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楚滄“嗤”地笑了出來,眉目間覆蓋上冥冥冷色:“你這是何意?”
比起他陡然的警備,楚明歌顯得氣定神閑:“沈琢玉我不會交給你,你可以死了這條心。”
楚滄神情益發陰郁,楚明歌又補充道:“不過,我也不會讓你空手而歸,大周需要的明石礦和藥材,我可以以最低價買給你,至于沈琢玉,你想都別想。”
楚滄看向院中的少年:“哥哥打算用他換沈琢玉嗎?”
他的語氣中帶了清晰可聞的不屑:“哥哥用一個奴才打發我,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楚明歌的聲音似乎有些低迷:“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好用的奴才。”
楚滄抱臂環胸,完全不将他的話放在心上:“這樣的奴才我有無數,要他何用。”
楚明歌面色轉冷,猛地出手擊向楚滄,楚滄倉皇應對,電光火石間,楚明歌的手腕扼住了他的喉嚨,楚滄袖中的匕首也頂在了楚明歌腹部。
楚滄冷笑:“這就是大晟的待客之道?”
“與大晟無關。這是我最大的讓步,要是你不願意接受,那我也不會強求。”楚明歌啓唇一笑,唇齒間似有森森的寒意:“你現如今身處大晟,我想對你些做什麽易如反掌,識時務者為俊傑。”
楚滄目眦盡裂:“楚明歌你敢?!你就不怕大周的百萬雄兵嗎?!”
“敢不敢不是我說了算,要看你怎麽抉擇。楚滄,你難道忘了,大周只有你一個皇子,要是你折在大晟,我們運籌帷幄冷血無情的父皇,會怎麽做?”
他音量微沉:“我身上流的,也是楚氏的血。”
楚滄整張臉迅速暗淡下去,他只停頓了須臾,便做出決定:“除了礦石和藥物,我還要別的。”
說話時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都扭曲着。
楚明歌點頭應允:“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都可以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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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滄看向院落中絲毫不知自己已被賣掉的少年,咬出一縷陰沉沉的笑:“那個人,就跟我回大周吧,今晚,就請哥哥送他過來。”
楚明歌心尖無緣無故一突,他強壓下異樣的感覺,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麽扭曲:“好。”
雲緋被內侍領到一處院落等待,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他正猶豫着要不要自行離開,先前那個內侍又疾步到來,請他去理政殿。
理政殿侍從一如既往的肅穆,楚明歌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四下無人,他的臉隐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平添幾分寂寥。
不知為何,雲緋竟生出今日一見便是永別的絕望感。
他咬了咬唇,雙膝一軟,重重跪了下去。
“不知殿下急召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楚明歌自高而下瞰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眸裏墨色漸漸凝聚成小點。
雲緋來得匆忙,身上的衣衫尚未換下,
腰身柔順地彎傾下去,墨發并未如從前那般束起,随着他的動作拂落一地,如纏綿的藻荇。
便是女子,也沒有這麽好而華麗的長發罷。
為了讓楚滄對他有興趣,楚明歌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打扮他。
所選衣料皆是上等的織雲錦,行動時如雲遮霧罩,籠着一襲袅袅輕薄的紅雲,腰身不盈一握,襯得肌膚益發白皙,簡直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雕,每條線條包括走向都包含着精巧的構思。
楚明歌從未這麽認真專注地看過他。
等他真正看清他的容貌時,雲緋已被他轉手贈予了他人。
從今以後,這個人,就是別人的了。
沒有什麽不對的,身為他的主人,他想如何處置他是他的自由,他不會有錯,也不會後悔。
楚明歌抛開那些讓人煩惱的隐隐作痛的感觸,開口,聲線如同浸骨的涼冰:“大周太子看中你,孤做了一個順水人情,将你送給了他。”
地上的少年怔怔地擡起頭,他費勁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聽不懂他話裏的含義,長長的睫毛撲簌簌扇動,底下水光濕潤,很快就被霧氣染濕了。
喉頭哽咽,他生怕自己逸出不該有的嗚咽聲,便本能地咬着下唇,直至唇上現出一道細細的月牙印。
實在……有些可憐。
楚明歌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怔愣了稍頃,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楚滄看中你的人品,是你的榮幸,今晚,你就去他住的芙芷宮。”
又是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接連幾個天大的消息,炸得他頭昏腦漲,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起來。
楚明歌緊盯着他:“雲緋,你會乖乖聽話吧?”
他又能說什麽。
服從命令早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還可以說什麽呢。
雲緋狠狠一掐手心,終于喚回了神思,他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緩緩吐出胸腔中的濁氣:“屬下明白了。”
楚明歌走下龍椅,向他伸出手。
雲緋看着那只修長的手,猶豫了下,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楚明歌微微發力将他拉起,摸了摸他的臉龐:“不高興嗎?”
