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仁慈又熱心
片刻之後, 一陣溫暖而黑暗的力量自四面八方的地下彙聚起來,很微弱,微弱的就如同是從不知何方傳來的一陣電波, 擾亂了信號發出的電流音。
從這微弱的噪音中,蔓心聽到一個辨不出年紀的女子聲音:“孩子, 我從不收割任何人的生命,但如果是為了拯救更多, 而要禁锢或者治愈被污染之人,我才可以施以援手。”
然而也許是這句“神谕”實在太微弱,蔓心聽的清清楚楚, 可那小姑娘卻并未察覺到。她沉默片刻,又絮絮叨叨的祈禱了一陣, 似乎并未領受到什麽,失望的起身。
一個同上位存在這麽不客氣的要這要那, 結果靈性低的要命, 連這種明示的回應都領受不到可還行。
發現對方是個菜, 蔓心也就不急于直接在這個場合去逼問了。若是鬧開,她到底不是貴族身份, 誰面上都不好看。
好歹霍爾霍斯還是個親王不是, 他今後可能還要用這個身份找樂子呢。
而蔓心又不能将所有見到自己的人都殺了,她沒這種癖好。
于是她收斂氣息,躲在陰影中,趁着那小姑娘轉身離開時, 記住了她的容貌打扮——
因為身形太瘦弱,之前離得又遠, 所以并未注意到, 如今才發覺, 她穿着相當之華麗,就算今日的舞會上,都絕對是地位偏高之人,縱然容貌不算出衆,也一定有人認識,回去之後找來搭讪的人随便問下,就會知道她到底是誰,又為何如此痛恨新皇後了。
受邀來參加她的生日舞會,其實并非她這一黨?宮廷鬥陣還真是有趣。
而在那女子走遠之後,蔓心小心的從一處陰影迅速轉移至另一處,想看看她到底是在對着哪路神明祈禱。
而這一看不要緊,看過之後,蔓心瞬間尴尬起來。
希臘語可還行!
所有玩家來到亞基大陸之後,都默認會使用這兒的通用語,那是一種類似英語,但要更加複雜,共有36個字母的語言,發音也比英語柔和,略微類似法語,卻沒有讓人頭疼的小舌音。
而在冥府,除了通用語之外,當地一些身份比較高的人,在書面記錄和篆刻時,用的是玩家中幾乎無人看得懂的古埃及語。
這是地球上已經失傳的語言,用出來反而會顯得制作組很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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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
希臘語,如果蔓心沒記錯的話,學小語種的人是能讀得懂這玩意。
蔓心能有印象,當然得益于她如今強過一般人的精神力所帶來的超高靈感,但這個線索,放在別的玩家那,也是大概率能間接的找到翻譯。
她蹲下身仔細辨認。
黝黑而潮濕的泥土上,細小的石子拼成的字跡,并不很清晰。
蓋亞,大地之母,孕育萬千的起源……
“誰在呼喚我?”
一個溫柔的女聲突然從身後響起,将蔓心下了一條。
卧槽!我确定沒念出聲,這就讓神明親自到場?
好在并未感受到怒氣和殺意,所以蔓心才強行控制住自己,沒頭也不回就奪路而逃。
冷靜,你能行的,又不是第一次見到神明了!
而她轉頭之後,背後神明這個化身,樸素的讓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似乎不是正身?
也對,若真是本尊莅臨,不可能這麽沒排場,沒有魔力散逸。
純然有黑色的濕潤泥土聚攏起來的,十分粗糙的人形,大致上是個身材姣好的長發女子,面目上卻模糊一片,沒有五官。
并不是發聲,而是傳輸來了意識,就如同先前回應那個小姑娘一樣。
是根據祈求者的精神力強弱來決定回應的力度?
這倒是很溫柔,不然的話,貿然的神降所散逸的魔力,也足夠很多精神力弱的人直接被侵蝕而崩潰的。
之前梅傑德神遮遮掩掩,不管是名字也好,真容也罷,都幾乎藏在諸多的神名之中,若非有霍爾霍斯給她開的後門,她拿頭想也沒法從那麽多埃及神中篩選出梅傑德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
然而蓋亞竟然同他截然不同,就這樣大大方方的,将她的存在和尊名,用異常明顯的方式擺在了臺面上。
她到底是抱着怎樣的打算呢?
蔓心不說話,蓋亞的人偶也不說話,就如同一個孩童堆起來的泥偶。
太尴尬了,蔓心覺着,若是這樣僵持下去,只會是她先因為肌肉緊繃而不得不跪下。
于是硬着頭皮開口:“尊貴的母神,我想請問您,那位冒充死亡騎士的,異界而來的訪客,是直接從您這兒獲得了力量嗎?”
泥偶沉默片刻:“是的,他來到這裏時奄奄一息,被□□裏埋藏的法器侵蝕,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我幫助了他,給了他抑制住這種痛苦,可以在地底沉眠,直到死亡的力量。”
這還真是仁慈,不僅仁慈,還熱心!
