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流氓,禽獸。”
孔修文笑着聽她發恨,想想自個兒昨晚确實是過了些,理虧的一耳朵進一耳朵出全當是褒獎了。
“我那邊有休息室,去了若還累就進去躺着,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宋子遙想了想覺得也行,這才悶下聲音來不再說話。
于是于人聲鼎沸之時,孔修文是牽着宋子遙的手一路旁若無人的穿過大堂直奔專用電梯的。
這一次,風聞的老少爺們兒們終于無法假裝淡定的路過,而是一陣沉寂之後迅速的運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講着爆炸性新聞告知上司、同事、朋友甚至老婆。孔BOSS大庭廣衆的牽着別人的手,這在從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即便是當初最為沸沸揚揚的入幕之賓紀莫,最多也不過是挽一下胳膊扶一下後腰。
故而他們剛剛到了17層的辦公誰,正牌夫人出現的消息就以四通八達的網絡迅速傳遍了內部。
得到消息的司馬炎撇開正在會議中的一幹手下,臉上挂着幸災樂禍神情就闖去了孔修文的辦公室。
男主角與女主角俱在,正與Doris說話,只看看數小時不見,偌大的空間裏就多出來一道做工精致的屏風,隔出來個私密的小小空間。
“金屋藏嬌?”他走過去在人旁邊随意坐下,解了西服上的兩粒扣子扭頭向Doris抛了個媚眼,“美人,來杯藍山。”
正受完吩咐的Doris點了下頭,轉過身嬌嬌嬈嬈的離開了。
宋子遙坐在單人沙發裏,孔修文就随意的在扶手上坐下,半靠在椅背上伸過手去把人爛在懷裏,這才得了空氣定神閑的開口:“她總不好好吃飯,我帶來放心些。”
“拴褲腰帶上多好!”司馬炎一張刻薄的嘴說着刻薄的話,好不容易抓住這人的把柄,自然要好好笑上一笑
。
吵架這種事兒宋子遙最為熱衷,還尾燈孔修文開口便利落的接了話:“要拴自然是拴在車鑰匙上啊,褲腰帶上多礙事兒。”含沙射影左右不過是說當日同心結的梗。
司馬炎被她狠狠噎了一口,哭笑不得的擡手指了指她,決定不跟這臭丫頭一般見識。正巧Doris端着他的藍山進來,好心提醒還有一屋的人等他回去開會,便牛飲完咖啡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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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終于只剩了他們兩個人。宋子遙長長吐了口氣,終于放松了挺直的腰,靠在他的身上擺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好累,我要休息。”
孔修文在她額頭吻了吻,把人打橫抱起直接走進休息室放在了床上,想她穿得厚睡着也不舒服就順帶着做低伏小的伺候着脫了,只留了打底的保暖衣把人塞進被窩,理好被角後檢查了三遍才放心,彎□撫摸她的額頭:“你先休息着,快到中午的時候我來叫你。”
“好的,孔嬷嬷。”難得做了回老佛爺的宋子遙笑笑,見他直起身體來欲走,又從被窩裏伸出胳膊招他,“你等等。”
剛扭過半邊身體的孔修文立刻轉身,順着她的意思又彎了腰,語調溫柔的詢問:“怎麽了?”
那麽幹淨的面容上情意缱绻,報紙雜志上衆口一詞的說他花心薄情又冷漠,想來全都是胡說八道。她用手扶過他的脖子把人又拉低了些,微微擡起頭來在他的唇上淡淡印下香甜的一吻,這才又窩回被窩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我睡了,你去忙吧!”
閉上眼睛聽得他忍不住的笑聲,惱着全做沒有聽到,片刻過後終于傳來腳步聲,門開又合,是真的出去了。她又眯了眼睛用縫隙瞄了瞄,這才翻了個身心滿意足的睡去。
孔修文出門便又叫了Doris按照她的口味選了餐廳訂餐,想着今日她确實累了不宜多走動,幹脆就安排了公司的司機到點過去打包。故而宋子遙一覺醒來做好吃飯的準備後出門就看到了桌上還冒着熱氣的各色菜品。
“你點的啊!”伸着懶腰活動筋骨的宋子遙走過去坐下,貪婪的低頭聞了聞,立刻就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起來。
“看着還可口嗎?”依舊在忙碌的孔修文聽到她的聲音終于把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了開來,推開轉移疾步走到她身邊,拿了條羊絨的薄披肩給她披上,“剛起來還穿這麽少,小心着涼。”
宋子遙扭過頭煞有介事的打量他,直把人看得不自在了才幽幽開口:“平常看着甚是利落的一個帥哥怎麽羅嗦起來比更年期的小老太太還麻煩?”
