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相大白
更新時間2012-12-16 9:56:18 字數:5212
車子行駛到雨翔山莊時,墨月突然覺得環境熟悉起來。皺着眉回溯過往,在看到“雨菲黎”三個字的标識牌時,猛然想起秦昭旭帶她來過這裏。
像是故意擾斷她回憶往事,他莫名其妙地一踩油門,車子飛快駛過。
她蒼白着臉,緊抓住手扶。詫異的轉頭看他,只見他一臉陰郁,面色不善。
進入雨翔山莊主道,路面寬敝整潔,正值秋季,卻綠意濃郁,鳥語花香。菊花滿目,青竹郁蔥,壁石千仞,湖水碧綠。總之,這裏的生态環境不僅自然而且瑰麗。
墨月從小在小城鎮長大,又忙活生存,二十五年以來,很少接觸這些自然景觀。除了那一片海,她所看過的自然風光,鮮之又少。
“好美。”她禁不住暗暗感嘆。
“這裏馬上将成為你的牢籠。”煞風景的話閑淡飄過來,帶着幾分嘲諷。
墨月臉上驚豔的神采,立即被冰水潑滅。
她是奴隸!這是她的牢籠。
他在無時無刻的提醒她,讓她注身自己的身份,掂住自己的斤兩。
這裏是富人們尊貴的天堂,她卻以一種最屈辱最卑微的身段住進來。她的肩膀垮下來,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緊緊交握的手。
車停在一幢花園式別野前,“望月居”三個字在夕陽下泛着金屬特有的輝煌光芒。墨月若有所思,悄悄瞄他一眼,他卻若無其事的轉頭看着窗外。
镂空古銅色大門裝置的感應系統,在最短時間內破析車子信息,緩慢的洞開。車子駛進園內。
“岑姨,帶她去認房間。”古尚雲把她領到客廳,交給等候在側的岑姨。
岑姨恭謹地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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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尚雲也不看她,徑自上樓,回房間。
墨月随着岑姨進入樓梯側的房間,房間裏幹淨整潔,只是房間處在整幢樓的特殊部位,背風且光線不佳。這是設計者獨特創意,是用來收藏或儲存物品的最佳位置。
而換作人居。則……
墨月再不懂建築結構,也深知這一房間用來住人百弊而無一益。
她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安靜的打量房內的裝置擺設。岑姨把她行李放在旁邊,一直細細打量她。目光裏即有疑惑,又有恍然。
“叫什麽名字?”岑姨友善的看着她。
墨月這才記起身邊還有人,側過身子,看到氣度坦蕩、不卑不亢地中年婦人,想起剛才古尚雲稱呼她岑姨,遂善意一笑:“岑姨你好,我叫莫思雲,叫我小莫或者思雲都可以。”
“哦,莫小姐,我帶你去熟悉環境吧。”岑姨笑着說。
墨月感覺她身上,有一種不凡于傭人的氣質。端莊幹淨,精練又毫無銳氣。讓人看上去,很舒心,忍不住想親近。墨月幾乎立刻就喜歡上她了。
“不,別叫莫小姐,叫我小莫,或者思雲。”墨月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越矩。
“好吧,思雲,把行李都安置好,我再帶你去熟悉環境。我在外面等你。”岑姨微微一笑,出了房間。
墨月一個人呆呆站在房間裏,毫無歸屬感。
墨月走出來,正巧碰上洗漱完畢又穿戴整齊的古尚雲下樓梯,看樣子是準備出門。
“古先生,要準備您的晚餐嗎?”岑姨問。
“不用。”古尚雲說着,看了一眼低垂着腦袋的墨月,說道:“在我回來之前,讓她就在客廳等着。”
墨月知道他在盯着自己,不待岑姨應聲,便自己應道:“好。”
“岑姨,以後所有大小事務全部交給她做就好,你訓練她怎樣做一個合格的仆人。”說完,面無表情越過兩人,徑自出去了。
