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補償
第二天是周五，劇組沒有排練，辦公室空蕩蕩的。
“小尤你怎麽來了？不是請假了嗎？”
同事的聲音打斷了尤穗從昨晚到今天的胡思亂想。
靳蓉是大她兩屆的學姐，是公司的元老，能力強，做出過幾部高質量的劇，能來這個公司也是她介紹的。
不僅如此她還是個來體驗生活的富婆。
尤穗淺笑道：“早上好，新買的大衣嗎？真好看。”
尤穗的誇獎讓靳蓉瞬間眉開眼笑，“還是小尤心細，我男朋友居然什麽都沒看出來，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必然把他揍一頓。”
靳蓉脫掉大衣，露出亮閃閃的項鏈。
尤穗一改溫吞，興奮地看着她，“蓉蓉姐，這是Eternity的新款嗎？”
靳蓉點點頭，“是啊，我記得你也喜歡這個牌子吧，這是前幾天剛出的限量款，不可以官網預定，必須去店裏買，想要的話要抓緊了哦。”
Eternity家主打銀飾，雖然原材料并不貴重，但是複古感和設計感非常精妙。
尤穗向來喜歡各種飾品尤其是銀飾，但是這家不光是喜歡，還有特殊的意義。
她和程以牧在一起之後，程以牧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就是Eternity家的飾品，還說每年的紀念日都會送她。
證明他們的感情就像是Eternity所代表的意義一樣。
永恒、不朽。
靳蓉伸手在尤穗面前晃了晃，“想什麽呢？你今天不是請假了嗎？怎麽又來了？”
“不會是你男朋友又放你鴿子了吧？”
尤穗剛開口想要随便找個理由，聽到這句話幹笑兩聲。
今天早上她剛起床就看到程以牧發來的消息。
【穗穗，路哥說我今天臨時有個通告，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如果是以前尤穗心裏有些不開心，但是現在看到這條消息，竟然沒有任何意外。
她回了句好的，收拾收拾去了公司。
之後再也沒有收到程以牧的回複。
靳蓉皺着眉，滿臉嚴肅，“小尤啊，不是我說話難聽，你男朋友放了你多少次鴿子，他不是出軌了吧？”
尤穗的腦海中閃過昨晚，程以牧對喬雯親昵的語氣和動作毫不反駁。
不過剛才她看到路哥的朋友圈，程以牧今天确實有工作。
她搖搖頭，“不會的，他的工作比較特殊，會忙一點，我相信他的。”
靳蓉不贊同地看着她，“小尤你這樣不行的，你就是脾氣太好了什麽事都不生氣，你的不滿、想法或者是要求，要和他說啊，不要什麽都憋在心裏。”
“雖然說戀愛就是相互磨合遷就，但是不能一味讓你去遷就他，他家有皇位繼承嗎？”
靳蓉說得正起勁，尤穗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遞給靳蓉一杯溫水，“不要氣啦，喝點水潤潤嗓子。”
靳蓉下意識接過水，反應過來就看到尤穗彎着笑眼，像小貓咪一樣又甜又乖。
她心頭的怒意被驅散大半，有些無耐，“現在應該是你氣，而不是勸我不要氣。”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試着和他聊的。”尤穗說着從手邊拿出一個袋子，“你不是說想吃悠姿家新出的蛋糕嘛，我早上路過的時候剛出爐，還沒人排隊。”
靳蓉瞬間忘記了剛才的事情，雙眼放光，“天啊，小尤你真是比我男朋友還貼心啊，我去了好幾次都賣光了！”
看着成功将話題岔過去，尤穗心裏松了一口氣。
在昨天之前，她對這段感情一直很有信心，也堅信程以牧是在意她的。
大學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參演一些小型音樂劇，在學校也算小有名氣。
有一次，她在舞臺上出現失誤，散場後她躲在練習室中偷偷哭。
程以牧一腳踢開門，對她伸出手。
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看清到他亮的過分的雙眸。
後來她才知道，程以牧找遍整個學校才找到她。
尤穗永遠忘不了他帶着光出現的樣子。
