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自己的有效防禦。
宋子遙18歲生日那天的宣言是穆之辰從未想到的,在宋家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同時更如一把利刃一樣□了他的心裏。
他用心呵護了十幾年的小樹苗,抹着汗等待來年開花之時卻未成想它竟徑自拔出深埋在泥土裏的根系自個兒跑到了別人家的果園裏。
他張開嘴用顫抖的聲音問她:“遙遙,你在開玩笑嗎?”
宋子遙卻一臉認真的回答:“不,我是真的喜歡他。”
“可你明明說要嫁給我的!”少年幾乎是嘶聲力竭喊出的這句話。
女孩兒卻用哭笑不得的表情看他:“阿辰,那只是平日裏的玩笑話啊!”<
br> 是啊,每當他又把零花錢幫她買了雜志漫畫,每當他又穿過幾個城區買了別人口口稱贊的零食,宋子遙都會像只猴子一樣攀住他的脖子,用揚高的語調說着:“阿辰你太棒了,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
明明只是玩笑話啊,怎麽他就當真了呢?是他一直太認真……的緣故吧!
他就這麽當着衆人的面跑了出去,抛卻大人眼中的模樣做了次肆無忌憚的小孩兒。
事實上愛情是種奇怪的荷爾蒙反應,當她喜歡你的時候,你身上的所有都會變成她喜歡你的理由;而當她不喜歡你的時候,你身上的所有都會成為她不喜歡你的借口。
宋子遙說:阿辰你太沉默了,每次都是我在你面前說說說顯得像個長舌婦一樣。
宋子遙說:阿辰你太愛念書了,每次我找你玩兒都沒有時間。
宋子遙說:阿辰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這樣怎麽能做人男朋友呢?
宋子遙說:阿辰你太溫柔了,所以我們做一輩子最好最好的朋友吧!
宋子遙說了那麽多,可那一句是他想聽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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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沉默嗎?他其實也可以有很多話說,所以最後甜言蜜語說慣了連自己也不再相信。
太愛念書嗎?他其實也可以不用每天都捧着書本,所以談戀愛泡吧喝酒打架做了一個連自己都陌生的樣子。
太不懂女孩子的心嗎?他其實可以懂的,正因為太懂了反而無法分清她們口口聲聲說愛的究竟是哪一種穆之辰。
太溫柔了嗎?可是這是她唯一所愛的缺點所以就保留下來吧!
變化是可預知的結果卻無法掌控,穆之辰按照她所陳述的樣子變化着卻在失控中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而他也是在這種蛻變結束後才真正明白,這些從來都不是缺點,之所以成為了缺點不過是她并不愛他……
頭上的手指溫暖而柔軟,穆之辰把頭在她的膝蓋上蹭蹭,像個孩子一樣砸吧砸吧嘴不知又陷入了怎樣的美夢。
車駛入穿山隧道,前面不遠即是分叉口。孔修文帶了下剎車問:“去哪兒?”
“我那兒吧!”想了想自己此刻還是個病毒攜帶體,于是改口,“你那兒吧!”
穆之辰從陽光中醒來,身上還因宿醉泛着軟乏的無力。他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中像電影一樣回放了他自童年至今日的種種,令人心中生起毛毛的不祥之感。
身上換了舒适的睡衣,環境陌生且身上沒有不适的感覺。男人嗎?他活動了一□體笑笑,還真是奇特的經歷。
剛一開門就被濃重的醋
味熏了個暈頭轉向,他狠狠打了個噴嚏,捏着鼻子走進客廳看看這個奇怪的家主究竟長了個什麽模樣。
電視機開着在播放新番動畫,沙發上縮着一坨人,披了厚厚的毯子邊打噴嚏,身旁的垃圾簍子裏已經塞滿了衛生紙。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遙遙?”穆之辰眨眨眼,“你怎麽在這兒?”
“你應該問的不該是你怎麽在這兒嗎?”宋子遙又抽了紙擤了鼻涕,用沙啞的聲音問他。
“習慣了。”穆之辰從茶幾上拿了個蘋果從手裏擦了兩把就往嘴裏塞,讓她喝住:“先去吃早飯,一直盛在保溫桶裏也會涼的。”
穆之辰聳聳肩,到浴室收拾好自己走出來坐在餐桌前這才開口問:“這是哪兒?”
