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鞘
顧長卿今日為避耳目只帶了宋遠一個,兩人格外低調的穿着常服坐在個二樓不顯眼的位上喝酒,這一身打扮認誰看都只是個普通花客罷。隔着朦胧桃紅紗幔,可以清楚看到樓下歌女舞姬旖旎,舞樂聲柔腸。
兩人都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雖是辦公事來的,也還是渾身不自在。路過妓生掩着帕子看這五官周正刀刻般的公子哥笑嘻嘻抛去媚眼,顧長卿卻還自顧自喝着酒,自然就委身過去嬌媚的問起:
“官人們怎不叫幾個姑娘陪着?兩個大男人在這喝的叫個什麽悶酒呢?”
顧長卿極為不爽的挪了身子,宋遠趕忙清了清嗓解圍,“我們等人。待會兒的,待會兒。”
另一個滿身脂粉味濃妝妓生湊上去聞了聞,“官人身上香薰味好重,難不成是剛去了廟裏求佛回來的?雅興呀?”
“馮将軍什麽時候到。”顧長卿忍不住,問了宋遠一嘴。可宋遠又哪兒知道,明知是他大師兄無話可說硬憋出來話,只能硬接:“快了吧,約的也差不多是這個時辰……”
“馮将軍?”一位帶着大紅牡丹簪花的妓生假作面露乍色,回身和旁邊的姑娘侃笑說起:“燕燕,你聽這位官人真會說笑,他說他等的人是馮小将軍呢!”
随後便是一片莺莺笑聲。這群小妓可能也是覺得這兩人無聊,扇着團扇找下一桌尋樂去了。顧長卿這才松了口氣,道了句,很不容易。
叫他去除個百年半妖都沒這麽費心力。
就在這兩位“初出茅廬”的小道長尴尬得一籌莫展之餘,樓下一陣驚呼引得衆人矚目,剛剛還在莺莺燕燕的姑娘們全都嬉笑着跑到門外,二樓三樓欄杆上聞聲挂滿了看熱鬧的,兩人對視一點頭,可是終于到了。
果然,圍了一圈的人中央,是一位穿着檀色暗紋長袍,身材魁梧,威風凜凜氣宇軒昂的男人,梳着個高挑馬尾,挺拔的身形在這一衆人間還是鶴立雞群的一眼可見,在這不接見冷刃的花柳之處堂然佩長刀于身側,也是無人敢有诽議。馮漢廣身旁還跟着一位翠青道袍的漂亮公子,衣冠楚楚眉眼帶笑,杏眸似水,膚白如粉,不比這醉仙樓裏芳臉勻紅,黛眉巧畫的姑娘姿色差。
且不說這位漂亮公子,就馮漢廣來說,益州城的一把手,出了名的威望素著之輩,可是沒人不認得。他這大駕忽然光臨,連醉仙樓的老鸨子都措手不及,趕忙跑下樓來親自迎着。
這老鸨能撐起這麽大一座花樓,定也不是什麽一般人,看着三十出頭的年紀,卻絲毫不減的風情萬種儀态萬方,面對這位小将軍依舊泰然姿态,客氣的将人請進來軟聲問道,“不知将軍大駕光臨呢,小店都沒提前準備些什麽,真是得罪。敢問……将軍是為何而來?”
馮漢廣居高臨下的斜了她一眼,換了張邪佞笑臉應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男人來醉仙樓,還能是為了什麽?最近公事繁忙,怎麽,我就不能出來放松放松,尋些樂子?”
