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雙雄對峙
更新時間2012-12-16 2:15:17 字數:5131
“宇晴,江源福利院的小宇晴得了血癌,我要去看看孩子。”墨月哽咽了。
“我陪你一塊去。”
“不行,你要上班。”
“沒關系,本來明天要休假的,打電話跟同事調個班就行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朱明安慰她。
墨月想了想便同意了。同時拿起電話撥了元仕總機號碼,讓總臺轉給蓓君。
“蓓君,幫我個忙……我明天續假一天,麻煩幫我向楊總監請個假……好,那麻煩你了,謝謝。”
挂斷電話,墨月嘆了一口氣。楊總監剛把重任壓在她肩上,她就在這關口請假,想想真是不合時宜。
但意外來得如此不設防,她只能這麽做了,希望楊總監不要誤會才好。
墨月把自行車寄存在一家商場停車場裏,才乘着朱明的車子往江源方向飛快趕去。
“你怎麽會認識福利院的小朋友?”朱明見她面色不佳,挑起話題想緩緩她的緊張。
“說起跟福利院的緣份,有七八年了。我十七歲那年,趙院長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現在非死即殘了。”
朱明手緊了緊方向盤,“這麽多年,你一直沒跟我們聯系,為什麽寧願自己過得凄慘淩落,也不讓我們幫你?”
“不想徒增你們的負擔,何況,我沒有理由去連累任何人。”
朱明皺了皺眉,道:“你不是我們,你怎麽能替我們妄斷這是連累?我爸媽一直很擔心你。”
“朱明哥,人總需要成長。我不能永遠活在別人的保護下,而且,當這種生活習慣成自然,就沒什麽了。”該來的都來了,還有什麽更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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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墨家祖宅呢?你是什麽時候抵押出去的?我們竟然都蒙在鼓裏。”如果不是報紙再三報導競拍會的事。可能朱家還沒有人知道這回事。
“你都知道了?”墨月咬住嘴唇,“我也不想那麽做,可我不想連累太多人。”
朱明沉默了幾秒,聲音微沉的說:“墨月,我知道這時候提這個不合适。但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他回來了,而且就在C市,你知道吧?”
“知道。”墨月知道朱明指的他是古尚雲,身體微微僵直。
“知道?那你們見過面了?”朱明的音尾微揚。
“見過幾次。”墨月盡量縮短語句,怕洩露情緒。
“我早應該想到了。”朱明自嘲的一笑,道:“你們有那樣深的感情,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他回來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我倒是沒想到。”墨月輕輕苦笑。
“那……”朱明有些遲疑,最後還是問了:“他拍下你家祖宅,是你的意思嗎?”
她的意思?她從來沒這意思。可是現在,答應了做他的奴隸,祖宅将要回到她手中。外人不明所已,定然以為他平步青雲後不忘舊親,替昔日的妹妹贖下祖宅。
而其中曲折,又有誰人知曉?那麽,就當是她的意思吧。墨月輕輕靠在皮椅上,頭偏向車窗那邊。“是啊,我的意思。”
“我很意外,你會這麽輕易原諒他。”朱明低聲道,似是怕觸痛她的心傷。當年他目睹了古家恃“財”傲物,逼迫墨月更名改姓的過程,那一幕,他忘不了。
墨月不想再周旋在這個話題上,半眯着眼睛,喃喃道:“朱明哥,到了要叫我。”
半晌,聽到朱明低低的道歉:“對不起。”
墨月跟朱明雙雙趕到醫院時,趙院長正在江源醫院大門口等。
看到墨月,忙迎上來,沒開口,淚先流出來:“思雲,你可算來了,宇晴快不行了,宇晴這病說是急性血癌,醫生已經放棄搶救。”
墨月聽到這話,五髒六腑像是被一只手扯出去,劇烈疼痛。安慰顯得無力:“趙院長,宇晴不會有事的。”
趙院長邊抹着眼淚,邊由墨月攙住往住院部走去:“快,我帶你們去見她。”
剛走到走廊,一直守在門外的一群孩子,眼尖地看到思雲。都面色沉重的撲湧而來,卻又不吵不鬧,只壓低聲音七嘴八舌:“思雲姐姐,宇晴生病了。”
“思雲姐姐,宇晴姐姐打針,痛痛。”小龍癟着嘴,眼淚泫在睫毛上。
“思雲姐姐,宇晴是不是要離開我們了?”