“孔修文家。”
他的臉色一下就青了:“為什麽在這兒?”
“難不成把你扔在大馬路上?”嗓子又火辣辣的疼,她伸出手從桌上撈了喉糖塞在嘴裏一顆接着說,“我那邊現在到處彌漫着流感細菌,一個不注意傳染給你可怎麽辦?”
“那也比泡在醋裏強!” 穆之辰艱難的吸了口氣,“這年頭誰還在家裏煮醋啊!”
“安全對身體好。”宋子遙争辯了兩句,捂着臉又縮了回去,她哪能不知道,這是孔修文懲罰她來着。前幾日還是用的消毒水,眼看着病快好了昨兒又弄了這麽一出致使病情惡化,今早咳嗽噴嚏全來了,孔修文一氣之下就煮了醋,不光把他家弄得像個調料廠,連對面的自個兒家也沒能幸免。
“就你這傻帽才信!天朝的食品問題一直比藥品問題嚴重得多。”保溫盒裏的米粥散發着誘人的香氣,拿着涼了的包子又在微波爐裏轉了幾分鐘,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就像一輩子沒吃過飯一般,“嗯,味道不錯,要不要給你留點兒?”
“粥留一點兒,包子就算了。”太油膩的東西如今還是沒有胃口。
☆、司馬炎生日
穆之辰吃完飯就走了,他可不願呆在孔修文家去承他的情。宋子遙醞釀了好幾個小時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挫敗的同時又狠狠松了口氣。她能感覺出好友對孔修文的敵意,假如有一天有個人出現在他的身邊,她也會如此吧!那種類似于最寶貝的東西被人搶走的感覺想想就會覺得萬分不爽。
孔修文下午到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沙發上的那坨人,電視機開着,人還維持着原封不動的模樣。他脫了身上的大衣挂好,走過去把人圈在懷裏:“中午沒有吃飯?”
“吃了。”宋子遙像只貓一樣順勢倚在他的懷裏抽了抽鼻子,目光仍膠在屏幕上不動。
“吃的什麽?”
“粥。”她老實回答。
“不是給你留了外賣單子嗎?”
“懶得叫。”
所以這種懶漢幹脆餓死的好。孔修文無奈的捏捏她的鼻子,把人放靠在靠背上站起來去了廚房,半晌抱出一大堆零食來堆在她的面前,自己解着扣子走向卧室換居家的衣服。
宋子遙眼見着這一堆都是自己最愛的,頓時受寵若驚:“你什麽時候買的?”
什麽時候嗎?兩年前吧!他開着個門縫以防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邊換衣服邊認真想着時間問題。自從搬進這裏後就養成了習慣,每每去超市總要買一堆自己并不待見的零食藏進櫥子裏,仿佛是在等待着某個人的降臨。然而事與願違的,等待變成了期待,期待變成了失望。過兩三個月就打包拿到公司去便宜了小助理們,如若忘了就幹脆讓它們靜靜的過期。可是即便回回如此,也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再次胡來。他半生自律,卻在她的事情上永遠控制不住自己。
換好衣服出來做飯,看到沙發上的那坨人已吃得風生水起。雖然病中不宜多吃零食,但能吊起她的胃口也算一件功事。
“想吃些什麽?”
“白粥。”宋子遙擡了下頭,說完又埋了回去。
好吧,他收回剛剛的那個想法:“清淡些給你淋個黃瓜怎麽樣?”
“嗯好。”她又咳了兩聲,趕忙探頭往廚房看了一眼,見沒情況才又放下心來。
然而下一秒,廚房裏就探出了一顆皺着俊眉的頭:“按時吃藥了嗎?”
怎麽吃?她皺起一張臉裝可憐:“中藥好苦……”這算什麽事兒,定了關系就連西藥都不讓喝了,咖啡因、抗生素說起來頭頭是道。
拿着黃瓜的孔修文半步停在門側,圍着圍裙的樣子一點也不顯滑稽,反而帶着居家好男人的獨特味道。
“怎麽樣,要不要跟我來談條件?”<
br> “什麽條件?”宋子遙好奇。
“掖蘭庭過幾日到一位特別的客人,聽說祖上是清宮裏專門伺候皇上的禦廚。”
這誘惑這是露骨啊!宋子遙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一臉糾結的說,“帶我去的條件是必須乖乖喝藥嗎?”
