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色狼,別來無恙
“仙君也是來看望闵蘭姐姐的麽?”清濯款款走到桌子邊坐下,擡首問道,明眸映水,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司徒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啧啧,這刁蠻公主還真會裝。不過,要演戲麽,本仙奉陪到底。
“闵蘭是我表妹,她受傷我這個做表姐的理應來看望。”司徒虞溫和有禮地回答,“只是沒想到公主也會來此。”
“本公主來此也是再理應不過的,闵蘭姐姐是我的師傅,我們的師徒情份可不比表姐妹的親情淺哦。”清濯彎唇,朝司徒虞俏皮地眨一下眼,無限得意。司徒虞愣住,轉向床榻中的仙子,一臉探尋。
“清濯她,可是我最得意的門生呢。”闵蘭的目光在二人間流轉,抿唇淺笑。“最得意的?表妹你該不會就她一個徒弟吧。”司徒虞挑眉,就是不想那公主太得意。另一邊的清濯聽到後杏目含嗔地瞪了她一眼,“是只有我一個徒弟,那又如何,本公主的舞跳得不好麽?”
呃,是很好不錯啦,可是,本仙才不要贊美你呢。司徒虞撇撇嘴,“一般般啦,本仙還是覺得蘭兒表妹跳得好看些。”
“诶,色狼你說什麽!什麽叫一般般!”公主大人終于忍無可忍。
“本仙說的是實話。”
“好了,你們兩個真像那孩子似的。”闵蘭柔聲打斷二人的争執,“清濯的水袖舞我也看到了,當真是不錯的。”
“诶,表妹你不曾出席為何能看見?”司徒虞很是詫異,闵蘭受傷卧床,并沒有出席蟠桃會。難不成還有千裏眼?
“母後為了讓闵蘭姐姐能在卧房中看見宴會表演,特地賜了一面霄靈鏡,能夠看見蟠桃宴的全況呢。仙君大人極少到天庭來,未曾見過此種寶器也是人之常情。”清濯悠然說道,眼角餘光睨了司徒虞一眼,那神情分明表達出五個字:哼,少見多怪。
看見司徒虞如同被噎住的樣子,公主大人心情甚好,起身走到床對面的彩繪屏風前,廣袖一揮,那道屏風即刻在一片光霧中幻化成一面大鏡子,鏡子中赫然是宴會席列和雲臺上的情景。此刻又有一些仙子端着盤子到席間添上酒菜果品,臺上載歌載舞,浮燈美輪美奂。
“還真能看見吶。”司徒虞喃喃。闵蘭捂嘴輕笑,“徒兒的舞,我這個當師傅的又豈能不看?而且,不僅僅是舞,那時候司徒你在席上看清濯跳舞時一臉癡迷的樣子我可也看得清清楚楚呢。”
“哪,哪有!”司徒虞睜大眼睛矢口否認,仙子卻不理會她,自顧自地說:“宴會前一個月,我在練舞時扭傷了腳,雖然不是特別嚴重,但須卧床療養不能出席宴會那天的演出。好在有清濯。”仙子頓了頓,看向司徒虞,眼底的笑意讓人琢磨不透,“清濯底子不錯,然而在一個月內練好水袖絕非易事。能讓她這樣堅持下來不分晝夜地苦練,說來也是因為聽說此次宴會某人會出席呢。如今看來……也不枉費苦心了。”
“闵蘭姐姐!你說什麽呢!”清濯臉微紅,在一旁嗔道。
“某人?不是要跳給師傅看麽?”司徒虞驚奇地問,而後忽然邪笑道:“——咦?小公主莫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哼,與你無關。”清濯咬唇,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而坐在床上的仙子眼底閃過淡淡的凄然,無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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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真是遲鈍的人啊。
而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埋怨了的仙君大人,注意力完全被靈霄鏡裏的情景吸引了去。“诶,這不是離夙嗎?”司徒虞朝鏡子裏張望,只見席列的一角,白衣仙子與另一位俊秀英挺仙男坐在一起。仙子眼角含笑,纖纖玉手執着酒杯,唇瓣緩緩張合,似乎在說些什麽。而那仙男赫然坐在了原本屬于她的位子上,還,還盯着她的離夙笑得一臉花癡!!
