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雨欲來
更新時間2012-12-9 12:25:29 字數:7274
電話很久才被接通,墨月搶先說道:“我懇切地希望古董事長能給我機會見個面,不會耽擱你很長時間的。”
他保持沉默。
墨月心驚膽顫的等了幾秒,已是口舌幹澀:“我……以墨月的身份求你。”
是誰說過不會對古家搖尾乞憐的?是誰傲骨铮铮滿口保證不再與古尚雲交際?是她呀,墨月!可惜她做不到了,墨家祖宅是她生活下去的支撐點之一。
“現在沒空!”冰冷的語氣,摻雜着不耐煩。
墨月再咽了一口口水:“沒關系,你什麽時候方便?明天或者後天,我可以等。”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似乎在考慮。
“慢慢等,我的日程排期已到了三個月之後。還有,麻煩墨小姐自重,我沒時間再接這樣的電話。”
墨月聽着電話嘟嘟嘟的忙音,五髒六腑就像掉進冰窟窿,冰冷的感覺,由內而外滲透到四肢百骸。
入夜,窗外已是彩燈霓景,一片華裳。墨月怔怔站在陽臺,看着那華彩一片,竟有被世界抛棄的感覺。
墨月經常從一個城市跳到另一個城市,這樣不固定的生活讓她變得獨立而孤伶。交際圈子也很窄,現在與她算得上朋友的人,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從沒有過的無助悄悄漫上心頭,化為長長嘆息,愁緒凝固在這冰冷夜色裏。
她躺在床上,毫無睡意。一整天,她就這樣悶在四四方方一個小屋裏。腦袋裏一片混沌,她理不出任何頭緒來。
電話叮叮咚咚的響起來,是秦昭旭打過來的。
“思雲,在做什麽呢?”秦昭旭歡快的聲音,像暗夜裏的燈光,溫暖地亮起來,驅走了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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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月被感染了,微微一笑:“聽到你的聲音,感覺照過來一縷陽光!”
“你真是個詩人啊。不過,這麽詩意的贊美我倒是挺享受的。”秦昭旭說,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來:“思雲,我知道他是誰了。”
“他?”墨月腦袋遲滞了一秒。
“就是搶你家祖宅的人啊。我說那麽眼熟,原來是雷默新上任的董事長。”秦昭旭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屑。
這讓墨月心裏有些不舒服。“這麽晚打電話來什麽事嗎?”
“那天沒幫上你的忙,我在想你會不會在生我的氣不想見我,就過來探探風。”
“阿旭,你怎麽能這麽想?竟然把我看成如此勢力的人了?”墨月又好笑又好氣。
“那明天有空吃個飯,賞臉嗎?”秦昭旭趁機道。
墨月這才知道他挖了個陷阱,笑道:“我如果說不去,那不正符合你的說法嗎?當然去啊。”
“這就對了,明天來接你。”秦昭旭心滿意足。
夜空鑲滿星星,月亮隐而不見。頭發在勁風中狂舞。
墨月攏了攏長長的秀發,到達約好的地點時,擡腕瞄了一眼,唔,時間剛剛好。
這是一家西餐廳,餐廳裏燈光柔和,杯盞精致,桌上的插花初綻。顯然是個雅靜浪漫地約會場所。剛要走進去時,忽瞥見餐廳外面角落裏,兩個年輕男女牽牽扯扯,女的轉身要走,男的趕緊拉住她,像是在挽留,但姿态又硬。
原來鬧別扭的小兩口。墨月嘴角一彎,但笑容很快僵硬。因為那女子轉身朝她這邊走來,而她看清楚了女子的長相。
小竺?!
她更驚訝地發現,那個追過來的男子,竟然是昭旭!他們……
“思雲?”小竺顯然也看到了她,有些不自然。“你怎麽在這?你在這裏站多久了?”
“那個……我剛到,你們……”墨月有點結巴,腦袋有些短路。她很想說我什麽都沒看到,但是又覺得這話此地無銀三百兩。
“思雲,這是我哥們小竺,你們認識,那我就不介紹了。”昭旭松了口氣,朝思雲一笑。然後直直看着小竺道:“既然人你也見到了,那麽……”話沒說下去,但似乎在下逐客令了。
哥們?墨月雖覺得這稱呼不倫不類的,但照小竺的大咧性格,被人稱作哥們也不意外。
“你今晚一心要見的是思雲?”小竺像是被吓到了。
昭旭毫不客氣:“沒錯。此時此刻,你不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了嗎?”
