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果這是恐怖片,特效也太廉價了
那就是前頭那艘看似普通的快艇,性能遠遠超過水準,竟如利劍般破浪前行,不像他們不斷被抛上抛下的晃動。桑堤雅各十分好奇,那些穿着奇怪衣褲、開着超級快艇的魔獸人物,究竟是什麽老頭?
聽見桑堤雅各的疑問,韓世樂看了看飙在前方的快艇,再看了看冷着一張俊臉站在一旁的杜雍和,也許現在該稱呼他為黃沙。
那名救難隊員突然想起,幾次見到對方,他罩了一身的黑衣、戴上紅膜似的眼鏡,就像傳說中的天蛾人外貌,而「天蛾人」則永遠出現在重大災難現場,這不可能是巧合。
「這事太複雜,你們不需要知道,也沒時間解釋。」冷淡的回應,黃沙情緒似乎完全恢複平靜,自「黑袍」中翻出試管似的小瓶子及小刀,蹲到船東身旁小心翼翼的刮取黑色膿血。
「我真恨這種說法,又不是拍電影,裝什麽神秘。」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桑堤雅各連啧數聲。
當他剛調任聯邦調查局探員時,局裏的前輩也拿這種态度敷衍他,活像這個世界讓什麽不可解的事件或是陰謀充斥,如果少點這類的隐瞞,桑堤雅各深信這個世界會更美好一些。
「你在做什麽?小心點。」想也不想的揚聲提醒,韓世樂盯着自己的手臂,發麻、刺痛的感覺,讓他無法有效控制肌肉及神經,連彎曲手指都辦不到。
如果讓中邪似的船東大哥捉一記就會變成這樣,那他不希望現在叫黃沙的那個男子太過靠近,他好不容易死而複生,不該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收集樣本,我們對這些情況還不夠了解。」低頭封裝試管瓶,黃沙面無表情的回答。他大可不必理會韓世樂的任何提問,可是心底有某部分不斷慫恿,他想多聽聽對方的聲音、想象從前一樣,兩人不所不談的讨論。
「我們?」下意識的看向另一艘快艇,速度快的幾乎消失在眼前,韓世樂帶點妒意的追問。
曾幾何時,他被現在叫做黃沙的杜雍和排除在外了?他們曾是那麽形影不離、親密無間,不論什麽任務,有他就有杜雍和、有杜雍和就有他,只要兩人默契十足的聯手,沒有過不去的難關,結果黃沙稱呼着的「我們」,已經不包括他了,韓世樂不想也不願意承認,他心底有些許的酸楚。
「你們彼此認識?」分去大半精神緊跟前方的快艇,桑堤雅各對于韓世樂跟呢過陌生人的交談,只捕捉到只字片語。
不過他還是能很精準的給出結論,那兩人在此之前絕對認識彼此,而且從時不時互相糾纏的複雜眼神來看,他們的過去肯定不單純。
「那是另一個故事,說來話長,而且跟這次的事件無關。」回答他的是韓世樂,用着跟黃沙如出一轍的打發語氣。駕駛着快艇的桑堤雅各氣惱的低吼一聲,有種沖動幹脆将快艇掀翻算了。
一道湧浪打來,前方的快艇嘩啦一聲揚高,跟着重重拍擊道海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鑽」入水中,快艇上那幾個渾身罩着黑衣的陌生人迅速讓海水吞沒。
「噢噢!你的那些朋友……」驚呼一聲,桑堤雅各緊張的控穩快艇,小範圍的在另一艘快艇「消失」的地方打轉。
為難的看了看韓世樂及船上僅剩的空間,他們恐怕沒辦法再救起更多的人,更要命的事,沒有儀器的輔助,他完全迷失方向了。
「不用擔心,他們死不了。」冷淡的睨了一眼,黃沙用那件奇怪的「黑袍」由頭到腳将自己裹起,最後戴起薄膜似的血紅色眼鏡,若有深意的凝望着韓世樂。
「你要做什麽?」
隐隐約約察覺到黃沙打算離開,韓世樂想也不想的張口追問。他也不明白自己不肯放手的理由,,對于一個想謀殺自己的人,他如果要離開,不是該鼓掌稱好?那胸口的焦慮、氣悶感所為何來?
