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囚禁
趙文禮多年前曾見識過,配拿這張令牌的人,那傲骨到底有多硬。
事至如今再捏于手中,都還會難忍得不寒而栗。
可當下不過輕蔑一笑,随手再丢回姚十三懷中去。到底是世道敗落啊,馮燎他兒子可真是個朽木之材,這令牌的主人當年酷刑用盡都叫他都束手無策,可如今。
竟被他随意交給了這麽個,看着便一碰即碎的白面書生手裏?
“在下姓姚名十三,卑賤之人不擁字號,現代掌總鎮府滋事。大人若是有什麽事,盡管找我就好。”姚十三起了身,攜一身雅氣立于一幫來意不善人之前,還是一臉淡然輕笑。
“痿痿羸羸跟個女人似的,口氣道不小。事你敢代掌,罰也能代領?”
姚十三暗垂眼眸含光團徽,流淌的盡是堪不透的情緒。
“那是自然。”
“來人!将這罪人給我拿下!”
身後十幾個護衛聞聲而動,眨眼間将姚十三圍了個密實!
“趙大人此為何意?若無聖上旨意,這便是擅動私刑!”
趙文禮只是冷哼,抱臂退出幾步。
“動手。”
“你!呃……!”
不等他再多說一句,便被人一臉踹上膝後,“咚”一聲跪到地上!
随即數人欺身而上,按得姚十三絲毫動彈不得,兩膝硌在碎沙石上疼痛難忍,雙臂繞後被粗麻繩束緊,磨得手腕生疼掌心發麻,拼命想掙紮起身,又被一膝狠狠磕在背上,險些咳出血來!
趙文禮俯身而下,捏着核桃的手拾一指挑起這嗆着血晶潤雙目,全是愠氣的美人兒,譏诮道:
“才這就受不住了?還自負什麽代那刑罰!盡早收了你這眼神,說不定我還能手軟幾分。你可想好了,真要做替代他馮漢廣的那個?不然,在這周圍挑個身子骨硬實點的來換,給我玩起來還能有點意思。”
總鎮府一群人頓時群龍無首似的慌了陣腳,當下被擒的是他們姚先生,可動手的人……
都察院的人再是蠻橫不講理,那也是朝廷的人啊!
無人不知益州軍與朝廷關系有多尴尬,若是貿然動手,再得罪了朝廷,那便是連将軍的命怕也不保!可這……
趙文禮以問刑手段狠毒變态臭名昭著,總能問你出來個莫須有罪名。
替姚先生去了怕是會受盡淩/辱喪命,可直接放任姚先生被抓去,等将軍回來……還是要被打死。
“齊銘,別動。”
姚十三被壓得擡不起頭,依稀從鞋靴辨認得出齊銘此時蠢蠢欲動焦躁不安踏着步子,低聲呵道。只是齊銘再聽姚十三這聲啞着嗓強吞痛的聲兒,才更是心急如焚,當即決意喊道:“換!換我!我跟您去!您先把姚先生放了!”
趙文禮瞥眼看了,這人說不上精健,但至少還穿了件鎖子甲,算半個習武之人。思量間,聽見姚十三開口罵了人。
“滾遠點!你算個什麽東西膽敢替我出面代将軍做事!如今既然令牌在我手裏,今日,除了我,誰也別想動!”
一向溫潤如玉的人動了怒,就像是兔子咬了人,雖不是什麽驚心動魄的,但也夠叫人驚駭啞口。
“可是您去了,我…我……們怎麽辦!”
“這總鎮府上下這麽多人,平日裏将軍是怎麽教訓你們的,總不會沒了我一個周轉不下去?趙大人,下人疏于管教,讓您見笑了。”
還挺有脾氣。趙文禮暗思。
姚十三被一群人推擁着踉跄從總鎮府黑石階上一步一崴勉強跟下來時,韓霖正領着一幫人馬慌裏慌張趕到門口,卻被眼前景象吓得手足無措。
“姚先生!”
姚十三走在平路上不顯一分佝偻不屈的身形,在衆人驚慌失措的視線中聞聲扭頭,對上韓霖的眼。
這安坐馬背的将士頓時一陣悚麻穿上頭頂。
他以為是自己離得遠看錯了,可那分明是個,無關緊要,泰然自若的微笑!
一雙杏眼含情,甚至帶着些笑罵從汝的随心意味!
明明赴死的路,可他就是在笑!