雲臺間輕歌曼舞,絲竹悅耳。
慕容離夙墨色的瞳裏映出一片絢爛,她望向雲臺,卻是有那麽一刻的走神。呵,那人現在和誰在一起呢,是闵蘭仙子,還是清濯公主。
坐在旁側的仙男看着慕容離夙絕美的側臉,癡迷不已,“離夙仙子,我坐在這裏與你同飲,等會仙君回來看見了會不會……不開心?”
不開心麽?大概會吧。慕容離夙腦海裏想象出司徒虞那鬧別扭時氣呼呼的樣子,嘴角勾起,卻是淡淡地回答:“她大概不會回來了。只是散財神君留在此處不回神君席列,沒有關系麽?”曉是這話說得在再隐晦,也能聽出其中的“送客”之意。仙男炯炯的雙眼轉瞬間黯然失色。
“仙子說得是,那,在下先行告辭,日後若有機會,還希望能與離夙仙子暢飲談心。”散財神君讪讪地說道,卻舍不得挪動身子,依依不舍的樣子。而鏡子外張望的人已是咬牙切齒。
“可惡,趁我不在就來搭讪。”司徒虞憤憤地揮袖合上靈霄鏡,自語道:“竟然還笑得那麽開心!不行,我得回去。”
站在司徒虞身邊的清濯把她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見她關了靈鏡,出聲揶揄:“那位白衣美人便是慕容離夙吧?你好像很在意她麽。”
“當然在意,她可是本仙的禦書!”司徒虞想也不想地回答,然後看向床上的人,“蘭兒表妹,見你沒大礙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表姐我改天再來看你。”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卻被公主大人出手攔住。
“喂,色狼,敢不敢跟我去個地方。”
“有事改天再說,本仙現在沒空。”司徒虞黑下臉,拎起按在自個肚皮上的那只小手,那只手卻又改為抓住她的衣袖。“喂,人家離夙仙子現在正和俊美潇灑的神君交談甚歡,你要回去打攪麽?”清濯狡黠地說道,語氣玩味:“還是說,仙君大人喜歡離夙仙子?可我聽聞,仙子已心有所屬哦。”
“你,胡說什麽。”司徒虞冷聲,卻是底氣不足。
“呵,色狼,我說什麽你心裏清楚。現在回去當第三者還是同本公主去玩樂,你自己選吧。”清濯放開司徒虞的袖子,向靜坐一邊的闵蘭仙子對視一眼,轉身先行走出門外,幾縷發絲掃過司徒虞的臉頰,嗯,傲然若雪的梅花香氣。
司徒虞斂眉,她忽然想不明白這公主到底想幹什麽,唉,現在的女人啊。她搖搖頭,看向闵蘭:“蘭兒表妹,我……”“去吧,我正好也困了。”仙子不等她說完便柔聲打斷,朝她露出笑意,然後掀開錦被躺好。司徒虞走過去,彎下腰輕輕地幫她理好被角,再慢慢走出門外。
門外,等在那兒的公主大人翹起嘴角。
腳步聲漸遠,躺在床上的仙子才緩緩睜開眼睛。輕聲呢喃:“司徒……”
……
仙家宮闕間,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司徒虞現在有些後悔跟着這公主了。兜兜轉轉,繞過一座又一座宮闕樓臺,她都快被繞暈了。而走在前面的人依然步調輕快,神情愉悅。
