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必當初
更新時間2012-12-24 1:15:57 字數:3771
“怎麽去這麽久?醫生怎麽說?”阿閑一直守在手術室外,見到木信,忙輕聲問他。
木信面色冷凝,“那個女人來了。”
“你是說墨小姐?”阿閑很意外,臉色一沉道:“她還來做什麽?”
“本來是打發她走的,沒想到她暈倒了,醫生說是體力透支又受了刺激。估計她是一路淋雨跑來醫院的。給她挂了個診,正在輸液。”木信淡淡道。
阿閑沉默不言,定定的看着躺手術室裏人事不醒的男人。
“我手頭上有點急事要馬上去辦,你在這裏守着總經理。他這次胃出血比較嚴重,愈合會很慢,你小心照顧。”
“知道了,你去忙吧。”阿閑沉重地點點頭。
“我還沒說完,醫生交待,總經理這兩天不能進食,也不能受刺激,免得傷口又裂開。千萬別讓總經理見到那個女人,你如果要走開,也得交待特護,不準任何人接近總經理。”木信嚴肅叮囑。
阿閑扯出淡淡一笑:“行了,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放心去吧。”
木信也難得的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阿閑,不管什麽時候,你都不能有事。不能像今天總經理這樣吓我,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阿閑眼睫有些濕潤:“信,你說出了我的心裏話,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不管什麽時候,你都要好好的。”
木信松開他,替他擦了擦眼淚,轉身離開。
已經一天一夜,墨月就守在病房外。
她想進去看看他,但她沒有勇氣。他能躺在裏邊,是她造成的。阿閑一直防守在病房,她連悄悄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阿閑說,既然要這樣傷他,又何必假惺惺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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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言以對。沒錯,這樣的處境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嗎?
無力地靠在醫院白淨的牆壁上,看着窗外無際地天幕,星星疏而閃爍,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住,光亮照不透重重阻礙,終于揠旗息鼓,消失無蹤。
寒流在走廊裏,寂靜流淌。攀伏在窗玻璃上,凝結成夜露。
她咬了咬唇,受傷的唇剛結痂又裂開。疼得皺了眉,細細抽氣。忽而想起他的疼痛,眼淚就落下來了。他被她失去理智的狂妄氣到吐血,甚至差點被她送了命。如果當時不是有阿閑在望月居,她不敢想像後果。
樓道裏傳來清脆腳步聲,四個年輕人朝這邊走來,三男一女。三個男人一個身體稍胖,兩個高挑很瘦。中間女孩捧着鮮花,襯得臉兒更是美豔動人。
墨月認出了女孩,正是那天巧笑倩兮挽住古尚雲胳膊的人。她低下頭轉身背對着他們,一行人他們經過她面前時看了她一眼,目光是疑惑帶着點傲然的,女孩的目光則是探思中帶着點排斥的。但只是短暫一瞥,沒有人理會她的存在。
“阿閑,尚雲哥怎麽樣了?”女孩嬌莺般的聲音很動聽,那一聲“尚雲哥”讓墨月恍惚了很久。
他不允許她叫“尚雲哥”,卻允許別的女孩這樣親密的叫他。
阿閑輕聲應道:“子玥,子騰。你們來了。總經理已經醒了,傷口還有些痛,你們別跟他聊太久。”
“阿閑,我們知道,辛苦了。”龍子騰拍拍他的肩膀。
七天後。
天氣淅淅瀝瀝下着雨,飄着雨霧的天空,一片陰霾。
阿閑走進病房,獨伫于窗前的人,只定定看着室外雨景,挺拔的背影沉穩而寂寥。
住院已經七天,這期間,古尚雲比之前更加不易開口。除了處理公事,就是站在窗前看着室外。這雨下得沒完沒了,他醒來後,又站在窗前了。
阿閑當然知道他不是閑情逸致欣賞風景,而是在看住院部樓下公園亭子裏坐着的人。
古尚雲住了七天院,墨月在醫院就守了七天。她并沒鬧着要見他,因為她知道他不會見她。她只是在固定的時間來,固定的時間走。
來了就坐在那裏,依着亭柱仰首定定看着他的窗口。陽光反射在窗戶上,她什麽也看不到,只看到窗戶玻璃上映照着天空裏的白雲藍天,或是看到細如牛毛的雨絲飄飄灑灑落下來。
這雨下了三天了,秋雨冷冽,每一絲雨都像冰針,落在身上只覺寒涼。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都以為只是一個憂慮的病人家屬。只有一個人能讀懂她眼睛裏的痛悔,讀懂她眼睛裏深深的留戀,讀懂她的憂傷和……愛。
那個人便是古尚雲。
然而,古尚雲只當沒見到,從不提及。卻會在她坐在亭子裏時躲在窗簾後面怔怔看着她,隔着玻璃,隔着兩百米的距離。
這樣站久了,必然影響傷口康複。阿閑不知道此時該出聲提醒他,還是該悄悄退出房間。
古尚雲已經轉身過來,想必,她已經走了。
阿閑低頭看了看腕表,果然是晚上十點二十五分。距離最末一班公交的時間點只差五分鐘,這是墨月每天離開的時間。
他輕輕喚道:“總經理。”
古尚雲擡頭,清俊的面容瘦削明顯,面部線條越加顯得堅毅冷硬。“今天會議進行得怎樣?董事會對公司擴建新址有異議嗎?”