「如果你幸運不死的話,我會來找你。」冷冷的望着韓世樂,黃沙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意外溫柔的笑意,随即整個人朝後一倒,沒濺起分毫水花的沉入海底。
「這又算什麽?把我們扔在大海上等死?」來不及阻止黃沙,桑堤雅各扶在欄杆旁大聲咆哮。
「不,有人來了。」
跟海面上的大風大浪相反,韓世樂的心底波瀾不驚,微微的眯起眼睛瞧着遠方。果不其然,海岸巡防署兩艘三十噸級的巡防艇逐漸逼近。
當其中一名海巡隊的隊員,好心遞給韓世樂及桑堤雅各兩條勉強禦寒的大毛巾,一直到快艇被他們「護送」回碼頭,過程中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主不過那些隊員的動作舉止很明确的表示,沒有人能離開這座島,除了離開之外,他們不會被限制自由,換言之,他們被隔離在這裏了。
「誰接觸過這名傷者?」
看了一眼倒地昏迷的船東,那名送來毛巾的海巡隊隊員,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朝着另一名荷槍實彈的隊員叫喊幾聲,令人同心協力,抄來一大張像帆布似的隔離罩,将船東「裝」了起來。
「我!我們的快艇被浪打偏,結果船東大哥跌下海,是我下去把他撈上來。」
韓世樂并不是刻意争功,他突然覺得不該洩露黃沙及他的夥伴的行蹤,他們大約是察覺了巡防艇接近,采取了沉船、消失的反應,他們明白的表示不願意曝光,韓世樂已經遺棄過杜雍和一次,他不會再一次出賣自己的兄弟。
「我必須将你的手爆炸起來,以防萬一。回到碼頭後,會有救護車直接送你們到醫院,已設置好個理所,請待在裏頭直到完成所有檢驗。」
一邊解釋、一邊拿出較小的隔離罩,像使用保鮮膜般,纏繞着韓世樂的手臂,那名海巡隊的隊員,半是抱歉、半是同情的扯了扯嘴角,于事無補的微笑。
「隔離?已經确定會傳染了?」不由自主的倒吸好幾口冷空氣,桑堤雅各太過自信了,以為自己躲過一劫,就誤以為這并不是傳染病,他不該讓派瑞斯跟着到醫院,甚至鼓勵他發揮自己的長才去幫忙分析。
「不!初步檢驗還沒有結果,這只是預防,請不要緊張。」十分官腔的回複,那名海巡隊的隊員,确定不會再有人無意間接觸到韓世樂的手臂後便轉身離開。
「別擔心,我不覺得會傳染,肯定有什麽地方時我們遺漏了,你沒有事、我不覺得我會死,相信派瑞斯跟李小姐他們在醫院那裏也會很安全。」
看了看自己其實情況并不怎麽樂觀的手臂,韓世樂咬了咬牙、艱難的動了動手指,火燒似的刺痛感讓他鼻尖冒出細汗,他不會被這詭異的「疾病」打敗,如果桑堤雅各能夠複原,韓世樂相信自己也可以。
當派瑞斯及李炜玲等人趕到醫院,裏頭的氣氛既緊繃又詭異,僅剩尚未倒下的醫護人員,還是盡責的替劉曉安包紮大腿上的刀傷,同時要求其餘人配合抽血檢驗。
李炜玲這位大小姐,一開始還有些不愉快,沒有什麽人會喜歡莫名其妙被紮幾針,不過在派瑞斯的安撫下,她還是克制自己、閉上嘴巴挨了一針。
「你是醫生?」
很意外一名高瘦、金發的年輕人,能夠說一口怪腔怪調但還算流利的中文,忙到焦頭爛額的外科主任問向派瑞斯。
簡直像每個人約好了似的,所有人選擇同一天,就是今天到醫院報到,花樣百出、大小不一的病況層出不窮,其中又以身上出現奇怪黑色腫塊的病人最多。輕微的可能過一陣子就消退,嚴重的甚至開始流出惡臭的黑色膿血,不少護士因為站在第一線接觸到病患,結果手臂上也開始出現相同症狀,醫院中彌漫着人人自危的氣氛。
「不!我是病理系的學生。」搖了搖頭,派瑞斯雖然沒接受過正統訓練,不過跟在幾名厲害的教授、一聲身旁的實習,一些基本的護理知識人倒背如流。
