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
害死他的,便是我和那該死的木氏朝廷的國泰民安。
他的國,如今支離破碎,他的國,如今搖搖欲墜。
我的耳邊響起了顧聞暄曾經教我射箭的聲音,“腳張開,挺胸,屏氣,放!”
如果這是六年前在獵場那天就好了,如果我還是那個拿不了針線射不了長箭的懷柔就好了。
阿昌闊爾王問我:“所以你選擇了這個國家?”
“我選擇了給我愛的人一個機會。”
終于有一個男人帶我逃跑了,我卻畫地為牢被這片土地徹底禁锢住,決定為它謀一個好前程。
我站在原地,木懷哲睜開了眼,他眼中的欣喜讓我恨不得也給他來一箭。
我跟他一起騎着馬狂奔逃出了皇宮,他懷抱着我,得意地忘了形:“你選了我,你選了我!”
我選了你,誰讓你沒死在邊關,我選了你,誰讓你才是那個善于謀劃心狠手辣的人,我選了你,誰讓這樣的世道,我跟你,你才是個那個男人。
18
我跟木懷哲離開皇宮,沒有急着逃出京城,他帶着我回到了他的私宅。
這個地方跟京城裏其他地方不太一樣,有着大不一樣的殘破,看着好久荒無人煙了。
踩着腳底的雜草,木懷哲告訴我:“你離開以後我常來這個地方,後來發現了太子的人總在此處盯梢,我就沒再來過了。”
說起來,顧聞暄發現我不是樂陽公主的事情,根本不是因為什麽木懷哲對我的關心大過兄長對自家妹妹,對此他只是懷疑承運親王的人是不是要拉攏衛家的人,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太子告訴他的。後來顧聞暄跟我講,在獵場教我射箭的那一天,當時他如果站在我的身邊而非身後,太子的那一箭便有可能會射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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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那番話讓我整晚整晚輾轉反側。像是沙場作戰這樣的事情,刀劍都在你的眼前,躲過便躲過了,躲不過無非是死命一條。可是朝廷的官場鬥争,你大有可能晚上睡着覺,猛然就明白了白日誰對你放了一支冷箭,在平靜的夜裏吓得自個兒草木皆兵。這樣的日子,也難怪人們都說京城裏的人富貴但短命。
這樣的日子,我到底也活到了戰亂的今天,跟着木懷哲狼狽的逃命。為何當初太子放過了我,顧聞暄說,太子喜歡自己的親信有軟肋。親信,聽聽這個稱呼裏明明哪個字都不對。
再說回私宅裏的事,木懷哲沒有去向正房,他徑直去了下房的方向。我跟在他身後看着,他走到一排下房前,踢開了一間房間的門,那間房子裏放的是各種工具。
他拿了一把锸,樣子大概就是鐵鍬,然後離開房間,向左走去。
木懷哲走到一棵樹下,把锸插到土裏開始挖土。
我走近,在他身後默默看着。
微風吹過樹梢,樹葉沙沙作響,我擡頭看向張揚的樹枝。我還記得那棵樹,很多年前,我還爬過那棵樹。
那天,我正爬在樹上,他突然回私宅,路過樹旁,仰頭問我:
“你要爬牆逃跑?”
“誰會在光天化日爬牆逃跑?”
我讓他看向我前面的一根樹枝,上面蹲着一只橘色的貓。
我正要去救那只貓,它自己在樹枝上一跳,走着牆邊逃跑了。我很懷疑貓步就是它們的祖宗這樣經年累月走圍牆傳承下來的本領。
當時我那個生氣啊,那只貓蹲在那裏半個時辰了,我要不是誤解了它被困住了,也不會去爬樹救它。我低頭看向木懷哲。
他擡頭看着我,冷眼批評:“本事不足想着去救別人,結果自己騎虎難下。你知錯了沒,認個錯我救你下來。”
你也知道我接下來會說什麽,
“對不起。”
牆外傳來了一聲遙遠的哀嚎,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再次看向木懷哲,他把锸扔在了一旁,他挖出了一個大箱子。
木懷哲把那個箱子拉出土,又拿起了锸,踩着箱子砸開了上面的鎖。
箱子打開,最上面是一個包袱。
他轉頭把包袱遞給我,我接過。
那個包袱很輕,我摸着裏面的樣子像是衣服。
他拿着另一個看着很重的包袱,轉身看向我。
“念初,你的名字,我以前想着要是娶你過門就給你改這個名字。”
以前,多久以前?這句話裏好像哪一個字都不對,他轉身走向下房,我跟在他身後。
“你一直想着哥哥娶妹妹的事?”