“現在後悔可晚了。”他把她從沙發上拉起
來,“去洗手。”
終于休息好的宋子遙吃飽喝足更有了精神,這才發現孔修文遠比他表現出的更加忙碌。她起初還裝模作樣的安分了一陣,躲在屏風後面抱着一堆零食看看電影寫寫小說,後來聽着外面人來人往的彙報頭疼起來,順着牆角偷偷溜了出去,最後還不忘對着他做了個鬼臉。
出了門自然也不敢往下跑,她來的消息恐怕已經覆蓋了整個風聞大廈,萬一被魯芮抓住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沒有。
找司馬炎去吵架?這雖然是項好娛樂,可萬一那人輸極了拖他們家黑老大出來,估計連個全屍都留不下,安全起見還是離得遠些為好。那就只剩了Doris和小助理楊蕊。Doris也是個勞苦命,裏面的BOSS忙碌着她就閑不了,還好楊蕊是個萌娃,陪着宋子遙玩兒了個不亦樂乎。
楊小姑娘論資排輩起來也是這風聞亞洲總部的第一批員工,可謂元老的不二人選。之所以時至今日還是小助理的身份就是因為她那不谙世事全無心機的性情了,不過孔修文向來不喜歡心機深沉的人,是以小丫頭雖然依舊是個小助理,拿的工資卻只多不少。跟宋子遙合了眼緣的楊小姑娘甚是喜歡這個比她小上兩歲的BOSS“緋聞女友”,順帶着嘴風就把不嚴了,趁着Doris忙碌着無暇顧及的空當把人拉了角落裏去咔吧着薯片賣了她不少的八卦。
“紀莫,BOSS的上個緋聞女友你知道吧?美女蛇一樣的超模,走了好幾屆維多利亞秀的那個。”
“啊啊!”宋子遙點頭。
“來我們這兒從來都是走員工電梯的,哪像你這麽好福氣跟着BOSS走專梯。”
“騙人。”宋子遙可不信,“我第一次來風聞的時候就見她和孔修文從專梯走出來的。”
“來和走當然不一樣了。”楊蕊又抓了兩塊薯片塞嘴裏,鼓囔着嘴說,“走時BOSS會送她,可是來時從來都沒接過她啊!而且他是牽着你的手進來的,你知道這有多稀奇嗎?這比我們BOSS大庭廣衆的拉着人接吻都稀奇啊!我們風聞的狗仔有多厲害連港媒都見識過,可他們拍了那麽多照片也從來沒拍到過他跟哪個女人牽手。遙遙啊,你的福氣在後頭。”
“誰知道呢!”宋子遙不以為然的撇嘴,“他那緋聞女友海了去,指不定哪天我也跟前人似的拍在沙灘上了。”
“你真是想多了。”楊蕊嗤她,“我們BOSS的17層除了他也就司馬總監能呆,現在專門辟了個地方給你用,這是多高的規格。你那張工作證從開始就有直通17樓的權限,再看看風聞上下有幾個人有
這種特殊待遇?我們BOSS好歹也是久經情場的老手,到你面前跟個情窦初開的處/男似的。”
情窦初開?處/男?想想昨兒晚上那勁兒誰信!宋子遙腹诽着往嘴裏又塞了幾片薯片沒再說話。
☆、過敏
宋子遙是個好相處的性子,沒兩天就跟Doris和楊蕊混鐵了。原本Doris也是個穩重的人,奈何上梁不正,慢慢的有了空閑就跟倆人湊在一起聊起了八卦,中午休息的時間幹脆湊上一桌,撲克牌麻将跳棋玩兒了個風生水起。
孔修文對她一向慣着,只要不影響了他們的正常工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有人陪她一起玩兒想來還是自個兒賺了便宜。
這麽胡玩兒了幾天就惹惱了魯芮魯大人,這丫頭當傍上了BOSS就拿到免死金牌了,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裏。奈何17樓不是她想闖就能闖上去的,宋子遙又把她的電話設了拒接,全然沒有辦法下一咬牙,撥着內線一層層就轉到了孔修文的桌上。
接到魯芮電話的孔修文起先也是意外,三番兩次下來就明白了她的目的,一臉無辜的把電話一次次丢給宋子遙:“找你的。”
