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不知名昆蟲的叫聲,默默安慰自己:不要太擔心這樣的日子會馬上過去,一個公主,只要站好了隊,一生富貴還是有可能的,只要不遇到什麽改朝換代的大事。即使站錯了隊,皇帝還命長,對顧聞暄有些信心,我還有好幾年好日子可過。
我很害怕我的好日子過去,畢竟這樣的日子是從別人那裏偷來的,從這些掃地的人,整理花草的人,還有吉月。
随着路過其他人的指引,我正确地推開了吉月房間的門。下房和其他房間最直觀的區別是矮一截,推門進去後的區別是小的很。這些都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我關心的是下房樸素的四面牆壁。我環顧一遍吉月的房間,問那個正在收拾雜物的吉月少女:“我送給你的畫呢?”
吉月沒有回身,雲淡風輕地回答我:“奴婢收起來了。”
“為什麽?”
我小跑到吉月身邊,眼神中充滿了對她不信守承諾的控訴。吉月轉身,在裙子上擦了兩下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眼神中的感情遠勝我的飽滿:
“主子,不是奴婢不識擡舉,奴婢每次起夜都被吓一跳,還連着做噩夢,奴婢實在是承受不起這份福氣。”
……。其實我很能理解吉月,每一個畢加索肯定都要受到時代的質疑,我一點都不擔心,只要過個幾百年,我的畫作有了一個訛傳的牛逼意義,它照樣能被挂到玻璃櫃子裏,聽着櫃子外的人吹噓它的牛皮。
現在,我更關心的是首飾問題,于是我趕緊轉了話題。
我手拿着兩個簪子問吉月:“哪一個配這身衣服好看?”
吉月看着我,她是一個眼神很靈動的姑娘,她的眼神在說:真的嗎?你就準備從這兩個簪子裏選一個嗎?真的嗎?
真的,我就是喜歡大紅大紫怎麽樣,你不懂我自然有人懂我。
“你這身衣服配個銀簪子更好看。”
我跟顧聞暄坐在去往皇宮的馬車裏,他沒有由頭的就來了那麽一句。
我沒說話,平靜地聽着馬車轱辘在地上一圈一圈滾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又來了一句:
“現在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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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對簪子的意見這就結束了,結果他又問我:
“吉月沒給你參謀嗎?”
……。跟你分享一個我成親兩個月後感悟的道理,婚姻幸福的秘訣在于不要對對方抱太大的期望,就跟我從不勸顧聞暄戒酒,顧聞暄對我的審美從不抱希望是一個道理。
說來也很好笑,我一點都不記得那天的月亮長什麽樣,而這個賞月的宴會我為什麽能夠記住,其實宴會前發生的一切甚至也都不能排進前三名。
那天我第一件記憶深刻的事情是行禮。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每一天,我對每一次行禮都有一定的記憶。我認為行禮标準的秘訣不在于你的動作是不是到位,而在于你肯不肯放棄某些東西。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顧聞暄向人行禮一樣表現的不卑不亢,我就不能。每次我屈膝下跪都感受不到口中所說的對皇後或者其他尊貴人們的尊重,我都覺得屈辱。行禮的時候,尊嚴是我放下的東西,因為我更害怕失去我的生命。我不喜歡我屈膝下跪的樣子,最不喜歡的是木懷哲屈膝下跪的樣子,那讓人感覺像是一個每日祈禱一生行善的人死後眼前一片黑沒有看到天堂一樣。
痛苦讓人銘記,很淺顯的道理。第二件令人記憶深刻的事情就是我和木懷哲的第二次秘密碰面。
我們是在閑逛的時候在一個屋角遇到的,至少是我閑逛的時候。
那個地方真是個幽會的好地方,一旁的池塘波光粼粼,木懷哲的身後有一棵大樹遮擋,我們兩個人的影子都被月亮吞到隐秘的地方。
上一次見到木懷哲還是在皇後的五十大壽上,他過來我們的位置問顧聞暄關于案子的事情,顧聞暄說了句類似下班時間不辦公的文雅話來應付他,他只好回了個禮離開了。
于是這次,我在這個角落被他攔住。
你知道,跟二皇子談話通常我依仗他先開口,所以我就等着。等着,看着他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一個絲綢帕子包着的東西,然後一點一點打開。
“給你的。”
帕子裏是一個紅石榴簪子。
“這個簪子貴得很,你就說是白玉閣買的。”
大概木懷哲的品味也不怎麽樣,因為我覺得那個簪子很漂亮。
可是我沒有伸手接下。
我沒對木懷哲存有這樣的期望,于是我也委婉地告訴他也不要對我存有這樣的期望。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他沒有感悟,反而很霸氣地問我:“為什麽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因為太貪心不是好事?一般人聽到古人的話就當道理信了,誰還會問一句為什麽。
我随口胡說八道:“你知道皇位最喜歡什麽人嘛?它不會選擇最想要它的人,它選擇會為了它放棄最多的人。”
結果他很自信地告訴我:“皇帝肯定是我。”
我熟練地反駁他:“世上沒有肯定。”
一陣風穿堂吹過,吹下幾片葉子落到我們的腳邊,他又開始沉默。
我不管他到底有什麽想法,我就是沒辦法除了做個細作外再對他付出些什麽。
“你不需要我了,正好我可以安心做我的公主。”
繞了那麽多圈子,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木懷哲那麽聰明,又是個不甘下跪的人,于是他收起了那個簪子,變得很冷漠。
“近來顧聞暄有什麽動靜?”
