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姻變作算計。”
我也看着他的眉目。
“是讓你說真話,不是說好話。”
“我的真話不夠好聽?”
“你的……算了。”
他的唇很軟很軟。
夜裏,臉,脖頸,胸口,後背,四肢,任何一個地方都願意被撫摸,被親吻。細弱的,按耐不住的喘氣聲,傳到耳邊,又被厚重的帷帳淹沒在床內。我感受到他的愛,卻還不夠,我依舊一遍一遍讓他去愛我,在布滿星星的夜裏。
“你看我的時候得笑着。”
“怎麽?”
怎麽個說法,我們已經學會了讀出另一半咽在喉嚨裏的話。
“你不笑的時候可吓人了。”
“吓人你還……”
“什麽……”
他學着我喘氣:“別停……別停……”
我趕緊捂住了他的嘴:“污言穢語。”
“你這裏……”我摸着他的眉毛,眉角藏着淺淺的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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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箭擦着這裏就飛過去了。”
他告訴我,我沉默地看着他,他又告訴我:
“你心疼我。”
他看着我笑:“我喜歡你心疼我。”
我在他耳邊告訴他:“我喜歡你在我的……”那天晚上,我讓他喜歡了我一次,又喜歡了我一次。
愛是什麽,在溫度上升的時候,在空氣裏。抓不到,放不到口袋裏。我迷茫,所以把他的一切話都當□□,在細雨微寒的夜裏。
“男人的備婚禮儀裏有一本書,我閑暇的時候看過,我總是把那本小書上的女人想成你,男人想成我。可是後來,我想起來你跟顧聞暄一直在那本書上,我就生氣地發狂。”
他不是生氣地發狂,他生氣地發狂的時候不會一根一根玩着我的手指,他是嫉妒。
“我喜歡你嫉妒的樣子。”
我的手劃過他嫉妒的眉毛,嫉妒的鼻梁,嫉妒的嘴唇。
然後,輪到他把當時的嫉妒一點一點發洩出來,把書上顧聞暄的身影一點一點換成他的。
這樣的來來往往,一次一次的刨根問底,尋愛的游戲樂此不疲,直到大堤崩塌,我終于得到了答案,在沒有月亮的夜裏。
“你給的我機會。”
是啊,我給的機會,眉目傳情,多麽美麗的事情,我想聽他再講一次。
“什麽……機會?”
“那天……離開皇宮那天,你說,”
哪天?那天,離開皇宮那天,我說,
“我選擇了給我愛的人一個機會。”
而我愛的那個人,顯然不是他。
愛放不到口袋裏,因為愛就是空氣,随着漆黑的夜裏降落。
他趴在我的胸口上,溫熱的呼吸着:“你的心跳得厲害。”
“是嗎,”我不願意喪失那份愛,否認自己的心虛,我捧起他的臉,問他,“倘若……倘若我沒給你機會呢?”
“那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得好好愛我。”
我該怎麽好好愛他,是這樣捧着他的臉親他一次,還是這樣捧着他的臉再親他一次。
我愛木懷哲嗎,不,我不愛他,我只是需要愛個人,把我從國破家亡的陷阱裏解救出來,無論那個人是不是他,我愛他,因為剛好他也愛我。
我沒有禮貌的走神,直到關鍵時刻才回來,推了他一把。
“你在外面。”
“在裏面才能生兒子。”
“戰亂的時候,怎麽養兒子?”
借着戰亂,外面戰火焚天,把人的腦子也轟炸到傻。我盲目地愛着,捂起眼睛,假裝看不見,戰壕裏,臉,脖頸,胸口,後背,四肢,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流血,被炸傷。我捂起耳朵,假裝聽不見,刺耳的,忍無可忍的慘叫聲,甚至穿透厚重的帷帳,帶到床上,傳到耳邊。
日子越來越記不清。我的記憶還停留在風變得溫熱又變涼,草長得猖狂又變黃。我們一路向東打去,看着黃土地被血染成黑土地,聞着稻香被血腥味代替。就這樣,木懷哲的隊伍日勝一日,阿昌闊爾王的隊伍節節敗退,唯一不變的是百姓的慘叫聲,傳到夢裏,凄慘地喊着:停下!停下!把我也從夢裏喊起。
“今日是幾月初幾?”
“明日便是我的生日。”
原來明日是三月十四,原來才過了兩個月,可我不再用月亮算日子,記着他的每次呼吸,每次撫摸,每次親吻,把日子變得好長好長。
“你會給我煮面片湯吃嗎?”