「病理系?那更好,來幫忙!」皺了皺眉衡量一下,照理說他不該讓無關的人士插手,但他們醫院真的人力吃緊,外科主任不得不對現實妥協,他真的需要幾個懂得抽血、最好還了解檢驗程序的人幫手。
「我?」
「是的!你會抽血吧?我現在人手不夠,你也看得出來,幫你省下那幾個培養們抽血,你知道程序吧?喔……老天,不是已經通知了?為什麽還是沒有人來幫忙?」
忍不住的搔亂頭發低聲吼叫,外科主任已好幾個小時沒休息,他的體力早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同情的望着活像瘋狂科學家模樣的外科主任,派瑞斯有些畏縮,立即去找離他們最近的護士,後者一臉疲累的拍了拍他肩膀,将抽血所需的用具連同推車,都交給那名完全像走錯場景的年輕人。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診間外頭又傳出驚慌失措的喊聲,不知道哪個病患時空的嘔血,腥臭的黑色膿血濺到好幾名病患、護士,外頭頓時亂成一片。
「檢驗?為什麽?我們也會跟曉安一樣?」讓外頭的景象吓着,李炜玲的情緒有些失控的叫喊。
其餘幾名年輕男女,開始嚷嚷要離開,只是又有更多的人發病,診間外頭沾滿濃稠的黑血,他們根本不敢邁出診間。
「不會的。」皺緊俊眉,派瑞斯深吸口氣後,動作迅速的拆開一次性針筒。
事實上,派瑞斯還是只負責跑跑腿、打打雜。已經十分疲累的護士,咬着牙完成所有抽血的工作,只是交代那名金發青年,将這些血液樣本送到醫院外臨時搭建起來的檢驗中心。
他們的病房、病床不夠,已經容納不下更多的傷患,一些症狀較輕的病患,被轉移到附近的活動中心休息,派瑞斯隐隐約約的趕到氣氛不大對勁,來來去去的除了醫護人員外,逐漸增加許多警力維持秩序。
「派瑞斯,我們要到活動中心去,在這裏我快不能呼吸了,你要一起來嗎?」
臉上有些蒼白,李炜玲等人在抽完血後,不知道是生理還是心理因素,全都覺得不大舒服,又不願意留在醫院這個似乎更恐怖的地方,于是商議好了一起轉移陣地,自然而然詢問着一同前來的派瑞斯,總覺得不該将這個一緊張起來,中文程度會迅速減弱的家夥單獨留在這裏。
「好!我把血液樣本送進去,就跟你們過去。」派瑞斯快速走進臨時檢驗中心,裏頭的研究人員同樣也各忙各的,沒有人理會他。
環視了一眼,派瑞斯将血液樣本拜倒長桌上,那裏已經堆滿了各式待檢驗的樣本,這名擁着;亮金色及肩長發的年輕人,注意力讓顯微鏡前的載玻片吸引,上頭的黑色不明物體,極有可能是從那些傷患處取下,派瑞斯強烈的懷疑,一切的根源跟血液無關,而是這些黑色濃稠液體在搞鬼。
趁着沒有人留意,派瑞斯戴起滅菌的乳膠手套,小心的将載玻片擺上顯微鏡,他只想看一眼,究竟是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不很确定的再調整顯微鏡一番,就算派瑞斯的主修并不是生物學,他還是認得真核生物,雖然跟印象中圖鑒上的不大一樣,但這分明就是藻類。
「喂!你在那裏做什麽?你是什麽人?」終于還是有人發現派瑞斯,一直處在緊繃氣氛下的研究人員,口氣不善的質問着。
「我……我是替護士把血液樣本送進來,那個……你看過這個載玻片了嗎?這是什麽藻類?」尴尬的站起,派瑞斯抿了抿薄唇,雖然他只是個觀光客,但已經牽扯進這個謎團中,他真的非常想知道他們遇上什麽樣的麻煩。
藻類看起來既普通又無害,但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妙,桑堤雅各就曾遇到過致命微菌的案件,天曉得這些藻類是不是業發展出什麽詭異的新能力來?
「藻類?」那名研究人員皺了皺眉湊近,他們全都朝病理方向探索,擔心着體液可能造成的感染問題,卻沒料到,那黑色濃稠液體,壓根是另一種東西,藻類這麽可能寄生在皮膚下?