但是想到昨天的事情，陰霾再一次襲上心頭。
昨天程以牧全程沒有提她在餐廳等了一個多小時的事情，他朋友不尊重她時，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就好像她有沒有生氣，難過根本不重要。
她突然開始懷疑，程以牧真的在意她嗎？
靳蓉看着尤穗乖得不行的樣子，無奈嘆氣，“算了，不說這個了。”
“賀老師最近要準備一個新劇，女主角很适合你，你要不要去試試啊？”
尤穗晃晃腦袋将消極的情緒甩開。
試鏡嗎？
她差點忘了自己其實是個音樂劇演員，在畢業之後才轉行做了制作人助理。
靳蓉：“你真的要放棄音樂劇演員的身份嗎？你的外形嗓音和舞臺表現都很好，我記得當年在學校還沒畢業就好多劇組找上門了吧。“
“就這麽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要知道那個時候多演幾個劇了，也造福一下我們觀衆。”
賀老師作為音樂劇制作人在圈子裏很有名，當初她畢業的時候也确實找過她。
程以牧在音樂上很有才華，剛進入娛樂圈沒多久，參綜藝因為一首歌而爆紅。
那段時間他剛剛走紅，忙不過來，哄着她去幫忙一段時間，後來幹脆讓她轉到幕後，這樣他們就能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了。
尤穗低垂着眼簾，“算了吧，我現在做助理也算為音樂劇盡一份力呀。”
靳蓉只是随口說一句，看尤穗拒絕也沒有再深說。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下月中旬明年的國際音樂劇節就開始了，想去的話記得找老大報名啊，我記得你之前就很想去吧。”
尤穗一直都很想去音樂劇節，去年有事錯過了，今年……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下程以牧的日程，那幾天被她畫了愛心。
那幾天程以牧在隔壁城市有活動，她也正好還剩幾天年假，說好一起去玩幾天。
現在看着日程上的愛心。
尤穗抿了抿唇，內心有些複雜。
雜志拍攝結束後，程以牧鑽進黑色SUV的後座。
路文軒迫不及待地開口，“還沒問你呢，昨天怎麽回事啊，尤穗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了。”
程以牧頭也沒擡依舊擺弄着手機，“啊，昨天和她約好了吃飯，遇到熟人就把她忘了。”
“……”路文軒皺起眉，“然後呢？她生氣了嗎？”
程以牧的手頓了一下，想起昨晚尤穗低垂的眉眼，還有今早略顯冷淡的回複。
他滿不在乎地輕笑了一聲，“女孩子嘛，肯定會鬧脾氣的。穗穗脾氣好，送點禮物哄一哄就好了。“
“你不提這個我差點忘了，先去一趟溪西路。”
溪西路是榆城最繁華的商業圈。
“阿牧？”
程以牧剛走進商場就聽到自己的名字。
喬雯笑盈盈站在他身後，依舊是幹練利落的風格，穿着駝色的休閑西裝，妝容精致明豔。
程以牧有些驚訝，“喬雯，你怎麽在這？”
喬雯上下打量着程以牧，被他的全副武裝逗笑，“你包成這樣要去哪？”
程以牧推了推墨鏡，“給穗穗買禮物，昨天不是惹她生氣了嘛。”
喬雯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整理好表情，“對你女朋友真好啊，還親自來買禮物。”
“我這邊事情正好結束了，我陪你一起去怎麽樣？”
程以牧自然不會拒絕。
“歡迎光臨，兩位想選些什麽？情侶對戒嗎？”
服務員的話讓喬雯瞥了一眼程以牧，程以牧卻沒有任何反應，緊緊咬着後槽牙。
她和程以牧雖然是發小，但是程以牧離家出走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聯系過了，那個時候的程以牧雖然也很有魅力，卻遠遠沒有現在吸引人。
喬雯看着程以牧挺拔的背影，灰藍色的頭發隐藏在棒球帽之下，一舉一動都讓人着迷。
程以牧沒注意到喬雯的反應，徑直走到最裏面的櫃臺。
“限量款還有嗎？”
服務員：“有的，您運氣真好，現在全國限量款只剩一條手镯了，正好在我們店。”