雲緋搖首,楚明歌和顏悅色,從未有過這般溫和的時刻:“要是難過的話,可以哭出來。”
“當着孤的面,你可以放聲大哭,宣洩心中不滿。到了楚滄身邊,就沒有這麽随意了。”
雲緋唯有苦笑:“屬下并沒有……”
楚明歌看見他通紅的鼻尖,嘆息一聲,輕而有力地抱了抱他。僅僅須臾又分開,雲緋低頭一看,手心多了一個紙包。
“這裏有兩人份的毒藥,你盡力讨好楚滄,等你上了他的馬車,就把這份東西下到他的茶碗裏。”
雲緋攥緊紙包,楚滄毒發身亡,他則畏罪自盡,到時即使大周皇帝暴跳如雷,也回天乏力。
到那時大晟與大周皆是楚明歌的囊中之物。
楚明歌将所有棋子利用盡全部的價值,然後毫不留情地丢棄,他無疑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楚明歌沉吟片刻,又道:“罷了,楚滄狡猾多疑,下毒之事暫且擱置,等你到了大周,他對你有了信任的時候再伺機行動吧。”
雲緋木然地點了點頭,轉身欲離去,楚明歌忽然叫住他。
“慢着。”
雲緋背影一頓,轉過頭看他。
那對狹長濃麗的鳳眸猶如兩簇燃燒着的火焰,穿越千山萬水,烙在他的眼睛裏。
“雲緋,孤相信你,會盡職盡責完成這個任務。”
倘若前面的話震駭大過于痛楚,後面這句話無異于錐心之語。
雲緋扯扯唇角,笑意未綻開便消散了,深深俯首,拜別楚明歌。
他很想告訴楚明歌,不必時時試探,他絕不會背叛自己的主人。
楚明歌一直目送他離去。
芙芷宮雕梁畫棟,雲緋一到就有人領他進去給楚滄請安,進入內殿前,他的兩條腿分外的軟。
芙芷宮裝飾得美輪美奂,晃得人眼花缭亂,雲緋好不容易适應迷離璀璨的光線,一回頭,只見正中一道颀長玉影,坐在椅子上擦拭着手裏的寶劍。
那個男子的眉眼和楚明歌有幾分相像,相比于楚明歌的冷淡疏離,倒是多了一些随性灑脫。
長劍猛地脫了手,直直飛向雲緋,凜冽的風呼嘯而來,雲緋不躲不避,任由長劍擦着鬓發而過,長劍釘入牆壁,一縷黑發随之軟軟墜地。
雲緋瞥了眼掉在地上的寶劍。
他無端端有些遺憾,若能一劍封喉,也不必遭受随後的羞辱。
楚滄淡然一笑:“好膽色。”
口吻平靜,聽不出是贊賞還是別的意思。
他揚一揚下巴:“把劍拿給我。”
雲緋依言照做,楚滄持劍在手,慵懶開口:“叫什麽名字?”
“……雲緋。”
楚滄點點頭:“和你這個人挺相配的。”
“孤不喜歡年紀太小的,你今年幾歲?”
“十六。”
楚滄盯着他的面容上下審視,朝他招了招手:“脫了衣服,到孤跟前來。”
雲緋深深垂首,半晌沒有動作,楚滄一掀眼皮,語氣不耐煩:“聽見沒有?楚明歌難道沒教過你侍寝的規矩嗎?”
雲緋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無比窘迫地扭過了臉。
看清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羞惱,楚滄微微一愣,旋即心頭雪亮。
“原來是這樣。”楚滄抵着下颚露出了然的笑,笑容裏有譏諷亦有無奈:“難怪這麽痛快地給我送人,原來是自己玩膩了不要的。”
楚滄沉默着,随意支起手臂,劍尖漫不經心地挑開雲緋的衣扣,一路向下,直至割斷他的衣帶。
衣扣崩飛一地,楚滄冷冰冰道:“孤幫你解了衣服,別讓孤親自動手給你脫。”
雲緋僵硬地擡起手,
随着衣衫剝離,他的身軀逐漸展露在楚滄眼前。
楚滄的眼睛裏有一根弦徐徐繃緊。
他的膚色極白,像一捧不化的雪。原本應該如白玉般無暇的身軀布滿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傷痕,破壞了這具身軀的美感。
楚滄震驚了一會兒,徐徐開口問道:“你是幹什麽的?”
“屬下……從前是保護殿下安危的暗衛。”
楚滄瞬間來了興致:“你一個暗衛,如何爬了楚明歌的床?”
雲緋雙唇發白,微弱地搖了搖頭:“屬下……”
楚滄笑了:“不願意告訴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