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去找人家啊?
“十初!吃醉燒雞了!”
薛晏榮扯嗓子在院兒裏一喊,推門就往東廂房裏進去了,包好的燒雞往桌案上一扔,人就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渴死了,有茶沒有!”薛晏榮邊說邊将頭上的暖帽摘了下來,搓了搓手又将袖子往上撸了撸。
不一會兒,門前就過來了個小小的身影,手裏端着青瓷茶盞——
一旁的姚十初笑着說道:“去呀,沒事兒,過去吧。”
這不,那小人兒才端着茶盞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起先薛晏榮沒注意,似是渴極了,拿起茶盞,當即就飲了一大口,再放下的時候,才發覺出了異樣,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眉毛就挑起來,擡眼看向站在姚十初——
“這誰啊?”
“二爺還問我呢,這不是您讓她來找我的嘛。”姚十初伸手搭在那孩子的肩上“您再仔細瞧瞧——”
薛晏榮眯了眯眼,這才反應過來——
“這不是——”頓時就笑了“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吶,洗幹淨一捯饬就不一樣了,不過你哪兒找的這套小孩衣服?我記着咱們院兒裏沒這麽大的孩子吧?”
“咱們院兒沒有,別的院兒有啊——”姚十初往順安堂的方向轉了轉頭“夫人院兒裏的秦媽媽不有個小孫女嘛,跟這孩子差不多大,我就去管她要了身不穿的舊衣裳,不過瞧着還是大了,有些撐不起來。”
“沒事兒,往後多吃點飯就撐起來了!”
那小女孩瞧着薛晏榮,立馬就跪下了身去,二話不說咚咚咚的就磕起頭來。
“甭磕了甭磕了——”薛晏榮擺了擺手,将她拉了起來“你不嫌撞得疼,我還嫌眼暈呢。”
姚十初将那孩子攬到懷裏,随後又朝外頭兒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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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就您一個回來了,徐聿呢?”
“他啊——”薛晏榮的眼前忽的就浮出了那個女子的模樣,頓了頓,才說道:“我讓他去辦點事兒了,一會兒應該也就回來了。”
随後便指了指桌案上的醉燒雞,同姚十初又說道:“你帶這孩子過去吃了吧,我去裏屋兒歇一會兒。”
說完便站起了身。
“哎?爺兒,這是什麽呀?”
姚十初指了指燒雞旁邊的深藍色織錦雲紋的盒子。
薛晏榮頓時想到了劉大琨那被割了肉的心疼樣子,便笑出聲了來——
“我搶的。”
“您搶的?”
姚十初将那盒子打開,眼睛霎時一亮——
“好精致的翡翠杯子啊。”
“是吧?不精致我還不搶了呢。”
姚十初聽着薛晏榮這得意地口氣,又瞧着她壞笑的模樣,眨了眨眼,随即有些明白過來了——
“這該不是您從劉大痦子那兒搶的吧。”
“要不說還是你聰明呢,瞧一眼就猜到了。”
薛晏榮邊說邊往裏屋走,蹬掉了靴子就倒在了床榻上——
“大白天的櫃上的夥計躲懶睡覺,我讓他抓何首烏,他給我抓成烏頭,碰巧了那夥計又是劉大痦子的外甥,我自然不能放過,當即就要拉他去報官,他當然不肯,幾番僵持下,我就瞧見這個翡翠杯子了,成色雖說不算極品,但也是上乘,趕明兒讓徐聿到當鋪去兌成銀子,等年初一的時候咱們搭棚施粥,倒是既省了銀子,又做了好事。”
“這東西瞧着得值不少錢呢,怕是五六百兩下不來,那劉大痦子能善罷甘休嗎?”
“他!”薛晏榮不屑哼了一聲“我二叔的狗腿子罷了,張口閉口的拿二老爺吓唬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他只管來,到時候我一塊全收拾了!”
姚十初拉過被子,蓋在薛晏榮的身上,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二老爺您也要收拾?”
薛晏榮嘆了口氣——
“說實在的,他的爛攤子我着實不想管,可本善堂那是祖父置辦的産業,每年又往宮裏供着禦藥,在京裏可也是響當當的名號,可如今呢,我去的時候別說抓藥的人,就是門前連個要飯的都沒有,但就這樣府裏每年進藥材的銀子還在不停地往出,就沖他們這麽做買賣,多少銀子也不夠開銷的!”
“話是那麽說,可若是您跟二老爺起了矛盾,老太太那邊怕又要沒完沒了了。”
“祖母又不傻,她不是想蓋個戲園子嘛,雖說賬上已經預留出了銀子,可往後呢,這戲班子裏少說都是三十人往上,每張嘴都要吃要喝要例錢,二叔有多少能力,祖母是最清楚不過的,她雖心疼老幺,然則最後還是要保下錢袋子,況且今年一過,明年的禦藥還不一定誰家來供,我聽人說前國舅爺兒也盯上了這一塊兒,想必一旦沒了禦藥的進項,這本善堂就是放再多的財神爺兒也無濟于事了,到時候不管是老太太也好,二叔也好都只會棄之敝履,恨不得早些扔了這個燙手的山芋,又怎麽會同我起矛盾呢。”
“還是二爺想的周全。”
瞧着薛晏榮打了個哈欠,姚十初便轉身點燃了桌案上的香薰,随後又走到床榻前,将被子掖好。
這才轉身離去——
剛掀了簾子,就聽床榻上的薛晏榮,迷迷糊糊的說道——
“燒雞記得給徐聿留着點兒。”
“您放心吧,雞骨頭兒渣滓管夠!”