是仆人,不是奴隸。
那不都一樣麽?一樣的卑賤。
看着古尚雲消失在客廳。岑姨寬慰她:“古先生其實是一個面冷心善的人。”
“嗯。”墨月點點頭。他不是壞人,普天之下,他只是不想做我的好人。
接下來,岑姨帶着她轉了整幢別墅,每走一處,就會停下來講解。雖然從回國到入住望月居,不到兩個月,但從岑姨的描述中,古尚雲卻在這裏已養成了極其規律的生活習慣。墨月大致記在心中:他早上六點半起床在花園裏的私人健身房晨練,七點洗澡。七點半下樓吃早餐,飲食不挑嘴,中西餐不限,但必須清淡。他有嚴重胃疾,因此不能吃辛辣的東西。
八點十五分左右出門,午餐一般不回來吃飯,晚上回家時間不定,近段時間在淩晨之前回家。但不管何時,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衫。進書房後必須立刻送上一杯紅茶,他不喝咖啡,不喜歡聞見煙味,花園裏只準種草,不準種花,不養寵物……
墨月從小有點小迷糊,很少有記憶力這麽強健的時候。她很意外,竟然對岑姨交待僅概述一次的這麽多細節,記下了八九成。也許是太渴望了解他,也許是精神高度集中,也許僅僅是想兢兢業業地做一個好奴隸不惹他生氣。
不管怎樣,他的生活起居已牢刻在她心裏。她其實很想問岑姨,為什麽他不住在古家的深宅豪府裏,而是形影相吊的另擇栖所。
她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成年人擁有自己的房産很正常,更何況古尚雲生性喜靜,當然會另覓清靜的住所。
墨月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妥當,又坐在床上開始發起呆來。若不是,現在溫熱的眼淚滴在手背上,她會以為這是在夢裏。
她想不到會成為他“階下仆”的一天。爸媽和奶奶,應該也想不到吧?當初他那麽愛護她,寵溺她,雖然不愛說話,卻幾乎把她疼到骨子裏。
那時雖然年少,但她已經偷偷的把他當成自己心中的守護神,當成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可是現在……
夜慢慢深了。
墨月坐在客廳裏等他。只因他一句“叫她在客廳等着”,她便老老實實的呆着。等待的時間,總會變得漫長。
因為小宇晴去世,傷心又耗神,她兩天來幾乎沒合過眼。此時眼睛布滿血絲,坐在沙發上直打盹。
過了一會,精力漸漸不支。
岑姨也挺喜歡這位乖巧美麗的姑娘,看她小臉熬得憔悴。見狀實在不忍,讓她去睡,說是如果古先生回來了,她親自去操辦宵夜。墨月怕惹怒古尚雲反而牽怒岑姨,不敢答應。
岑姨只好陪着她一起等。
又等了一會,墨月再也睜不開眼睛。“岑姨,我眯一會兒,古先生回來你記得叫醒我。”嘴裏咕哝着,身子剛剛歪在沙發裏,就沉沉睡去。
岑姨輕輕嘆息,給她蓋了一層薄毯。
古尚雲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了。岑姨輕輕走過去,接過古尚雲手上的公事包和車鑰匙。
“人呢?”視線掃過客廳,沒見到熟悉的身影。
“思雲她一直在等您,估計是這兩天沒睡好覺,兩只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這會兒實在頂不住了,倒在沙發上打盹。您要吃宵夜,我去給您做吧,就別叫醒她了。”岑姨難得這麽啰嗦,小聲碎碎的為墨月求情。
古尚雲朝沙發望了一眼,輕聲道:“不用,我在外面吃過了。岑姨,你去睡吧。”
岑姨瞅了一眼沙發上的人兒,悄悄退下去。
沙發上縮成一團的女子,睡得香恬。因為燈光太明,眉宇微微皺起。松散的發絲如墨,潑灑在沙發上。肌膚似雪,細眉如黛,俏麗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合,小巧的嘴唇微抿,一看就知道主人性格倔強。
