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是個活土匪
喂完馬的徐聿剛一回栖子堂, 就瞧見了蔣幼清跟歲杪從後門離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 快步小跑了兩下, 沒有看錯,的确是她們。
一時愣在了原地, 什麽情況?她們怎麽會來?
姚十初送完人出去, 再回來就碰見了愣在原地的徐聿,環着胳膊, 挑了挑眉毛——
“又呆什麽呢?瞧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了?”
“瞎說什麽?”徐聿抖了抖肩膀。
“難道不是?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徐聿蹙了蹙眉頭,走到姚十初身邊——
“哎, 那姑娘是不是姓蔣?”
姚十初忽的頓住——
“你怎麽知道?你認得?”
“真是她啊。”徐聿點了點頭“認得,這就是去年跟爺兒從人牙子裏,一塊救下猛兒的那位姑娘。”
“什麽?”姚十初一聽,臉上的表情也怔住了“竟又這麽湊巧的事情?”
“她來什麽事啊?”徐聿好奇道。
姚十初抿着嘴唇,理着衣袖上的褶皺, 輕聲道:“也沒什大事,說是讓咱們爺娶她。”
“啊?!”徐聿被這話驚的腳下一顫,差點沒摔過去, 急忙扯住姚十初,眼睛又瞪大了起來“你說什麽?!你、你再說一遍?!她要幹什麽?!”
“輕點!那麽大力氣幹嘛?”姚十初一巴掌打落他的手, 揉起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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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我、我是被吓着了, 沒掌住力道, 捏疼了?”徐聿眨巴着眼睛, 手就又想伸過去“那我給你揉揉——”
“少動手動腳的。”姚十初瞪眼道。
徐聿這才又讪讪的把手收了回去, 嘟囔道——
“誰動手動腳了, 還不是你說疼嘛。”
“你嘀咕什麽?”姚十初皺起眉來,厲害道。
“沒、沒什麽——”徐聿趕忙擺手,往後退了兩步,随即指了指書房“爺,還在裏面啊?”
姚十初有些犯愁的呼了口氣——
“先進去瞧瞧,估計這會兒在裏面生氣呢。”
“怎麽會要咱們爺娶她呢?也沒見兩人有過什麽聯系啊,猛兒那事都過去一年了,不能是那時候就愛慕上的吧?”
“別瞎猜了,進去問問爺,就知道了。”
徐聿跟姚十初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此刻的薛晏榮坐在椅凳上,身子挺得直立立的,臉上的表情緊繃着,額間的眉頭高高皺起,吸氣呼氣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但凡長眼睛的都瞧的出來,這是生氣了。
徐聿跟姚十初也沒敢貿然開口,只候在門前,火塘裏不時傳出噼啦的聲響。
過了不知多久,姚十初覺得腿有些麻了,動換了下身子,上前走近了些——
“爺,您喝茶嗎?我去給您沏一杯來?”
薛晏榮也不說話,依舊坐在椅子上不動。
姚十初見狀,只好先去沏了杯熱茶來——
“爺,您喝茶。”
薛晏榮陰沉着臉,咬着牙,剛将茶盞端過來,卻不知怎的竟晃了一下,杯中的茶水登時就溢了出來,手背上登時就印出了一片紅——
“嘶——”
“沒燙壞吧!”姚十初趕忙拿起帕子就在薛晏榮的手背上擦了擦“哎呦,都燙紅了,奴婢這就去拿膏藥來。”
“不用了,我沒事。”
薛晏榮終于開口說話了。
姚十初跟徐聿頓時就松了口氣,能說話就好,只要開了第一句,剩下的就能慢慢說了。
頓了頓,姚十初瞧着薛晏榮的臉色稍有緩和,便開口問道:“爺,總這麽坐着也不是個事兒,不如您先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啊!”徐聿也開腔道:“怎麽就突然讓您娶她呢?您把人家怎麽着了啊?”
話音剛落,薛晏榮手裏握着的東西就砸了過來——
徐聿連忙往旁邊一躲——
“我把她怎麽着?!我能把她怎麽着!誰知道!哪裏來的活土匪!”
“爺、爺!您先別生氣啊!我這不也是為您着急嘛。”
“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一邊去!”