姚十三在旁邊撇到馮漢廣這張如此熟練輕薄的纨绔臉,當即躲閃視線打出個寒戰。他可是比誰都清楚,馮漢廣他不喜歡女人,還能把戲做成這般樣子,真是城府夠深。
老鸨子聽了話,立馬陪出一張專業的笑,招呼道,“來呀,今天醉仙樓所有上牌的姑娘們都去陪陪小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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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馮漢廣身後就跟着一大批姑娘,一路招搖引到滿臉寫着無所适從的顧長卿面前坐下。
這姑娘們看着原來将軍是有客的,那自然也要伺候好客,一個個跟牛皮糖一樣也不管顧長卿臉色都青成了什麽,紛紛往上硬貼。
顧長卿這就開始後悔了。
此等事故還是得從三日前說起,顧長卿在追城內蛇妖傷人事件,查了好些日子,最終鎖定到醉仙樓裏。蛇妖一族一向法力乏潰,但化形後卻生得極美,亦善使詐,以色/誘人,趁人無備之時取人肝膽,以煉自身修為。這種妖狡猾得很,妖氣又弱得難尋,甚至是有越是高階,妖氣越弱的天賦。
想若有蛇妖得修千年成人,怕是根本察覺不出。
他與一幫道友追了好久終于摸到些門路,自然不能輕易放走,可這花樓他與宋遠實在不熟,進去怕是沒幾個時辰就要被妖物發現本意,無奈之下才請求馮小将軍一助。幸虧馮漢廣十分心系民生,沒假猶豫便同意了他。
“蛇妖?”姚十三在旁邊小聲嘀咕了一句。“蛇這等可愛的小東西還能修成妖?”
“十三,這世上覺得蛇可愛的人可能也就只有你一個。”馮漢廣玩弄着手中酒杯調侃起他:“也就我能放任你養這種東西。”
說罷,他喚了身旁一個柳腰婀娜的姑娘:“沒看到顧公子酒杯空了嗎?醉仙樓上牌的姑娘就這麽沒眼色?”
那姑娘聽了趕緊媚眼颦笑給顧長卿添酒。誰知剛添滿,就被顧長卿一口幹了個底。姑娘一雙含情鳳眼閃過抹驚訝,卻也沒敢停下添酒的手,眼看顧長卿跟喝悶酒似的一杯杯接連下肚。
馮漢廣看到這笑得停不下來,擡手按下顧長卿要再舉杯的手笑道:“顧兄,你再這般喝下去,可是事沒辦完,我就該從這裏替你挑姑娘送回房了啊?”
顧長卿這才動了眼球停下手,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僅這一會兒,便因為不知道做些什麽好緩解尴尬,已經和宋遠斷斷續續喝了快兩三壺,還真有些犯乏。可又實在不知該再做些什麽好,只能任憑那些個姑娘在他身上摸來摸去,胡亂應付着那些撩人話術。
另一邊的姚十三也沒好到哪去,他一個長得如此眉目如畫的美公子可不常見,姑娘們自然也願意陪這樣的俊美人兒。姚十三雖一邊緊靠着馮漢廣,再擠不進人,可另半面靠着他的卻是個露着半面酥/胸珠圓玉潤的美人,一直攬着他半邊胳膊往上貼,嬌盈盈地遞着酒杯。
姚十三起先還沖着他的小将軍使了幾個求救的眼神,無奈馮漢廣懶得管他,反正是他自己非要跟來,自讨苦吃。姚十三眼瞧沒戲,畢竟他以前也是幹這行的,不要臉這種事——手拿把掐,幹脆豁了出去,在他好奇了許久的姑娘軟雲之上,捏了一把。
這一出格舉動可是引得姑娘嘤地一聲喚出來,撒嬌似的敲了他胳膊一,嬌道:“哎呀,公子可真是調皮。”
“好軟……”
姚十三不由感嘆一聲,竟伸手再環住那姑娘的柳腰,将她靠在身上,大膽擺弄起來。這姑娘可是沒成想這位長得如此白璧無瑕,好似賢人文士的公子竟會如此輕狂放肆,驚喜間叫得更歡迎起來。
這可引得身旁笑得一臉公式的馮漢廣後背都僵了。光顧着給兩位道友解圍,就已經夠他焦頭爛額,怎得這身邊的姚十三倒還一副真心愉悅的模樣?火氣上湧又無從宣洩,誰知姚十三還天真無邪的回過頭在他耳邊難掩欣喜悄悄道了句:
“将軍,原來女人都這麽軟的嗎?這也太好摸了吧?”
“你他媽的沒摸過女人嗎!”馮漢廣一時氣不過,顧不得什麽臉面的全撒在他身上,吼了一句,在場瞬間鴉雀無聲。只有姚十三吓得一顫,眨巴着雙無辜大眼,卻還沒停下揉着軟雲的手,怯生生回道:“我……沒摸過啊。我長大的地方都是……男人…………”
“我操……”
馮漢廣覺得自己頭都大了。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今天才會答應顧長卿幫這個忙,才會答應帶姚十三來這種地方!