“玩笑到此為止啊。”墨月趕緊緩和氣氛:“小竺,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就一起吧。”
“不了,我還有約會。”小竺說完欲走,似乎餘怒未消,轉過頭冷冷道:“昭旭,思雲可是我的好姐妹,你要好好對她,若是讓我知道你欺負她,我廢了你!”
墨月早已見慣了她對人放狠話的樣子,也正因為小竺的兇狠,墨月在金夜鳳凰才少受了不少欺負。可現在,她對昭旭也這樣,墨月有些不解。再聽這話,覺得像是把她交付給阿旭了。
“小竺,你是不是誤會了?我跟阿旭僅僅是普通朋友……”
“誰說是普通朋友了?”昭旭像是在賭氣,昂頭傲然對小竺道:“小竺,不送了。”
小竺瞪了他一眼,也沒跟墨月打招呼,就走了。墨月被她那周身怒焰掃到了,愣在一旁,搞不清這是什麽狀況。
經此一鬧,兩人各藏心事,這一頓晚餐成了掩飾兩人情緒的道具。彼此有一句沒一句,就連吃進肚子裏的是什麽只怕也記不起來。
秦昭旭把墨月送回住處時,臨走時墨月叫住他:“阿旭,你跟小竺……”
“她就是我一哥們,你別想多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而且你也沒必要跟我這麽解釋……”墨月知道他誤會了。
“思雲,我今晚說的是實話,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跟你做普通朋友。本來說這個還早,但既然已經牽扯到這裏了,我還是把話說清楚。”秦昭旭聲音很沉,眼神卻很溫柔。
墨月着急道:“阿旭……”
“聽我說完。”秦昭旭打斷她的話:“也許你不相信,但在認識你之前,我确實是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一見鐘情的人。我從沒有如此迷戀一個女孩,一個人的時候會想你,靜下來會想你,睡之前會想你,就連白天工作在拍攝過程中,都感覺你在鏡頭前對我笑。”
墨月讷讷地看着他,幾乎陷進他目光裏的溫柔。
他牽住她的手,輕聲道:“思雲。我想我對你動心了,在海邊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動心了。做我女朋友,可以嗎?”
她極力保持着冷靜清醒,抽回自己的手:“阿旭,謝謝你的真誠和坦白。我對你印象很好,但我們是朋友,以後也只會是朋友。今晚這一番話,我就當你沒說過,我知道你明白的,對吧?”
秦昭旭苦笑搖頭:“我不明白,也不會輕易放棄的。”
再說也是枉然,墨月無奈轉身,身影消失在樓宇裏。
墨月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裏不斷浮現小竺與昭旭兩人不對路的氣氛,他們相識很久了吧?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又想起小竺突然多出來的“媽媽”和小竺閃爍的解釋,相識三年,突然覺得自己并不那麽了解小竺,而小竺的世界,也并沒像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昭旭與小竺,這兩個謎一樣的人竟是哥們,可看起來又跟一般意義上的哥們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墨月說不上來。
把頭埋進枕頭裏,過了一會,還是毫無睡意。她幹脆起床打開電腦。
小竺應該在線吧?
跟所有年輕人一樣,她和小竺也喜歡在QQ上聊天,上網逛網頁,互相分享信息。
她果然在線。墨月點擊她的圖像,發出一條信息:“這麽晚沒睡,在幹嘛呢。”
小竺:“睡不着。瞎逛。你呢?”
墨月:“我也是。”咬了咬唇,墨月飛速打了一行字,“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好?”
小竺很久沒有回話。
墨月又追過去一句:“放心,我沒有打探什麽。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樣,開心得沒心沒肺。今天的你不一樣,我有點擔心。”
“思雲,我沒事,別擔心。”過了一會,小竺又說:“昭旭來過,他來跟我道別。”
墨月愣了一會,今晚分開的時候,阿旭也沒說什麽。這個消息有些突然:“他要去哪?”
小竺:“思雲,我可以理解為——你不知道這件事嗎?他竟沒告訴你?”