面片湯啊,那是多久多久之前的過往。我在私宅的日子裏,知道了他的生日,便忙活了一天企圖給他做了一碗長壽面。
他說:“你荒廢了一天,特意做了一碗面片湯來咒我短命?”
“我……”
他說:“你這手上的傷,要是成親那日好不了,你該怎麽解釋?”
我……默默轉身離開了。
我走在三月十四天漸涼的路上。
是啊,原來他還是記得要把我送去成親,原來那真是一根毫無意義的便宜簪子,原來他拉着我的腰帶把我拉到他的唇上就只是發春的動物平平無奇的一點欲望。
那是我孤軍奮戰,孤立無援,杞人憂天的開端。他怎麽提起了,他怎麽回憶起了那麽無情的過往。
他愛我嗎?他愛我,為什麽要讓我去當細作?他愛我,為什麽要在窗外聽着我的喘息?他愛我,為什麽在各種宴會從不肯擡頭看我?
我愛他嗎?我愛他,為什麽喜歡他像顧聞暄一樣的笑?我愛他,為什麽沉醉于那份我認為完全不屬于他的溫柔?我愛他,為何從不肯讓他在裏面?
“會嗎?”
他看着我,還是一樣熱切的目光。
可以嗎?活在當下,無論真假,忘了一切過往。
我搖了搖頭。
他問:“為什麽?”
“我累了。”
他問:“為什麽?”
營地裏還有傷兵的哀嚎,鼻間還有隐隐煙火的潦草,馬上就是攻下青北的最後一戰,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得繼續愛他,
“因為你把我融化了。”
然後等到沒有戰火的日子裏再冷靜思考其他。
青北,青北的最後一戰,青北沒有被救贖,青北沒有被淪陷,青北看着兩個屠夫在它身上火燒它的皮毛,刀劃它的皮肉,看着它皮開肉綻血流成河。
這便是戰争,不是大手一揮指揮千軍萬馬,不是運籌帷幄只待決勝千裏。是一個瘋狂的男人騎着無辜的馬拿着本該是農具打成的鐵跟另一個同樣瘋狂的男人厮殺。戰争是毀滅,圍牆,花草,石板路,手推車,鬥笠,風車玩具,團扇,繡着鴛鴦的布料,遺失的一只布鞋,沾灰的一只燒餅,折斷的筷子,有腳印的書畫,摔碎的青花茶杯,歪倒的桌子,散落的胭脂,打翻的胡椒罐子……
屠夫砍下了一頭豬的頭,和尚在一旁阿彌陀佛,他看着豬肉喂飽他的同類。
屠夫砍下了青北的頭,和尚坐在逃跑的驢車上,跟佛祖救命喊着阿彌陀佛。
那不是勝利的號角,那不是失敗的哀嚎,青北依舊在夢裏高喊着,停下!停下!
終于,萬籁俱靜。我走近看它。
它不是停止了哀嚎,它停止了呼吸。
23
荊州的隊伍意氣風發地走進了青北的城裏,在清晨的時候。清晨的血腥味,清晨的燒焦氣味,沒有因為清晨而變得好聞起來。
我跟着木懷哲一起走過亂七八糟的街道,來到青北知府的住處。我看到了我們被優待的整齊的住處。桌上的瓜果香,窗邊的花草香,裏屋的淡淡檀香。在勝利的城裏,勝利的味道。
參觀了一圈,我跟着木懷哲在門前送走了熱情近奉承的知府。
木懷哲碰了碰我的手臂問我:“跟我去吃湯面?”
一旁走過來的梅子珒也聽到了他的話,搶先答應着:“我也去。”
木懷哲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疑惑了一瞬,瞬間領悟到他眼神裏的意思,自覺心照不宣地吐出語氣詞:“哦~”
梅子珒突然看着遠處,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着他也闖入視野,朝一個穿着束口衣服的大胡子跑過去:“闊茲王爺!”
遠遠地看着,在走廊的前方,在一棵挂滿了尚青的石榴的樹旁,他跑過去跟闊茲王爺說了什麽,闊茲王爺想要走過來,又被梅子珒拉住。梅子珒又對他說了什麽,兩人一起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又輪到他們兩人心照不宣,一起離開了。
不用聽見聲音也大概想到他們在議論我們兩個人。這樣的議論我站在木懷哲身邊着實經歷過不少,從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再到如今我們兩個人的坦坦蕩蕩。
木懷哲坦蕩地牽着我的手,我們去找吃湯面的店。你不知道在剛剛打完仗的城裏吃湯面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我們走在石板的路上,路過手推車,鬥笠,風車玩具,團扇,繡着鴛鴦的布料,遺失的一只布鞋,沾灰的一只燒餅,折斷的筷子,有腳印的書畫,摔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