樓下舞臺忽然傳出一陣笛樂聲與歡呼聲,恰到好處地解了如此尴尬,好像是今夜的重頭戲要來。馮漢廣緊借這個空隙喊退身邊妓生,叫她們都滾遠點別耽誤看戲。幾個姑娘也是被吓得不輕,不知哪裏觸到将軍逆鱗,紛紛小跑着散了去,才算讓這一桌一塌糊塗的四人喘了口氣。
不過細算起來應該說是三個人,畢竟姚十三還在對那對兒軟綿綿的蜜雲戀戀不舍。
幾人向樓下望去,原來是個西域那邊來的雜耍戲班子。這些個西域來的姑娘們紅紗掩面,無不是楚腰纖細,盈盈一握,身上紗料少得很,露出一雙纖細筆直的長腿,衣衫上金片銅鈴随身而動,脆響撩人,跳起舞來可謂是奪魂銷魄,掌聲吆喝聲沒斷過。
接下來便是變戲法的階段,見表演者取火一片入口,驚呼聲後,火滿口中噴湧而出,卻未傷分毫,或是将人舌以刀截斷,半舌示人,取含續之,竟還完整。這種在中原可見不到的戲法,衆看客倒是觀得津津有味。
沒了那些姑娘吵鬧,馮漢廣這會兒是真的輕松下來饒有趣味觀起戲,入了神,還下意識去撈姚十三的身子,接他倒的酒。誰知姚十三可看得比他認真多了,像個從來沒出過門的好奇娃娃,走着神酒全都倒漫到馮漢廣袍子上。可是還沒趁馮漢廣罵他,慌手慌腳的撲騰着給他擦,羞急得小臉通紅。
馮漢廣氣得要命,彈了他個腦瓜崩,罵道:“就這麽喜歡看姑娘,給你賣這兒算了!”
姚十三無辜眨着鹿似的杏眼笑,小心問:“将軍我這……這裏應該不要男人吧?”
“屁話這麽多,擦不幹淨就給老子舔了!”
“我擦,我擦還不行嗎,真是的……就知道與我生氣,對那群姑娘都比對我柔情。”
姚十三不滿,悶聲委屈起來。
宋遠在對面看着這兩人打情罵俏,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感情臺下的戲都沒有這倆人好看,原來獨霸一方聲名遠外的馮小将軍竟然和……府內軍師好像有點什麽特殊的關系?
龍陽之好以前也只不過是耳聞過罷了,今天親眼一見,雖不敢妄自定奪,但也足夠對這個戀愛都沒談過的小道士足夠沖擊。捂着嘴不敢聲張的以手肘拐了拐顧長卿,想與他談論一下,卻沒想此刻顧長卿正閉着眼,不耐煩的斥了他一句,“別擾。”
宋遠這才發現此時顧長卿已經悄然在桌下織起張探測妖氣的咒網來。當即自愧不如,拍了拍自己腦袋,叫自己清醒點,我今兒不是來看戲瞧美人的,是來捉妖的。
随一陣迷幻木笛聲起,轉眼間就到了壓軸的節目。
只見一位赤腳的紅紗衣姑娘走上臺,腳腕手腕皆系着精致的寶石鏈子,細腰似柳,冰肌玉骨,薄面紗也擋不住她那精致高挺的五官。與中原的美人不同,這位西域美人可是天姿絕色,濃墨淡彩,鮮眉亮眼,看上去似乎年歲不低,與那些舞女不同,散發出成熟穩重,宗師氣息。每行一步,似有神氣萦繞。
此等華麗美人怎是輕易可見,自然引得臺上一片歡呼口哨聲。美人微微欠身行禮,面紗下若隐若現着嫣然一笑。
“這位便是西域巫女,依明姑娘!今日便要在此處向大家展示西域幻術!難得一見,諸位莫要錯過!”