掐掉終極BOSS的電話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打斷了孔修文手裏的工作幾次,宋子遙就徹底乖了下來,坐回屏風後乖乖碼字,碼完了第一時間傳給魯芮,剩下的時間再自由支配着玩樂,時間竟變得出奇豐腴下來。
八卦總有說完的一天,也不能天天的打擾Doris和楊蕊工作,宋子遙從家裏搬了她那箱子布頭針線來,偶爾心血來潮再從網上添置些,就盤腿坐在孔修文辦公桌不遠的沙發上做手工。
于是常來這邊請示工作彙報情況的經理們漸漸發現這個沒有人氣兒冷的跟冰窖似的偌大辦公室漸漸發生了變化,今天沙發上多了一對金色向日葵圖案的靠枕,明天門上就粘了個四肢跪伏攀爬狀的猴子,先前BOSS的咖啡杯還只是普通的瓷白色,過了兩天上面就繪出了繁複的花。
這種改變并不顯得突兀,甚至于理所當然到仿佛從前如紙張一般的素白只是為了等待這神筆馬良的出現,在毫無生氣的世界裏繪出鮮活斑斓的色彩。于是細心的人們漸漸發現,BOSS不再是冷面無語高高在上有如神只的人物,他的嘴角多了那麽一絲笑意,眼中多了那麽一絲溫柔,待人多了那麽一絲溫暖,處事多了那麽一絲寬和。
孔修文亦縱容着這種變化的發生,全無條件的接受着她有如入侵的行為方式,即便是手機殼上被貼滿奇怪的東西鑰匙串上被挂上小熊也全無例外。
“哈哈,哈哈哈……”司馬炎懷着看好戲的心情倒在沙發上抱着肚子直笑,“少女風的領軍人物孔修文,如今該領你回本家走上一圈。”
宋子遙囧着一張臉坐對面對手指:“很誇張嗎?可都是我很用心做的呢!”
“他這叫眼紅。”一旁的孔修文把人攬到懷裏親了一下,尤不知足的索性抱到膝上坐着,全不在乎一旁還坐着個異姓哥哥
,看着她的眼睛真誠的說,“我很喜歡,真的。”
“啊,好冷。”司馬炎唏噓着使勁摸胳膊,“這肉麻勁兒生生能讓人掉兩斤雞皮疙瘩。”
本來要跳下來的宋子遙一見他這副模樣反倒老實坐着了,沖他翻了個白眼損他:“看着羨慕嫉妒恨吧?去找你們家任橋啊!”
“就算是抱也是小爺抱他!”愛逞口舌之快的司馬炎又傲嬌了一回,這才想起來有正事兒要說,“對了,過兩天任橋要去南邊的四方山找方丈參禪,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最近一直忙來忙去鮮有時間空出來陪她玩耍,孔修文估計這丫頭也要悶了便要點頭,哪知宋子遙卻搶先回絕了他的提議:“啊,不去!”語态之堅決讓在場的兩個人都覺意外。
“看看看看,被你吓的。”她卷起半臂衣袖露出半截小臂,原本細嫩光滑的皮膚上布滿了細碎的凸起。
司馬炎移開目光擡起頭來,甚是意外:“你可不像個膽小到不敢登山的人。”
“我也覺得不像,可事實就是如此。”宋子遙遺憾表示,“小時候有沒有這個症狀記不清了,這兩年忽然發現實在沒法提也沒法聽這個字,一想到就會毛骨悚然,感覺特別危險好像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當初的症狀比這要可怕得多,全身生疹呼吸困難直接被送進了醫院。後來醫生解釋是一種罕見的神經性過敏,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正确的心理暗示并盡量不要去提。這一年多來狀況雖好了許多,卻仍是聽不得這個字的。
“很奇怪是不是。”宋子遙撓撓頭自己也很是無奈,“我記得上學時聽老師講過敏反應,有人吃不了雞蛋有人喝不了牛奶,當時還覺得有趣。現在自己成了特例忽然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這麽奇特的個例估計能被抓醫院裏去當研究對象關起來吧!”