直到齊銘在後面扒搖着他的馬缰扯起嗓子聲嘶力竭喊他,才晃回神來。
“韓首領!快!快去通知馮将軍!邊境戰事不是幾乎定了嗎,求他快些回來吧!拖出一日,姚先生怕是就多一日生死危機……将軍回來是打死我還是砍死我都無所謂,姚先生他這樣下去會死的,會被弄死的啊……!”
韓霖目光忽厲,點了頭,“駕“一聲猛夾馬腹。
幾名刀客沿漫長潮濕的地下長階徘徊巡查,發了腐的木闌外幾只老鸹輪着幽鳴,幾縷月光襯起夜色照到長階盡頭,被堵鐵門截了路。
隔絕了月光,鐵門內可就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完全黑暗。悶熱深處除了不知何處滴漏的水,水滴摔碎在冰冷石地面上破開,發出空曠回蕩着的破裂聲外,就是一片彌漫開濃烈血氣,叫人背後發涼的死寂。
鐵門外一陣響亮開鎖聲後,被人一腳踢開。先進來的刀客裸着的半身全是大塊暴滿肌肉,低頭在牆角摸索會兒,拾起個燈籠,用火匣點了亮,才側身讓了個面帶獰笑的男人。
姚十三在一片漆黑中聽見了聲響,恍惚中想驅動手臂緩神看個究竟,可除了陣陣鐵鎖牽動的冰冷清響外并不能引得絲毫動作,卻被一震刺骨窒息般劇痛駭然沖醒大腦,瞬間瞪圓昏沉雙眼,正對上那提在臉邊的燈籠上。
在黑暗中适應久了,強光忽然襲來晃得兩眼冒光,雙重疼痛難忍一聲輕嘆出來。
“唔……”
裸着半身的刀客将燈籠退後了些,轉身又去點燃附近幾座燭臺,火光盈盈下才看得清眼前慘狀!
姚十三此時被鐵索拴吊挂在個木樁之上,雙臂呈個微微上揚的十字,兩枚足有成年男人拇指粗的鐵釘毫無人性自琵琶骨直直穿透,将他釘死在木樁上!
整個人全身重量皆擎于這兩枚鐵釘之上,哪怕只是微弱成呼吸這麽小的動作都會痛得人生不如死,傷口滲出的血将一身白色裏衣染得通紅!姚十三這本就贏弱單薄的男人此刻就這麽被吊着,一雙細弱腳腕無力垂着,冷汗把整個人都濕了個透。一頭炫亮濃密黑發此刻全粘在頭皮上,臉上,背上;櫻紅晶亮的嘴唇因失血過多變得慘白幹裂;渾身連帶着牙關肉眼可見的微微顫抖,連呼吸都是極為小心細密,生怕再扯了傷口。
即便如此,一雙明眸還是熠着光彩,不帶一絲畏懼仇恨,甚至含着饒有趣味的笑意。
刀客每每對上這雙眼,都會覺得渾身連帶着靈魂被堪透般的不适。
“按您吩咐,都這麽吊了三日了,大人。”刀客禀告起趙文禮。
“也沒求過一聲饒?沒央人放了他?”趙文禮搓着下巴觑眼道。“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沒想到真有點意思。不愧是拿了馮家令牌的人,還是有些骨氣的。”
趙文禮走近些,擡手順着姚十三濕透的發梢而下,捏着他那瘦弱的胳膊摸到指尖,又摸回肩頭,冷笑道:“細皮嫩肉,就怕還沒等我玩夠,死了怎麽成。”
“趙大人手段毒辣且會掌度可是出了名的,只叫我受這些便死了,豈不是有失聲名吶。”姚十三雖是啞了嗓,卻還嘴角抿着笑意,淡然優雅道出話來。
“十三還期待着,能有別的什麽玩法呢。”
趙文禮聞言眉頭輕蹙,卻哈哈大笑。
“有意思!你這人真有意思!我就問你,去年秋日被流放的林大人途徑益州,卻遭了賊人襲擊全家斃命竹林!這看管不利導致朝廷命官無辜命喪的罪,你們可認!”
姚十三輕笑出聲,“原來大人是想讓将軍認了這莫須有的罪啊。林大人既被流放便已不算朝廷命官,更何況出事的地界已經過了這邊境,不算中原,自然也不歸我們負責。他們一家是死是活,這罪可扣不上吧?”
