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暮鼓暗示
更新時間2012-12-8 12:16:21 字數：5881
“見了誰？人力資源部主管？”墨月微微一笑。
“當然不是！是……等時機到了，我再告訴你。”小竺神秘一笑，接着道：“行了，說說正事吧。你今天這麽晚才來，招聘早就結束了。”
“我知道啊，你呢？你不會一直等我也耽擱了面試吧？”墨月擔憂道。
小竺若無其事的抿着咖啡，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
這等于默認了她的話。墨月心裏并不為自己失去機會而失望，卻替她可惜。嘆息道：“你怎麽拿自己的前途押我身上，胡鬧呢你。現在好了，你把這麽好的機會都丢了。”
當初兩人因緣巧合，同在淩江啤酒公司做推銷員。後來又很巧的被一起分配到“金夜鳳凰”駐場。互相熟稔後，發現兩人有共同的愛好——畫畫，尤其是兩人都有做設計師的打算。
于是，兩人一齊報考設計師，一齊拿的證。成天出雙入對，工作上互相幫襯，生活裏互相鼓勵。兩人的革命友誼，在一個個巧合裏，一天天的默契關懷中，漸漸深厚起來。晃眼三年過去了，猶記得拿到證書的那一天，互相承諾過：今後出了“金夜鳳凰”，不管在哪裏，還會找同樣的工作，進同一家公司，成為工作上的同盟。
冷靜下來，墨月覺得這承諾有些理想化。現在看來，小竺卻在認真實踐這理想化的承諾。想到這裏，墨月又是感動又是自愧不如。
“思雲，如果還有機會，你去不去？”小竺輕啜一口咖啡，也不回應墨月的責備，直切主題，然後定定的看着她。
“我當然去。”墨月不假思索地說道，突然愣住了，含笑驚喜道：“你是說，還有機會？”
“通過我各方人脈打聽，得知元仕設計總監覺得這三天招到的人不甚理想，就準備後天增加一場現場招聘會。怎麽樣？崇拜我如此消息靈通吧？”小竺眉毛一挑，笑容更甚，等着墨月的尖叫。
墨月眼珠子一轉，偏偏不着道，抿一口咖啡微笑着淡淡點頭：“嗯，不錯。”
小竺掃興，恨恨攪着咖啡道：“你在嫉妒。”
“嫉妒？小竺，我們就将成為職場競争對手了，你就自求多福吧。”墨月故作不屑的道。
“是嗎？”小竺嘿嘿一笑，“那就走着瞧！”
Advertisement
兩人強忍的歡笑，在四目對視中‘撲哧’爆發出來。惹得其它客人再次頻頻側目，墨月忙豎起食指示意小竺噤聲。後來又聊了些有的沒的，聊到興起時，各續了一杯咖啡，墨月這才記起紙盒裏的薄荷糯糍。忙拿出來給小竺分享，小竺吃了一口，贊不絕口。
直到天邊暮色重重時，兩人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第二天，果然如小竺所說，元仕發出公告，将在次日舉辦一場盛大隆重的現場招聘。
墨月做足準備，迎接這天的到來。
招聘地址選在CC市廣場，恢弘的場面一度讓人錯覺是在舉辦慶國大典。墨月與小竺兩人帶着備齊的設計作品，簡歷資料以及證書一類的東西，擠進綢密人群裏。
一番嚴格篩選，掉馬者無數，上位者廖廖無幾。墨月倒是很順利的通過初選，人力資源部通知她過兩天去複試。
找到小竺時，小竺正站在人群外等着她，看樣子似乎等了一段時間了。
她有些詫異，“你怎麽不去面試啊？”
小竺微微遲疑一下，笑了：“我面試了呀，通過初選了。”
聽小竺這麽說，墨月放下心來，捧住小竺的臉蛋，道：“咱們家小竺什麽時候有這速度了呀？真是好樣的！”抛去這些天的種種不快，今天是值得高興的一天。
正在兩人打鬧的時候，電話鈴聲叮叮咚咚的響了，原來是朱明打過來的。
墨月歡快地接了電話：“朱明哥。”
“墨月，還好嗎？”
“我挺好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我換工作了。”而且是她最喜歡的設計行業。說話時，聲音裏溢滿笑意。
“是嗎？怪不得說話都帶着笑呢。這是不是就代表你之前煩惱的問題解決了？”朱明被感染了，也笑。
墨月愣了愣，之前煩惱是祖宅，這些她一直沒跟朱明說，他當然不會知道。祖宅的事情并沒有解決，但暫時可以放下了。因為……因為古尚雲拿走了墨家祖宅的主權，這讓她莫名的放心。想到這裏，下意識的回應道：“嗯，解決了。”
朱明語氣神秘的道：“那我也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想不想聽？”
“當然想，我都這麽爽快告訴你，你就別賣關子了。”