一向毒舌嘴快又愛看人笑話的司馬炎難得的沉默了,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看她,好像對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
這樣有社會良心的一面讓宋子遙看到眼裏直呼受不了,一擡腳向他踢了過去:“拜托你收起那種同情的目光好不好,我又不是得了絕症。”沒成想司馬炎卻沒有躲,一只清晰的鞋印子落在了他價值不菲的西裝褲腿上,讓她愕然。
“不能去就不去了,也不是什麽非去不可的地方。”攬着她的孔修文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開口,用手認真的撫摸着她的頭發仿若在安慰受驚的小動物。
雖然她并不明白這種從靈魂深處生起的恐懼從何而來,作為知情者的司馬炎和始作俑者的他卻是如何都無法忽略的。那次的事故埋葬了他最為珍視的友誼後又險些染指他唯一付出真心的愛情,明明是他的過錯,卻讓他最愛的人承擔着無法承受的痛苦。
孔修文臉色慘白,緊咬住嘴唇才努力控制住不讓身體顫抖。幸而宋子遙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會引來無端揣測,這一幕卻着實落在司馬炎的眼中,對這異母弟弟的疼惜又多了一層。
“對不起。”他在她看不到的背後輕吻她的頭頂,忏悔着自己所犯的罪行。
毫不知情的宋子遙笑着抓住他的手:“嗨,24孝男朋友,這怎麽看都跟你無關吧!”說完皺眉,把他的手握在掌心裏來回揉,“今天是不是穿少了,手怎麽這麽涼?”
☆、怨恨
這一天于孔修文來說可謂異常難熬,下班的時候他安排了公司的司機送宋子遙回家,自己則打着應酬的旗號獨自開車出去了。
知他莫若司馬炎,這個異姓哥哥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倒在酒吧的吧臺上買醉,周圍圍了一群虎視眈眈的各型各款美人。若是遇見宋子遙之前這厮恐怕也就人面獸心的半推半就從了,只是如今家裏多了個披着小白兔皮的母老虎,萬一再生出些許口紅印子香水味兒的狗血事情來,即便宋子遙發現不了什麽他也會因為愧疚自裁于世吧!
司馬炎仗着臉皮厚于一幹能殺死人的憤恨眼神中将他搶出酒吧,倒在副駕駛上的孔修文被灌了半瓶冰涼的礦泉水後清醒過來,手遮在額上半晌茫然睜開眼睛,淡淡啓唇用沙啞的嗓音說:“司馬,我想去看看子淵。”
借酒消愁往往是不能如願的,即便身體醉了思維卻依舊清醒,可是至少心裏的痛苦能夠暫時麻木,那如針錐刺的感覺讓人想想都覺絕望。
司馬炎看着他這般落魄的模樣嘆了口氣,想要打火的手在鑰匙上頓了三頓,終于還是垂下手半轉過身,聲音裏帶着罕見的惱怒:“阿文,你是不是有自虐傾向,只有心裏痛苦着才覺得舒服?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叫任橋給你看看,看不了了我也好早做打算。這年頭圈子裏混得多了,優秀的調/教女王也能拖着關系幫你找到最好的。或是你愛角色扮演,我也能找到專業人士跟你配合,絕對是不輸奧斯卡影後的人物。你何苦要吊在宋子遙這棵樹上等死,且不說如今你心裏的折磨,若哪一天她真的想起一切再要你的命一次該怎麽辦?”
司馬炎甚少說出這麽疾言厲色的話來,他對他向來縱容,甚至常縱容到無論對錯的地步。孔修文透過車前窗怔怔望着窗外空茫的夜色,車燈閃爍處,細碎的雪花飄飄搖搖落下。沉默了許久的他忽然一笑,有氣無力的問:“不是你竭力促成我們重逢嗎?如今為什麽又反對起來。”
“我曾經覺得這樣做對你是好的。”司馬炎雙手緊緊的握住方向盤幾乎要生扯下來,仿佛這樣才能制止住自己想要發飙的心情,“不過現在看來我當初的想法是錯的。”
是錯的嗎?
孔修文低頭一笑,聲音飄忽的問:“那麽你能告訴我嗎司馬,天底下優秀卓越可與你比肩的男人衆多,糾纏了這麽多年為何你還是選擇了最危險的任橋?”