薛晏榮翻了個身子,笑道——
“随你。”
————
徐聿剛一進院子裏就聞見香味了,腳下頓時就走快了起來,門一推開,那味道更濃了——
“我就知道!你們在吃好東西!”
說罷就跑到桌子前,立馬擰下一個雞腿來,正要往嘴裏送,卻被一旁的姚十初,啪的一下打在了手背上,瞪了瞪眼睛——
“天生的狗鼻子!你的在那邊兒呢,這個放下。”
“啊?”
“啊什麽啊?”
姚十初沖他使了使眼色,徐聿這才注意到桌邊上坐着個小人兒——
“咦?你是誰啊?”
那小人兒見狀立馬站了起來,圓溜溜的大眼睛,跟剛才見着薛晏榮一樣,曲下膝蓋就要磕頭兒——
“哎哎哎——”
徐聿連忙拉住她的胳膊,這才發現這孩子身上全是骨頭兒,再定睛一細瞧,倏地恍然大悟起來——
“你不是那個、那個小姑娘嘛,這一洗幹淨,我都認不出了。”
“何止你認不出,我方才回來的時候,也沒認出來。”
薛晏榮邊掏着耳朵,邊從外面走了進來,睡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精神足多了。
拉了把椅子靠着窗邊坐了下來,撕開另外一包沒打開的醉燒雞,看了眼徐聿——
“吃啊。”
話罷就拽下一個腿兒遞去,而自己則只撕了背上的一小條,她向來胃口淺,一會兒還要去順安堂陪鄭珺清用飯,這會兒若是吃多了,只怕等下又要積食反胃了。
“還是二爺大方,方才我拿了十初一個雞腿,她都打我了。”徐聿抓着雞腿一口包下,等再拿出來的時候,光剩一根兒雞骨頭了。
“你就會告我的狀,有本事的能不能學點兒別的。”姚十初沖着那孩子指了指徐聿“記住了昂,這位哥哥頂沒出息,一天到晚就愛告狀了!”
“嗨!跟孩子面兒你污蔑我——爺!您可聽見了昂。”
“爺兒才不理你呢!”
薛晏榮晃着腦袋,頗為無奈的笑道:“你們倆什麽時候能讓我的耳朵清靜清靜,成天不是鬥嘴就是在鬥嘴的路上,幹脆明兒我跟母親報備一聲,擇個吉日讓你倆成親得了,往後一個屋子裏愛怎麽鬥就怎麽鬥。”
此話一出,姚十初的臉率先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二爺!您亂說什麽,誰要嫁給他!上山做比丘尼也不嫁他!”
徐聿在一旁鼓着個臉,紅的也跟個猴屁股似的——
“就是,二爺!您、您又瞎說,我、我我做和尚也不娶她!”
薛晏榮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你倆這想都能像一塊去——”
點了點頭——
“也行,一個做尼姑,一個當和尚,趕明兒開了春我就在東山頭兒修上兩座廟,你們倆一人守一個,門對門的,刮風下雨電閃雷鳴也好做個伴兒。”
“二爺!您說話沒個莊重!我不理您了!”
姚十初身子一扭,就進了裏屋去。
“姐姐害羞了~~~”一旁的小女孩頭一回兒臉上漾開笑來。
“聽見沒,人家都瞧出來十初害羞了——”薛晏榮壞心的搗了搗徐聿。
徐聿邊往後躲着,邊忍不住的笑,似乎也有那麽點害羞的意思,不過到底臉皮兒要比姑娘家厚些。
正鬧着兒,姚十初突然又走了出來,誰也不看,直攬過那小女孩,說道——
“走,咱們裏面吃去,不理他們。”
待人剛一進去,薛晏榮頓時又鬧了起來——
“都是你惹的!她現在連我都不理了。”
“怎麽是我惹,明明、明明就是您說、說——”
“我說什麽了?”薛晏榮歪了歪腦袋“你小子!偷着樂去吧!”
“哎——爺兒、爺兒!您饒了我吧,我有正事兒跟您說呢。”徐聿連忙将話題岔開。
“什麽正事兒?”
只見徐聿從袖口裏掏出了團草青色的絹帕——
“您瞧——”
“這是——你的?”
“哪能啊?”徐聿揚了揚下巴“您再猜猜——”
“嘶!”薛晏榮肩膀猛地一挺“少賣關子!快說!”