“我們家的飾品都是手工制作，限量款賣光就不會在做了。”
服務員剛把手镯遞給程以牧，喬雯湊了過來，“尤小姐也喜歡這個牌子啊，我怕來想買這個給自己做生日禮物的。走了好幾個城市都沒有了，真的就剩一條了嗎？”
服務員有些為難地點點頭，“是的，剛才還有位顧客想要項鏈，但是全國都沒貨了。”
喬雯嘆了口氣，顯得有些傷感，但很快又仰起得體的笑臉，“哎，你也知道我不經常過生日，今年比較特殊，不過……“
“還是算了吧，昨天确實是我不對，不知道你們提前約好了，尤小姐生氣也情有可原。”
“能讓你們重歸于好，也算是我賠禮道歉了。”
周末作為一周最令人期待的日子，不光是可以休息，也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一整天。
以往，尤穗總是盼望程以牧能早點下班一起去約會。
但是今天，她沒有絲毫期待。
吃過早飯後，她窩在沙發上做着剛譯配到一半的中文版音樂劇。
她主職是制作人助理，譯配則是作為愛好接一些私活。
臨近中午的時候，尤穗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肩膀，思考着午飯要吃什麽。
叮——
手機響了起來。
尤穗看向手機，猛地站起身。
沉寂的雙眼仿佛被撫掉灰塵的寶石，閃着光。
一個小時之後，尤穗趕到活動地點。
看了一圈也沒看到程以牧，卻看到了正忙得團團轉的路文軒。
她并沒有去打擾他，在旁邊等着路文軒忙完才過去，“路哥，阿牧還沒結束嗎？”
路文軒看到尤穗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程以牧叫你過來的？”
尤穗點頭。
她剛才收到程以牧的微信，讓她去活動現場找她。
路文軒大概估算了下時間，把尤穗帶到了休息室，“他大概還有半個小時才能結束，你現在這裏等等。”
尤穗乖巧地眨眨眼：“好，路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路文軒離開後，尤穗平複着下車之後快步走過來而狂跳的心髒。
休息了一會兒，她離開休息室往舞臺的方向走，遇到熟人簡單寒暄兩句。
她并不是一次跟着來，很多經常跟在程以牧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已經認識她。
今天是程以牧代言的品牌方的活動，她站在舞臺側面，正好能看到程以牧和臺下的觀衆。
程以牧灰藍色的短發被發膠固定，露出額頭，灰色條紋西裝裏面是撞色的複古襯衫。
主持人：“我們的活動馬上就要結束，最後再次恭喜你獲得最佳男歌手，對于這個獎項有什麽感想嗎？”
程以牧站在聚光燈之下，将所有的肆意全部散發出來，随便一個微笑就能引得臺下尖叫連連。
尤穗以前最喜歡看站在舞臺上的程以牧，自信又張揚，光芒四射。
但是現在，看着程以牧俊秀的側臉突然覺得他很陌生，有種從未擁有過他的感覺。
“哎哎，都讓一讓啊。”
聽到聲音尤穗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旁邊的工作人員推着滿滿一車的鮮花。
尤穗猛地蹙緊眉心，退到角落裏。
整個後臺都充斥着鮮花的味道，尤穗微微蹙眉猶豫着要不要回休息室等程以牧。
但是他馬上就下臺了，以前他說過，很喜歡在下臺之後第一眼就看到她。
她猶豫片刻從包包裏翻出口罩戴上。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身後傳來男人的頤指氣使，“哎，這邊還有一盆花，你去搬到那邊，小心點別摔了啊。”
尤穗看到近在咫尺的鮮花，剛剛舒展的眉心再一次蹙起，再次向後退了兩步。
男人剛要離開就看到尤穗的動作，臉色瞬間将沉了下去，“讓你去送花，退什麽退？”
“現在這小姑娘以為雇你來做助理，是讓你來追星的嗎？”
路文軒遠遠地就聽到舞臺側邊的争吵，一看居然是尤穗，連忙走過去，“哎，小劉你去把花搬了。”
“不好意思杜老師，她不是助理，她是…”
路文軒頓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畢竟不能直接說是程以牧的女朋友。