屏幕上顯示的話,只是一個個冰冷的符號。沒有表情,沒有聲調,讓人琢磨不透情緒。墨月看着那行字,憑想像,心裏猜測她是語氣微揚的。
想起那天在晚上他們兩人充滿火藥味的對話,和牽牽扯扯的身影,她心裏直打鼓。如果她的猜測是對的,那麽……天啊。墨月頭皮發緊:“小竺,你誤會了。我跟他認識不久,他幫過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所以,他沒必要事事要告訴我。”
“我不是這意思。”小竺似乎意識到什麽,解釋道。
“這是實話。”墨月無來由的心虛,墨月便把認識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包括準備賣腎的事情。即然小竺跟阿旭認識,那這些事遲早瞞不過。
然而,坦白一切之後,墨月卻心裏涼涼的。小竺,我們之間什麽時候也開始猜忌防備對方了?
小竺先是驚訝,發了個哭泣的表情過來:“你怎麽這麽傻?發生這種事你竟然一聲不吭?”
墨月仿佛聽到了她緊張擔心聲音,心裏稍暖了些。也許,只是我疑心太重了。小竺還是小竺。
過一會兒,小竺又主動提到昭旭。“他癡愛攝影,從大學時期,就整天背着照相機東奔西走。這麽多年來,他很少在家裏,大半時間都花在旅途上。他明天下午飛往荷蘭,不知歸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小竺說這些話時很失落。
“哦,伯母的身體好點了嗎?”墨月不想深究下去,迅速轉移話題。
“已經沒事了。那天你來了醫院,怎麽留下東西就走了?”
墨月怔了怔,想起在醫院走廊看到電視上播放記者采訪古尚雲的片段,心裏沉悶起來:“那天突然想起一件很緊急的事情,所以沒來得及去見伯母……我很抱歉!”
“怎麽會,應該謝你。那你緊急事情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但願。墨月嘆息。
“那就好。”
兩人都沉默下來。
“我感覺你很累,早點休息,少熬夜。”墨月發一個笑臉過去,又發一個擁抱過去。
小竺回應一個擁抱圖片:“好,你也是。”
幾秒鐘後,小竺的頭像變成黑白的,她下線了。
墨月眼神空茫的看着電腦上的會話框,心緒紛呈,毫無睡意。看來今晚是睡不着了。
幹脆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陽臺吹風,夜風習習,頭腦頓時清明。陽臺上有幾盆花草,是她這兩年陸陸續續買的。那盆金針菊,已經茂盛的成長,而且有那麽兩三個青色的細小花苞,羞羞答答躲在綠葉中偷看着夜色。
墨月的視線從金針菊移到遠處的樓宇,那也是一片居住樓,這個時間段,人們幾乎都已經進入深眠中。零星的幾戶人家亮着燈,在那一片鋼筋水泥大盒子陰影中,像是裝嵌着白色和黃色的夜明珠,愈顯亮堂。
夜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雲層太厚,大概快下雨了。下了這一場雨,秋天就真正來臨了吧。墨月心裏亂無章譜的看着、想着,眼睛半眯着,心逐漸平靜下來,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墨月做了個夢,夢見寒冬臘月裏,自己掉進冰凍的海水裏。她驚慌地撲騰兩下,醒了過來。嘩啦啦的聲音讓墨月吓了一大跳,放眼四周,眼前只有雨茫茫一片。雨夜更深也更沉重了,遠處的燈光還在,但隔着重重雨簾,已只剩下朦胧的光影。
初秋的雨有如豆點,在大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激起泥塵,再混和在雨水,散發出濃重的泥腥味。盆栽以及陽臺地板也都濕漉漉的,顯然這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陽臺上淋不到雨,但墨月身上的衣服被飄進來的雨霧染得潮潤。寒風挾着雨絲飄忽吹來,墨月打了個冷顫,渾身肌膚冰涼,手腳已經麻木了。
想起奶奶臨終前不放心的重複叮咛,暗暗嘆氣:“奶奶說的沒錯,我真是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
站起身子,正好看到樓前停了一輛轎車,其實雨太大根本看不清車子什麽樣,只憑車子亮着兩盞尾燈依稀分辨出車的位置。夜深人靜,這輛車無遮無掩地任雨水澆灌,尤其狐獨可憐。
像是感應到她的心思,轎車突然亮起強光燈,掉轉車頭迅速離開了。
墨月悻悻然跑進房間,拉上窗簾,鑽進被窩,抖了好久,才再一次進入夢鄉。
雨翔山莊,望月居。
古尚雲把車開進車庫,走出來,岑姨已撐着傘來迎接。接過他手上的公文包和外套,等他換了拖鞋,恭謹的問:“古先生,下這麽大雨,你衣服都淋濕了,我去給你放水,你趕緊洗個熱水澡。”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岑姨,以後不用等我回來,早點休息吧。”
“是。古先生,忙歸忙,您也要注意身體。”
古尚雲淡淡一笑,點頭。
岑姨走了兩步,想起什麽,又倒回來說:“古先生,今天雅苑幹洗店送來您的外套,說是三天前送過去的。那件外套是您自己送過去的嗎?您工作這麽忙,以後這樣的事情,交給我做就好了。”
古尚雲怔了一下:“外套在哪?”