“聰明!”孔修文稱贊。
“那這客人呆多久?”如果,如果是長期的話……
孔修文一眼就看透了她心裏那點兒小算盤,頗打擊人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宋子遙蔫兒了下去,沮喪的點了點頭:“成交。”
每日裏中藥煨着枇杷膏喝着,一周過後,頑固的感冒終于被祛了個幹幹淨淨。
這麽盼着盼着,禦廚後人的到訪日也到了眼前。據聞後人在料理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國家領導人級別的人物才能請得出山。任橋費盡工夫才把人請到門上,為的不過是司馬炎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29歲生日。
衣香鬓影的盛大宴會風聞給他開過也算盡了本分,這一餐只他們四個出席,就設在綠湖小築之中,算來是頓便飯。
聽說美國的孔氏将禮物送得精彩紛呈,背景雄厚的司馬家也是攀比着搏了個不分伯仲,兩家的禮物清單一出來固定資産立馬就多了個九位數。宋子遙想着反正自個兒連條愛馬仕的皮帶都不舍得送,幹脆就從那一堆的手工裏找了個還算像樣的,包了包就放到了桌上。
這麽一順手連帶着把鑰匙串也放在了旁邊。眼尖的任橋“哦”了一聲,笑眯眯的擡手指了指她的那串鑰匙,手腕上的佛珠一蕩一蕩:“那個同心結很別致,能給我看看嗎?”
宋子遙一下就想起了孔修文從前對她的叮囑,右邊筷子不停,左邊已把它順手遞了過去。
司馬炎舉着喝水的杯子白了她一眼,又把目光閑散的瞥向了一旁。
任橋細長的手指帶着呵護拂過手心半舊的同心結,扭頭看着司馬炎卻對宋子遙說道:“這個同心結與我遺失的一個頗為相像,不知子遙你肯不肯割愛。”
“當然可以啊!”現在就算是傻子恐怕也能看出個來龍去脈,沒想到不經意間居然釣了條藍鯨在魚鈎上。
“那就謝了。”
任橋正要動手去解,宋子遙卻又張了嘴:“不過我聽高人說,這個同心結值一個願望。”
果真是趁火打劫!任橋惡狠狠的瞪了對面的孔修文一眼,又将目光駐到她的身上:“什麽願望?”
“真的能換嗎?”這下倒輪到宋子遙驚奇了。
“嗯。”任橋點頭。
“什麽願望都可以?”
> 任橋再次點頭。
我的媽啊,真的是財大氣粗到我們這種小市民沒法理解啊!她抹了把額頭,瞪着星星眼揮手:“拿去吧!我暫時還沒想到怎麽用,等想到了再找你。沒有時間限制吧?”
“沒有。”任橋從她的鑰匙扣上解下來,旁若無人的掏出司馬炎的車鑰匙挂上拍拍他的手背,“別再弄丢了。”
司馬炎嘴角挂着邪笑瞪着孔修文,那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咬他似的。宋子遙避禍一樣往旁邊搬了搬椅子,看着三個人明明刀光劍影卻還裝作無事的模樣笑得直不起腰來。
吃完了飯司馬炎陪宋子遙下跳棋,兩個人為了誰先走的問題像孩子一樣對着嚷嚷。孔修文尋了這個時機,泡好茶端到書房去與任橋談話。
正在練字中的任橋聽到開門聲一支沾了墨的毛筆就朝他飛了過去。孔修文躲也沒躲,毛筆便擦着他的頭發飛過,砸在雕花門框上後又落在了地上。
“對于随随便便從我這兒騙走一個願望的小舅子我沒什麽話好說。”任橋氣定神閑的從筆架上又抽了支毛筆,把白色的筆頭按進研好的墨裏。
孔修文不以為意,在桌邊坐下耐心的倒好兩杯熱茶才悠悠開口:“若不是我,你這同心結早不知葬送在哪個垃圾桶裏。”
任橋舉起的筆沒有落下,一滴濃墨落在宣紙上拍出漂亮的墨花。他若無所聞的嘆了口氣,把筆放下後在旁邊的銅盆裏淨了手:“從今天的反應看來宋子遙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你大可放心。”
“任橋……”他開口,眉間凝了少有的鄭重,“我想去看看子淵。”
☆、病房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着難以解開的心結,可能是一段無法啓齒的感情,也可能只是順手撿起的一枚硬幣,孔修文同樣不是例外。
他的心結來自于他此生最好的朋友,一個躺在病床上整整兩年至今還未睜開眼睛的人——宋子淵。
艾霖在接到孔修文電話的時候感到十分意外,而當她聽完對方的用意後就那樣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裏高興的失聲痛哭起來。