“我已經遞交了調遷申請，等申請批下來，我就可以來C市工作了，你說，這算不算好消息？”
墨月愣了一下，笑容變得僵硬，遲遲疑疑地說：“真的？确實是好消息，可是伯父和伯母那邊……應該不會同意你過來的吧？”
“這你都想到了，真聰明！不過我先斬後奏，交上去之後才告訴的他們。”
墨月驚道：“這樣，伯父伯母肯定很生氣吧？”
“生氣肯定會生氣，不過還是同意了。”朱明聲音沉下來，內疚了。
墨月想起那天車站裏，朱明擁抱她時說了一句話——我會想辦法的。莫非，他說的想辦法，是指來C市，為了我？“朱明哥？你為什麽突然想來C市啊？”
“因為……覺得C市醫院符合我的職業前景啊，年輕人喜歡在大都市拼搏事業很正常。怎麽，你好像沒有我預想中那麽高興。”
“沒有，就是在想伯父伯母會不會擔心你。你來這邊，環境沒那邊熟悉，還有建立人際關系，工作經驗方面，都要從零開始。你怎麽會想到要來這裏？”
“墨月，原來你替我想了這麽多，我很高興。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困難都是暫時的，我做好了準備去迎接。”他避重就輕的說。
“那……這幾天多陪陪伯父伯母。”
“我會的。”
“那行，等你過來了，我為你接風洗塵！”
經過這一通電話，墨月的情緒由剛開始的興奮到接完電話後的平靜，再由平靜到此時千頭萬緒的煩亂。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順其自然吧！墨月無奈的嘆息，她并不是一個能為愛情要死要活的人，她更向往平靜安寧、無憂無慮的生活。
挂斷電話，墨月擡頭尋找小竺，正巧小竺也舉目尋她。
“思雲，我有點事情，得先走了。”小竺神色焦急。
“發生什麽事？”墨月看到她臉色不好，擔心道。
“我媽突然昏倒了，現在送去市醫院了，我得趕緊過去。”小竺脫口而出。
“你媽昏倒了？你……”墨月覺得奇怪，小竺一直都是孤兒，怎麽突然冒出來個媽。但人命關天，不适合在這時追根刨底，急道：“那你趕緊回去，等情況好點我去看看她。”
“我知道你此時心裏有很多疑問，沒關系，等時機成熟了，我會把一切告訴你的。”小竺握了握她的手，“我走了。”
墨月回家換了套衣服，去花市訂了束花，又去商場挑了些新鮮水果。眼角瞥見熟悉人影，隔着幾個貨架，仔細看正是冰鳳，冰鳳似乎也看到她了，朝她微微一笑。她正要過去打招呼，冰鳳早已走出超級市場。墨月追出去，商場出口處人來人往，墨月踮起腳跟東張西望，突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兩下。
墨月一驚，本能的回頭。
“冰鳳……”墨月看到身後的人，驚喜的叫出來，立即被冰鳳用手捂住。“別在這裏說話。”
“跟我來！”冰鳳牽着她的手，往左邊走了兩百米，左拐彎右拐彎的轉了幾條巷子，來到離鬧市較遠的一棟獨院。
“這……”墨月左看右看。
冰鳳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麽：“進去再說。”
打開一扇防盜門進了院子，在樓前又打開一扇鐵門。墨月不禁咂舌，這一路走來，真像地下黨工作者的秘密聯系樞紐。
屋內幹淨整潔，擺設簡陋。
“莫思雲？”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此時也正詫異的看着她。
“我在商場遇見她，就把她帶回來了。”冰鳳淡淡解釋。
“JY1103！”墨月認出他就是“金夜鳳凰”服務員。她瞅瞅他，又看看西鳳，她長長的、了然的“哦”了一聲。
冰鳳挑眉一笑：“坐吧，思雲。”
看冰鳳把矮幾上的水果切成小塊，墨月促狹的笑：“你們不準備說點什麽？”
在“金夜鳳凰”的時候，由于怕隔牆有耳，大家雖然有些交情，卻也不便走得太近。此時，換了個環境，都變得輕松起來，就像平常年輕男女聚在一起時才有的輕松。
JY1103聳肩一笑，并不答話，無言地把這個解釋的“機會”抛給冰鳳。
冰鳳切了三種水果，做成水果拼盤，抽出水果簽插在上面：“即然你也不在‘金夜鳳凰’工作了，那就改口叫我們真名吧。我叫容夕，他姓萬，叫他小萬就行了。思雲，看到你現在好好的，我總算放心了。那天你把酒潑在馬鬼身上，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你是怎麽脫身的？”