“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司徒虞抱怨道。這公主,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怎麽,你怕我把你拐到某個無人的角落謀害了去?放心,本公主還不屑于去做這種事情。”清濯白了司徒虞一眼,繼續步調輕快地走在前邊,不久,二人便走到一個格局精致的園子。園子裏種滿不知名的樹,都有兩丈多高,枝頭花團錦簇。樹下,仙霧缭繞的石子小路上鋪滿了淡紫色的花瓣。一路延伸到林子深處的那座亭子。
亭子裏的石桌上擺着酒菜,一侍女靜立旁邊。見到來人,侍女躬身,恭敬地說道:“公主,仙君,酒菜已備好,請慢用。”
看來,是早有準備啊。司徒虞看了眼那侍女,覺得有些面熟,仔細想了下,發現她竟是當年在仙山伺候公主沐浴的小婢女,嗯,叫什麽來着,好像是——清水?啧啧,這公主賜的名字啊(仙君大人,你好意思埋汰別人的賜名水準麽)……
“怎麽,陪本公主小酌一杯就如此為難麽?”清濯好笑地看着面部表情豐富的人,揮手讓侍女退下,移步至桌前坐下,伸手取了酒壺倒酒,臉上依舊是明朗的笑意。許是這笑意太過天真無邪,公主大人長得太過人畜無害,司徒虞都覺得自己先前的防備太過小家子氣了。于是,也跟着坐下,不客氣地端起清濯倒好的酒,輕啜一口,頓時濃郁的酒香充斥唇齒,讓人渾身一暖,卻絲毫不覺辛辣。“怎樣,本公主的私藏禦酒,滋味不錯吧。”清濯眉眼彎彎,笑道。
“是不錯。”司徒虞咂嘴,“可是公主今日特地請我來喝酒麽?”
“就當是敘舊吧。”清濯撐着下巴,“你這些年做姻緣司,感覺如何?”
“嗯……很奇怪的感覺,起初吧很是讨厭,因為凡人的情愛太過複雜,要促成好姻緣并想辦法維續下去不是件易事。”司徒虞回憶起過去種種,嘴角漸漸上揚。“可是,慢慢地,也會覺得很有趣。我置身于他們的故事裏,親身感受那種或是甜蜜或是心酸的糾葛,然後為他們牽結姻緣,看着他們最後幸福的笑容,真的,很滿足。”
微風牽起發絲,微微遮掩了司徒虞那燦若桃花的眸子。清濯忽而就想去觸摸一下她的眉眼。伸出手來,慢慢接近,卻是戳了戳那嫩白的額頭:“色狼,你倒是變感性了呀。”
“喂,能不能別叫我色狼!”
“那你先叫聲清濯來聽聽。”清濯夾過一個肉丸放進司徒虞碗裏,然後滿臉期待地看着她。
“那……清濯,我們就冰釋前嫌,從今往後我把你當朋友對待。”司徒虞把肉丸夾進嘴裏,嗯。肉質鮮美,真是難得的佳品。交個朋友,以後蹭蹭飯也不錯。公主大人卻杏眼眯起,“朋友麽……那就要看你夠不夠誠意了。”纖手一指,說道:“那朵花,我想要,你去幫我摘下來。”
司徒虞順着所指看見那一枝頭獨自開得很豔的花,眉頭輕挑:“公主大人倒是好眼力。不過,這有何難?”
放下筷子,司徒虞輕輕一躍便飛身來到那棵樹下,正想躍起摘下那朵花,不料腳下突然塌陷,身子往下一沉,緊接着雙手被什麽東西瞬間捆綁在腰側。反應過來時,司徒虞吃驚地發現自己被一根繩子吊在樹上,腳下是一個深坑,此時還有許多細小的土塊掉落進那幽黑的洞口裏。這,這怎麽回事!