姚十初推開徐聿,彎腰撿起地上的紙條,已經被薛晏榮攥成了一團,小心翼翼的展開,神色有些詫異——
這生辰八字?感情那蔣姑娘才剛及笄啊。
擡眼看了下自家主子,又道:“二爺,您昨晚上說去救人,就是她吧。”
薛晏榮伸手捂着額頭,又是一副想躲的模樣,卻被姚十初摁住了手腕——
“我的爺,您就別捂頭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身上穿着的還是我的那套衣裳,這是就怕您不認賬呢,您要再什麽不說,就真的沒辦法了,她現下是來找的您,趕明要是找到老太太那去,那可就真的被動了。”
姚十初起先并未多想,大概只覺得是女子落水,被男子所救,無非是因為名聲問題,所以今日才鬧出了這上門求娶的一幕,——
“好在昨夜的時辰已經很晚了,大過年的定然沒幾個人會出來瞎逛,想來也不會有什麽人瞧見,只要您好好與她相說,定然不會怎麽樣的,瞧着也是知書達理的模樣。”
“是啊爺,估計昨晚上您救了她,她八成是對您起了傾慕之心,自古美女愛英雄,況且她年歲也不大,倒也正常。”徐聿也在一旁說道。
“要是有這麽簡單就好了。”薛晏榮搖了搖頭“眼下怕是怎麽說都沒用了。”
“怎麽不能說開了,您救了她,知恩圖報總會的吧。”姚十初又道。
“知恩圖報?”
薛晏榮眼前頓時浮出方才蔣幼清要扯自己衣服的模樣,哪有一點感激自己的?分明就是威逼利誘!
沉着聲音,嘆氣道——
“晚了。”
姚十初對着徐聿使了使眼色,徐聿立馬會意,轉身就将外頭的下人全都屏退了,關好了房門,随即又折返回來。
“外面沒人了。”
薛晏榮擡了擡眼,端起茶盞,輕輕地抿下一口——
“她知道了。”
姚十初跟徐聿皆是一怔——
知道什麽了?
薛晏榮嘆了口氣,将手裏的茶盞放在桌案上,頭一回兒有種啞巴吃黃連的苦楚——
“昨夜,她跳河,我救她,她把衣服拉開了——”
話還沒說完,姚十初就猛地到底了口涼氣——
“爺!”
薛晏榮滿臉的懊惱——
她以為自己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誰承想把自己給拉下水了,這回可好,二十六年的僞裝防禦,一夜之間就給撕了個片甲不留,若是敗在個厲害人手裏,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個比自己小了一輪的蔣幼清手裏——
這般猝不及防,這般意料之外。
“徐聿!”
“爺!”
“去查!給我好好地查!這個活土匪到底是個什麽來歷!”
“是!爺!我這就去查!”
待徐聿走後,姚十初瞧着薛晏榮一臉疲憊的模樣,出聲寬慰道——
“那蔣姑娘瞧着也不像是個什麽窮兇極惡的歹人,估計這裏頭兒該有什麽隐情,您先也別急,等徐聿打探清楚回來再說,您先緊着身子,好好養病才是正事兒。”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再說回蔣幼清——
昨夜的河水那樣冰冷,饒是薛晏榮都挺不住的生了病,更何況是蔣幼清呢。
只不過,心裏有事兒懸着,這才讓她一直強撐到了現在——
這不,從薛府一回來,人就病倒了。
祁萍楠本就心裏愧疚,這會兒見她病了,不僅去請了南山堂的郎中來,更是端着湯藥親力親為的照料起來。
“娘——不嫁,我不嫁——”
蔣幼清大概是燒的迷糊了,拉着祁萍楠竟叫起了娘來——
祁萍楠到底也是她唯一的親人,頓時眼淚就湧了上來,握着蔣幼清的手,不住地搖着頭——
可就算這樣,她卻也沒有松口。
事到如今,她已然沒有回頭路了,外甥女固然是血親,但自己的女兒更是心頭之重,她還沒有大義到能将親生女兒舍棄換的外甥女的地步。
硬生生的把眼淚憋回了眼眶裏,狠心的拉開蔣幼清的手——
“歲杪,好好照顧表小姐。”
随後就快步離開了蔣幼清的閨房。
歲杪心疼自家主子,來回的給她換着頭上的巾帕,哽咽道——
“小姐,這一家都是狼心狗肺,夫人跟老爺若地下有知,一定會給您報仇的。”
蔣幼清眼角的清淚滑落,似是也知曉了祁萍楠的無情。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竟飄起雪來了——
徐聿從外頭回來的時候,鬥篷上落得全是雪粒子。
簡單的拍打拍打,就急忙的進來了。
“二爺!”