“你又不是樂陽。”
“說不定我跟她是雙生子呢?”
“有什麽關系?”
這大概是我最讨厭的事了,這個幾千年的代溝。想一想,你跟一個這個理論體系裏的人說哥哥和妹妹是不能成親的,他反問你,有什麽關系。每次我遇到這樣的事,都會默默閉嘴,然後在心裏默默的想,這個理論體系裏的人來到了我的理論體系,看着我穿着短裙夏天走在路上,指着我吹胡子瞪眼說:豈有此理。然後我從他身邊輕飄飄飄過,說:有什麽關系?。
木懷哲來到下房門前,又踢開一間房間的門,問我要過手裏的包袱。
他在桌子上打開那個包袱,裏面放的果然是衣服。
“我們要先換了衣服再走。”
他開始解着腰帶換衣服,看着他的動作,我終于開始察覺到有什麽不對了。從皇城開始,一切的事情流暢的像是一場排練。為什麽木懷哲要藏着這些東西,一包金銀財寶和一包粗布衣服。
“怎麽了?”
木懷哲轉頭看着我還站在原地,跟我解釋:
“我們如果穿的太好會太容易被人找到的。”
是啊,他說的太正确了,正确的像是早知如此。
他看着我,猶豫着又說:“……我會轉過去,不會看你。”
我慢慢地把我的手伸向腰帶,現在不是一個質疑他的好時候,外面都是北邊人的士兵,先不論木懷哲有沒有作弊,他的卷子上寫的的确是正确的答案。
我們換下衣服,再次騎上馬,朝北方走去。
破關入城的玄武門此刻肯定都是北邊的士兵把守,不是一條好的逃離京城的道路,我在馬上轉頭看向他,開始感到不安。
他仿佛讀懂了我的表情,告訴我:“不是去玄武門,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不經過門關就離開京城。”
不是去玄武門,他走在那條所謂的小路上,我聽着京城的哀嚎愈發寂靜。
深夜,馬蹄的颠簸,我開始支撐不住想要昏睡。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皇家獵場。
我又轉頭看向木懷哲,他也看向我。
“你醒了,我們要越過山,然後向西走,再有一天就能離開京城,我們就能停下來休息一次。”
他從懷裏的包袱裏掏出了一個東西給我,牛肉幹。
這又是什麽時候帶在身上的東西?不過說實話,我肯定是餓醒的,我接過那塊肉,一點一點嚼了起來。
還記得多年前我跟阿昌闊爾王被困在獵場的山上,走了一天沒有走出來,但是木懷哲卻說再有一天能夠離開京城的地界。我該把這當作是阿昌闊爾王對于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結果嗎?我忍不住問他:
“木懷哲。”
“嗯?”
“現在一切還在你的計劃裏嗎?”
“如果你沒有被阿昌闊爾王抓到的話。”
“你在逃跑的路上因為救我被抓到了?”
他這個人習慣沉默,所以我對他的答案也沒有什麽懷疑,只是毫無思考的等着。
“……是。”
他被阿昌闊爾王俘虜,阿昌闊爾王為了殺木氏朝廷士兵的銳氣放出處死他的謠言是可以理解的。我看着眼前的樹枝被他伸手折斷,走着走着,我又有了新的疑問。
“你早就知道自己會被俘虜,所以準備好了逃跑的衣服?”
他又伸手折斷了一根樹枝,把它扔掉。
“……那個箱子是某日太子即位時我的後路。”
“那,被俘……”
“噓!”
我們左邊有踩着樹枝移動的聲音,木懷哲輕輕的向右調轉着馬頭。
他緊握着手中的馬鞭,把缰繩交到我手上。
只聽着蹭的一聲,是一只兔子突然在馬前跑走了。
我長呼了一口氣,他又接過了缰繩。
“沒工夫再聊天了,我們要盡快離開京城的地界。”
木懷哲用腿夾着馬肚子,揮着馬鞭砍下擋路的樹枝,在山裏走了一天,我們終于離開了京城。
夜晚,連路都沒有,我們走在荒涼的草間,終于看着前方有一個小小的破廟。
把馬拴在廟門口,我們走進破廟,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個廟裏空氣中都是揚起的灰塵。
木懷哲擡頭看着無頭的神像感嘆:“人們還說瘟疫和戰争是神仙給人的懲罰,簡直是胡扯,人間有難神廟也要遭殃,真有神仙為何要自己破壞自己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