「雖然不大一樣,并不像普通的紅藻活綠藻,但你看看這裏,這應該是行使光合作用的膜狀胞器。」
指引研究人員該注意哪個部分,派瑞斯以前也有這種先入為主的通病,但自從跟着桑堤雅各東奔西走後,因為接觸的東西多了,他的眼界更寬廣,這讓派瑞斯總能發現別人忽略掉的小細節。
「但是……但是藻類不能寄生在人身上。」不再介意派瑞斯為什麽會出現在檢驗中心裏,那名研究人員,叫喊着自己的同事幫忙查看資料,仔細比對确實不像已知的藻類結構,不過每天都有舊的物種滅絕、新的物種被發現,他們說不定意外找到新型态的藻類。
「藻類一般都在海裏,很合理的懷疑,就是在游客浮潛的時候帶回岸上的,雖然它們缺乏維管束,沒有适應陸地的構造,不過能跟真菌共生……」
那兩個研究人員目瞪口呆的望着派瑞斯,而那名金發青年則尴尬的扯出抹微笑,他經常被桑堤雅各吼叫,收起他那些過度學術的泡泡,但他總是不自覺全吐出來。
「你是什麽?某種生物學怪胎?」甩了甩頭,待在顯微鏡前的研究人員,試圖化解這股詭異的氣氛。
「不!我讀病理系,不過……一八七。」
「一八七?什麽東西一八七?身高嗎?」
「智商。」
又一次張口結舌盯着派瑞斯,那兩名研究人員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那個金發的陌生人,這還是頭一次碰上這麽……不要臉的自大狂?不過派瑞斯坦誠的神情,仿佛他剛剛只是陳述事實,根本不是炫耀。
「嘿!不要偷懶,又有傷患被送進來,剛從目鬥嶼那邊載回來的!」碰的一聲,一名看似負責人的中年男子,神情嚴肅的指示。
檢驗中心內的衆人立即低頭忙起自己手邊的工作,而派瑞斯緊張的皺起俊眉,目鬥嶼?那不是求救訊號出現的地方?希望不是桑堤雅各他們遇上意外……
「快!快快!這人還活着!」
幫忙擡着擔架,韓世樂跟海巡隊的隊員們躍上碼頭,七手八腳将船東送上救護車,他跟桑堤雅各也讓人推了一把塞了進去。
一直負責跟他們交涉的海巡隊隊員,十分幹脆的關上車門,用力的拍了兩記,救護車便十萬火急般的飙了出去。
「抱歉!」車身不穩的晃動着,司機大聲的嚷嚷、抱怨起來,這幾天他的工作量倍增,更慘的是,天候狀況變得糟糕透頂,許多重症的病患不能往本島送,現在就算擠去醫院,也不見得有空間容納他們。
「情況這麽慘?」随口問了一句,韓世樂皺了皺眉,看着包在隔離罩下的船東大哥,黑色的膿血不斷往外冒,開始一滴、兩滴的沿着沒裹緊的接縫處留下,救護車後車廂頓時揚起一股令人惡心的腥臭味。
「這輩子還沒見過這種事,你那個培養……」同樣嗅着那個氣味,司機自照後鏡嫌惡的瞥了一兩眼。
他這幾天不知道載過多少類似的傷患了,不過都沒有這麽嚴重,他得花去好久時間,才有辦法消除這久久不散的腥臭味。
「喔!不,他是快艇的船東,他載我們到目鬥嶼,結果被浪打翻,然後他摔下快艇……」搖了搖頭。韓世樂下意識的縮了縮腿。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些黑色的膿血像有生命般,一直吵他跟桑堤雅各的方向「游」近,安靜待在他身旁的金發青年,顯然有同樣的想法,雙腿誇張的跨上狹長的椅子上。
「天氣這麽差,你們不該冒險出海的,你們這些游客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個家夥也是,明知道危險還帶你們去,這簡直是玩命。」
一路嘀嘀咕咕,救護車駕駛竭盡所能的一路狂飙,繁重的工作壓力,還有讓人提心吊膽的天氣,司機的抱怨一開始就無法停歇,只是韓世樂及桑堤雅各分不出心神注意,那些滴落地面的黑色膿血,以違反自然的方式,朝駕駛席慢慢「流」了過去。
「老天……老天!司機先生!」緊張的叫喊起來,雖然摩耶任何證據證明,那些膿血會造成什麽樣的航海,韓世樂焦急的示警。他都不知道自己手臂上那些黑色腫塊是怎麽來的,天曉得那些膿血是不是真有傳染性?