“思雲姐姐……”
墨月被孩子包圍,望着一雙雙天真期待的眼神,喉嚨像是哽着冰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孩子們,思雲姐姐要跟宇晴說說話,大家回椅子上坐好,好嗎?”趙院長抹掉眼淚,強扯笑容。
一群孩子出奇的懂事,都低垂着頭坐回去。
小宇晴睡着了,她的肌膚映着白色的床單,更顯蒼白。墨月撫着她毫無血色的臉,淚如雨下。才短短一個月不見,曾經珠圓玉潤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形銷骨立僅剩一握了。
這病應該是隐隐持續一段時間了,宇晴向來懂事,一定是沒把平時的痛苦告訴趙院長,才會有今天這急性症狀發生。
像是感覺到思雲在撫摸她,那雙被死神覆了一層薄膜的眼睛,費力睜開。
“宇晴,思雲姐姐來看你了。”墨月盡量讓自己帶着笑音。
“思雲姐姐,宇晴好想你。你終于來了。”宇晴泛出一抹微弱的笑,聲音輕細。
“對不起,上次說了要陪你吃飯,卻沒做到。姐姐錯了。”
“思雲姐姐很忙,宇晴知道的。可是,我好想再去海邊玩。”
“嗯,姐姐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了,就帶你去玩好不好?我們撿最漂亮的貝殼,畫最美麗的畫。”
“我會好起來嗎?”宇晴眼神黯然。
墨月哄着她:“會的,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這個願望在奄奄一息的宇晴生命裏,在各種儀器滴滴叫聲中,在飛速吞噬健康的癌細胞面前,是那麽不堪一擊。
“我上次生日的時候,許了一個願望……”宇晴顯得很吃力,不知道是很痛還是沒力氣,說話接不上氣:“思雲姐姐,幫我實現好不好?”
“宇晴,你說什麽姐姐都答應你,姐姐幫你實現願望。”
“真的嗎?”宇晴用力撐着慢慢瞌合的眼皮,瘦骨嶙峋的手艱難移動到枕頭下面。
“當然是真的。”
墨月握住她的手,幫她把枕頭掀起,拿出一只紙制的簡易發卡,怔怔出神。
忽然記起在海邊丢了發卡,小宇晴在耳邊說過的話——“不要難過,宇晴長大了給姐姐買個更漂亮的發卡。”
她接過小宇晴手裏的發卡,“宇晴,這是送給姐姐的嗎?”
“不,是送給媽媽的……媽媽。”宇晴眼睛裏多了一絲神采。
墨月聽到她的呼喚,視線從紙發卡移開:“什麽?”
“做我媽媽好不好?我想像電視裏的小朋友一樣有媽媽,睡覺之前讓媽媽唱歌講故事。”
墨月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落在那只小小的手上:“好,我答應你,宇晴以後就是我的女兒了。”
“那個發卡……是我送給媽媽的禮物。”宇晴輕輕攥住墨月的手指,費力而緩慢的說:“每次見到你……宇晴都想叫你一聲……媽媽,每天盼着你來看我……可是,媽媽好忙。”
“這個發卡,媽媽很喜歡,這是我收到最珍貴的禮物,謝謝宇晴。以後,媽媽常來看宇晴,只要你能好起來。”
“媽媽,抱着我。”
“宇晴,你怎麽了?”墨月發現她的視線開始渙散了,伸手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媽媽……宇晴想聽媽媽唱一支《世上只有媽媽好》。”宇晴眼眸裏的光漸漸細微。灰白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越來越微弱。
墨月捧着她的臉,柔腸寸斷:“宇晴,宇晴,媽媽給你唱歌……”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了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了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沒有媽媽最苦惱,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
不知道什麽時候,宇晴已經離開。嘴角含着微微笑容,小手的溫度漸漸消散。
“宇晴,宇晴……睡着了嗎?你好好睡,做個好夢。”墨月很小聲叫她,像是怕驚醒她。緊緊抱着這個花苞年紀就枯萎的小生命,淚如斷珠。
窗外秋風夾着吼叫吹過,樹葉飄淩,旋舞着落地,完成短暫的一生。
第二天。
海邊,墨月捧着小宇晴的骨灰盒,站在海邊。
“宇晴,媽媽帶你來看海了。”哽咽的聲音,在海潮裏顯得蒼涼。
她緩緩打開小小的骨灰盒蓋,骨灰一縷一縷倒進海水裏。
“宇晴,希望那個世界沒有病痛,不會被人抛棄。媽媽把你留在這片海水裏,也許你會孤單,但你不要害怕,媽媽會經常來海邊看你的。你一定要快樂。”
一個月前的小宇晴還是巧笑倩兮的鮮活生命,今天,竟已經是一抔骨灰。
那是她生前最後一次來海邊。
想起那只小小的手,輕輕撫着她的亂發說:思雲姐姐,你的頭發松了。
想起她那晶瑩無邪的眼睛裏帶着憧憬的神采:不要難過,宇晴長大了給姐姐買個更漂亮的發卡。
想起她在離別時那依依不舍的表情:思雲姐姐,你也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想起她離世時最後一個心願:你做我媽媽好不好?那個發卡是我送給媽媽的禮物。每次見到你宇晴都想叫你一聲媽媽,每天盼着你來看我,可是,媽媽好忙。”
海水染着陽光的豔麗,一片金色。浪花破碎,斑瀾。
墨月的無聲地悲傷被吹散在風裏,滿臉的淚痕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一直站在不遠處的男子,走過去,輕輕撫着她的背:“墨月,她離開的時候帶着笑,你已經盡力讓她幸福了。”
