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外面凍了一夜,顧聞暄的手比我的暖和得多。騎馬走在回獵場的路上,我問他:
“你站在那個山洞外多久?”
他沒回答我,我也沒急得自證清白。可是那種沉默,還有他給阿昌闊爾王的披風,都讓人不安,嫉妒,委屈,忍不住抱怨:“你知不知道那個山洞又冷又潮濕。”
他突然說道:“你不是又暖和又軟和嗎?”
我轉頭怼他:“你不是知道嗎?”
他理直氣壯地回答:“知道。”
我又怼了回去:“知道還問。”
“哈。”顧聞暄笑了,我也笑了。他抱着我,貼着我的臉,還是那麽令人心安:“聽到你掉下山,吓死我了。”
誰閑着沒事往山下掉,“我是被那個阿什麽王拉下去的。”我正說着,聽着不遠的地方有馬匹移動的聲音,我跟顧聞暄循着聲音看過去,看着一個人騎在馬上緩緩地離開,那身形看着像是……
“你二皇兄怎麽這麽早來打獵,我們等一等再回去。”
我跟阿昌闊爾王的事情,顧聞暄和阿昌闊爾王一起找了太子,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顧聞暄一共出去了半個時辰,事情也就永遠封存在了那半個時辰。
一切都還是像以前那樣,各種的比賽,宴會。不斷被提起的人還是阿昌闊爾王,顧聞暄,太子,二皇子。他們都是各種比賽場上的能手,各種宴會也都是圍着他們轉。這也是為什麽我的故事裏總是提起他們的原因,這個朝代的人們每天每天讨論的就是他們,讓人耳濡目染。
我以為一切都還是像以前一樣,直到回京城的前一個晚上,顧聞暄突然騎着馬帶我外出。
我們一起在馬上颠簸了一個時辰,我問他去幹什麽他只是沉默着。
夜漸深,風漸涼,還有各種動物的奇怪叫聲,樹枝上鳥的翅膀撲騰,這些東西都沒有那個晚上我所看到的令人害怕。顧聞暄把我從馬上扔到了一個墳場。
我永遠記得他那天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麽,遠比他杜撰的桉樹林故事要吓人,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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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柔在你旁邊的墳裏,你是誰?”
聽到那句話,我連質疑或者反駁他一下的想法都沒有,大腦一下子就停機了。
那可是顧聞暄,我全押下注的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在月黑風高的夜把我利落地扔下馬,扔到墳場。我來不及害怕,來不及委屈,眼睛立刻就蓄滿了淚水,卻根本不敢流淚。
“我就是懷柔。”
我擡頭看着他,眼神或語氣再怎麽堅定,也忍不住握拳的手發抖。我可真是烏鴉嘴,立刻就給自己盼來了孤軍奮戰的日子。
“要我挖開這座墳給你看看嗎?”
他以前跟我講他辦的案子,模仿審問犯人的時候就是用的那種語氣。借着月光,張揚的樹枝在顧大人的臉上留下陰影,在我和他之間變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鐵欄杆。
“為什麽要髒了你的手打擾一個死人?”
我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卻感到那道鐵欄杆就清清楚楚在我的腳旁,一步也不敢前進。
“我就是懷柔,在懷柔的位子,是懷柔的身份,做懷柔該做的事情。”
我從來還沒有那麽窩囊過,在生死攸關的關頭,嘴裏講着利弊,心裏想的都是怕顧聞暄不要我。
“懷柔可不會和承運親王串通一氣。”
被他随便一句審問就慌亂地趕緊把心裏所想全盤托出。
“我是你的夫人,我站在顧家和太子這一方。”
我記得顧聞暄也是有些哽咽的,在我講的這個故事裏,我一直記得這一點。
“為什麽我要相信你,憑什麽我要相信你!”