司馬炎憋着一肚子火未發,卻被這随口的一句話問住,讓所有的情緒都哽在了心裏。
人人平等,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公正的奉行了這一原則。男人無需承受生育的痛苦便要挑起家庭的重擔,孩
童無需顧慮生活的艱辛卻面臨更多早夭的危險,而富人看似衣食無憂卻要比常人多出數倍的辛苦和孤獨。孔修文的孤獨來自于親人的終日忙碌,而司馬炎的孤獨則來自于寄人籬下的無屬感。
在這父系社會的古老體系中孩子勢必要自父親處承襲姓氏,母親三易其夫索性剝奪了他的本姓,挂在司馬一姓家卻又上不得族譜。後來司馬靖嫁入孔家便把他養在了司馬族的父母處,名不正則言不順,年幼時因此倍受排擠。後來孔家長輩終于松口準他入住孔家,卻終究只是個外姓旁人寄住此處罷了。
因此他畢生的願望就是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家與房子不同,房子只是死物,家卻是由家人構成。即便将來那個人并非他最愛,但只要能滿足他的願望,能陪他一世安穩,那麽于願足矣。
他與任橋初見時就知道對方的身份,也知道這樣一個刀頭舔血的人永遠無法給他他想要的未來。畢竟國內的情況不同于意大利甚至日本,對黑色勢力的打擊一向鐵血手腕不留任何情面,這一刻或許無虞,下一刻卻不知是否還活着。可盡管如此,卻還是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于是掙紮了這麽多年,這一刻依舊做不到與他斷絕關系。
“任橋在亞洲起着絕對的制衡作用,國家暫時不動他就是為了維持這種平衡,誰都不知道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掀起的會是怎樣的腥風血雨,故而他才平安至今。綠湖小築的周圍安排了多少的自己人就有多少的狙擊手,只要任橋失去了利用價值,國家會不惜血本的知他于死地。這種情形你比我要更加清楚,為什麽卻還是不肯離開他去圓你自己的家?”
為什麽?自然是因為他忽然發現居然有一個人與他的夢想一樣重要,不,或者說比他的夢想更加重要。什麽是家呢?并不是有人的地方就是家,這個人是特定的,如若準确的描述這種關系,這句話說來應當是這樣——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司馬炎被他問得詞窮,再也辯不得什麽。他可以為了那個人放棄自己的追求,又有什麽理由強迫別人去做違背心意的選擇呢?正确的選擇是什麽并沒想象中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如何選擇。
他終于打着了火,把車彙入車流向醫院駛去:“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勸你,但你務必好自為之。”
早就已經過了病人的探視時間,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定理亘古不變,故而他們輕而易舉的就仗着VIP的身份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了進去。
今天艾霖休班回家去照顧奶奶了,領他們進門的是年齡稍大的護士長。耿直不阿的護士長本就不喜這種率性而為不顧病患
的行為,又聞得孔修文身上濃烈的酒味更是鐵青了一張臉,看樣子有不除之後快不甘心的氣勢。
打開燈後,司馬炎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想着他這麽晚來勢必有話要說,遂在轉身的時候沖護士長大人使了個閑人回避的眼色。
宋子淵雖是個昏睡中的半植物人,但因着清秀的皮相在護士中甚為讨喜,護士長難免就要防着這個來路不明的酒鬼一點。喝醉酒的人行為不受控制,本就是個難醒來的情況了,再倒黴一點讓個醉鬼給掐死了找誰說理去。
見她臭着一張臉不願動的模樣,司馬炎默默嘆了口氣,生平罕見的對陌生人不紳士了一回,扯着胳膊硬把人拉了出去。
“放開我,你放開我。”剛出了病房護士長就低聲嚷嚷起來,“放個醉鬼跟我的病人在一起,萬一出了事情這個責任誰擔當得起?”