兩年了,兩年間不管她用盡怎樣的努力去祈求都無法實現的願望如今終于變成了現實,孔修文終于答應來見宋子淵了,帶着他的私人心理醫生任橋。
這一日與平日的瑞沣城并沒太大的差別,室外溫度-1—3℃,西北風1—2級,晴。
早上8:30,做好早飯的孔修文走到宋子遙卧室的門口,忽然想到這兩天她被魯芮折磨的死去活來,臨到門邊的手舉起又放下,留了張紙條輕手輕腳的離開。
到了公司處理了一會兒桌上積壓的文件,将近十點鐘的時候,排場極大的任橋一行到了風聞大廈的外面。
他接了電話後扭頭向外望了幾眼,轉過頭來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站起來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跨開大步離開。
專屬的電梯載着他倒樓下,忙碌着來回穿梭的風聞員工們面上做着急匆匆的神色暗地裏卻充滿好奇的偷瞄這個素日以工作狂着稱的BOSS,像這種在工作時間裏抛開助理和秘書獨自出行的事情是自亞洲總部成立來甚少發生的情況,這是要去哪裏?
孔修文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別人的窺探,他平生從未經歷過如此緊張忐忑到甚至想要退縮的狀态,即便是爺爺一意孤行的将前途未知的亞洲區重擔交付在他肩上的時候。
出了門上去車隊中間那輛長相低調安保系統卻能名列世界前茅的車後,看出他情緒的任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平日裏只有司馬炎才配享有的最優待遇聲音柔和的說:“沒事,有我在。”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的到達了醫院,前後的護衛車輛悄無聲息的融藏于周圍的環境之中,猶如變色龍般用保護色把自己遮了個徹底。任橋伴随着孔修文從車上走下,映在別人的眼中與這醫院中形形□的普通人并無分別。
宋子淵的病房在7樓的普通區域,當年孔修文曾欲承擔全部的費用給予好友最好的治療,卻被硬骨頭的宋家人宛然謝絕,堅持在宋家的能力範圍內為他醫治。
因着是普通病房,周圍的環境略顯喧嚣,悲歡離合是這裏最常上演的戲碼,不知誰家的親人離開了,隔着門聽得高低起伏的
痛苦之聲。孔修文踏出電梯,從容的步子在此刻略顯踯躅。
早早就接到消息的艾霖特意與同事換了班,身着一身白色的護士裝天使一樣靜靜的守候在病房的外面。陽光從走廊的窗戶裏射進來将她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下,從前那個跋扈嚣張到不可一世的人線條柔和得好像下一秒就會羽化。
一直在望向電梯方向的她看到孔修文與任橋結伴而來,忐忑懸着的一顆心終于稍有放松。她在嘴角勾了個溫柔的笑意,迎上去沖任橋禮貌的點點頭又小心翼翼的開口:“文哥,你來啦?”
孔修文只是點了點頭,抿緊的唇間并未流出一星半語。艾霖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被旁邊的任橋按住了肩膀,示意她無需太過急功近利,要留給他足夠的反應時間。
這個病房地址是他所熟悉的,自從宋子淵住今後每個段時間就來看上一次,卻因着心結未解,每次都只站在門外遠遠的瞧上兩眼。他很怕看到他閉着眼睛的模樣,那種感覺非常恐怖,仿佛閉上了就永遠都不會再睜開一樣。而站在門外的好處就在于他能夠清晰的認識到他還活着,他在安睡,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醒來,靠坐在床頭遙遙沖着他微笑,一如從前。
孔修文的手落在白色的門上,只需稍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推開。但是于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卻駐在原地未動,片刻之後,那只手無力的垂了下來,他像個被打敗的士兵一樣扭轉過頭向着來時的方向步伐淩亂的匆匆逃去。
“文哥。”艾霖驚呼着就要去拉他,卻被旁邊隐形人一樣的任橋拉住了胳膊。他略顯難辦的扶了下額頭,用唯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輕說:“修文,宋子遙該怎麽辦?”