“朱明哥,老天為什麽這麽殘忍,她才六歲啊。”墨月轉身,哭倒在他懷裏。
朱明無言的抱緊她,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或許能讓她好受些。
良久,墨月止住了哭泣,眼晴腫得像兩只桃子。
禁不住孩子們的強烈要求,墨月給福利院那群孩子教了一節畫畫課。畫的內容,就是一個月前,各自撿到的貝殼,題目叫《懷念》。
畢竟都是孩子,還不太明白生死概念。昨天還在悲慼,今天又能聽到他們的歡呼聲。如果人人都能像孩子一樣,心裏不用裝着事,該多好?墨月千般滋味在心頭。
陪着孩子們一起吃了一頓飯,告別時,與趙院長互相寬慰一番,方才随朱明離去。
“朱明哥,要回去看看伯父伯母吧?”墨月看着窗外變幻的景致,透過疏漏的枝桠,能看到星星點點的陽光。
“時間不早了,再說,你現在心情并不好,還是下次再去吧。”朱明看了看她紅腫的眼睛,體貼的說。
墨月有點愧疚:“可是,你都已經到家門口了,不回去看看說不過去。”
“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天半天的。我不想看到你強顏歡笑的樣子,我會難過。”他看着她,溫柔而真誠。
墨月轉頭看向他,心被那抹溫柔神色所撼動了。微微點點頭,“謝謝你。”
他轉頭看着她,張嘴想說什麽,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早已不是天天追在她身後的怯懦小子明明,而她也不是愛哭又容易笑的小女孩月月。
他們穿過蒼桑歲月,透過懵懂年少的季節,變成男當婚女當嫁的成熟青年。
然而,羞澀取代了彼此的兩小無猜,誰也不敢,率先摸出那條必經的黑洞,打開那扇互通彼此世界的窗。
白色皇冠停穩,朱明卻一動不動,眼睛盯着某處。
“朱明哥……”墨月準備下車,推了推車門,發現沒開中控鎖。
回頭疑惑的看了一眼朱明。循着他的目光,墨月看到了停在樓下的那輛墨色轎車,頓時胸口一窒。
她這才記起,從今天下午開始,她已經是他的奴隸了!
一白一黑兩輛豪車,在這座城市并不稀奇,但在這片稍嫌寒酸的租住小區,卻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稀拉的幾個行人,忍不住側目打量。
墨色奔馳上,下來一個深色着裝英俊潇灑的男人,取下墨鏡,卓爾不群的站在車旁,舉步向這邊走過來。
“朱明哥,你先回去好不好?”墨月有些慌亂,她不想被朱明知道太多。
但朱明聽若惘聞,徑自下車了。
墨月打開車門,跟了過去。
男人在距離一米的地方,頓住步伐。眯眼打量朱明,眼眸裏燃燒的濃濃敵意透過視線射過去。
朱明早也就認出冷酷英俊的古尚雲,不驚不慌的迎向他的視線。
“好久不見。”男人嘴角噙笑。心底的潛臺詞卻是——墨月是我的!
“對,好久不見!”朱明面無表情,驚訝于他的氣場之強。心底卻也不服輸——你沒資格!
男人之間的無言較量,在空中愈演愈烈。
四目相對,狹路相撞。
瞬間閃出金屬般激進的火花,兩人俱是一凜。
但古尚雲顯然不想在他身上多作停留,眼裏發出警告信號後,收回視線冷然越過他,走到站在朱明身後的墨月身旁。
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姿态親昵:“月兒,我來接你回家。”
墨月愕然的擡頭,他話語裏的柔情,并未抵達他的眼底。她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沒當着朱明的面公布她的奴隸身份,這樣她已經很感激,她此時需要這樣的臺階。
視線越過古尚雲的肩膀,她看到朱明皺起眉頭回頭看過來。“墨月,你們……”
她微微一笑:“朱明哥,我今天就要搬去尚雲哥那裏了,他是來接我的。這兩天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朱明深深看她一眼,傷痛之色呈現在臉上。但終究一言不發地駕車離去。
在朱明的車消失在視野後,古尚雲抽回自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臉上已經恢複一片冰冷神色
“謝謝你。”
“給你半小時收拾東西。”
墨月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轉身上樓。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剛剛的烏雲密布、兩雄對峙似乎不曾發生。古尚雲遙望遠處,眼底的憂傷那麽明顯。
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墨月抱着洋洋,在客廳裏急得團團轉。
“洋洋,你說他會不會同意我把你一起帶過去?”
“他肯定不願意,他從小就有潔癖,對一切動物都不願意接近。可是,你在這裏會孤單吧,誰來照顧你?”
“雖然三個月後我會回來,可三個月将近一百天,就算我天天回來給你喂食,這一百多天你也會亂跑吧?”
手機響起了三只小熊的樂曲,墨月轉頭看着木幾上的手機,心緒大亂。明明是平時的音樂,她就覺得比平時響得更急促不耐,還帶着壓抑的怒焰。
她小心的接通,那邊傳來他沉靜如水的聲音:“你打算這麽拖下去嗎?我不介意你再躲在房間不下來,但五分鐘之後,你得自己打車去找我的住處,我得提醒你,那裏可不是什麽車都讓進的。”
“我馬上下來。”墨月慌亂的答。
他已不是十年前的古尚雲,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不敢觸其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