月兒,不再是連頭發都束不好小丫頭,十年不見,已成為能魅惑衆生的美麗女子。
他蹲下身子在她身側,癡癡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幫她把掉落一截的毛毯蓋上去。只有在這樣無人知曉的時候,他才敢表露出他真實的感情。
他恨她,是因為深深的愛。
因為深深的愛,所以不輕易原諒當初的背叛。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其實早已不恨她,早就原諒她了。在每個想念她的日子裏;在每個擔心她的日子裏;在每一幕回憶裏。他的恨,是那麽微不足道,無法抵擋傾潰而來的刻骨相思。
奮戰十年,只為給她一個華麗的轉身。可是,他轉身了,她卻背過臉去。回國見到她時,她是那麽戒備,那樣拒他于千裏之外。輕易的把他滿腔的思念,轉化成憤怒。他要她成為他的奴隸,至少——奴隸一生一世都只屬于奴隸主。
他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她留在他身邊,又能避免受到游龍幫的傷害。每個人一生當中總會遇見一個讓自己“膽怯”的人。膽怯是因為愛到極致害怕失去。十五年前,讓古尚雲膽怯的人就出現了。那個人就是墨月。
她是世界上第一個給他溫暖的人,暖化了他心底的冰。
他是那麽害怕失去她,哪怕用傷害她的方式,去挽留短暫的擁有。
輕輕抱起她,像抱起易碎的水晶娃娃。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起身細細打量她的房間。她帶來的東西很少,幾乎沒看到幾件屬于她的物件,像是随時可以離開。
房間裏空氣很沉悶,幹燥。這對她的秋咳毛病不利。看來明天得叫岑姨置辦一臺空氣濕潤器回來。
他皺着眉,壓抑着要給她換房間的念頭。其實,這間房雖然空氣不好,光線不好,卻是除了二樓兩間主卧之外隔音效果最好的房間。
她害怕打雷,以前常常在半夜被雷聲驚醒。在這間房,很難聽到外面的嘈雜聲。
輕輕拉上房門,經過客廳落地窗,月亮從雲層裏探出頭,像是調皮的孩子的笑臉。
他嘴角緩緩彎起。月兒,有你在身邊的夜晚,連月亮都開始變得可愛。
墨月起床時,已經七點半了。自從在元仕上班後,她的生物鐘就定在七點半。
想起自己在上班之餘,還要侍奉古尚雲。倏然跳起來。
洗漱完畢跑去客廳,古尚雲已經在餐廳吃早點。岑姨立候在一旁,似乎在想着什麽。看到她來,笑着輕道:“思雲,快去吃早餐吧。”
她必須每天在古尚雲晨練的空檔吃早餐,岑姨在昨天就已經提醒過她了。
墨月忐忑不安的道:“岑姨,對不起,我起晚了。”
岑姨還沒開口,就聽低沉的聲音從撐開的報紙後面傳過來:“岑姨,把她那一份早餐倒掉。遲到的人不配擁有早餐!”
岑姨疑惑不解的看過去,今早上不是他自己說不用叫醒她的嗎?在他身邊照顧了幾年起居,一直覺得對主人很了解,這時突然看不懂他了。
但她不能質疑,她的職責是服從命令。
“好。”同情的看了一眼墨月,她轉身去了廚房。
岑姨在古尚雲的要求下,再次把特地為墨月量身訂做的仆人規定念讀了一遍。
前面幾條都是每天的起居要求,以及要做的事情。岑姨在第一天就跟她講過了。
第一條:每天6點做早餐,7點打掃各房間衛生,送主人出門。
第二條:迎主人進門。在主人回家前做好晚餐。
第三條:随時向主人報告行蹤,與何人在何地做何事。
……
第十二條:在主人起床前必須起床,在主人休寝前不準休寝。
第十三條:主人心情不好,必須想辦法讓主人開心。
第十四條:工作之外的任何時間,都由主人支配。在時間上有需求,必須請示主人。
第十五條:工作之外一切以主人為中心,無條件服從主人任何指令。
墨月木然的聽完,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古尚雲很不滿意:“再加一條,不準在主人面前保持緘默!”
