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飛到了另一個樹枝上,他追了過去。我害怕和馬一起留在凄涼的原地,于是也跟了上去。
我追了還沒有兩步就把人跟丢了。
“阿……”
那時我還總是忘記他叫什麽名字。我正着急地四處張望着,然後聽着我的左邊傳來他喊我的聲音。
“懷柔!”
我循着聲音跑過去,那個地方是一個伸出來的山崖,阿昌闊爾王險些掉下去,正兩手死命地扒在懸崖上。
“快拉我上去。”
我跑過去,拉住他的一只胳膊,但是根本沒有把他拉起來的力氣。
“你小心這個地方濕滑。”
他正提醒着我,那個濕滑的山崖就卡巴一聲自己斷了,我跟他一起跌了下去。
我記得自己昏迷了一會兒,腦子裏一直重複着被鳥掌控的人生沒有好結果被鳥掌控的人生沒有好結果這句個人名言,然後聽着另一個聒噪的聲音一直喊懷柔、懷柔、懷柔,我一下子醒了過來。
阿昌闊爾王正半跪在我身旁,我坐了起來,看着阿昌闊爾王的髒臉,還有他身上的泥巴,回憶起來這個人好像還在我們一起摔下來的時候伸手擋了砸向我的斷崖。
“懷柔?”
我的神情好像有些恍惚,我看向阿昌闊爾王身後,他身後不遠處有一片桉樹林。前幾天晚上,顧聞暄還給我講過皇家獵場的桉樹林很危險的事情,他說每年打獵都沒人會去這片地方。
“懷柔?”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因為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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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柔?”
“都怪你!你閑的沒事非要看鳥!”我使勁推了阿昌闊爾王一把。
他被我推倒,看着我,覺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然後他有些踉跄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這時候我才看到他的衣服破了好幾處地方。
“別人早拉住我了,你個不中用的女人。”
阿昌闊爾王的語氣裏沒有多少責備,其實就是随口的抱怨。可是當時我情緒有些失控,對于他無心的抱怨大聲吼道:“哼,你個北……”我突然愣住,對我內心下意識的想法感到恥辱,我看着他傷心的眼神,低下了頭,“旁人看着你掉下山早就在一旁樂開花了,誰稀罕救你。”
“誰稀罕你救了,救也沒救得了,還砸我一身傷。”
如果當時沒有用那個壞名字侮辱他就好了,我們也不會吵起來。
“你身上的傷是我砸的嗎,是地砸的!”
我跟個潑婦一樣擡頭瞪着他,他忍不住叉腰深呼吸着控制情緒。
人生不是非要争個高低,即使犯錯也不肯承認。可是我知道一堆大道理,還是在跟阿昌闊爾王置氣。
最後還是他選擇寬恕我的錯誤,伸手拉我起來:“起來。這地方我沒來過,你知道怎麽回去嗎?”
“我也沒來過。”
“那我們就只能走走看了。”
從一面山的北面到它的南面,還是在山崖陡峭的情況,根本沒有那麽容易。爬山,阿昌闊爾王一身傷,我的體力約等于阿昌闊爾王一身傷。于是我們選擇繞着山走,終于繞過去懸崖,我們走在樹林裏卻怎麽也走不出去。後來我才知道,那座山像個三角形,皇家獵場在這個大三角一條邊的山腳下,而我們一直在另一條邊繞圈。
不知不覺,太陽要落山了,阿昌闊爾王停下來,看看我再看看周圍,只好做了一個放棄回去的決定。
“太陽要下山了,我們得回去剛才路過的山洞。”
我們走回去了半路上遇到的山洞。阿昌闊爾王一共有兩個火折子,在雨後的樹林,我們浪費了一個用來查看山洞的情況,另一個用來點火堆。
山洞裏僅有一點點幹的爛樹枝,阿昌闊爾王生的火似有似無,我幫他一起給火苗帶來拔苗助長的微風,吹滅了最後一點希望。
明亮的火星熄滅的一瞬,我們倆都愣住了,我擡頭看他一眼,他嘴角的髒活似有似無。
“你!”
他生氣地抄起一個石頭,我趕緊抱住我的頭。
“怕什麽,我又不會打你。”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畢竟,“你舉起石頭了。”
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生氣啊!”
