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更
蔣幼清這邊剛回了府, 那邊歲杪就以一副快要發瘋的态勢,沖了出來——
“我的小姐!我的姑奶奶!怎麽一個眼兒沒瞧見,您就跑出去了!奴婢、奴婢!快要被您吓死了!”
“我去買風筝了。”蔣幼清沒什麽反應, 只把手裏的風筝放在桌上, 但此刻卻也沒什麽心情擺弄了,只坐在椅子上, 用手抻着頭。
“那您好歹也說一聲啊, 我這一回來屋子裏是空的,到處都找不見人, 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蔣幼清擡頭看去,眨了眨眼說道:“我還不至于因為一件衣裳, 就想不開。”
原來今日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羅爾儀親自送過來,倒不是因為什麽姐妹之情,不過又是來借機諷刺她的——
那一句——最醜的留給你,就是羅爾儀新年裏同她講的第一句話。
“依奴婢看,她才是最醜的!”歲杪氣不過的啐了句“小姐您也是, 她都那樣說了,您還穿着它做什麽?!”
“她說歸她說,可這到底是姨母的安排, 若是我真的扔在一旁不穿,只怕傳出去又成了我的不是, 到時候表妹就更得有說詞了, 那樣豈不中了她的套, 她最是想要我抓狂失态, 可我偏偏不叫如意, 她便拿我沒有辦法, 左右一件衣裳, 我不在意——”
說着蔣幼清就站了起來“況且,你覺得我穿着醜嗎?”
顏色樣式,老氣歸老氣,可穿在蔣幼清身上卻一點都不醜,尤其是這纖細的身段,更是輕盈無比,自家小姐自是嬌弱,這樣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卻又顯得憨态可掬。
“小姐一點都不醜,好看極了呢!”
蔣幼清笑了笑——
“我不僅今天穿它,我明天也要穿,一直到過完這個年。”
“好!就聽小姐的!”
歲杪瞧着桌上的風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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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要放嗎?”
看到風筝,蔣幼清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擺了擺手——
“不放了,先收起來罷。”
歲杪似是瞧出了自家小姐異樣,平日裏都是活蹦亂跳的消停不得,今兒這是怎麽了,出去一趟,倒換了副性子。
“您怎麽了?是不是方才奴婢說您,您不高興了?”歲杪急忙解釋道:“我那是急的——”
“哎呀!我怎麽會為這個不高興,你也太小看我了。”蔣幼清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沒什麽好玩的,無聊的緊。”
“是這樣啊——”歲杪歪着頭,想了想,忽然拍了下手“小姐,那我跟您講個事,保準兒不無聊。”
“什麽事啊?是不是羅爾儀又出了什麽醜?”蔣幼清随口問道。
“跟她有什麽關系啊,大過年的,咱不提她!”
“那還能有什麽事兒把你笑成這樣?”
歲杪彎起嘴角,眼睛眯成了一道縫,湊到了蔣幼清的身邊——
“小姐,您還記得小女孩嗎?”
“小女孩?哪個?”
“您的珍珠耳墜呀——”
蔣幼清立馬擡起眼眸“你遇着她了?”
“嗯。”歲杪點了點頭。
“她怎麽樣了?過的可好?還咳嗽嗎?”
“您就放心吧,早不咳了,現在呀不僅穿了新衣,拿了月錢,就連名字都有了——叫猛兒。”
“猛兒?哪個猛啊?”
“勇猛的猛,是榮二爺親自給她取的呢。”
“榮二爺?”
“就是那位薛公子呀!”
歲杪拉開椅子,挨着蔣幼清坐下身來,頓時就打開了話匣子——
“要說這榮二爺,可真是個大善人呢——”
“大善人?”
“可不是嘛,去年不是災年嘛,多少人吃不上飯流離失所,他自掏腰包在薛府門前搭了長棚,施粥布善,我就是在那兒碰見的猛兒。”
蔣幼清心中一動,倏地拉過歲杪的胳膊,瞪圓了眼睛問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叫什麽呀?”
“叫什麽?”歲杪歪着頭想了想“薛晏榮,對對!就是叫這個,不過怎麽寫的就不知道了,您問這個做什麽呀?”
蔣幼清抿了抿嘴,片刻後從袖子裏掏出個荷包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麽?”
“你自己瞧吧。”
歲杪拉開繩子,從裏面将東西倒了出來,登時眼睛瞪的比蔣幼清還大——
“這不是——”
“我剛才出去碰見他了,這東西他給的,還說讓我往後別什麽都當銀子使。”
“我的天,這京城可真是小。”
“是呀,可真小呢。”
歲杪不似方才詫異,這會兒端詳着頭釵跟玉镯,眉頭卻又皺了上來——
“這東西他怎麽會随身帶着?鼓鼓囊囊的,又不能當銀子花。”
“我哪知道啊。”蔣幼清眨了眨眼睛,這一點的确是有些奇怪。
歲杪比蔣幼清年長兩歲,想的自然也就比她要多些,猛地倒吸了口涼氣兒,神情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小姐!他該不是瞧上您了吧?!”
“怎麽可能,你又瞎說!”