“放心吧!”司馬炎放開抓她的手走到對面的位置拉開走廊上的半截窗戶,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來點燃了一顆煙,吹着冷風眼睛出神的望着外面,随指間的那星螢火忽明忽滅,“那個人就是自己死也不會傷害你的病人一根毫毛,若我是你倒該認真擔心一下椅子上坐着的人。”
儀器一如往常的嘀嗒着,病床上的男人睡容安穩寧靜,依舊像月光般柔和。
孔修文半靠在病床上,離他很近的靜靜觀察着宋子淵的睡顏,好像比前幾日又瘦了些。渾身的酒氣自己都覺得難聞,他那麽素整的人恐怕會更為介意吧!他把椅子往後推了幾步,做了個松散随意的姿勢後仰在靠背上遠遠看他:“子淵,我決定去見一下你爸媽了。不是看望,而是作為正在追求遙遙的人去正式拜見。”
“我從未如今日一樣覺得恐慌過,一直以來我都清楚明白的知道,在你的事情上宋叔叔和莊阿姨都不曾真正的責怪過我,最終過不去這道坎的不過只有我自已一人。等哪日水到渠成了,當我鼓足勇氣面對過去并做好承擔未來的準備後,他們一定會抱着祝福的心态允許我們在一起,但是我卻忽略了,事實上我帶給了遙遙無法預估的傷害。”
他一直忽略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即便宋子淵今日的模樣并非因為自己,為宋子遙所帶來的傷害卻着實全是因為他的出現。試問有哪對父母能在幾乎失掉愛子的情況下又對差點毀掉僅剩的女兒不心生怨恨呢?
“我不能試圖用時間去冷靜所有人的心情,時間越長反而就越危險。如今之計只能努力求的他們的原諒。”孔修文靠過去抓住他的手,甚至帶着無以名狀的迫切,“我會讓遙遙幸福的,你能相信我嗎?如果你能的話就快些
睜開眼睛吧!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夠幫我,對不對?”
☆、拜訪
沒有了女兒在家的日子真是冷清啊!
這天送走了前來探望宋教授的學生,莊楠關上門倚着,臉上忽然感性的染了憂愁:“老宋。”
“啊?”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報紙的宋教授眼不離字兒的随口應了一聲,不知道妻子又在心血來潮些什麽事情。
“我們養只狗吧!”莊楠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抱了他的茶杯一點都不懂欣賞的牛飲,“遙遙都兩周沒回來了,這日子過得真沒勁。”
“什麽狗?”
“阿辰那種就不錯。”莊楠說着就興奮,“體型大長得帥性格卻溫順,每次來了就乖乖趴在地上,見誰都只搖尾巴從來也不叫。”
“哈士奇?”宋教授終于放下了手裏的報紙,一臉意外的擡起頭來,“這狗是溫順,不過你若真想養就做好時時換沙發的準備,小哈愛使壞,稍不留意沙發門框就要遭殃。”
“這樣啊……”莊楠頓時失望,“那還是算了。”她那沙發是意大利的,自個兒親自挑了找貿易公司進口進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不過遙遙也不常回家,這日子真是枯燥啊!
正托着腮自怨自艾,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她“砰”的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掩不住開心的往門口走:“準是遙遙那個小冤家回來了。”走到半途忽又頓了步子,疑惑的掰着指頭算起了日子,這不對啊,明明不是周末。
接了門鈴轉到可視屏幕才發現門外站着的是孔修文,莊楠的臉色陰郁下來,半晌才調好語調,用慣常的調子說:“是小文啊!你等會兒,這就開門。”
從樓下上樓還一兩分鐘的時間,莊楠站在原處未動,聲音幽幽的說:“老宋,孔修文來了。”
“來就來了呗。”剛剛還一派閑散模樣的宋教授立刻收了報紙,不放心的叮囑妻子,“小文進來了你注意一點,別讓人看出什麽來。”
“可我就是不想見他。就算小淵的事情不全是因為他,那我們遙遙呢?”
“行了。”宋教授難得的對妻子疾言厲色,“想不想見是一回事兒,人家既然來了就是客人,總沒有攆出去的道理。”
話音剛落下就聽得外面電梯開門的聲音。莊楠深吸一口氣掩了臉上真實的表情,帶了幾分柔和的笑意開門把孔修文讓了進來:“小文啊,今天怎麽有空來看你宋叔叔和莊阿姨了。”
“莊阿姨。”孔修文恭敬的彎腰示意,謙順的将禮物送上,“這是前兩日澳洲的朋友過來時送來的蜂蜜,自己家農場養的都是無污染的好東西,特意拿來給你們嘗嘗。”
“人來就行了還帶什麽禮物。”莊楠笑着接過朝廚房走去
,“你宋叔叔正念叨着無聊呢,陪他去下下棋說說話吧!”
