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邊境和北邊的人撕纏,皇宮照着通明五彩的燈,舉行着盛大的晚宴。
沒了承運親王的禮舞,取代的是成群舞女的裙擺轉圈,皇帝和太子過了一個極其舒心的新年。
邊關不斷傳來好消息,承運親王甚至在戰場上親斬了北方首領。
我們都以為能度過順利的一年,誰知道年後傳入京的全是壞事情。
阿昌闊爾王成了北方新的首領,親自帶領北方的軍隊繼續對抗木氏朝廷。
距離三月十四還有八天的時候,北邊突然攻進了邊關,木氏朝廷每日在邊關的士兵傷亡數量陡然上升。
過了三月十四的第十一天,朝廷收到了北方夜襲軍營,承運親王被俘的消息。
到了四月份,全國都知道了北方散布的消息,承運親王被他們處死,頭被阿昌闊爾王割下來當了夜壺。
京城的人大為震驚,邊境的士兵士氣大減,一場又一場的戰役,他們節節潰敗。
到了七月份,北邊攻占了徐州,打到了雍州皇城的邊境。
皇帝一邊派大臣去跟北邊人講和,一邊派人去荊州調兵。
去荊州的小兵還在八百裏加急的路上,阿昌闊爾王砍了前去談判的大臣的頭,淩晨的時候派兵把它挂在了玄武門的城牆上。
北邊攻進皇城的那一天,八月初三,我坐在家裏都能聽見城裏的百姓慘叫聲。
京城裏人人都在準備逃命。
我記得年關的時候,平遠侯府的廚子為了籌備年貨追着一只雞滿後院跑,廚子拿着菜刀,大喊着:“別跑了,早死早超生!”許多侯府的下人都圍觀大笑。如今我們人人都是那只雞,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滿地雞毛。
皇室的人準備去荊州避難,我收拾了東西在家門口坐上了皇家的馬車,卻遲遲不見顧聞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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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呢?”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拉着馬車的馬兒忍不住提着馬蹄嘶嚎。
“吉月你帶着顧珩先走。”
“主子……”
我跑去了顧聞暄的書房,沒有人影。我又提着裙子跑出侯府,馬車已經離開了,我跑向了太子府的方向。
路過承運親王府,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牌匾,我突然一時難以走動,神情開始恍惚。
怎麽會一切都那麽快,怎麽會突然一切都變得那麽快,明明上一秒木懷哲還在除夕宴的高臺上拔劍起舞,顧聞暄還撫摸着我隆起的肚皮念着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顧珩還在拿着撥浪鼓嘴裏自言自語着papa。
突然一切都沒了,天上飄着白灰,遠處盡是哀嚎。
八月的天,突然如此冷寂,我聽着馬蹄在路上踢踏踢踏。
擡頭望去,我見到了此刻不應該見到的人,
阿昌闊爾王。
“懷柔,”
他騎在馬上,朝我伸出了手。
我看到了他把木懷哲的頭踩在地上,揮刀砍斷,提着他的頭顱在篝火邊向他的部下炫耀。
我看到了他把講和大臣的頭踩在地上,揮刀砍斷,提着他的頭顱淩晨走向玄武門關。
遠處又傳來大聲的哀嚎,馬上的阿昌闊爾王好像身處火焰之中,眼神冒着惡魔的紅光。
我恐懼地轉身逃跑,聽着阿昌闊爾王騎馬在身後追上,輕而易舉把我掠到了馬上。
我坐在馬上,随着威風的阿昌闊爾王一路通順的進了皇宮。
他把我扔在了一個房間裏,然後離開了。
我試着逃出去,被守門北邊人手中的大刀吓退,只好跌坐在椅子上。
我所身處的,本來也是一間華麗的房間,到處應該是華麗的裝飾,如今就像遭了□□的小姐,衣衫褴褛。屋內四處是殘破的無聲控訴,屋外四處傳來掙紮死亡的慘叫聲,還有烏黑的煙氣順着窗沿的縫隙飄到屋裏,令人作嘔。
我記得我小時候特別想要一套火車模型,終于得到了以後,我把床邊的地毯讓給了它,還用積木給它圍起了一道圍牆,在邊上插着禁止入內的手寫牌子。倘若一個人真的渴望一件東西,他怎會對其燒殺搶掠。倘若你真的渴望一片土地,渴望它肥碩的養料和勃勃的生機,你怎麽忍心看着它變成飛揚的黑灰。人學會區分自我和他人是一種成長,對物也懷着這樣的念想是不是一種殘忍?