“原來那個人叫馬鬼啊？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游龍幫的人，只覺得那三個人太胡攪蠻纏了，每天應付這些地痞實在厭倦，才會來那麽一招，出口惡氣。當時太沖動了，冷靜下來才知道害怕。還好，福大命大，老天總算念在我平時也沒有犯過非死不可的罪孽，派了個天神把我救走了。”墨月現在想起還心有餘必悸，但是怕歸怕，如果重來一次，只怕她還是會這麽做。
“天神，哪路人士？”小萬一向沉默寡言，聽墨月這樣一說，蹙着眉問道。
“呃……一個久違的故人。”墨月不便透露出古尚雲的身份，怕給他惹來麻煩。
“總算是萬幸的事情。思雲，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你再遇上馬鬼，估計他認出來也對你不利啊。像今天這樣在街上晃悠，不知道該說你沒心沒肺呢，還是你身處險境不自知。”容夕插好一片水果給她。
“光天化日的，他們應該不會把我怎樣。我會小心的，你們不用擔心我。說說你們吧，你們什麽時候走到一起的呀？”墨月直接把話題轉移到他們身上。
容夕與小萬對望一眼，說：“就是上一次受傷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麽住得這麽隐秘吧？不瞞你說，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們住處的人，因為“金夜鳳凰”有明文規定，員工之間不準談戀愛。你明白的。”
“怪不得，總覺得你們兩人之間跟別人的關系不一樣，原來如此。”
“什麽不一樣？”小萬音色微沉，一絲警惕的味道盤旋在他周身。
墨月立感空氣驟然降溫，愕然的看着他。
“那麽緊張幹什麽，思雲不是外人。”容夕對小萬使個嗔怪眼色，轉頭對墨月笑道：“不過，思雲，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麽察覺我們不一樣的，如果不改正，很容易被“金夜鳳凰”的管事察覺。”
原來是這樣，墨月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你們之間表現得像別的同事那樣陌生而客氣，但從你們看彼此的眼神中，有一種……默契的感覺。我平時跟你們走得近，你們才沒有過多防範，是別人不一定會看得出來。”
容夕點點頭，沉吟了一會，突然問：“思雲，西鳳也離開‘金夜鳳凰’了，你知道嗎？”
墨月點頭應道：“知道，我們今天還一起去面試新工作了？”
“思雲，做為朋友，我想提醒你，跟西鳳要保持距離。”容夕神色閃爍，欲言又止的樣子。
墨月手抖了一下，水果突然掉在地上，她急忙撿起來丢進垃圾筒裏，歉笑：“不好意思，弄髒你家地板了。容夕，其實西鳳這人挺好的，你對她是不是有誤會。”容夕與小竺很少說話，但沒想到冰鳳會突然這麽提醒。
容夕皺眉道：“那天我看到她……”
“容夕，給思雲再切塊水果。”小萬不動聲色擋住容夕的話。
容夕瞪了他一眼，插了一塊水果，遞給墨月道：“總之你要小心。”
“哦。”墨月神思恍然，腦海裏思慮着容夕未說完的話。
“對了思雲，上次讓你給我取過兩次信，你有沒有跟西鳳說過？”
墨月還沉浸在思緒裏，仿佛沒聽到容夕的問話。
“思雲？”
“啊？”墨月茫然的望着冰鳳。“什麽？”
容夕同情的看着她：“我是說前段時間讓你取信的事，別跟任何人說。包括西鳳。”
“我知道，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那就好，思雲，你……可要保重！”容夕表情凝重。
墨月一怔，覺得今天的容夕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不安：“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小萬在一旁只聽不說。但容夕說什麽都得先瞄他一眼，像是征求他的同意，這讓墨月感覺奇怪。
覺得時間差不多，墨月準備告辭：“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不耽擱你倆的美好時光。下次見。”
小萬和容夕也沒強留，站起來，把她送到樓下門口。出門時，容夕突然拉住墨月：“思雲，游龍幫的人陰魂不散，你盡量別單獨一個人出來逛。”
“知道。”墨月點點頭，扯出一個笑容。
待墨月的身影消失不見，小萬把門拴起來，回頭看着容夕，雙目微怒：“為什麽突然告訴她這些？”