艾霖怔忡着細想着修複剛剛模糊的話說內容時,已大步跨出去老遠的孔修文卻忽然停了下來。任橋不愧是名師教出的徒弟,能夠輕松的抓住根結所在。他并不刻意去改變或矯正什麽,卻在最緊急的時候在一片黑暗的前途中點亮一盞明燈。
是啊,他若走了,他的遙遙該怎麽辦?
好友的病情已有全球知名的醫生做出了“盡人事聽天命”的診斷,現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可是他與宋子遙的卻還有好長的路要走,走多久怎麽走都是未知之數。可既然他已經做好了奉陪到底的打算,就絕沒有半途而廢的理由。若連冰霜上好友的睡臉都不敢一見,又如何去面對宋家父母,在害得長子纏綿病榻多年未醒的情況下還要跟他們的女兒在一起?宋家父母又如何放心他這樣怯懦的人是否已經做好了應對一切并承擔所有位置後果的人?
孔修文高瘦
的背微微顫抖着,在遠處看去無助又可憐。然而他的腳就像釘在地上一樣,即便自認已說服了自己卻還是無法把頭重新扭回來。
任橋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終是違背初衷的走到他的身邊:“只有走得出這一步才能走出下一步,修文,你也想見他的不是嗎?”
他想見,想見卻不敢的滋味這二十多年算是在宋家人身上嘗夠了。上輩子是他們兄妹欠了他嗎?他倒更希望是這輩子他欠了他們兄妹,那麽起碼在下一世他們還有緣分能夠繼續糾纏。
孔修文擡起低垂的頭,那些不敢和不确定一時間都被強烈的思念擊退了,他目色如常的看了任橋一眼,轉過身去如常信步走到門口,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陽光很好,沖淡了室內久別重逢的苦澀和悲傷,病床上的宋子淵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下,清瘦的臉上神色平和,仿佛只是随意睡去。只有那嘀嗒作響的儀器聲音冰冷的提醒着衆人,這個人是墜入了病态的昏迷之中。
艾霖搬了把椅子給他坐下,孔修文伸出手去覆蓋上那針孔密布的手背,柔軟的皮膚緊貼着骨頭的形狀形成起伏的表面,骨節分明得硌手。他避開針頭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指,心髒糾結在一處疼痛的時候喉嚨裏也跟着酸澀。
“子淵……”他伸出另一只手去,在片刻的猶豫後觸碰到宋子淵瘦削的臉龐。溫暖而幹燥,連胡子都被刮得幹幹淨淨,想來被人照顧得極好。
他又想起了上學時的日子,他們一起去穿越原始叢林,遇上過暴風雨,也曾被野牛追趕得奪命而逃,卻從來不曾抛下過對方。可是他卻把他自己孤零零的抛棄在這裏整整兩年的時光,只是因為他解不開的內疚。
“子淵,對不起。”孔修文把額頭熨帖在他的手背上,如同在神父面前忏悔的虔誠教徒,聲音帶着不可自抑的顫抖,“我不敢來看你,就是怕看到你現在這樣……這樣……”
果真是這樣嗎?站在一旁的任橋望向窗外卻不以為然。那個用終日的勞碌麻醉自己的人,那個一室清冷宛若生活在冰窖中的人,那個自此患上恐懼症再不涉足探險的人,抛卻了所有的鐘愛和溫暖活得如同行屍走肉,如何只是愧疚二字可以解釋的呢?
“修文,你只是一直在懲罰自己。”任橋回過頭來,淡然的說出自己心中的結論。
他将宋子淵所遭受的一切全當做自己的責任,自此便一味覺得自己不該得到寬恕和溫暖,于是心之所往都成了禁忌,只有求而不得的痛楚才能讓他覺得是在贖罪,于是把不愛的留在身邊,把愛的卻越推越遠。
所以越想見
就越無法見,思念的折磨之下他的負罪感才有所減輕。或許該多謝宋子遙的出現,若非她在孔修文的心中重要如此,怕是這種折磨會如影随形一生,至死都無法得到緩解。
孔修文聽得他的話心中豁然亮起一盞明燈,有些東西如冰般融化了,真實浮出水面。原來是這樣嗎?原來……竟是這樣。
“子淵,以後不會了。”孔修文烏雲密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清朗,“以後我一定會常來看你。”
☆、即将餓死的姑娘
這一天好像除了床上的人外所有的人和事都變得不再重要。孔修文在艾霖的幫助下親手幫好友擦了身體,又仿若話唠般絮絮叨叨了一整個下午,為他講述着這兩年間的種種以及他仍深愛着宋子遙的心情。
等到晚上到家,宋子遙正窩在他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餓得一臉菜色。心情稍有釋然的孔BOSS嘆了口氣,換好衣服認命的跑到廚房去做飯。暗忖着名明兒開始攜她去公司上班,不然照這趨勢下去準保餓死。
宋子遙認真起來也是個頗會察言觀色的主兒,關了電視跑進去像個樹袋熊一樣從後面摟住他半挂住撒嬌:“你今天去公司累不累?”