宋教授見他進門笑着站起來相迎:“小文,有些日子不見了,可還好嗎?”
“還好,宋叔。”孔修文脫了外套在下首坐下,裝作全然沒有發現他正襟危坐生出的疏離感,“您最近身體怎麽樣?過幾天有個德國的着名教授來瑞沣辦講座,我跟他還算熟悉,要不要過來給您檢查檢查?”
“不用不用。”宋教授連忙擺手,“學校裏每年都有健康體檢,醫生也都是瑞沣出去的知名校友,還信得過。”
莊楠從廚房沏了熱茶出來,剛拐過門就聽到他們談論醫生健康的問題吓了一跳,以為是宋子淵的身體出現了什麽狀況,手一抖差點摔了瓷盤:“小,小淵出什麽事了嗎?”這兩年寄托了多少的希望就有多少失望,她已經不敢把事情往好的地方去想。
“沒有,莊阿姨,您不要擔心。”孔修文心中一疼,站起來過去接過托盤放在桌上,又扶她在宋教授的旁邊坐下,寬慰,“我們只是随便聊聊,子淵的身體很好。”
向來疼惜妻子的宋教授伸出手去拉過莊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倒了杯熱茶給她壓驚:“小淵身體速來好,不會有事兒的。”
莊楠定了一會兒情緒方才從失态中走出,尴尬的笑了笑道:“小文,你這次來是有事嗎?”
“是。”孔修文忖度着,雖知道發生過剛剛的小插曲後便不再是接下來議題的好時機,卻還是無法再等待下去。他站起來走到兩人面前,在他們詫異的目光中忽然屈膝在地上跪了下去:“宋叔叔莊阿姨,我想跟遙遙在一起。”
他從未對除卻爺爺的任何長輩行過如此大禮,孔家雖歷史悠久去了美國卻依舊被西化,這樣的禮儀除卻孔家的老家住外已經無人覺得必要,但在此時,他卻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他欠次家二老良多,如今又要搶走他們最後一個寶貝,任何大禮都是受得的。
“小文你這是做什麽?”莊楠原本站起來欲扶她,聽完他的請求後大驚失色,伸出的手就這麽突然僵在了半空中,下一刻下意識的尖聲開口,毫不猶豫的駁斥掉了他的請求,“不行!”
“莊阿姨,我會對遙遙好的。”孔修文擡起頭來,神色是低眉垂目的鄭重,“我發誓,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你拿什麽發誓!”莊楠頃刻間忘記了宋教授對他的叮囑,不顧形象的厲聲呵斥,失掉了幾十年來練就的進退得宜,“小淵已經這樣了,遙遙當年也差一點就瘋掉。你也說過不會讓她受到傷害,可是你把他們兄妹折磨成了什麽樣子?”
這指責像尖銳的針一樣紮在他的心上,嗓子幹澀得如同下一刻就會燒起來,身體卻涼的如同矗立在寒冬臘月的雪地裏。他張開嘴想要辯解,終究是作罷又把頭垂了下去。他确曾說過不要讓她受到傷害,而他的遙遙最後也确實如莊楠口中一樣變得傷痕累累。
空氣裏沉靜的可怕,外面變了天寒風蕭瑟屋裏卻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
莊楠複又被宋教授拉回沙發上坐下喘着粗氣,孔修文跪在原處也沒了相扶的人。宋教授低聲安慰了妻子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面對他,态度倒比妻子要和緩上幾分:“小文,不是我們不相信你。但是你也知道,遙遙再經不得任何刺激了。當初我肯讓她入風聞确是為了她的将來,也曾經想過有一天你們會舊情複燃。這些都是遙遙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多加幹涉,本想着細水長流的等她性子更平和些或許也就遂了你們的心願,可是到如今你們重逢才不過半年,她也還是那火藥般一點就炸的暴躁脾氣,再加上小淵又依舊沒有任何即将蘇醒的痕跡,你讓我如何放心的把她交給你呢?我知道你言出必踐,但凡做下的決定就勢必要做好。但遙遙終究是活生生的人,存在着無數未知的變數,但凡有一點差錯就是後悔也來不及。我們已經失去了小淵,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失去遙遙了。這些,你能明白嗎?”
能。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