“思雲善良、單純，還幫過我們，我不能對她的危險視而不見！”容夕毫不示弱的回瞪他。
“婦人之仁。”小萬轉身進屋，邊走邊說：“你不該帶她來這裏，我們得馬上搬走！”
“你這人也太小題大作了吧？我相信思雲不會說出去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懂不懂？你這樣任性，缺乏警惕不顧大局，實在不适合留在‘宏組織’，當初就不該主動請纓來協助我。為了你自身安全，你還是趕緊回警校吧。”
“我任性，你……”容夕氣結，瞪着男人的背影半晌，洩氣地跟上去道：“好啦，我錯了，下次不會了。別調我回警校好不好？”女兒嬌态十足，竟無半點平時的沉靜冷漠。
小萬無奈的看着她，半晌，冷毅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不為例！”
墨月跪在樓下草地，手指翻着淹過手掌的草茬，急切地搜索着什麽。洋洋跟在她身後，東嗅西嗅，以為主人在玩耍，便不時的用腳撓墨月的褲腿，它的歡快卻感染不了主人。
墨月颦蹙着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每一處翻過的草地：“洋洋別鬧，我在找鑰匙。”
她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她內心裏隐藏的僥幸徹底粉碎了。原以為墨氏祖宅到了他手上，她至少不用擔心會被人鏟平夷地，她想他應該會對那幢祖宅有所留戀，哪怕只一丁點，就可保祖宅安全無虞。
她知道自己遲早一天，要去面對他，商量着把祖宅從他手上再買回來。
然而，一切都沒有朝她想好的結局發展。
腦海裏一遍遍浮現電視新聞裏的消息，雷默新任總裁高價購買“貧地”，本是讓人不解的一件事。縱然是再無商業頭腦的人，也知道那路段實在不适合投資。但看慣了按牌理出牌的人，已經被古尚雲出其不意的商場招數所征服。越是精明的人，越是草木皆兵，認為古尚雲此舉不簡單。于是，古尚雲競拍地産一事，迅速竄上報端頭條。螢幕上的古尚雲，被各線記者簇擁。
他神色淡然地透露新購的地産将于任命雷默總裁滿一百天時，正式動工。有記者打探将建造何業，古尚雲以商機不可洩露的理由避而不談，并表示不會讓所有關心這項工程的人失望。
各媒體名嘴與記者發揮後續想像力：古尚雲入市以來雷默的股價狂飙，僅一個星期就讓雷默起死回生。以他的雷霆手段，這将是一片宏圖偉業。又以發散性思維做了幾種設想，無一不讓人充滿憧憬。
她站在C市醫院走廊上，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電視螢幕。手裏的鮮花、水果差點掉在地上。匆匆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一個護士，說了小竺留的病房號，就飛速離去。
回到住處，在樓下草地上一遍遍翻找。找那串鑰匙，因為抽屜裏鎖着他的名片，而名片上有他的電話。沒錯，她要見他。
陽光照在草地，或綠或黃的草葉欣欣而立。一縷細微的金屬在陽光下反射熠熠光芒。找到了！她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長長籲了一口氣，小習翼翼捧起那枚小小的鑰匙。
抱起洋洋回到樓上，關好門，打開抽屜。看着安靜躺在抽屜裏的那本畫冊，她伸出的手有些遲疑。她有些緊張，手不停哆嗦。
最終小心拿出來，找到那張精致名片。
撥通了號碼，一個清冷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哪位？”
墨月嗓子發緊：“關于墨家祖宅的事，我想跟你見個面……”
“你是誰？否則，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墨家祖宅。”生硬的打斷她的話，對方似乎糾結于她是誰，而不是什麽事。
他是要逼她低頭，逼她親口承認自己就是墨月。墨月心跳頓了一下，不願就範：“……莫思雲。”
“免談！”低低怒焰，鑄出兩個字。
對方已挂了電話。
墨月無力的伏在書桌上，緊緊攥着電話的手指關節發白，電話幾乎被她捏碎。似乎過了一個世紀，又似乎只是一瞬間。她坐直身子，目光中一片清明，纖細指尖輕輕按了重撥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