徐聿搓了搓鼻子——
“那位姑娘的。”
随即徐聿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了薛晏榮聽——
“幸好您讓跟着我去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們被吓的狠了,腿腳實在走不動,讓我去租輛馬車送她們回去,畢竟是姑娘家的,我又不好明說,只能跟車馬鋪的齊掌櫃說是您要用,後來去交車的時候,座兒上就放了這個,您不知道,我剛過去的時候,那倆姑娘連車都不敢上,愣說太大,我一瞧不就是您平常做的車嘛,裏頭兒的布置的确精美許多,大概是齊掌櫃想是您坐的,專門吩咐備下的。”
“那你沒同她們說不收錢?”薛晏榮看了眼那絹帕裏的東西。
“當然說了,她們還問您府上是哪兒,我也說了,京城薛家。”
薛晏榮伸出小指在眉心撓了撓,大概也有些想明白了——
那人是明顯不想欠自己的,可這兒怕是也不夠啊。
“爺兒,有件事兒您可猜錯了。”徐聿在旁邊又開腔說道。
“什麽事兒?”薛晏榮眨了眨眼。
“她的确是漢人女子不錯,但不是什麽大人家的小女兒——您記得南小街的羅家嗎?”
“羅家?”薛晏榮搓了搓手指“原先那個販茶葉的?”
“是是!就是她家,不過——她不姓羅。”
薛晏榮瞧着徐聿這一口賣一個關子的模樣,手指便在桌案上點了點——
“那——我猜她姓蔣吧。”
徐聿的眼睛随着薛晏榮的話,瞬間就睜大了,一臉的驚詫——
“爺!您怎麽知道的?!您認識她?!”
“我哪認識她啊——”薛晏榮瞥了眼一旁的絹帕“那上頭兒不寫的嘛。”
徐聿這才瞧見,原來絹帕的右下角繡着一個蔣字——
“吓我一跳,我以為爺兒您是神仙呢。”
“少拍馬屁!”薛晏榮擺了擺手,忽的又問道:“那她叫什麽名字呢?”
“名字?這我沒問——”徐聿這回愣住了,随後又道:“不過,我可以去打聽。”
“快得了,打聽什麽呀,我就随口一問。”薛晏榮又看了眼絹帕裏的東西,頓了片刻,伸手将裏頭兒的釵子跟玉镯摘了出來,随後又指了指剩下的碎銀和銅板看向徐聿,說道:“回頭兒你把這個拿到賬房去,剩下不夠的就從賬上直接支。”
“啊?”
“啊什麽啊?”
“爺兒——”徐聿挑了挑眉,瞧着被摘出來的釵子跟玉镯“那這個呢?您要留着呀?”
“就你話多?!”
薛晏榮瞪了瞪眼睛,不過徐聿完全不在怕的,反倒還偷笑了起來——
“爺兒,您就說實話罷,是不是想去找人家?”
“你以為我是你呀!”薛晏榮忽的聲音就大了起來,眼睛還故意往裏屋瞄去“一天到晚竟想亂七八糟的事兒!”
“哎!爺兒,我什麽時候想過亂七八糟的事兒,我可沒有!爺兒,我這跟您說笑的,您認什麽真呀。”
薛晏榮不理他,只站起身來,抻着頭朝裏屋喊道——
“十初,我走了。”
話音剛落,一大一小的兩人就從屋子裏出來了——
“先別走,這孩子還沒名兒呢,爺兒您給起一個吧。”
薛晏榮歪着頭,想了想——
“就叫猛兒罷。”
“猛兒?哪個猛?”
“就勇猛的猛。”
姚十初眨了眨眼——這是個什麽名字啊?
“哪有姑娘家叫這個的?”
“怎麽沒有,這不就有了。”
薛晏榮看向那小女孩——
“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只見那孩子點了點頭。
“你瞧,她喜歡。”
“她、她哪懂這個啊——”
薛晏榮卻不聽了,一面往外走,一面說道——
“時辰差不多了,我得去順安堂了,走了昂。”
“哎——爺兒——”姚十初抿了抿嘴,人應該是叫不回來了,只得轉頭看向猛兒“得,你往後就叫這個吧。”
猛兒還是一個勁兒的直點頭。
“現在人也洗幹淨了,飯也吃飽了,名字也有了,一會兒讓她去找趟常管家吧,登記在花名冊上,下個月就能領例錢了。”徐聿說道。
“你別跟我提常管家。”姚十初一臉的沒好氣。
“怎麽了?常管家惹你了?”徐聿不解道。
“不是他惹我,是常旺。”
“常旺?!”徐聿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他!他把你怎麽了?!”
姚十初一巴掌拍在徐聿的後腦勺上——
“一天到晚想什麽呢!有沒有點兒正經的!”
徐聿挨了打,立馬老實了許多,委屈巴巴——
“不是你說他惹你了嗎?”
“我還沒說完呢,你打什麽岔兒!”
姚十初這才将方才常旺欺負猛兒,還拿了耳墜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小子!剛才二爺在,你怎麽不說啊。”
“這麽點小事兒,讓二爺費什麽心啊?況且常管家對二爺可算是忠心,往後還有用得着的地方。”
徐聿擰着眉頭,鼓了鼓嘴——
“這事兒你別管了,回頭兒我去收拾他!一次兩次的不治治他!還沒完了!”
“哎,你可別下死手。”
“你放心,就那小子,都用不着我出手。”
作者有話說:
再來一章!評論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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