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兩枝

第31章

“……那個……”雖然明知道這問題可能十分不合時宜，聽到這裏的祁筠還是忍不住打斷了左飛的話，“你不是說你從小就喜歡男人嗎……可你和那位陶姑娘……分明就相愛過吧？！”否則，左飛不會不顧一切地跑去鳳凰教營救，陶姍也不可能彌留之際還在對他心心念念！

“陶師妹的确是喜歡過我……至于我對她………”左飛笑了笑，“她雖然是女子，性情卻比男兒還豪爽。其實她名義上雖是我的師妹，卻比我大幾歲，我對她向來十分敬愛。”

“……哦……”祁筠悻悻地答了一聲。說實話，要和一個死人去比在一個人心中的地位，這幾乎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因為你無論如何努力，也永遠都無法超越那個已逝之人。

左飛繼續講了下去，“騎馬回到熙山派已經用盡了我最後一絲力氣，所以我一踏進家門，就心力交瘁地昏了過去……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爹娘和其他一些師弟妹都焦急而關切地圍在我的床邊。我首先想到的當然是告訴他們鳳凰教即将前來滅門的事，衆人一聽，幾乎全都亂了陣腳——那時我們的力量完全無法和鳳凰教抗衡，在江湖中也是孤立無援……最後爹娘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就是趕快帶着全派的人逃命。可我卻覺得，即使棄地而逃，鳳凰教也絕不會放過我們，而我們就算僥幸存活，也會永遠失去熙山這片賴以生存的寶地……所以最終，我左思右想了一番，忽然像是抓到了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我告訴他們，我要去葉家堡求助。我這話一出，頓時一片反對之聲，除了覺得傷重的我不能再長途奔波之外，更因為我們熙山派和葉家堡等派雖然同屬正道武林，卻從來并無太多交情，而我在葉家堡唯一認識的，只有曾對我大打出手的葉椰而已………”

“……啊！”祁筠聽到這裏霎時間明白了，“所以你想利用他的些許愧疚，讓他說服家人幫你們熙山派這個忙，是不是？！”

“不錯！知我者，筠筠也~”左飛微微笑了笑，“再說，就算小椰不替我說話，這本也是鋤強扶弱、行俠仗義之舉，所以我想只要我開了這個口，葉堡主也不太好拒絕吧？所以當我堅決地在爹的陪同下拖着疼痛不已的身體趕到葉家堡，小椰果然開口幫忙，讓葉堡主終于點頭同意派人去幫忙。就這樣，他們的弟子幫我們抵禦了鳳凰教之後的侵襲，總算是成功保住了熙山派上上下下數百人的性命。”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會對你如同救命恩人的葉椰懷有那樣特殊的感情啊……”祁筠總算是解決了一個徘徊他心中已久的疑問，但同時，他又不禁湧起了另一個疑問，“既然葉家堡對你們恩同再造，為何那時你會對葉槿那麽狠？！若不是我勸阻，那時你是真的想讓葉堡主殺了他或是趕他走吧？！”

“這不是兩回事麽？”左飛淡淡道，“而且我為葉家堡除害也是為了葉家堡着想啊！”

“……………………”祁筠見他說得理所當然，心中不自覺地湧起一股微微的寒意。

“對了……”左飛忽然笑着話鋒一轉，“有件事我可得申明一下啊——我剛才也說了，我對陶師妹是像姐姐一般的敬愛，可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慕啊~”

“……什麽？！”祁筠怒道，“你怎麽不早點說清楚？！你一個‘敬愛’，我怎麽知道是‘敬’比較多還是‘愛’比較多啊？！”

左飛抿嘴一笑：“對不起啊，害你白吃了那麽久的醋。”

“……………………”祁筠相當确定，他剛才一定是故意的。

左飛笑道：“但不管怎麽樣，那時爹娘真的是一直把她視為我的未婚妻。在她去世之後，爹娘的目光這才落到了陶姍師妹的身上。而且我那時也覺得，有朝一日真娶了這位美麗性感又霸氣十足的大姐姐也不錯啊~~”

“……………………”祁筠這次可不上他的當了——因為他提起陶媛時的語氣越是輕松，就代表這個人在他心中已經過去了，“你這人雖然風流成性，想不到竟然也起了點正面作用。”

“是啊！”左飛笑道，“爹對我的輕浮行為本來是深惡痛絕，屢屢将我一頓痛打，就是從那件事之後，才變得睜只眼閉只眼，說不定是想讓我用這種方式再去多勾搭幾個別派弟子~~”