「又怎麽了?你們安靜坐下,喂!想幹嘛?做好、做好!」從照後鏡瞄見韓世樂跟桑堤雅各一臉驚恐的縮在長椅上,救護車駕駛氣惱的責備,冷不防的感到腳踝一陣刺痛,本能的低頭看了一眼,接着驚天動地的尖叫起來。
救護車失控的在公路上蛇形、打滑,為了閃躲,好幾輛小客車撞在一塊兒,交通頓時大亂。
仿佛嫌現場情況還不夠凄慘,原本被隔離罩裹緊、固定在擔架上的船東,竟然在碰撞、翻車的過程中滾了出來,大面積的傷口滲出更多的黑色膿血,傾盆大雨沖刷下,路面一瞬間讓膿血染黑。
「救……救命——!我被卡住了……」
其中一輛翻覆的小客車裏,傳出虛弱、驚恐的求救聲,韓世樂立即切換成救難模式,吼叫着要桑堤雅各幫忙。他們首要任務得先處理仍在慘叫中的司機,還有滾出車外的船東大哥。
不斷朝外「擴張」的黑色膿血,像是有知覺般,迅速朝那些受傷、受困的民衆流去,韓世樂直覺十分不妙,這根本沒有标準可言,他手臂上也有同樣傷勢,除了時不時的刺痛外,并不影響行動,救護車司機卻沒那麽幸運,強烈的痛楚讓他無法控穩車子,導致這場可怕的連環車禍。
「把那個弄走……把那東西……啊啊!它在咬我!它在咬我的腳!快弄走——」一邊尖叫、一邊翻滾拍打,救護車駕駛的慘叫聲愈來愈凄厲,連帶影響了公路上其餘車禍的傷患,所有人像齊聲合唱似的開始又哭又喊。
「別動!別去摸那東西!」其實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這種事,韓世樂從車上搜出繃帶,緊緊的纏繞在司機的腳踝上,他懷疑這能不能有效阻止那個黑色腫塊在對方身上蔓延。
「他的手。」倒吸了幾口冷空氣,桑堤雅各敏捷的閃過司機本能的吵他捉過來的雙手,觸碰到腳踝上的膿血,現在連司機雙手都開始出現黑色陰影,那個男人更加聲嘶力竭的慘叫着。
「桑堤雅各!你能把船東大哥再包起來嗎?別再讓他再流血了。」大雨不斷澆下,韓世樂随手抹了把臉頰。
早就分辨不出自己是冷還是累,憑着腎上腺素飙起使出蠻勁,硬是扯開、鑽入歪七扭八的駕駛座,捉着對講機就是一輪求救。
「我懷疑那是血嗎?」靜靜的站在路中央,桑堤雅各面色凝重的看着一地的黑色膿血,傾盆大雨早讓公路積下一個窟窿、一個窟窿的水窪,而在地上「流動」的黑色膿血缺不自然的避開這些地方,繼續流向那些受困、受傷的民衆,如果不是情況太不适宜,他會覺得自己在看廉價的恐怖片,而形狀詭異長得像一灘黑血的外星人,正準備入侵地球。
「什麽?」氣急敗壞的抄起隔離罩,韓世樂強打起精神的沖向船東,費力的想将對方包起,幾名幸運躲過一劫的民衆,自動自發的靠上前來想幫忙。
「我懷疑那些不是血,你們別沾到那個!」終于回過神來,桑堤雅各厲聲提醒。
「沾到什麽?」一名過分熱心的年輕女孩,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會被弄髒,一腳踩在黑血灘上頭,跪在地上幫忙把船東推進隔離罩裏。
「別沾到那些血,你快起來!」想也不想的扯起那名女孩,桑堤雅各才剛開口,那名女孩就凄厲尖叫,渾身發顫的在地上打滾。
眼睜睜的看着黑色膿血爬滿那個女孩全身,聽着她聲嘶力竭的慘叫,不斷的抽搐、發顫,不一會兒整個人腫脹變形,剩下那些只有輕微傷勢的民衆,臉色蒼白的急退數步,沒有人敢再靠近。
「為……為什麽會這樣?」不知道是哪個人,語言虛弱、顫抖的問了一句。
距離近的,仍被困在車內的受傷民衆,顯然也注意到這一幕,驚恐的等着逐漸接近的黑色膿血,失控的掙紮、尖叫求救。
「你們!別碰到那些血,幫忙把受困的民衆救出來!有哪輛車子是能夠動的,先載這些傷患到醫院!記住,別碰那些……血!」