西域巫女翻手成霧,在這熱火朝天柳衢花市間,看起來如同一只自在翺翔的鷹鳥,以霧霭為衣,薄露為食,黑發在這燈火間鎏上金色光暈,肌膚上流淌着蜜水,無畏于一切的風花雪月,不近這人間煙火,也不應屬于這紙醉金迷之地,是困不住的籠中鳥,是屬于大漠的孤煙一縷。
驚嘆聲起——
醉仙樓內飄起了雪。
季冬飛雪并不是件什麽稀奇事,可這是在室內,是暖爐人浪與燥氣升騰起悶熱濕暖的醉仙樓。
雪花稀疏大如鵝毛,旋轉飄忽不定而下,伴随着巫女一聲響指,皆化作翩翩雪蝶,攜着寒風扇起薄翅飛向衆人。人們驚喜的伸手去接,更有張着嘴等落下的,看得可是津津有味,顧長卿此刻聞聲也微微睜開眼,展開手心,接住一只飛得歪斜,颠簸不定的雪蝶。
雪蝶觸碰到手心的一瞬,便被體溫暖融化,消成一灘水在掌心。美好事物皆若如此,咫尺仿佛唾手可得,到了手,卻是一場泡影罷了。
顧長卿目色徒然一抖,與宋遠相視而謀。他悄然靠近馮漢廣身邊,面目嚴峻問道:“将軍,過後可否叫這位巫女上來一敘?”
馮漢廣還是一副目不轉睛,屏息凝神專注于表演的表情,只是稍微換了個動作,翹起腿來側到另一邊,沖不遠處一直靜候觀察等着他發話的老鸨子勾了勾手指。
老鸨馬上換上一臉讨笑的小跑過來,媚眼眯成一條斜線,谄媚道:“将軍可是有何吩咐呀?”
“哦,我這位朋友對幻術頗有些好奇。”馮漢廣挂着個纨绔子弟的模樣,心不在焉吩咐道。“待會問兒表演結束可否帶那位巫女上來一敘?”
“這……”老鸨子有了幾分猶豫,但又不敢頂撞了将軍,只能陪着笑解釋起來,“不瞞将軍,那位巫女不是我們醉仙樓的人,只是巡演到我們這兒罷了,一向賣藝不賣身的,咱家也不好強迫……”她那精怪的眼睛一轉,浮誇謹慎的貼到馮漢廣耳邊吹風道:“何況我聽說她是有過婚嫁的!将軍您看……”
“廢話真他媽多。”馮漢廣被她貼得煩,回頭冷眼一翻,動作時帶着腰間長刀敲了桌腿,像個随時能揮劍砍了人的霸官一般,狠聲吓得老鸨渾身一顫。
馮漢廣雖是個遏惡揚善,享四方贊譽的總鎮将軍,可同時這人雷厲風行锱铢必較的性子也是遠近聞名,又整日待在軍營裏,市民們與他也少有接觸。全靠坊間傳聞維持着的形象,倒也傳得愈發兇神惡煞,殘酷無情,長刀嗜血,殺人不眨眼。無論從尊卑,還是人性上,人們大都還是又敬又畏的。
“我說要人侍寝了嗎?就上來交談幾句,有何不可?”
“行,行得通,我這就叫人去請!”這老鸨哪還再敢道個不字,保命要緊,趕緊點頭哈腰陪着笑,手中小扇敲了敲旁邊跑腿小二的胳膊,意思他趕緊麻溜去請人,自己一邊連連往後退,一邊咧着個粗脂俗粉的笑。
果然沒出一會兒,那西域巫女剛下了臺,就有侍女小跑過來貼着耳根說了些什麽,接着她擡頭向這邊看了看,再點點頭。顧長卿坐在上頭冷眼旁觀,看得是一清二楚。不肖片刻,她便帶着個也穿着西域服飾的侍女走了上來。
離近了看,這位巫女大人的姿色确非凡人,即便已經過了二八妙齡,那一雙明眸還是含情脈脈,薄紗下隐隐可見罂粟般妖冶美貌,年歲似乎只在她身上增添了幾分成熟韻味不說,身上還散着異香。
她只是悄然笑了笑,向這四人行了禮,一言未發。倒是身後的侍女先發了話,道:“巫女大人久仰馮将軍大名,如今得一見甚是有幸。只是我們巫女大人不會講漢話,有什麽想說的,還需小侍轉譯。”
馮漢廣點點頭,招呼她坐下,又示意周圍陪着的随從陪侍小二什麽的都退下,遮了青竹幕簾下來,隔絕笙歌,別有洞天。眼見無關的人都離開,顧長卿從桌下抽出手來撐在桌上,向前探了些身子,神情嚴肅正襟危坐。
依明巫女微笑對着四人,提起酒壺倒在顧長卿杯中。
姚十三看在旁邊,眼皮微微一抖。
只這一個動作便可看出此女并不一般,若是放在常人,首敬必然為正位上的馮漢廣才是,她這舉動,分明就是知道誰才是為她而來之人。
顧長卿自然也是看得懂,啞然一笑,将兩只手全都搭在桌上後,沉聲道:“既然姑娘是個聰明人,那在下也便不再含蓄直問了。”
他擡頭正視依明那雙深邃的勾魂眼,毫無退縮之意,說:“姑娘剛剛那場表演,施得可不是幻術,是……妖術吧?”