“我放回您房間櫥櫃裏了。”
“嗯。”若有所思的點頭。
古尚雲上樓,徑直打開中間櫥櫃,那裏整齊劃一的深色名牌西服,像個小型西服展覽場。指尖停頓在那件西服上,心裏劃過一道細微疼痛。突然有取下來狠狠摔在地上的念想,然而,舉起的動作,在半空又嘎然而止。
低頭,把鼻尖貼在西服上,經過一番精細幹洗,早已沒有她的味道。他把西服放回原位,重重關起櫥櫃門。手抵在檀質櫥櫃上,指節格格直響。
他留着外套在她那裏,原本是想給她一個借口去找他。卻沒想到,她早就打定主意讓洗衣店代勞。連這點機會都親手切斷了,她就這麽急于撇清兩人的關系。如果不是因為祖宅,只怕今天這個電話,她絕不會打過來。
墨月,你竟可以如此無情,把關系劃分得如此徹底。古尚雲心裏痛得痙攣,像是附在心髒上的那層膜皮被人一點一點撕下來。古尚雲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睛裏一片赤紅。“你不想見我,我偏要讓你每天都見!”
第二天早餐時間。
古尚雲吃完早餐,慢條斯理翻着報紙:“岑姨,今天把我隔壁那間房收拾一下。”
“好。”岑姨恭謹應道,眼睛裏流露出驚詫。那間房是古尚雲親自布置的,就連他自己的房間,也沒那麽講究。更是一度吩咐,那間房除了每天按例打掃,一率不準任何人進出。
是什麽人要來嗎?岑姨心裏暗暗猜測,能住那間房的,一定是主人心中占據重要位置的人。心裏這麽想着,手腳不停,已經着手去料理了。
“木信……”
“總經理,還有什麽吩咐?”木信拿着古尚雲剛簽到批好的文件,還沒走出門口,又被他叫住。
盡管古尚雲早已經是雷默董事長,但他跟阿閑仍然習慣叫他總經理,古尚雲也并不介意。每一聲“總經理”,總讓他們想起,古尚雲在法國異鄉,帶着麾下這群懵懂無知的商場白癡打拼天下。把一個僅四五個人的小公司,五年時間發展到一百多號人日進鬥金的投資公司。
雖然尚艾悅不存在了,但在他們每個人心中是亘古不化的記憶。不管時光怎麽變遷,他仍是他們白手起家的總經理,而他們,也唯他馬首是瞻。
古尚雲不自然的清咳一聲,說:“那個……一般下班去見老朋友,會穿什麽樣的衣服合适?”語氣不如平時的穩魄。
木信愣了一下,無聲的笑了:“那得分異性和同性。如果是同性,那就休閑一點。”
“嗯,異性呢?”古尚雲明知道木信在套話,卻不得不問下去。這小子!
見古尚雲公事化的表情,木信也不敢露出半點玩笑,收斂笑容像是作報告:“如果對方是活潑型的你就穿熱情時尚點,如果對方是文靜型的,你就穿顏色淺、風格簡單的衣服。不過,我覺得總經理別穿顏色太深的衣服赴約才好,可以試着穿白色、天藍色的服裝。如果你相信我的眼光,忙完手頭工作我幫你買回來。”
“嗯,下午的重要會議盡量提前,今晚上的所有工作推後。告訴阿閑晚上不用來接送,還是我自己開車回去。”
“好。”木信嚴肅的表情不變,又加了一句:“其實總經理穿什麽都好看,祝總經理馬到成功,修成正果。”說完轉身快步溜走,一出辦公室,嚴肅的神色即轉為眉開眼笑。
室內的古尚雲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只昙花一現,又迅速隐匿。
古尚雲換了一套米色休閑西裝,款式時尚,剪裁精致,襯托得他修長俊逸的身材更加英氣逼人。墨色奔馳行駛在城市略帶蕭瑟的秋景裏。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按了個號碼。
“在哪裏?”