沉吟了一會兒,韓世樂不容反駁的命令着,他的手臂上已出現黑色腫塊,最糟也不過就是這樣,只要更謹慎一點,不必擔心情況惡化,他負責将這些遭到「感染」的傷患集中起來,至于沒事的人,必須先一步将他們帶開,免得發生更大規模的擴散。
尖叫聲、呼救聲此起彼落,桑堤雅各跟韓世樂對看一眼,默契十足的投入救援工作中。
那名金發青年很快就找到一輛仍能發動的小貨卡,跟幾名膽子較大、身強體健的年輕人,迅速的把傷勢不嚴重的民衆帶上車。
他更身先士卒的鑽入翻倒的車輛中,試圖将那些卡住的乘客拖出,桑堤雅各不清楚這樣是不是會造成更嚴重的傷害,但放任他們留在車裏,眼睜睜的看着黑色膿血逼近,那些撕心裂肺慘叫着的乘客,也會希望桑堤雅各立即将他們救出。
大雨讓情況變得更糟,不斷有人讓溢滿公路的黑色膿血濺上,有些人幸運的什麽反應都沒有,但更多的都是慘叫、慘叫再慘叫,然後黑色腫塊的面積迅速擴大,不一會兒整個人就倒下、抽搐。
當這些人身體腫脹到某個程度時,大量的黑色膿血,便從七孔竄出,惡性循環的讓公路仿佛成本不高的恐怖片,彌漫着惡心的腥臭味、黑色汁液橫流。
警笛聲由遠至近,大約是有人打電話報警,說明這條路上的慘況,好幾輛警車、軍卡從兩頭駛近。
韓世樂費勁的将幾名渾身又黑又腫的傷患裹緊,防止膿血繼續溢出,弄得自己渾身沾滿了那些腥臭液體,些微的刺痛感讓他沒來由的發冷。
當然,這這也可能是因為大雨帶走太多體溫的關系,正想叫嚷那些警察或軍人,不管是誰都好,只要多點人手幫忙,誰知道才剛擡頭,就瞧見幾名荷槍實彈、全副武裝又蒙面的士兵,氣氛肅殺的逼到他前方,二話不說的将韓世樂拖上軍卡,跟那些腫脹得仿佛快炸開的傷患「堆」在一起。
大量泡沫似的液體噴灑在公路上,防止那些膿血繼續四處流散,那些士兵接管了桑堤雅各找來的小貨卡,仔細的檢查每一個乘客,碰碰兩聲敲在車身上,負責駕駛的那名士兵,刻不容緩的踩下油門。
醫院裏的情況也不樂觀,最先被送來的浮潛游客,身體已腫脹到不成人形,膿血來不及排除般,開始從毛孔滲漏,留意到這個現象的護士,急忙的找來一組醫護人員進行搶救。
正在此時,那名傷患戲劇化的「炸裂」了,并不是四分五裂式的爆炸,而是身上出現撕裂傷口,大量黑色膿血噴出,進行搶救的醫護人員或多或少沾染一身。
「醫生!三一三病房……」
一名護士焦急的闖了進來,話還沒說完,邊讓加護病房內的景象吓得愣在當場。又有一名傷患開始顫抖、「充氣」,在他正是炸開之前,先前那名負責急救的醫生,機警的将護士推了出去。
「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些病患!包括醫護人員,通知檢驗中心,告訴他們醫院裏發生緊急情況,請他們進入處理,記住!進入醫院的人全都穿上防護衣!」隔着玻璃窗,那名醫生視死如歸的交待,随即讓一陣劇痛擊垮,倒在地上哀號、呻吟。
同樣也沾上黑色濃稠液體,但情況卻并不那麽嚴重的護士,急忙的跪倒在醫生身旁,試圖減輕對方的痛楚,卻目擊了黑色腫塊迅速擴散的情況。
不一會兒,那名好心、正直的醫生,跟躺在病床上的傷患沒什麽兩樣,七孔開始流出黑色膿血,腫脹得不成人形。
「天吶……惡化的速度變快了……」
害怕的退到門邊,原本想幫忙的護士,驚恐的瞪着加護病房內的傷患及醫生,還有自己變得又黑又腫的雙手。些微刺痛尚在忍受範圍,可是醫生幾乎是在轉瞬間就變成那樣,年輕護士害怕自己也會有相同下場,開始瘋狂的拍打病房房門,她不要留在這裏。
「阿梅……」
讓醫生推出加護病房的另一名護士,同情的看着自己好姐妹,顫抖着鎖上門,她步行出發生什麽事,但直覺反應的不能讓裏頭的「東西」出來。