正認真削茄子的孔修文扭過頭去親吻她的額頭,忍不住開口揶揄:“那我若累了是不是你來做晚飯?”
宋子遙小朋友認真思考了一下鄭重其事的說:“那麽我們可以叫外賣。”
“誰來付錢呢?”孔修文失笑。
小吝啬鬼理直氣壯的回答:“當然是你。你那麽多錢,賺來不就是為了養老婆的嗎?”
“所以我如果付外賣錢你就答應嫁給我了?”
宋子遙繞來繞去把自個兒賠了進去,想想一頓外賣就全當求婚真是不換算,小手往他的腰上一拍:“鮮花呢?鑽戒呢?什麽都沒有誰會嫁給你?”
“怎麽這麽俗氣?”孔修文失笑,放下右手的削皮器刮她的鼻子,“小心你的讀者們失望。”
“這年頭俗氣的人多了,我這是适應市場。”她說的理直氣壯,又把抱他的胳膊緊了緊,探出半個頭去委屈的嚷嚷,“什麽時候做好啊,都要餓死了。”
于是孔修文專心的對付鍋碗瓢盆加柴米油鹽,宋子遙就做她的拖油瓶,走到哪裏都粘着,倒也自得其樂的跟得歡快。若是換成旁人這刻早就惱了,他卻渾然不覺束手束腳,拖來拖去倒拖得心裏暖烘烘的。
孔家的人自成年期就開始了命中注定的忙碌,孔父數十年如一日做他的空中飛人,孔母纏綿病榻不久就離開了人世,後來司馬夫人嫁入孔家,也是循着兩大家族的生活軌跡像陀螺一樣轉着,可以說孔修文的一生從懂事起就透着與常人不同的孤獨。
司馬炎雖是他唯一親密的兄長兼好友,卻因着并非是孔家的骨血而常年生活在司馬家,到了接近成年才入得孔氏的宅子,沒兩年又進了公司成為了異性的孔家陀螺。而作為一個孤獨慣了的孔家人,他雖從未覺得這種生活有什麽不好,可當溫暖源植入心中後才幡然醒悟這是何其珍貴的奢侈品。
宋子遙最初那會兒雖排斥他得厲害,熟悉過來後就全然變了另一個
樣子。說起來也是個沒有家人陪的寂寞小孩兒,故而送上門的他被粘得厲害,出門倒個垃圾都要跟着,起初愛拉人袖子,後來便挽着胳膊,再後來索性就挂了身上,反正能近一步就絕不離三尺,卻着實讓他覺得圓滿。
溫暖,不就是從依靠的來嗎?
故而她的身上雖并無多少閃光點卻仍是被他深深的愛上,那種親近,那種依賴,那種陪伴都是他希望得到并且珍視的。
兩菜一湯吃的簡單,吃完了就又甩手掌櫃的縮回沙發上披了毯子裝羅漢。孔修文收拾完碗筷走到他旁邊坐下,宋家姑娘還沒等他坐穩就一歪身子靠了過去,活脫脫應驗了宋媽媽莊楠總是說她全身上下沒骨頭的評價。
孔修文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趁人專心致志看娛樂節目的空當幹脆把她囫囵抱過來攬在了懷裏。宋子遙吓得驚叫一聲,下意識的伸出胳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你幹嘛?”