他有生氣的立場,可還是扔掉了石頭,說了聲:
“對不起。”
夜晚還是降臨了,周圍的山上也沒有什麽動靜,我們真的有可能在這裏過夜,阿昌闊爾王開始擔心起來。他從地上撿了個樹枝,在我們兩人之間劃了一道線。
隔着那條線,他伸手拿下了我頭上的一片樹葉。
“我們得盡量保持整潔,不然會很麻煩。”
他整理着自己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看了沉默的我一眼:“你倒是不抱怨了。”
“嗯。”
無論什麽,就當命裏該有吧。再身處在一個封建理論體系裏,我也不能真的就那麽活啊。
氣溫下降,我抱着雙膝,忍不住把頭縮在懷裏。
“懷柔,不能睡……會很麻煩,你就聽我的。”
為了讓他放心,我擡起了頭。
我看向山洞外,天上有個被山洞遮擋了一半的月亮。
阿昌闊爾王在線的另一邊坐下,我以為剩下的我們兩個之間就只是沉默和月亮。
過了一會兒,他說:“今天的事情,對不起。”
“沒關系。”
不少人看過太陽升起,有誰盼過月亮。嫁到顧府的樂陽公主常常做那樣的事,她熟悉了月亮,月亮卻依舊像個陌生人一樣來來往往。
我看向阿昌闊爾王:“你,”
我想問阿昌闊爾王為什麽喜歡樂陽公主,但是還是算了。
“沒事。”
14
上個月初六,衛家和梅家各有一個親戚過生日,顧聞暄回家帶了兩個擺件,告訴我把它們各自包了送給他們當禮物。我包禮物的時候問吉月,哪個禮物應該送給哪個親戚。她想都沒想就指着那個紅珊瑚擺件說,“這個看起來貴重些,應該送給衛家的親戚。”
關系裏的那些事,複雜地就像滿漢全席入口後的第六個時辰,混雜,糜爛。每當這樣的時候,我總會逃避,要不是讓吉月做決定,就讓顧聞暄來當我的靠山。可是人生中終有些時候孤立無援,只有你自己站在你的那一方,孤軍奮戰。
跟阿昌闊爾王一起困在山洞裏的那個晚上,我還在想這些道理,但是沒有想過一切都來得措不及防。
“懷柔。”
深夜,阿昌闊爾王喊了我的名字,我看向他,告訴他我沒睡着。
他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亂畫着,告訴我:“你嫁給了顧聞暄,他跟太子走得近,但是你最好記得自己是皇家的女兒。”
當時我就意識到了他的話裏有話,但是我的心情複雜根本沒來得及多想。我當時忙着在心裏抱怨。顧聞暄總是告訴我他的書房有些他珍惜的玩意,又說那對于我來說是個無聊的地方,讓我最好不要去。我每次突然有個什麽事去找他,他顧着護着的也不是他的那些擺件,是手頭的文件。這些男人們總是在默默搞些小動作,順便決定着女人的命運。阿昌闊爾王提醒我,我沒辦法讓自己感謝他。這個地方自古是男人的戰場,我也沒有辦法責備他。
我沒回答阿昌闊爾王,也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不是點了點頭。我困倦地把注意力放在睜眼上,直到天變得灰蒙蒙亮,月亮逐漸透明,阿昌闊爾王突然生氣。
“我要毀你的名聲,告訴所有人,你……又暖和又軟和。”
當時我還以為他在吸引我的注意力,以免我睡着,于是我也沒跟他吵,也沒有力氣回應,努力睜了睜眼。
阿昌闊爾王又說道:“你這個人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
是啊,其實我常聽人說懷柔的性子嫁人後變得不一樣了。“人都是會變的。”我都是這樣回答他們的。
“因為什麽?因為你成親了?”
也許吧,沒有遇到顧聞暄以前,我在哪個理論體系裏都不是現在這樣的人,孤軍奮戰的日子,我明明偏執,孤僻,刻薄,謹慎。
想起顧聞暄,我嘴角上翹。
“不知道,因為我累了吧。畢竟我暖和又軟和,我丈夫老是不肯放過我。”
這句話一點都沒有那麽羞恥,如果顧聞暄沒有聽見的話。可是顧聞暄聽見了,他聽到了以後還站不穩,踩得山洞外的樹枝吱呀的響,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我聽着動靜擡頭,看着他走進山洞,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遞給身上衣服破爛不堪的阿昌闊爾王。
顧聞暄一個人在山上找了我們一整夜,他還找到了阿昌闊爾王的馬。
他帶着我跟阿昌闊爾王去往拴着兩匹馬的那棵樹,我們三個人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
阿昌闊爾王騎着馬順着顧聞暄給他指的路回皇家獵場。
我跟顧聞暄騎着馬走上了另一條路。
同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