不愧為大地之母,這聖母的等級,蔓心果然自嘆弗如。
而這也将死亡騎士的行動模式,都解釋的一清二楚。
難怪要不惜一切修建地下祭壇,因為他必須要在地底,借助蓋亞的力量才能抑制痛苦,真身根本就無法上到地表去。
“那您知道嗎,他運用這樣的力量,殺死了很多人,如今還在計劃着殺死更多。”
蓋亞的化身沉默片刻,并不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是在搜索證據,還是在辨別她這話的真真僞。
蔓心倒是問心無愧,哪知人偶卻突然擡手,在手心用泥土捏了一個很簡陋的鑰匙,舉到蔓心面前。
“我看顧我的孩子,但我并不能控制每一個,你要抱怨我的仁慈嗎?”
沒等蔓心回答,她又繼續自說自話:“抱怨也無所謂,這是神明賜給人類智慧的代價,我可以包容你。拿着這個信物吧,在你需要救助時,可以再次呼喚我。”
蔓心沒料到,蓋亞竟然是這樣根本就不聽人說話的性格,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接過鑰匙,就看面前的人偶開始崩塌。
她眼疾手快的将那已經碎裂的手中,那枚若是摔到地上就要粉碎的鑰匙撈了起來。
鑰匙是用泥捏成,其中蘊含着非常微弱的魔力,十分脆弱,大概只能使用一次。
她瞥了一眼那寫着蓋亞之名的泥地,心說大概剛才那小姑娘大約是偶然間得到了契機,曾經召請過一次蓋亞女神了。但是在最初的媒介失效之後,以她的感知力,就算蓋亞給了匹配她精神力的回應,她也察覺不到。
梅傑德有用人類來找樂子的習慣,所以他會主動搞事,性格也鮮明,甚至可以有來有往的對話。
蓋亞卻不同了,看不出她的目的,也看不出她所重視的人和事。
大地之母,大陸上每一寸土地都有她的權柄,若是無法找出關鍵點,那這鑰匙該去什麽地方找,可就真是毫無頭緒,如同大海撈針了……
而她的魔力溫和又隐匿,細密的存在地極之間的每一個角落,怕是真的地毯式搜索,也未必能找得到。
堂堂正正的露面,卻比梅傑德那邊還要棘手。
她将那鑰匙形狀的泥土用手帕包好,随後匆匆趕回宮殿。
舞會已經進入尾聲,但蔓心還是敏銳的找到了先前那個小姑娘。
這功夫,她也顧不上等哪個人來搭讪才問了,她将回來時從地上撿的一顆自那姑娘裙擺掉落的珍珠放在手心,直接攔住一個女官。
“這是那位小姐衣服上掉下來的,我并不認識她是誰,貿然上去搭話有些不禮貌,你能告訴我一下她的名字嗎?”
女官蹙眉,她似乎很瞧不上蔓心這個“情婦”的身份,只是迫于涵養和工作職責不得不掩飾。
“那位小姐?您可能是從來沒接觸過皇室,所以很多事情都還不明白吧,那一位可是如今的長公主。”
見蔓心并沒露出什麽格外震驚的神情,她眉心的川字皺的更緊了。
“并不是不入流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而是已經過世的上一任皇後所出,是帝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長公主。”
蔓心仍舊不很驚訝,只是才意識到——
這位新皇後年紀雖然輕,而她的老公卻不盡然,連女兒都那麽大了。
這才有點宮鬥的樣子嘛,雖然構架仿佛是借鑒了白雪公主……
至于繼承人什麽的,你看我在乎嗎?
就算她身份貴重,可也仍舊是個自己沒法謀劃一切,要去求助于未知的神明,而最尴尬的是,靈感弱的一逼,神明回應她她都接收不到。
真心實意的,蔓心有些同情她。
她的無能為力,和幾個月前的牧師……也就是她自己,真的太像了。
那女官卻似乎覺着蔓心實在是不可救藥,輕哼一聲。
“皇室的禮服從來不需要修修補補,在正式場合不會穿第二次的,所以這種小事,你就不要去打擾公主大人了,但你将這珍珠留作紀念,倒是可以。”
把她想的那麽小家子氣?無所謂啦,她不是很在乎。
蔓心懶得搭理她,就算是鄙夷,總比觊觎她美色的目光來的讓人舒服多了。
再者說,跟這女官多說一句話都算浪費時間。
蔓心沒有生出教訓這女官的心思——這坑是霍爾霍斯挖的,平心而論,如果是她來看待一個大佬的平民情婦,也很難不帶着有色眼鏡看人。
她再次看向那位公主,她夠心細,竟然看出來皇後的不對勁,而且還能屢屢窺探卻又全身而退。
這如果是一個标準的宮鬥文,那她一定屬于勵志型女主,只可惜,她并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看起來是全然的人治社會,其實是披着低魔外衣的皮,全然由高魔設定支撐起來的位面。
怕是全力以赴,也很難撼動時代的進程。
作者有話說:
這是不知道為什麽需要加班的作者,生無可戀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