“能拿到馮将軍的令牌,先生可不是一般心腹吧?那這林大人一家死在哪兒,又怎麽死的,豈不就是随您所願?先生既然知道我手段如何,不如咱們一個省些力氣,一個少受點罪,這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當年護國大将軍叛國的罪也是這樣被定下來的了?”姚十三依舊是杏眼含笑,不帶一絲戾氣。“去年秋日的事兒了,怎麽如今才想起拿來說事,莫非……”
姚十三溫聲緩緩道來,卻是話中帶刺。“莫非是最近與護國大将軍一案牽扯到的幕後之人一個個皆慘死于非命,其中不乏幾位全家喪命。馮大将軍陰魂不散的傳聞傳得久了……作為主謀之一,趙大人可是怕了,想來斬草除根了?”
這一句可正是命中趙文禮軟肋,頓時面色一黑,扶在肩上那只手下移,把住釘在他琵琶骨上的鐵釘就是發力一轉!
“嗯啊!!!哈……”
本已經凝了的鮮血瞬間咕湧而出,姚十三疼痛難忍赫然閉了眼,咬不住唇慘叫出聲!
“一張爛嘴,別跟我逞能!我就問你,這罪,你認是不認!”
“不……認!”
“好啊你,看來還是不夠你受的!給我拉!!”
“是!”
刀客大步向前,扯起姚十三憑空可憐垂着的腳腕,這細瘦盈握的一手一個,用力向下扯去!
“呃啊————!!”
慘叫聲混着刺鼻血腥頓時充盈了整個暗室,整一個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姚十三在劇痛中攥緊疼到麻木的拳頭,無助失魂般揚起頭大口呼吸,鼻腔內滿滿的鹹腥,甚至清晰聽得到自己血肉撕裂分離,骨骼碎裂的聲音!
“不想被生扯掉兩只胳膊,你最好盡早給我認了!”
“哈……啊哈哈哈哈……沒……沒意思,沒新意得很!哈哈哈……”
“你笑個什麽!”
趙文禮對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得出聲的姚十三,比起震怒難耐,更多的還有莫名恐懼。
是什麽樣人,要有多強的心态才能在這種境況下,還說得出故意惹他怒火中燒的話,逼他對自己下更狠的手!
瘋子!
“好啊你姚十三,想要更多?那我今日便滿足你!”
趙文禮上前一把捏住姚十三的下巴,另一只手順着臉頰貼面而下,一路摸到纖細軟腰,再順其衣襟嵌合處而入,直探進身子裏去。
姚十三此時渾身都是濕透的,不知道是被血或是汗,反倒更讓那本就滑嫩的肉/體更顯誘人。
“這幅身子果真和臉蛋一樣漂亮,手感可不比小姑娘家差什麽啊?也不知道你們家将軍嘗沒嘗過這味道,不如我先來試試?”
奪其心智,先占其體膚。多少硬漢都抵不過這般□□,趙文禮可是打着個好主意,卻不知自己在做多蠢的事。
姚十三只覺得無奈又好笑,再好心提醒起來。
“趙大人,那真不好意思了。我這人全身上下啊,最不值錢的就是這幅身子。将軍品用起來是個什麽味道,大人若是想知道,不如給我放下來,十三還能好好陪您玩玩。這礙手礙腳的,大人獨自受累來成全我,何必呢。”
“你……?!!”
“十三入這總鎮府之前陪過的男人可不比大人您審過的犯要少。這招沒用,再換個法子,換個。”
草!怪不得這狗男人這麽會使話術,挑人心緒!
“好你個姚十三……算你厲害!但也就到此為止了!給我打!往死裏打!!”
粗麻長鞭布滿細刺,刀客又是強健有力,雨點一般抽在身上,每一道都是力道巨大,手法中還帶着拖拽!哪一道挨在身上不都是瞬間皮開肉綻,跟刀割一樣翻出血肉!再狠狠碾過,濺出的血崩了趙文禮一身,多拼命也噙不住的慘叫混起破空而響的鞭聲,再次無比凄慘着回蕩不停。
至始至終卻未道過一聲求饒,沒服過半點軟。
趙文禮嫌棄的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濺上的血漬,奮袂而去。
臨走前怒不可遏的留下一句話。
“我看這賤人的雙臂定是用不了了,那就給我再廢了他兩腿!叫他再給我高貴,給我清高!也只能像個惡心的長蟲一樣在地上爬一輩子!打死也不認罪是吧,那就給我弄成個廢人,生不如死活一輩子!”
鐵門再次随一聲轟鳴閉合,還這深夜一片歸墟的寂靜。
卻在片刻之後,傳出連半尺厚鐵門都擋不住的撕心裂肺般嘶嚎,久久不息!
是連巡邏着的刀客都為之一顫的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