「把門打開!把門打開……我不要留在這裏……開門——!」面目猙獰的吼叫着,被鎖在裏頭的護士,瘋狂拍打着病房房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不要留在裏頭等死。
「我……我去找人幫忙!」
「不——回來——!開門!把門打開——」
一陣騷亂後,原本埋首在顯微鏡前的派瑞斯,不得不移開目光,疲累的揉了揉酸澀的雙眼,最後他還是沒跟李玮玲等人到活動中心等待。
檢驗中心的負責人知道了他的背景後,特別邀請人留下幫忙,他們真的需要人手,不管是哪方面的專業都好,他們現在面對的究竟是什麽東西,至今沒有人能明白的給出答案。
「發生什麽事?」清了清喉嚨,派瑞斯緊張的詢問,他很憂心桑堤雅各的安危,自從聽見目鬥嶼那裏又發現類似的傷患後,他就冷靜不下來。
偏偏他那個奉行英雄主義的大哥始終音訊全無,希望他跟那個剛認識不久的救難隊員平安無事。
「是醫院那裏,好像病情加速惡化了,這事你別管,關于那個「黑藻」的分析怎麽樣了?」最先跟派瑞斯交上朋友的研究員,皺了皺眉随口回應。
在找出傳染途徑,以及治療方法前,醫院發生再大的事情,他們檢驗中心也解決不了,這不是他們應該專注的地方。
「沒有,除了它是藍綠藻、紅藻、褐藻等既有的種類外,沒有更進一步的結論。」搖了搖頭,派瑞斯放慢速度用中文表達,這裏的儀器、設備根本不夠,他不可能在這麽簡陋的環境底下,得出什麽正經的數據。
「真是該死,藻類不該是這樣,它們……它們就像有意識一樣,用驚人的速度增生、蔓延,這根本就違反自然。」
「沒有「違反自然」的說法,我們不了解這種藻類,這是第一次接觸,說不定這就是它們正常的繁衍方式,就像普通藻類會造成優氧化的現象,這只是自然反應,跟它們有沒有意識無關。」
「藻類離開海底,然後寄生在人類身上,不……這不自然,你看看這部分,怎麽看怎麽像……「嘴巴」,它們說不定有吞噬能力,這一點都不正常。」
刻意的挪動位置,讓派瑞斯能看清楚連接顯微鏡的熒幕,上頭的黑藻切片,出現了個帶着細小尖刺的圓孔,真的就像那名研究員所說的,一個嘴巴,或許這就是讓黑藻能緊緊「咬」住宿主,進而達到寄生或是共生的目的。
「如果它們有意識,為什麽要離開海底?」大約是天氣關系,派瑞斯不由自主的打了幾記冷顫,盯着熒幕上的黑藻喃喃自語。
「呵!嫌人類太讨厭,一覺醒來決定征服地球?」雖然開着玩笑,但卻像是讓自己的話吓着,那名研究人員唰的一聲臉色發白。
如果真像他的胡亂猜測,黑藻随着洋流不斷擴散,一旦沾染上人體便迅速蔓延,它們根本蔓延準備,沒有人知道這個潛藏的危機,他們來不來得及阻止這件事?
「不!不會是這樣,我們只是對這個新品種的藻類不了解,但不需要這麽妖魔化它們,藻類就是藻類,不論什麽生物,會發生大規模遷徙、及迅速繁衍的原因只有一個……」
下意識輕咬着自己的手指,派瑞斯是病理系的學生,發生再無稽、再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都會試圖找出既合理又科學的解釋。
「什麽原因?」那名研究人員忍不住苦笑,為什麽他一點都不覺得安慰?黑藻決定大規模由海底遷徙到陸地生活?這對他而言,幾乎稱得上魔幻了。
「遇到生死存亡的危險。」不由自主的皺起俊眉,派瑞斯下意識的看向遠方。
世界各地的氣候極不穩定,海水溫度升高、洋流改變,或許他們人類在無意間已破壞了黑藻的生存環境,它們不得不離開自己原本的領地,尋找更适合繁衍的地方,即使這意味着要消滅所有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