現在還不是程以牧公開戀情的好時機。
好在男人并沒有深究，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路文軒看着男人離開，嘆了口氣，“對不起啊，下次這種事你應下來讓別人做就行了。”
尤穗口罩之下輕咬着下唇，搖搖頭溫聲道：“沒關系，杜老師也不知道我是誰。”
杜老師是品牌方的執行導演，很賞識程以牧，她自然不會去得罪他。
尤穗乖巧的樣子讓路文軒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程以牧從舞臺上走了下來。
尤穗摘掉口罩想要跑過去，但是突然想到昨天的事情，腳步又停了下來，站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看着他。
“阿牧，辛苦了。”
程以牧看了她幾秒，勾了勾唇，像是什麽都沒發現一樣，“嗯，走吧。”
尤穗沒想到程以牧居然會這麽冷淡。
因為那條微信而逐漸晴朗的心，再一次被陰霾籠罩。
果然，程以牧還是不在意她的吧。
這樣想着，她低垂着頭，腳步越來越慢。
回到休息室，程以牧突然轉身将尤穗帶進懷裏。
尤穗掙紮幾下，程以牧也沒有勉強她，後退了一步，摸了摸她的臉，笑道：“真的生氣了？剛才外面還有其他人，不是不想理你。”
尤穗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剛才品牌方的負責人和活動的策劃方都在旁邊。
程以牧觀察着尤穗的表情，嘆了口氣：“今晚本來應該和品牌方應酬我都推了，帶你去約會。”
尤穗猛地擡頭，黑白分明的雙眸迸發出光芒，但很快又染上擔憂，“不會耽誤正事嗎？”
程以牧的目光劃過尤穗的臉，得意地挑起眉，“我說了會補償你。“
“走吧，我已經約好了餐廳，你肯定喜歡。”
尤穗點頭應了下來。
程以牧沒有請助理的習慣，大部分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剛收拾完東西往外走，路過隔壁休息的時候正好聽到電視中的采訪。
“霍總突然回國粉絲都很驚喜，您作為影帝已經拿到了國內大滿貫，還有國際兩個獎項，是想繼續向國際發展嗎？還是有其他的打算？”
男人的語速緩和不急不躁，仿佛被緩慢敲響的梵鐘。
“好劇本自然會考慮，最近的重心會放在戲劇方面。”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但是尤穗卻覺得這個聲音格外耳熟。
她看過去時鏡頭正好從男人的臉上切走，給了他手部一個特寫鏡頭。
男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用指尖捏着西裝上精致的袖扣，仿佛在彈奏樂器輕柔地撥動着。
手背的青筋凸起，像是藤蔓一般在皮膚上攀爬，經過鋒利的腕骨，最後消失在袖口中。
簡單的動作卻帶着壓迫感，尤穗的腳步一頓，連忙當做沒看到想要繼續往前走。
周圍卻響起驚呼聲和讨論聲。
“霍總居然回國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聽說霍總最開始是朋友求他幫忙才去演電影，結果直接得了個影帝，不愧是霍總！”
“是啊，之後每一部都都得獎了，本來以為他能繼續演，結果人家直接轉行成立公司，現在奕上集團雖然成立的晚但是在榆城甚至全國都算top啊。”
霍衍出道以來作品并不多，甚至開創了電影界的新流派，此後翻拍了不少版本都沒能超越。
不僅是娛樂圈，他在商界的地位同樣不可撼動。
突然響起的巨響讓尤穗的心猛地一窒，轉頭就看到程以牧低垂着眼，臉色陰沉，将旁邊的空箱子踢飛。
程以牧黑着臉快步離開，尤穗只好跟了上去。
臨走時她又回頭一次，霍衍回答問題時認真地看着鏡頭，桃花眼仿佛呢喃着情話。
所有人都說霍衍斯文儒雅，溫和中又透着淡淡的疏離
尤穗卻透過溫和看到了隐藏在眼底的薄涼與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