“就是想抱抱你。”他湊過去細細吻她的額頭,容顏明淨柔和。
宋子遙被打擾了看電視,笑嚷着掙紮:“放開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哪有你這麽不乖。”擺明了的抗議無效,依舊自我。
“好吧。”宋子遙默默談了口氣,一本正經的說,“其實是你打擾了我看電視,這個角度會把脖子扭抽筋。”
“那就不看。”他拿了遙控器果斷按下關機,又把人抱緊親了親。
“喂,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霸道!”宋子遙的整張小臉皺成了一團,圓鼓鼓的模樣更像了包子。
孔修文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明天跟我去公司。”
“幹嘛?”她吓了一跳,整個人鯉魚打挺的彈起來蹦出好幾步遠,慌忙着搖頭,“我不要去我不要去,魯芮這兩天快催死我了,好不容易躲開她,誰要傻呵呵的去自投羅網。”
“放心,不會讓她抓住你。”他失笑着保證,趁人不備伸出胳膊又把人拉回了自己懷裏,“就在我的17層呆着,她沒有權限上樓。”
“怎的忽然要我去公司了?”宋子遙苦着一張臉,“要早起不說,指不定還會碰上那個羅剎。”
“怕你自己在家餓死。”孔修文點了點她的額頭,有些無奈。
宋子遙預感不好:“你的意思是以後我都要去?”
他煞有介事的點頭:”你的領悟能力比較精準。”
宋子遙欲哭無淚:“那不是以後每天都要早起?我可不可以不去?”
“也行,只要你能保證以後每天都自己做飯。”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嘛!宋子遙又把
一張臉扭成了麻花。
“也有很多好處啊!”孔修文開始利誘,“以後有什麽想吃的中午都可以帶你去。”
宋子遙最看不住的就這一張嘴,聽得他這麽說,立刻巴卡洛夫的吞了口口水,忙不疊的就把頭點了:“好啊!”
征得她的同意後,孔修文給Doris打了電話叮囑她安排明天的事情,打完後就拉着宋子遙進了書房,自己坐在那兒看文件,随便塞了擡電腦給她自己玩兒。
她電腦看了會兒美劇又打起了呵欠,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就關機打算離開,道別的時候一沒注意又被人抓住攬進了懷裏。
“我要回去睡了,好困。”她摟住孔修文的脖子揉了揉眼睛,無意間撇到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頭又大了一圈,“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不回去了吧!”孔修文索性關上電腦,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細細摩挲她的手被,嘴唇緩緩拂過她細長的脖頸。
宋子遙豁的渾身打了個激靈,明白了他的暗示後心跳突然加快,臉一路紅到了脖跟。
見她沒有說話,孔修文嘴角勾了個意味深長的笑,慢慢又把唇移到了她的耳根,吹着熱氣含吻着用沙啞的嗓音又問了一遍:“不回去了?”
宋子遙平日裏再大大咧咧也終究是個姑娘,閉着眼睛紅着耳根弱弱點了點頭。
這首肯就如開啓礙與的鑰匙,讓他的控制剎那間全失了效用。他将她抱放在書桌上坐下,自己站在她的兩腿之間慢慢附過身去,迫切的吻熾烈得落在她的唇上。
唇齒相依,舌與舌勾纏,呼吸變得越來越灼熱,擁抱也變得越來越無法滿足。他修長的手指一路攀附到領邊解開了她的扣子,印在唇上的吻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一路向下,滑過耳根脖頸落在她光滑溫暖的肩膀上。
宋子遙從未經歷過這些,只覺渾身燥熱,想要得到什麽卻如何也抓不住,只得委屈得逼出兩聲柔軟的求助:“孔……孔修文……”
孔修文急喘着擡起頭來,正對上她水意盈盈的眼眸,就覺下腹一緊更加失控,将人整個打橫抱起來一路到了卧室。
☆、入幕之賓
這種時候還堅持原則的第二天一早拉人起床是百分百不道德的行為,孔修文難得就這樣不道德了一次。
渾身酸疼的宋子遙從宛若昏迷的睡夢中被搖醒的時候恨不得一口咬死始作俑者,卷着被子翻了個身有氣無力的說:“你自己去公司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孔修文卻愣是鐵面無私了一回,從對面的家裏拿來換洗的衣服,把人從被窩裏挖出來抱着進了浴室:“我給Doris說了要晚會兒過去,你先泡個澡,身上會舒爽一些。”
“不要去啊!”渾身無力被迫依偎在他懷裏的宋子遙亮了牙,隔着衣服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想想這人平日裏溫潤的模樣與昨夜的大相徑庭忍不住罵,“表裏不一,人面獸心,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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