“……怎麽可能！”祁筠心裏清楚，左昌态度改變的原因絕不只是因為這個，更重要的是兒子救了整個熙山派的事實。在方才那陣濃郁的醋意散去之後，他也開始為眼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其實比誰都更有責任心的男子心痛。左飛當初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毅然回家和熙山派共存亡的呢？他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趕往葉家堡的？想必支撐他這一切行為的信念只有一個，那就是對家人和對熙山派所有弟子的愛與責任。然而，一個這麽負責的男人，在不得已之時，又是否真會為了自己背棄這份責任？！

“筠筠？”左飛的聲音打斷了祁筠的思緒，“你怎麽忽然變得那麽嚴肅啊？？”

“……沒什麽。”祁筠心想，在麻煩真正到來之前，自己還是不要自尋煩惱了吧，“所以，你們就是從那以後才格外注重和各大派之間的聯絡吧？”

“不錯。也算是有點心理陰影了吧，呵……畢竟雖然在那之後鳳凰教再無動靜，可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朝一日再來找麻煩，所以葉家堡和星月山莊這樣的泰山北鬥，我們當然要努力籠絡~然後嘛……”左飛笑了笑，“像傲天派這種二流門派，也不能放過。”

“……你說誰二流？！”祁筠瞪了他一眼，“不過說起來，我們的确沒法和星月山莊比啊……我正好也沒去過這‘天下第一莊’，這次就和你一起去見識一下吧。”

“嗯嗯，沿途還可以游山玩水一番呢~”兜了個大圈子，兩人轉回了原本的話題，“我們的游覽計劃又可以多個新目的地了~~”

“嘻嘻，是呢。”展竹也開始憧憬這趟想象中會十分美好的旅程。

而此時此刻，另外一個人也在期待着這件事的發生——雖然理由和左飛與祈筠不同。

绮心素對負責制定衆人去星月山莊路線的展森笑道：“森哥哥，你也順便帶我去玩一玩，好不好？”

“當然好。”展森溫柔地笑着一口應了。

“太好啦！”绮心素拍手笑道，“那我們路上也可以沿途旅游了是不是？”

“可以倒是可以……”展森苦笑道，“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了。因為我們不能去什麽特別好玩的地方。我們會盡量避開人多的鬧市，走一些僻靜的小路，這樣才不會引人耳目。”

“沒關系啦！荒郊野地也有很多美麗的風景呀！別有一番風味呢！”绮心素仍舊笑靥如花，“能讓我看看路線嗎？”

“這………”展森猶豫了片刻，然後還是決定把草拟的地圖遞給了绮心素，“你看吧。不過都是些名不經傳的小路和小地方，估計你看了也不知道。”

“哦~~是嗎？”绮心素接過去認真地看了起來，“……的确多數地方都沒聽說過呢……咦？不過這個神仙谷我有點印象耶，聽說星月山莊附近有個神仙湖，那裏風景如畫……這個神仙谷是不是也在那附近呢？”

“是啊，的确是在附近。”展森微笑着點了點頭，“我去過一次，那裏的風景也的确不錯。”

“嘻嘻，那太好啦！看樣子我有眼福啦！”绮心素笑着把地圖還給了展森。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和一個男子的聲音，“抱歉，二師兄，現在方便打擾嗎？我這幾天頭有點痛，可能是有些着涼吧，想找你看看……”

“好的，劉師弟請進。”展森準備暫時放下手中的活兒，先給這位師弟看病。

卻聽绮心素道：“森哥哥你不是還沒把路線定完嗎？繼續忙就好啦，不如把這事交給我？嘻嘻，這些日子都在跟着森哥哥學醫術，傷風着涼這種小病就算我一個人來也沒問題的啦！”

不等展森回答，那叫劉圖的弟子就搶着答道：“好！那就麻煩绮公子了！二師兄，既然你正在忙着，我也不好意思為這點小病麻煩你啊！”

“……呵呵，那好吧。”展森見此情景，便點頭同意，然後繼續規劃路線。

“看我的！”绮心素立馬搭上劉圖的手腕，開始給他把脈，“……唔，應該沒什麽大礙啦，就像你說的，只是有些着涼了而已……我這就給你開副方子，一日三次，吃兩三天就好了~”說着，他就去拿過筆墨紙硯，寫起了方子。寫着寫着，他忽又擡起頭頑皮地一笑，“不知道劉大哥你相不相信我？要不要找森哥哥幫你重新看過，看看我倆的方子有沒有什麽區別？”

“相信相信，當然相信！”劉圖笑道，“绮公子你長得好看，心地又善良，難怪大家夥兒都這麽喜歡你。”

“嘻嘻~”绮心素也沒說什麽謙虛之詞。确實，這些日子以來，绮心素一直跟着展森幫人看病，熙山派衆弟子對他的印象甚至比對不太和不感興趣的人交流的祈筠還要好。展森則更加對他全不設防。

绮心素的計劃，似乎已經離成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