那侍女很明顯的自眼中掠過一絲驚詫,反倒依明還是持一副端莊秀麗之氣,毫無波瀾,歪過頭朝她說了些什麽,是西域話,幾人聽不懂,只聽得她喚了那侍女“阿娜爾”這個名字。
這名叫阿娜爾的侍女聽過她的話,微嘆了小口氣,沖幾人回道:“是道長好眼力。”
顧長卿眉頭一擡,感覺身旁宋遠的身子都僵了。宋遠這時怕是滿腦子都是我僞裝得這麽好,道袍沒穿,法器未亮,哪想一句話就被點名了身份啊?
好在顧長卿心性極穩,也不急,慢條斯理道:“幻術皆為幻影,并無實體。但姑娘的雪蝶可是真的為雪所成,遇熱即融,可不是光憑幻術便能達到的境界。”
依明笑答,以阿娜爾傳譯:“只要道長想看,我還可以幻出雪螢雪羽雪芙蓉來,雕蟲小技,不足挂齒。”
說完,竟無絲毫避諱的當面從指尖繞出朵雪做的小花。
馮漢廣在旁邊還一副看熱鬧的興致勁兒,忍不住問了顧長卿一句:“顧先生果然奇才異能啊,這麽快就要抓住了?只是這妖怎麽長得……和真人一樣?”
馮漢廣這一問,正點在了當下顧長卿疑慮不解之處上。這位巫女可以說身上毫無妖氣可言,甚至與常人無異,也并未着了他在這醉仙樓裏布下的陣。可既然如此,又如何解釋得了她所施妖術,又是如何一眼看穿自己真實身份?難不成……
顧長卿細細打量了一遍眼前巫女,難不成又是一位像艾葉似的琢磨不透的大妖?
不可能啊,這世上哪來這麽多大妖随随便便就給他撞見,況且艾葉再是氣弱他也察覺得到。
大妖本隐匿不了自身狂海般翻湧的妖氣,艾葉是屬實在大妖的範疇內弱得離譜……可她又是怎麽回事?
依明巫女見他疑慮,覆手蓋在顧長卿手上,将指尖小花送到他手裏。觸到顧長卿手掌的那一刻,他根本就探不到絲毫邪氣,反而只是盈盈飄渺之氣,入手即化。
“偶然學會的江湖伎倆罷了,如今也都快散沒了。”依明巫女說着,同時将手也收了回來,免得讓人心覺無禮。“道長今日是來捉妖的吧?小女子不才,一界習學巫術之人罷了。可惜妖不是我,另有其人。”
話音剛落,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尖叫,接着便是人群慌不擇路奔跑逃路之聲,慘叫與驚呼不絕于耳,夾雜着“有妖啊!”,“救命啊!”“好多蛇啊!!!”的叫喊!
幾人相視一驚,馮漢廣側目而視,抽刀一揮便劈開那寬厚竹簾,”嘭“地爆開,碎竹條混着煙塵炸了滿天!
馮漢廣怕濺出的碎屑劃了姚十三,揮手把他塞到身後橫刀于身前,顧長卿也很快站起身,從大袖中甩出自己的破邪劍來,怒呵起身旁還在發呆的宋遠道:
“妖物着了陣了!還傻愣着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