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一點都沒有稀罕過這裏,稀裏糊塗的到了這裏,既來之則安之在這裏,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過。
“你殺了我。”
一個樂陽說。
“你奪走了我的生活。”
另一個樂陽說。
她們都有着淩厲的目光,逼迫着我步步後退。
我讨厭做夢,夢裏都是胡扯,夢裏沒有邏輯,夢裏藏不住任何東西,夢裏把你的肮髒不遺餘力地翻出來。
“你跟我走。”
一個樂陽說。
“你跟我走。”
另一個樂陽說。
“我不要!我不要!!”
我要醒來,我要醒來,我要……
我看到了熟悉的帷帳,我醒來了,聞到了溫熱的臘八粥香氣。
“你醒了。”
木懷哲端起了桌上的粥,我看着他身後,緊閉的窗外天都黑了,他走過來,床旁的燭光都撩起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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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到床邊,一邊攪着臘八粥一邊講着:“你不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根本就沒有賣這東西的,最後還是現找了年節裏做粥的老婆婆替你忙活,我要不是說我媳婦生病了非要喝粥,人家得把我趕出去。”
他媳婦是誰?樂陽公主?懷柔?偷玉牌的小偷?念初?怎麽哪個都不是我。
“念初,念……”
我走神被他叫回來,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遞到我嘴旁。
我搖了搖頭:“我不想吃了。”
木懷哲沒說什麽,把粥又放回了碗裏,一邊攪着,一邊抱怨:“你這女人真難纏。”
這些女人哪個比較難纏?樂陽公主?懷柔?偷玉牌的小偷?念初?
他看着我無奈的笑:“都怪月老,非要把你的紅線一圈一圈纏到我的心上。”
他怪月老,為什麽,因為他覺得他愛樂陽不合倫理?
“那你自己拿下來便是。”
“我嫌他纏得不夠緊。”
你說他那份令人無刻不心動的愛到底是給誰的?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木懷哲真的開始回憶,我提醒他:“應該不是一見鐘情吧。”
他嫌棄地搖了搖頭:“你那時候臉髒的跟鍋底的灰一樣。”
他說不是,可他還記得,鍋底灰,那個偷玉牌的小偷。
“那是從什麽時候?”
“情不自禁那次。”
拉着我的腰帶把我拉到他唇上那一次。
我們的感情确實是開始于一次:
“沖動。”
“不是沖動。”他否認,“我又不是禽獸。”
“那你情不自禁我的什麽?”
“不知道。”他低頭拿起了我的手,“都說你漂亮,可是我從小就認識樂陽公主,也沒見色起意。”
他擡頭看着我說:“我覺得只有你懂我。”
他的感覺對嗎,我問他:“那我懂你嗎?”
“男人也得有點自己的秘密的。”
我懂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開始周旋着,玩笑着,騙我。
他出聲阻斷了我的思緒:“你想什麽?”
我回答他:“你的秘密在哪裏。”我看着他眼角一閃而過的慌張,可是決定還是算了,跟他開玩笑說,“不在外衣裏,不在裏衣裏,”搖了搖頭,“不在那裏,”又搖了搖頭,“也不在那裏,”我笑着問他,“是在脾胃裏還是在心肝裏?”
我懂他,他眼角放下心來,把臉湊了過來。
我把頭轉了過去。
“我不想。”
“嗯。”
木懷哲确實不是禽獸,他替我掖了掖被子,仔細囑咐着我:“我明日就要忙起來了。你得自己養病了,記得按時喝藥,關好門窗,天會越來越涼。還有……”
還有聽得我本就迷糊着的腦子一陣煩。
“不準還有。”
“不準就不準。”
他起身,聽話的閉上了嘴,我以為他要離開了,結果走了兩步又突然轉身突襲,趁人不備貼着我的耳朵輕聲惡狠狠地說:“還有不想吃飯也要多少吃點。”
“知道了。”我小聲惡狠狠地回他。
我看着他,心上有一個迷離的感覺,他身後的燭光一晃一晃的,那個感覺果然是……
“阿嚏!”
我趕忙扭過了頭:“不好意思……”
26
梅将軍在青北待了快要兩個月了,豫州總不好群龍無首,于是闊茲王爺就去了豫州。
你是不是以為我講錯了,木懷哲跟我說闊茲王爺馬上就要啓程去豫州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想他的。
“闊茲王爺?”