為何北邊要跟木氏朝廷打仗?去年四月,顧珩問我,我問顧聞暄。顧聞暄告訴我,為何不打仗?北邊不打過來,我們也要打過去,在我們兵強馬壯的時候。這是不可避免的事,這幾年的和平只是例外,早晚木氏朝廷要得到北方那片土地。
顧聞暄愛這個國家,愛的偏執無法推己及人。倘若一個帝王對一片土地有這樣的偏執,他會發號施令發動侵略。倘若一個士兵有這樣的偏執,他會願意成為帝王手中的兵器,變成侵略的劊子手。倘若那個人是顧聞暄……
夜晚,我餓着肚子,聽着門外士兵被放倒的聲音,我懷着一種預言性的激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着門被推開。
走進門的又是一個此刻不應該見到的人,
木懷哲。
見到了一個死而複生的人,我還沒來得及害怕,還沒來得及把一切都連成一個合理的故事,就看着趕過來的北邊士兵把他團團圍住,押了起來。
阿昌闊爾王走了進來,看了看木懷哲又看了看我。
“懷柔,你跟我去個地方。”
我跟着阿昌闊爾王,身邊是被北邊士兵押着的木懷哲,我們一起去了大殿。
大殿裏還站着一個人。
“聞暄!”
我跑向顧聞暄,被阿昌闊爾王伸手拉了回去。他拉着我,去一旁的士兵那裏拿了一個□□。
“事情跟我想的有一些不一樣,現在我沒有機會了,懷柔,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把□□塞給了我。
“拿着。”
他從身後抱着我,拉開了□□。
他示意士兵把木懷哲押到顧聞暄身邊。
他拿着手中的□□,指着木懷哲和顧聞暄。
“懷柔,這兩個男人,你殺掉其中一個,我會讓另一個人帶着你逃跑。”
“我不要。”
我急着松手掙紮,阿昌闊爾王貼着我的耳邊警告我:“你要是不選,今天我讓你們都死在這裏。”
“你不會的,你不會的……”我轉頭看着他,我知道阿昌闊爾王會上戰場殺人,那是因為他們錯信了那份偏執,但他為何要此刻做這樣的事?
“你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現在我很生氣。但是,我答應了給你新婚賀禮,必然會給你。現在有個機會,你可以選一個男人帶你逃跑,再等一等,等到那些老首領手下的老将收拾完戰場回到皇宮,可沒人會放過你一個木氏朝廷皇家的女兒。”
“我不要殺人。”
“懷柔,”阿昌闊爾王的語氣十分急促,“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可我不會像個傻子一樣仁慈,所以你必須殺一個人。倘若你沒有因為顧聞暄變得跟他一樣愚忠,如果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樂陽公主,你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阿昌闊爾王又一次暗示了我,為什麽我非殺一個人不可,我不知道。這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我還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我下意識相信他是對的,我舉起了□□,木懷哲閉上了眼,我把□□對準了他。
正當我打算向他射出長劍的那一刻,顧聞暄突然叫住了我。
“懷柔。”
我看向他,他低着頭,我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他轉動着手上的扳指。
對國土那份偏執的愛,倘若那個人顧聞暄,他的愚忠讓他給自己判了死刑。
他擡起頭,我看着他,搖了搖頭。
他看着我,眼神裏告訴我不可以拒絕。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于是慌亂之間企圖轉身把□□對準阿昌闊爾王,卻被他攔下來。
“我是那個給你機會的人,你可不能對我下手。”
顧聞暄又一次叫了我。
“懷柔,再給木氏朝廷一個機會。”
憑什麽,既然我在這個時代裏只是個附屬品般的女人了,為什麽要把這樣的期望或妄想施加在我身上。可是我有什麽資格抱怨,當我已經站在這裏的時候。
那天晚上,他們每個人的表現,迷惑了我,讓我在還搞不清狀況的時候以為自己要為國為家做出一個抉擇,于是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建築師說三角形是最穩固的形狀,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站成了一個等腰三角形,支離破碎搖搖欲墜。
倘若我的一生一定要親手殺一個人,我不曾期待過那人是誰,不過我很清楚我不希望那個人是誰。
停職下雨的日子裏,顧聞暄給我講他的為官之道,他不給皇帝當臣子,他不給顧家謀前程,他喜歡我說的那句話,案子,是百姓的案子。
“懷柔,你知道嗎,讓我欣喜的是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