那邊顯然很驚詫,反應也帶些遲頓:“我在商場。”墨月正為第二天要去元仕複試而準備服裝,怎麽也沒想到會接到他的電話。
古尚雲眉尖蹙起,想起淩晨時分雨菲黎咖啡樓下,一男一女親昵的樣子,情緒立即轉為抑郁:“半個小時,帝羅咖啡二樓見,逾時不候!”
“……好。”
古尚雲掐斷電話,心緒紛亂。發洩的踩下油門,轉彎時,突然一個人影閃進眼簾,古尚雲暗驚,急轉方向盤。把車停穩,古尚雲下車過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女人。
“小姐,你沒事吧?”
年輕女人扶着他的手站起來,“沒事,腳扭了一下,不礙事。”
“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古尚雲心裏不安,他車技過人,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不用了,你沒撞到我,看到車子急轉彎過來我太心急,自己摔的。”年輕女人皺着眉,拉拉他的衣袖:“你幫我撿一下東西,可以嗎?”
古尚雲這才發現地上還有東西,看起來像個大相框,用紙皮包住,看不到裏面。撿起來交給她。
年輕女子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自顧自的拆開紙皮:“可千萬別摔壞啊。”
古尚雲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你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放心,雖然車子沒撞到你,但事情卻是因我而起。我叫人送你去醫院。”
說着拿出電話,剛找到阿閑的電話號碼,就聽女子一聲驚叫。“哎呀,剛裱好的畫框,摔壞了,這可怎麽辦?明天就要寄出去了。”年輕女子緊張地盯着手上的畫框,右側确實裂了一條縫。
古尚雲視線移到畫上,頓時一怔。收起手機,從她手裏拿過畫框,狐疑道:“這是你畫的?”
年輕女子看了看他,搖頭:“不是,朋友畫的。”
他定定看着畫,目光瞬息不移:“這樣吧,你的畫我幫你拿去重新換一個畫框,換好了再讓人交給你,你留個聯絡方式。”
“我怎麽相信你?”年輕女子目光流露出來的懷疑很明顯。
古尚雲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墨月沒認出自己,流露猶豫戒備的樣子。
朋友?他心裏頓生一絲好感,想了想,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還不相信,那我也沒辦法。”
“好吧。”她接過名片,看也沒看,“我随時會打電話追問畫的事情,你可不能推脫。”
古尚雲看了看腕表,“當然不會。”說完拿着畫轉身就走。
才走兩步就聽身後女子“哎喲”一聲軟下去,撫着左腳腳踝處,皺眉呼痛。
古尚雲站在原地猶豫了兩秒,再瞄一眼腕表,然後轉身:“上車吧,我送你去醫院。”不再遲疑,為節省時間,主動過去攙扶起她,讓她坐在副駕駛位。
“真對不起,耽擱你時間了。”年輕女人顯得不好意思:“才十分鐘你看了三次腕表了,你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吧?”
“嗯。”古尚雲不善于跟女人聊天,淡淡的應了一聲。
女子見他毫無聊興,便也不說話。手上把玩着他的那張名片。
“雷默?古……”女子驚詫道:“你就是雷默的新任總裁?天哪!我剛才真是失禮啊。”
古尚雲淡淡一笑,沒說話。
“我自我介紹下,我叫小竺,古先生你好!”小竺伸出手。
古尚雲向來是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對趨炎附勢的女子他見多了,避之尤不及,更別說扯上關系。
此時,他對小竺伸過來的手視若無睹,只淡淡點頭,道聲“你好”。小竺感覺無趣,把手縮回去了。
古尚雲從後視鏡裏瞥見擺在後座上的那張畫。他怎麽會認不出她的畫?
十年前為了五十萬把他推進地獄,雖然他一直認為她是被逼迫的。然而,看到她在“金夜鳳凰”那種三教九流的場所工作,他再也無法欺瞞自己。她确實變了。
最讓他耿耿于懷的是半夜三更,她還跟別的男人在公路邊上卿卿我我。競拍會上男人為她一擲千金與他抗衡。原來到底,她也不過是趨炎附勢之輩。這樣的她,讓他感覺陌生,感覺這些年的努力毫無意義。一種無力感,悄悄爬上心頭,心裏一片荒涼。
“你還好吧?”秦小竺弱弱的問。
多年的商場鏊戰,除了讓他學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确決策,更讓他學會迅速隐藏情緒。只消幾秒鐘,他臉上已是一片平靜,漫不經心地道:“你那朋友是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