“呵呵,司徒虞,不用掙紮了,這是捆仙繩,你掙不開的。”清濯輕笑着緩緩走到樹下,在她旁邊,先前那侍女正抓着繩子的另一端,面無表情。
“什麽!你竟然拿了天牢用的刑具來綁我?喂,不會這麽小氣吧,不是說好了冰釋前嫌的麽。你怎麽說變就變吶。”司徒虞在空中蕩悠,一點沒有被算計的惶恐。不過那侍女令她吃了一驚,雖說她身材纖細,但是很高挑,還是比一般女子重些的,可這麽一個小侍女就輕而易舉地用繩子把她吊起,可見天生蠻力吶……司徒虞嘴角帶笑:“我說公主啊,雖然本仙被綁了,可法力還在,你傷不了我的。”
“——是麽。”清濯此刻面帶狡黠,像一只偷得葡萄的狐貍,“那仙君大人就試試看,看你的法力還在麽。”說完遞給侍女一個眼神。
“是,公主。”侍女會意,手上一松,司徒虞身子頓時往下墜,竟是半分法力也使不上,就這樣一下子掉進深坑,跌落在坑底。而後被拉起時,她衣服上已經沾染了不少泥土,肩背上傳來鈍痛,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公主不好惹。
“你給我喝的酒裏加了什麽?”司徒虞咬牙。
“不過是些讓人法力失靈一陣子的藥罷了,不會傷身體的。”清濯輕笑,仰起頭與被吊在半空的人對視。
“可是我現在已經傷了身體了。”
“活該。”公主大人嗔道,“我問你,這些年,有沒有想過我?”
“诶?我沒事想你作甚?”司徒虞想也沒想就立即回答,不明白這公主怎會突然間問這樣的問題。而樹下的公主大人聽見後,不怒反笑,只是這笑容……很凍人。
“——清水。”
“是,公主。”
于是,司徒虞再次被狠狠地摔了一次,再次拉上來時已是十分狼狽,俊臉也垮了下來。“公主,我錯了。”仙君慘兮兮地,而又識時務地說道。
“——哦?說來聽聽,錯什麽了?”
“我,我其實想過你的。”嗯,沒錯,是想過,還罵過來着。
“呵,還有呢?”
“我不該在你洗浴時出現。”
“還有麽?”清濯眉眼彎起。
還有?有完沒完吶!司徒虞皺眉,實在想不出還有哪裏惹了這刁蠻公主。看着她糾結的樣子,亭亭立于樹下的公主面上的笑容隐去,聲音裏泛着不明的冷意:“司徒虞,你今日就在這裏好好想想到底哪裏錯了!本公主就不奉陪了,後會有期。”說完拂袖而去,衣袂帶起幾片落花。
司徒虞,憑什麽你招惹了我,讓我心裏念着你,而你卻在其他地方潇灑自在,從未想過來找我,還四處沾花惹草!哼,你罪大惡極!
……
涼風吹過,吊在樹上的人無限惆悵。
樹下的侍女把手裏的那截繩子綁在樹幹上,嘆了口氣:“公主的心思仙君你別猜……”而後,人去亭空,司徒虞獨自一人在樹上吊得腰酸手痛,肩背處應該淤血了,可是法力又沒恢複,現在真是,全身都疼!仙君覺得這罪受得委屈,哭出來的心情都有了。費力地反手撚訣,喚出那只金色大狗。
“小三,你能把我弄下來麽?”
大狗斜眼看了眼高高綁于樹杆的繩子那端,不做聲,不動身。
司徒虞惆悵更甚,“那,那你去公主那給我偷解藥?”
大狗懶懶地伸個懶腰,用前爪撓肚皮上的毛。
“算了,你不用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仙君頹然。
這次大狗很聽話,毫不猶豫地,跑遠……
司徒虞,風中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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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公主你氣消了麽?
清濯:哼,本公主才不會輕易原諒她。
清水興奮地拿出一個大箱子,在裏面翻找:那下次我們試一下這種夾手板,這個釘板也不錯啊,哇,還有這蝕骨癢癢粉……
清濯:怎麽可以把這些用在她身上——我房裏不是還有一批虎頭紮和鈍刀和穿心箭什麽的嗎。
慕容離夙:公主你莫要太過分了,這世上只有我可以罵她,綁她,打她,紮她……
司徒虞(怒):你們當我死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假期又到來了。大家國慶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