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睡金棺
顏元真拽着楚岚一回屋,就揮手讓阿晴,還有顏從送他的美貌婢女映月退下。
阿晴聽話得很,恭身急忙退出去。倒是映月仗着這些日子,大公子對她的寵愛,不依道:“映月不走,公子不是說一刻也離不開映月的服侍麽。”說罷,美目流轉,笑盈盈地看着楚岚。
楚岚聞言一怔,映月這是向她這個“失寵”之人,示威挑釁麽。楚岚真是很久沒遇見這樣的女人了,心裏不由失笑。
她手伸進銅盆熱水裏,洗手絞帕子,仿佛沒聽見映月的話。反正映月是和顏元真說話,又不是和她,她跳出來打發映月作甚。
顏元真本來看楚岚的死人妝,心裏打着算盤,被映月攪和了,心中不虞,拉下臉,“哦,那時本公子的意思是某日看你看餓了,就炖了你,吞你下腹,你自是一刻再不能離開本公子。莫不是你心急,恨不得立刻獻身進鍋?”
“大公子饒命,映月這就退下。”映月吓得花容失色,匆匆而逃。
美人一笑、一含淚,就是逃走姿态,皆是娉婷玉立,袅袅婷婷。
楚岚絞幹帕子,抹自己臉上的粉,無語道:“你讓人走就讓人走,好好的,說的那麽吓人作甚。”
“本就只有吞食入腹,才能片刻不離。本公子說錯了嗎?”顏元真順嘴回了句,又搶過楚岚手裏的帕子,扔在地上,“不準擦,就這樣。”
然後擡起楚岚的臉,點點頭:“一顧傾城,再顧傾國。”
楚岚無語瞪着顏元真,他眼是瞎了,還是審美出問題了。她這張死人臉在他眼裏竟然美出天際?
“多謝大公子誇獎。”她勞碌奔波了一夜,一大早就趕着城門口剛開的時辰走,就打盹的工夫眯一會,自是睡眠不足。現在更沒閑餘被大公子拉扯着閑話。
“大公子,我累了,要歇息,你有何事,就等我醒了再說。”楚岚沒好氣道。
“好。”顏元真詭異一笑,笑的楚岚警惕起來,不知他要打什麽鬼主意。
不過實在累困,也細想,扯下帳幔,隔絕他幽深的視線,倒退就睡。再睜眼時,就發現屋內大變樣,紫色帳幔變成白布,茵褥寝被也是白的,器具擺設鋪上白布,一具金棺擺在床邊,顏元真還坐于矮案前,執刀在牌位上刻字。
睜眼見白,滿室凄涼詭異,簡直就和靈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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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元真側臉有棱有角,在昏暗的屋內顯得詭異。她抱緊寝被,顫聲道:“大公子,你把我房間弄的這麽衰,到底搞什麽鬼?”
顏元真執刀的手一頓,又繼續在牌位上刻着“楚氏”二字。
他幽幽道:“這些自是為你準備,送你上路。”
“你要殺我?!”楚岚腳底生寒。
顏元真低聲哼笑,手上動作未停,“怕了?”
楚岚心怦怦跳,思來想去,自己對顏元真還有用處,顏元真實在是沒必要讓自己死,必是他又在惡作劇,吓唬作弄她。
最後猶豫了下,直白道:“怕。”她還想活着,活的好好的才行。
顏元真沒再作聲,待刻完牌位,才放下刀,将楚氏靈位扔進金棺,轉頭對楚岚笑:“放心,我怎麽舍得殺你。只不過聽說你讓阿晴做了吊床,想一路睡回燕都,既然如此,本公子成全你,”他拍了拍金棺側壁,“你就躺在金棺裏,回燕都。”
楚岚瞪眼,差點沒吐血:“你讓我睡在棺材裏?”
“是啊,你不歡喜?”
楚岚眉毛跳了跳,怒道:“好啊,原來你在報複我。”顏元真偷她吊床,吃了暗虧,這次他反過來讓她躺金棺回燕都,明顯是打擊報複!好個小人!
顏元真無辜道:“本公子為何要報複你?”
“因為——”楚岚差點脫口而出,臨又閉上嘴。她才不會不打自招呢。
顏元真看她瞪眼活潑模樣,滿意微笑地走了。
施公聽說顏元真将楚岚的屋弄成了靈堂,還親自刻了“楚氏”靈牌,眼皮跳了跳。楚氏楚氏,雖說楚岚姓楚,但顏元真母親王後也姓楚。
施公想起陳年往事,王宮之禍,臉皮繃了繃:“荒唐!”