“噓——”
姚十初豎起食指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才睡下不久,等會兒再說罷。”說着又遞去一個暖爐給他“你先暖暖。”
“我不冷——”
“讓你暖暖就暖暖,哪兒那麽廢話。”
姚十初瞥了他一眼,擡手将他的鬥篷解下,一舉一動,既暖心又貼心。
頓時就讓徐聿愣住了眼,不由自主的喃喃道——
“十初,你對我可真好。”
難得兩人不鬥嘴,難得徐聿能說句人話來,難得姚十初紅了臉——
“十、十初,我——”
就在徐聿還想說什麽的時候,裏屋的薛晏榮卻醒了,只聽她帶着濃重的鼻音,出聲問道——
“徐聿嗎?是徐聿回來了嗎?”
姚十初連忙轉頭應道——
“是!是回來了。”接着又瞧了徐聿一眼,低下頭去“爺醒了,先進去吧。”
說完就抱着徐聿的鬥篷,先一步去了裏屋。
薛晏榮裹着被子坐起身來,屋裏燒的已經很暖和了,但她卻還是覺得有些冷。
姚十初見狀,将火盆又推的近了些,拿起另一個大些的暖爐,塞進薛晏榮的腿下。
“你快說,打聽的怎麽樣了?”薛晏榮吸了吸鼻子,焦急的問道。
一提到這個,徐聿的臉色霎時就變了模樣,擰着眉頭,恨不得要罵娘的架勢——
“爺!那姓羅的一家真不是個好東西!”
“羅家?”姚十初疑惑道:“不是蔣姑娘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徐聿撸起袖子,細講道:“我都打聽清楚了,這蔣姑娘原本是金陵城中一名官宦人家的女兒,不說有多顯赫,但也是個大家閨秀,可後來她爹被人冤枉,入大獄下了斬監候,她娘就帶着她投奔了自己的親妹妹,也就是這羅家,沒多久她爹就被斬首了,她娘也随着一道殉了情,蔣姑娘便在這羅家留了下來——”
“那這麽說羅家是她的姨父姨母家,倒也不差啊。”姚十初又道。
“我這話沒說完呢——”徐聿挺直了身子,忽的瞪起眼來“她這姨父姨母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貪了蔣姑娘的嫁妝錢不說,就在年前兒,為了給自家兒子捐官,竟要把她送給孫茂達做妾!”
“孫茂達?!那個前國舅老爺?”姚十初捏緊了手指,表情登時嚴重了起來“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啊!之前禦藥的事情就是他從中作梗!而且他都多大歲數了?都能給蔣姑娘當爹了吧?”
“何止當爹!當爺爺都行了!”徐聿走到薛晏榮身旁,忍不住的罵道:“仗着自己的姐姐曾是皇帝的正妻,就這般橫行霸道!饒是他姐姐都死了,這要還活着,我看他還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
說着有狠啐了一口——
“呸!什麽東西!胡子都一大把了,一天到晚竟是這些花花腸子,京裏誰不知道他啊,一府院的妾室填房,我聽人說,他還把戲班子了裏的男伶也養了一堆,那架勢不亞于皇帝的後宮,堪比泉香閣!
我還打聽到,這老東西喜歡玩花樣,把姑娘手腳綁在床上,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這樣的人怎麽能讓蔣姑娘過去?!這要是過去,那還能有好,多則一兩年,少則三五月,怕就熬不住了。”
“難怪她要跳河。”
薛晏榮長舒了口氣,這才認真回憶起蔣幼清說的話——
‘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姨父姨母要把我送給那姓孫的——’
‘爹娘自小教導要清白做人——’
‘我寧可死!也不從!’
“這蔣姑娘也太可憐了吧,爹娘死的早也就罷了,怎麽竟還有這樣一對狼心狗肺的姨父姨母,想她一個姑娘家,這麽多年得有多不容易啊。”姚十初嘆了口氣。
“可不是嘛,我這一路都是捏着拳頭回來的。”徐聿忽的又擡了擡頭“爺,還有件事——”
“說——”
“那蔣姑娘的母親在生前曾在京中置了田莊,好像、好像被您給買下了。”
薛晏榮似是不知曉這件事,挑了挑眉毛——
“被我買下?”
“是啊,您讓常管家——”
話還沒說完,薛晏榮猛地拍了一把大腿——
“我想起來!我就說當時田契上的賣主兒上怎麽有兩個人的名字,原來竟是這樣!”
作者有話說:
薛晏榮:“娶老婆還是娶土匪?”
蔣幼清:“你的小祖宗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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