可我遠比他要崩潰。
為什麽顧聞暄不相信我,憑什麽顧聞暄不相信我。顧大人明察秋毫,為什麽忘了夜裏情到濃時我們互相傾訴的情意。權謀之下的信任,經營許久也抵不過一個裂痕。該怎麽辦,該為生命安全謀劃的時候,我為感情患得患失,滿心想着我讓顧聞暄傷心了。
“要是我們有一個孩子呢,”我那麽愛你,“要是有一個孩子,”我肯定會全心愛他,“我們是不是會為了他一起謀劃,”呵護他成長,“永遠在一條船上,”白頭偕老,“彼此信任。”
我看着他,他沉默。
給你一個忠告,人生不是賭局,如果你愛一個人,千萬不要對他全押下注,不然會輸得很慘。
骰子盅被揭開,我的全部籌碼都被旁人拿走了。我不願意逃跑,也沒有能力還債,只知道怪自己運氣不好,如此的猝不及防。‘如果我突然掉到了另一個世界裏,我該怎麽生活?按照我的理論,我肯定不會逃避,我會積極面對生活……’
不會。
如果沒有如果就好了。
就在我失望的想要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顧聞暄掉轉馬頭,後退了兩步,把我拉上了馬。
他揮着馬鞭在路上疾馳,我側坐在他的懷裏不敢對未來有一絲期望。
馬上颠簸的時候,我甚至想着跳馬逃跑,任由身子歪斜。他立刻摟緊了我,側頭看過去,神色慌張。
“我還在生氣,你不要亂動。”
我突然笑了,他原諒我了。
我們在一間客棧下馬,他包了場,拉着我去了一間房,就把我扔到了床上。
顧聞暄騎在我的身上,撕開了我的腰帶。
我截住他的手阻止他:“你現在會傷到我的。”
“不會,我有分寸。”
他拉開我的手,解開腰帶,脫掉了自己的外衣,又伸手向我的。
我一點都不相信他今天晚上想有分寸,一遍一遍跟他協商。
“聞暄,聞暄,顧大人。”
他一邊脫着我的衣服,一邊作了一個妥協。
“我給你講個笑話。”
“不能先講……”
“不行,手拿開。”
那天晚上不止一次,他纏着我,後來我又纏着他,到最後的那些,跟要個孩子也無關了。
我們沒有睡覺,我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一起等着不遠的天色變亮。
“你知道我是怎麽發現的嗎?”
“你那麽聰明……”
“因為木懷哲的眼神,他對你的關心大過了一個兄長對自家妹妹。”
等到月亮離開,我們就洗漱回了家。
“這不是回家的路。”
“先去買簪子。”
被顧聞暄發現身份的一整個事件複雜的就像一場夢,恐懼,悲傷,□□,甚至還有感動,發人深省。如果你不是替代一個公主的身份,還是閑的沒事不要随便做細作。
15
我懷孕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裏,但是的确是在獵場的日子上懷上的。這件喜事,我周圍的人都很高興,顧聞暄的阿娘總有提醒不完的事情要一遍一遍地吩咐她的嬷嬷來家裏告訴我。再有常來府裏的就是太子妃,說是她阿娘吩咐的,說我母妃去世的早,要她多多照顧我。達官顯貴的賀禮收了一堆,吉月入庫就花了一整天。甚至兩個月後阿昌闊爾王也從北方送了賀禮。
看着我漸漸鼓起的肚皮,顧聞暄每天晚上都要撫摸一會兒,樂此不疲地跟裏面那個還沒有人形的小家夥讀一堆的書。
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快,我的形象很快任誰看都是一個孕婦的樣子了。吉月開始把與照顧我和肚皮不相關的事情都分給別人做,整日待在我的身旁。
她閑的沒事就會跟我講對肚皮裏那位的期望,有時候結尾會非常釋然地總結一句:“只要別是雙生子便好。”
“為什麽?”我總是記不住,總是問她。
“雙生子是不祥之兆啊。”
“哦,對哦。”迷信才是不祥之兆。
她總會打趣我:“主子肚子裏有個孩子,腦子也變笨了,跟我阿姐以前懷孕一樣。”
“是嗎,”我是好像腦子變笨了,糊塗地總是數不清日子,“顧大人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不覺就到了年關,顧聞暄開始忙了起來。他有一句開玩笑的話,逢年過節日,殺人越貨時。他開始漸漸在刑部過夜。
“驸馬派人傳話說今日刑部工作忙,要晚回來,讓您不要等他來着,您忘了。”
“嗯。”
身上多了個腦袋,我卻遲鈍的像塊木頭。年夜裏去宮裏參加宴會,我看着木懷哲跳禮舞賀新年,結束了都忘了低下頭。
“懷柔?”
“聞暄,我好困。”
“我陪你去休息。”
我的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成了吃和休息。
一月份,我坐在房裏休息,像個牲畜一樣為了肚皮裏的那位不停填飽肚子,看着窗外顧府的人們一邊打掃着積雪一邊打雪仗。
二月份,我坐在房裏休息,像個牲畜一樣為了肚皮裏的那位不停填飽肚子,聽顧聞暄講他結束年假後去刑部工作的情況。
三月份,我坐在房裏休息,像個牲畜一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