蔣幼清想到方才瞧見的那位俞二小姐,論家世論才學,全都勝過自己,薛晏榮若是連她都瞧不上,又怎麽會瞧上自己,看向鏡子裏這張稚氣未脫的面容,只覺得既荒謬又離譜——
“那釵子跟玉镯,估計就是湊巧了,他若真是瞧上了我,又怎麽只是将頭釵跟玉镯歸還,我當時還給了不少銀子呢,按道理都該一并還了我才是啊?”
說着又擺了擺手“你呀,就別再瞎想了。”
“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呀,小姐,您可別不當一回事兒。”歲杪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其實,榮二爺長得不錯,心腸又好,若是沒有娶親,您跟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他年歲幾何?
瞧着應該是比您大些,不過男大女小,倒也不妨事,畢竟這薛家的府門,京城裏不知多少姑娘擠破頭想往裏進呢。”
“你再胡說!”蔣幼清咬了咬嘴角,瞧着緊閉的門窗,連忙将歲杪拉到身前“你可知我在哪兒遇見的他嗎?”
“在哪兒啊?”
“泉香閣。”
“泉——”歲杪蹭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小姐!您怎麽跑那去了?!”
“我不是着急趕着回來,才抄的近路嘛,哎呀!這都不重要——”蔣幼清搖着頭“你就說,那泉香閣正經人會去嗎?”
“那、那可是青樓啊——”歲杪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顏色“真想不到,榮二爺看着眉目清秀的,竟也是個好色的。”
“那可不——”蔣幼清揚了揚眉毛“往後還瞎說嗎?”
“不了不了,我再也不瞎說了。”歲杪看着桌上的釵頭跟玉镯“小姐,往後您還是少出去的好,別又哪天再給碰上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呃——他倒也不是賊,頂多作風不正。”
泉香閣
“阿嚏!”
“你這是怎麽了?”溫都瞧着薛晏榮,笑道:“該不是兩個你就受不住了。”
薛晏榮抽了抽鼻子,不接他這一茬兒,只道——
“估計出來的時候吹着風了。”
随即便端起了茶盞,飲了一口,她哪能想到,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腦袋上就落了個‘作風不正’頭銜兒。
剛放下手裏的茶盞,徐聿就從門外進來了,一臉焦急的模樣——
“二爺!”
“說——”
“人我送回去了,瞧着進府我才回來的,還有就是您來這兒的事情,在府裏已經傳開了。”
薛晏榮點了點頭,方才她就已經猜到了,若不是府裏的人傳出去,俞靜姝又怎麽會知道,擺了擺手就讓徐聿先退下了。
一旁的溫都見狀,立馬從軟榻上坐起了身子——
“怎麽?你家裏不讓爺們逛窯/子?”
“我母親倒沒什麽只是家裏還有個老祖母,恐怕是要說道幾句了。”
“那可不行!”溫都大手一揮“這是我拉你來的,與你有什麽相幹,我去你府上跟老人家解釋。”
“這怎麽好意思——”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饒是這兩天都是你在花銀子,我這白吃白喝白睡的,再叫你回去受委屈?!那可絕對不行!”
說罷,溫都就踩了鞋子就從軟塌上蹦下來了,一把扯過薛晏榮——
“走走走!咱們這就過去!”
薛晏榮倒也不再推拒,反倒有些期待,她倒想瞧瞧,這一家子能給自己安插個什麽罪名。
不出所料,剛一回了府,姚十初就急急忙忙的迎了過來——
“二爺,老太太那兒讓您過去呢——”
姚十初話還沒說完,就被薛晏榮打斷了——
“我都知道了,先不急,去沏壺熱茶過來。”
說完又看向溫都,笑道——
“你瞧,我祖母這都等不急了。”
待姚十初端來茶水後,薛晏榮又同溫都說道——
“你先坐着,我去瞧瞧。”
“哎!我同你一起去罷!”
“先不用,等會兒要是我被責罵了,再叫哥哥來。”
“也好。”溫都點了點頭,說完又補了句“你可千萬別一個人撐着,一定得來叫我!”
“知道了。”
薛晏榮剛一邁出栖子堂,臉上的表情就淩厲了起來——
“我都打聽清楚了,是朝哥兒身邊的吉慶說出去的。”一旁的姚十初回道。
“晏朝?這裏還有他的事兒呢?”薛晏榮皺了皺眉頭。
徐聿緊随其後,忽的想到了什麽——
“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昨兒去泉香閣的時候,是晃過了個背影,當時離得遠,我沒能瞧真切,要照這樣看來,那人就是吉慶!”
“若是吉慶在,那朝哥兒肯定也在!老太太憑什麽只抓着您一人不放!”姚十初氣不過的道。
“那還用說,朝哥兒定是把自己都摘幹淨了!”徐聿懊惱的拍了把大腿“我昨日就不該猶豫!直接抓他個現行才對!現在好了!反倒讓他們拿了話柄!”
薛晏榮抖了抖袖子——
“身正不怕影子斜,饒是我還沒做什麽呢,就想來抓我的小辮子?呵!我要倒瞧瞧,他們有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