“我想每天回去喂洋洋,它沒人照顧。”墨月說得毫無底氣
“可以理解為你在談條件?為什麽不把它送人?這些不是早該處理好的嗎?”
墨月低着頭,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我不想讓它……有被抛棄的感覺。”
這回輪到古尚雲沉默了。
客廳裏一度陷入僵冷,岑姨凝着臉,看看男人,又看看女人,暗暗焦急。
古尚雲卻站起身來,走到墨月身旁。直直看着她。墨月仍然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至少有十秒的時間,或許更久一點。古尚雲終于緩緩吐出精短的兩個字。“可以!”
說完,人已朝門外走去。岑姨趕緊拉了拉猶在發呆的墨月,低聲提醒:“給古先生拿公文包和外套。”
墨月反應過來,轉身跟着去了。
八點半。
墨月用了比平時更快的速度,踩着自行車上班。竟然是第一個來到公司的人。請了兩天假,桌上顯得有些淩亂,她利落的收掇一番,開始一天的工作。
正埋頭整理設計稿,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實在是忙得抽不出時間來,墨月頭也不擡:“蓓君,什麽事?”
肩膀又被拍了兩下。
墨月無奈的回頭:“怎麽了蓓……”看到來人,墨月瞠目結舌:“小竺?你怎麽來了?”
只見小竺一副你猜的表情,笑的得意洋洋。
“別賣關子了,快說啊!”墨月心裏一個答案将要破土而出。
小竺洩氣道:“就這樣告訴你也太不好玩了,我是來上班的。”
墨月皺眉思索了一下,了然一切的問:“小竺,看來你就是我的神秘後臺?”
“神秘後臺?”小竺失笑,拉張椅子坐在墨月旁邊:“你現在不看悲情劇,改看偵察劇了?”
“你……就是向元仕推薦我的那個人吧?”墨月聲音沉下來,如果她猜的沒錯,從一開始,就是小竺的向楊麗推薦,才讓她順路順水的一路上位。
“思雲,對不起啊,我一直沒跟你說清楚。其實,元仕楊總監就是我跟你說的新媽媽。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瞞這層關系,我就是知道你自尊心太強,怕到時你知道了反而放棄元仕這份好工作。”
墨月沉默。
小竺急了:“你看吧,就知道你會是這表情。思雲,你別這樣,我……”
“小竺,我早該想到是你了,可是,你怎麽可以瞞我這麽久?”墨月眼裏噙着淚。在元仕受的流言中傷,诽謗傷害,都是因為子烏虛有的後臺。現在知道确實是有人暗中幫助她,而且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應該感到高興,但此時,卻萬般委屈。
小竺緊張的捉住墨月的手,直直看着她:“思雲,我知道我不該瞞你,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以後我不會再騙你了,真的。早知道你這麽傷心,我一定不會騙你。”
墨月搖頭,輕輕掙開小竺的手:“小竺,我沒生氣。我們又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高興還來不及。”
“你真沒生氣嗎?”小竺狐疑的盯着她的臉。
“你準備進哪個部門?”墨月抽出紙巾,把淚水擦幹。
“其實我也沒有特別喜好,随便哪個部門都一樣。不過,最好能跟你在同一個部門吧。”
“你當初跟我一起考證,也是為了陪我吧?”墨月心裏有些難過。撇開她現在是元仕集團董事長的千金不談,她也是昭旭的義妹妹,憑着昭旭家那麽優渥的條件,她怎麽可能需要自學考試去拿一紙證書?那些美好的記憶,随着這些真相,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變淡變遠。
“不能這麽說,我本身就喜歡那種征服的過程。”小竺找着堂而皇之的理由。
“思雲,”小竺見她不說話,悶悶道:“我感麽感覺你還在生氣啊?”
公司其它員工,紛紛來齊,各就各位,寂靜的辦公室,片刻間有了喁喁人聲。
墨月壓低聲音說道:“我沒生氣,上班時間快到了,我們下班再聊這些。”
小竺挑眉一笑,“好,我去人力部報到,一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