“除了古力言和方境海反對,其他人都無異議,少數服從多數,已經裁定了。”
“他倆一丘之貉,早料到了。”古尚雲點頭,接着說:“你一會兒回公司,通知營銷部各區經理人,每人起草一份入駐歐洲市場攻略方案,下午三點開遠程專讨會。”
“總經理,你該多休息,這些工作先放一放吧,交給我和木信就行。”阿閑把手上的粥放在桌上,這是龍子玥讓人送來的。
“你們已經承擔太多工作,不能事事都扔給你們。再說雷默歷經內憂外患已經搖搖欲墜,再不比別人多幾份緊迫,只怕要被景程欺上頭了。”古尚雲走到床邊,站立久了,傷口隐隐作痛。
阿閑趕緊過去扶住他躺回病床。
“總經理……”阿閑心裏嘆口氣,一個在樓下守着,一個在樓上看着。偏偏還下着這樣沒完沒了的細雨,又冷又濕的天氣,尤其滋長煩惱。“以後別長時間站着,醫生說你的傷口愈合很慢,你得多休息,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需要休息。”
病床上的男人沒有回應,像是陷入某種沉思,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子玥差人給你送粥來了,你喝點吧。”
古尚雲搖搖頭,眼睛緩緩閉上。
在商場叱咤風雲、所向披糜的至尊王者古尚雲,何曾有過這樣頹喪的神色?
阿閑本想勸幾句,無奈從來就不是善令言辭的人,一腔焦慮,只化作暗暗長嘆,只恨不能把古尚雲心中所想要的,直接變出來,擺在他面前。
只可惜,古尚雲要的是愛。他和木信縱有通天本領,對此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自我折磨。
雖然古尚雲從來不在他們面前提前自己的感情,甚至刻意壓抑。但他還是感覺到古尚雲對墨月那種忘乎生死的愛。而墨月,她能置自己于不顧淋着暴雨徒步跑了四、五公裏,能每天風雨無阻的默默守候他,就說明她并不是對古尚雲毫無情份的。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阿閑心中嘆息。如果她是總經理想要相守一輩子的女人,他當然不能袖手旁觀讓他們彼此的折磨繼續下去。他得找機會,幫他們解開彼此的結。
他跟木信對古尚雲的感情,不單單是上下級關系。更多的,是一種堪比血脈親情的生死恩義,固比歃血之盟。
阿閑與木信曾是**組織的職業殺手,每天生活在槍林雨彈裏,頭上扛着的頭顱随時就會搬家。是古尚雲把他們從那條道上拽出來,給了他們的安定、幸福的新生活。如果當初古尚雲沒救他,他們也不會相識,而今天更不會活生生的站在這裏安享太平,也許早就是一抔黃土,一縷冤魂了。
說古尚雲是再生父母,一點都不為過。他與木信是被父母抛棄了的人,世界上沒有人懂他們,也沒人會在意他們的生死。認識古尚雲之前,他已經在社會生存線上摸爬打滾二十年,人間冷暖早已嘗盡。他和木信除了彼此,從不相信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可是,古尚雲與他僅一面之緣,卻冒着被連累的危險把重傷的他撿回家,木信是自己相伴三年的戀人,歷盡千辛萬苦找到受傷的他之後,也不願再離開。古尚雲同樣收留了木信,視他們如手足,像兄長一樣勸誡他們收手,在最落魄的時候沒丢下他們,在得意的時候也帶着他們。這份恩情,他和木信銘記在心。甚至偷偷起誓,這輩子無論生死榮辱,都會守護在他左右不離不棄。無論他需要他們做什麽,哪怕是赴湯蹈火,也不會皺半分眉頭。
阿閑還在想着往事,就聽古尚雲忽然道:“阿閑,打電話約子騰見面,就說我有重要事情商議,來醫院找我。”
阿閑遲疑片刻,提醒道:“總經理,這些事情本來是安排在下周的。”
古尚雲找龍子騰,是為了法國會展的事。法國會展的主辦方領導人史密斯先生與龍子騰父親有點交情,他沒想過要攀附龍子騰的關系,但有必要先從側面了解史密斯這個人。
“你去安排就是了。”
阿閑領命而去……
傍晚阿閑來醫院的時候,竟沒有再看見墨月。龍子騰已經先行離開,病房裏,龍子玥靠在病床一邊說着話,一邊削蘋果。古尚雲翻閱着文件,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偶爾“嗯”一聲算是應答。
阿閑終于明白古尚雲的用意。
前段時間因為古尚雲傷口嚴重,不能過多與人交流,因此來探望的人,都被阿閑擋了回去,才清靜了幾天。今天古尚雲讓阿閑安排與龍子騰商談公事,就是變相地宣布允許探病了。這龍子玥自然就天天黏在這兒了。
阿閑突然就有些生氣,他為墨月打抱不平。
盡管總經理是被墨月氣得胃出血的,但畢竟有一段時間的相處,阿閑知道墨月生性善良,必是中間有些誤會,才會如此反常。
再來,這幾天每天都守在醫院,與總經理遙遙相望,這種不聲不響的哀傷,讓他一天天心軟了。而且,這幾天以龍子玥的名義送進來的粥食,其實都是墨月親自熬的,阿閑不點破,不代表他不知道。
想到總經理用這種方式來趕走墨月,阿閑心酸酸的。“龍小姐,醫生有交待說暫時不要給總經理吃水果,但可以喝鮮榨果汁。”
龍子玥見他進來,站起來:“不能吃水果?那行,我打電話叫人送個榨汁機過來。”
說風就是雨,她掏出電話。
“那太麻煩了,樓下就有鮮榨果汁,我剛上來時匆忙,忘買了。”阿閑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言下之意:我要談公事,你回避一下,順便買杯果汁上來。
刁鑽任性地龍子玥在古尚雲面前一向乖巧,對他的兩個冷面特助也是客氣有餘。“沒事,我去買。尚雲哥,你要喝哪種水果汁?”
古尚雲太了解阿閑的個性了,怎會不知道他是故意支使龍子玥的。他淡淡看了一眼阿閑,懶懶道:“那就蘋果汁吧。”
龍子玥得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