讓我變得也很冷漠,
“沒有。”
“沒有還是你沒有留意?”
“你教我禮儀、書法,教我怎麽當細作了嗎?”
我的話裏處處有火藥味,他生氣地捏住我的兩腮:“你不會笑了嗎?”
跟木懷哲相處就是有這樣的壞處,讓人習慣冤冤相報。我拿開他的手,故意說着:“我想起來一個事,昨天晚上,他說……”
他轉身離開了。六月的風吹得人脖子發涼,木二皇子聽不得我跟顧聞暄的床上事,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對此的感覺……
我來講一講為什麽顧家不能和二皇子做朋友吧。我花費了好大力氣才理清這些關系。他們的關系是這樣的,皇後姓顧,生了太子。木懷哲的母親叫梅妃。然後太子妃的母家姓衛,也是樂陽母親的姓氏。木懷哲很早就封了親王,封了王就是不能再對皇位指手畫腳的意思。他怎麽肯定做皇帝,造反嗎?樂陽怎麽能替他做事,不顧自家母家的利益了嗎?那個男人話裏話外除了迷惑就剩了虛無。
踢着腳下的落葉,我也毫無感覺地轉身離開。
我回去自己的位置的時候,顧聞暄也不知道已經喝了幾杯酒,面上還不顯但是座位周圍充斥着酒氣。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一邊問我,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做什麽了?”
我在他身旁坐下,随口說:“散步遇到了皇兄……二皇兄,跟他聊了聊。”
他喝了口酒,手肘撐在桌子邊問我:“聊了什麽?”
你能不能跟我偷情,不能,不能的話近來顧家的情況怎麽樣。
“近來如何,新婚生活怎樣,你有沒有欺負我?”
“我有沒有欺負你?”
他把臉湊過來,笑得不懷好意。
“你倒是好意思問。”
顧聞暄貼着我的耳邊,小聲委屈道:“微臣不知錯在何處,昨晚微臣明明經過公主允許了。”
我小聲反駁他:“你壓根都沒有讓我把話說完。”
“可是我從你的眼神裏看到你答應了。”
話說着,他轉身又給自己添了酒,喝了一口,然後回過頭來問我:“那你昨晚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你不是看到了嗎?!”
我知道一個做選擇的科學方法,就是在一張紙上列出所有選擇的優點和缺點。比如,顧聞暄:幸福,樂趣。木懷哲:害怕,危險。多麽簡單的一個方法。
四月的風和五月的風沒有什麽區別,可是六月的風和四月的風有很大的區別。六月末顧府的後花園花香濃郁,香氣随風爬過半開的窗子,爬進房裏。
我坐在房間裏,幫吉月撿着她剛剛曬好的茶葉,任由吹進房間的花香和茶葉香交融,一起鑽進我的呼吸裏,我愉悅的吸氣,然後忍不住……幹嘔。
“嘔……”
一旁的吉月聽見我的聲音,沒有很擔心我的健康,反而十分驚喜。
“主子!”
她的聲音太過激動,剛剛下班踏進門檻的顧大人甚至被吓了一跳。
吉月随着我的目光看向顧聞暄,又向他表演了一遍驚訝:“主子……”
正午太陽當頭,顧聞暄請了半天假,坐着馬車去宮裏請了個太醫。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