施恩卻拍掌道:“天啊,我怎麽就沒大哥那麽聰明,想出這種玩法。”
施公聞言立刻推了施恩的頭:“你個兔崽子,要是敢做,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讓你上不了燕都。”
施恩還想着進燕都見朝歌公主,忙舔着臉:“爹,我乖的很,哪裏會。”知道爹看自己哪兒哪兒不順眼,立刻廚遁。
施公想着大公子親手刻“楚氏”靈位,心神不定,夜不能寐,數夜輾轉反側,在顏元真帶着楚岚、施恩出發前,還是專門尋到他,将一摞竹簡塞過去:“大公子回去後,将這些家書給老夫那幾個不孝子女,讓他們謹言慎行。”
顏元真收信入袖,笑:“多至半年,仲父就能回燕都。這麽多年,家人終可團聚,四代同堂,再也不需寫家書了。”
施公一嘆。當初他勸大公子解救濟城,是想給他揚名,積福行善。可是大公子出糧出藥,卻不肯揚自己的名,非要把功勞全安在他頭上。讓他有功績,大公子便有理由調他回燕都。
只是燕都是非太多,施公當初被顏崇王貶下來,他心有不平,不過這麽多年,遠離是非圈,卻也落個清靜自在。這一回去,心頭不免唏噓。
施公嘆完,就提起擡棺回都之事,“胡鬧也要個限度,你這擡回去,大夫還不得參你一摞。”
顏元真無所謂:“他們也閑得慌,就給他們找點事做一做,免得浪費了俸祿。”
施公抿唇,想提醒“楚氏”靈位犯忌,觸犯了王後,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怕說出來,惹大公子懷疑,他猜出當年廢顏元真太子之位的內幕,張口幾次,最後還是憋了回去,絮絮叨叨一番,讓他別闖禍,注意身體之類的話,說的顏元真心裏熨帖。
從彙城回燕都,路途快至一個月,慢至兩個月。知曉自己要和金棺睡兩個月,心裏便反反複複暗罵顏元真性子惡劣,給她等着,看她不報複回來!
安夫人怕楚岚路上阿晴伺候的不好,就把阿昆送了她。楚岚心裏納悶,就不知曉是阿昆自己主動設計近身的,還是顏元真動的手腳。
她幹脆直接單獨召來阿昆,問:“五公子被大公子打了幾鞭,當時看的可吓人了,今日傷勢可有好些?”
阿昆瞧了瞧牖窗和漆門,确定周圍無人,就忙搖頭:“我們的探子被拔掉,風聲緊,怕大公子發現,奴婢不敢再和那邊聯系了,所以也不知曉五公子是何情況。”
“希望五公子早日康複,助趙王成大業。”楚岚點頭後,故意露出一臉郁悶的表情,“也不知我何時能逃走?”
阿昆小聲道:“縣令府的探子沒了,燕都還有,奴婢跟着夫人回去,再聯系聯系,就一定能帶夫人逃走的。”
楚岚這才露了笑臉,誇了她一頓,心裏明白顏元真留下阿昆的用意。
她楚岚就是魚餌,阿昆就是一條食人魚,有她在,就能拔出海晏侯藏在顏國更多的釘子來。
到了出發回燕都那日,八人憋紅着臉擡着一具金棺,從縣令府擡出,搬上車輿。
車輿行駛了快兩個月,就進了繁華的燕都。
楚岚躺在金棺裏,聽着阿晴叽叽喳喳地說燕都的城池高的摔下來會死人,城門厚的洪水沖不破,鋪子都比濟城大好幾倍,穿着錦衣華服的有錢有勢的人也多的很。
在一旁聽着的阿昆撇了撇嘴,“別大驚小怪的,小家子氣,讓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們是哪個窮鄉僻壤裏出來的,丢夫人的臉面。”
阿晴立刻不說了,忐忑道:“阿昆姐姐說的是,我不說了。”
阿昆擠開阿晴,扶棺中的夫人起身,喂她喝水,親親熱熱地給楚岚抹汗,“夫人,可有哪裏難受,憋得慌?”
楚岚搖頭,趕了一個多月的路,她整個人都蔫了,腳底發飄,“阿晴,你去問問,還要多久才到,我快累死了。”
阿晴立馬掀簾子,喊騎馬護車的嵇劍。嵇劍連忙道:“快到了,快到了。”
很快,車輿一行就停在了破舊的府邸前,明顯年久未曾修繕過,外面破敗的看的像鬼屋似的。
這竟然是大公子的府邸,太不合他的身份了吧。
楚岚心裏腹诽,被阿晴、阿昆扶下車輿,顏元真正好騎馬從面前經過。
他瞥了楚岚一眼,臉色陰沉,一雙眼珠黑幽幽陰森森,透着冷氣。
楚岚皺眉,她在路上就發覺顏元真心情不好。
離燕都越近,顏元真笑容越少,臉色越沉。有時候他冷不丁看人,就渾身禁不住發涼。
楚岚都不敢和他多說話,忙轉過身要進府邸。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哭嚎聲:“貴人,我兒出生三月有餘,肉嫩的很,還收不收?”
楚岚覺得話不對勁,連忙回頭就見不遠處有幾個面黃肌瘦的婦人抱着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被衛兵攔在幾米外,紛紛說自家孩子的肉嫩好吃,求顏元真買了去,炖湯煎烤怎麽樣都行。
這些為人母親的賣自己骨肉就夠過分的,竟然還主動賣給別人吃!
顏元真居高臨下看着那幾個哭喊不停的嬰兒,眼神閃了閃,對連舟道:“按老規矩辦。”
連舟連忙點頭,老規矩自然是買下嬰兒,再記下嬰兒親生父母身份,待嬰兒長大後,找父母報丢棄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