整整一天,竟半個字也沒提!
她沒問,他就不說了?
男人真靠不住!
她怒氣沖沖,胡亂往奏折上龍飛鳳舞留了批複——大大的壞!
餘桐偷窺一眼,驚覺又是上回被她戳了“呆瓜”二字的巡撫大人,再一次對其倒黴予以深切的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晏晏:二表哥大大的壞!
二表哥:作者大大的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