“嗯。”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木懷哲覺得我問的問題才有問題。無論青北還是豫州,還有雍州荊州和徐州,這些土地在這些男人的眼裏就像是玩具一樣,他玩過了借給他,皇帝輪流做,今年到他家。
但是這件事真的那麽平常嗎?其實木懷哲多少心裏是有鬼的,但是我所知甚少,根本想不出來真相,況且我的傷風感冒還是好得很湊合,我也就懶得庸人自擾。
闊茲王爺離開青北,轉眼就是十一月份了,步入年關了,什麽忙碌都停止了,只剩了置辦年貨的行當。
我的傷風感冒已經有半個月了,說是不好,倒也覺得腦子清楚了,說是好,可還總是時不時的打個噴嚏。大夫說還要靜養幾日,最好不要出門,木懷哲就一邊講着外面的集市有多熱鬧來勾我,一邊讓我認清現實,老實地待在屋子裏。
他陪着我待在屋子裏下棋。我還是個臭棋簍子,執着的“打劫”,他還是不在乎棋局,陪着我胡鬧。
就這樣,我的黑子吃掉他的白子,隔一會兒,他的白子吃掉我的黑子,大概是胡鬧的棋局着實是太無聊了,我的腦海裏突然聯想起了什麽東西,閃過了幾個可怕的畫面,斬首,戰火,嚎叫。
勾着我忍不住把去年的一切重新盤算了一遍:
四月初七,北邊攻打邊關,
而後木懷哲帶兵支援邊關。
北邊首領被斬首,
而後阿昌闊爾王成了新首領。
木懷哲被俘,
而後北邊攻進了皇城。
阿昌闊爾王占領了雍州,
而後皇帝在荊州路上被斬首。
你知道這一切像什麽嗎,一盤棋。
一盤棋黑子吃掉白子,然後白子吃掉黑子。
一盤棋作為瘋狂卻更現實的線索,把許多場景都串連在一起,産生一個比現在的一切更像一個叫做真相的東西。把如今的一切,包括木懷哲對我的愛都轉變成一場騙局。
圍棋裏有一種局面叫做打劫,愛裏面有一種毒藥叫做失智,思考裏面有一種好處叫做觸類旁通。我生了一場病,給自己的腦子澆了一盆冷水,冷靜下來後去思考,卻産生了一個瘋狂卻覺得無比真實的想法,驚吓着了自己。
“怎麽了?”
木懷哲問我。
我看向他,我是該問他,得到所謂的真相或者讓他譴責我可怕的聯想。還是不該問他,把現在的一切當作真相,忘記那個可怕的想法,無視自己的好奇妄想。
“你幫了阿昌闊爾王,阿昌闊爾王又幫了你?”
我應該分一點思考給我的口直心快的。
木懷哲看着我,我多麽希望他的下一句話是疑惑地問我在說什麽,或者不如心虛卻裝作自然的否認,而不是沉默了一會兒承認到:
“是。”
是。他幫阿昌闊爾王斬首了北方首領,阿昌闊爾王幫他殺了木氏朝廷的皇帝。或者這個局比我想的更早一些,阿昌闊爾王先暗地裏挑起了兩地的鬥争。這一整場戰争,那麽多人流血死亡,那麽多家庭破碎,個子還不到人腰際的孩子還要去做苦工維持生計,都只是這兩個想做皇帝的人自私的算計。
我再一次跟他确認,生怕誤會了他:“你幫他殺了北方首領,他幫你殺了皇帝。”
“是。”
是。連沉默都沒有。他憑什麽那麽坦蕩?一畝一畝的稻田被燒成灰,一座一座的房子變成廢墟,一條一條的人命散發着腐臭的氣息。他憑什麽幾個人躲在一間屋子裏商讨幾下就分了他們的玩具,他憑什麽衣擺飄着香氣坐在這裏悠閑地下棋。
“你怎麽敢……”
“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憑什麽覺得委屈,委屈得讓我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阿昌闊爾王逼着你做這種事?”
“沒有。”
然後讓我徹底絕望心碎。
我失落地坐在椅子上,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時間停在這一刻或者倒帶吧。下什麽該死的棋,打什麽愚蠢的劫,什麽我的黑子吃掉他的白子,他的白子吃掉我的黑子。就這樣把我的蓋世英雄變成了罪魁禍首,木懷哲沒有把我從國破家亡裏解救出來,就是他害得這裏國破家亡啊。
天呢,顧聞暄還傻得想要留着木懷哲的命給木氏朝廷一個機會……
“荊州的人……你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嗎?”
我看着他,他終于知道沉默了。真相明顯地都不需要話語了。一兩個人發瘋不可怕,每個時代總有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