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脆扭頭不去裏丁九兒,丁九兒便笑着撓他癢癢,不一會兒兩人便和好如初,鬧成一團。
蘇澤一早便關注着火焰魚莊的消息,眼看着魚莊就要開業了還沒等待請帖,不禁有些着急,便問蘇瀚:“你說我要不要自己上門去看看?!”
蘇瀚搖搖頭:“若是對方不邀請,少爺還是不要表現的太過積極。”
蘇澤哪裏能願意:“我就說應該去江州府拜訪一下丁小姐!”
正說着,便又小厮來報,說有人送了點心和請帖來,說是城裏一家新開的飯莊邀請少爺去賞光。
本來這種小事是不必親自報給蘇澤的,但自從蘇澤從蜀地回來就特別叮囑了若有食鋪飯莊來人派請帖一定要立刻來報,門房小厮們得了令,自然半刻不敢耽誤。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蘇澤立刻來了精神,拿過請帖拆開,果真是火焰魚莊的帖子,忙問道:“是誰來送的帖子?沒請人留下喝茶?!”
小厮從沒見過自家少爺這般模樣,忙道:“請了,人家沒留,是個管事模樣的人來的!”
“知道了!”蘇澤不耐煩的擺擺手,眼看着小厮要走,又喊住他吩咐道:“去,給本少爺平日交好的少爺們都去個信,讓他們明日跟我一起去火焰魚莊捧場!”
“對了,再去庫房裏找一尊上好的擺件,帶招財進寶的,明日少爺我一并帶上!”
小厮走後,蘇澤又問蘇瀚:“你說明日丁小姐和那沈公子會來嗎?!”
蘇瀚搖搖頭:“沈公子是何等身份,區區一家飯莊開業怎麽會屈尊降貴。”
蘇澤仍不死心:“那你說丁小姐會來嗎?”
蘇瀚淡淡的看了蘇澤一樣,警告意味頗濃,蘇澤自讨沒趣的摸了摸鼻子。
火焰魚莊開業當日,可謂賓客迎門,蘇澤叫了不少朋友,都是餘杭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不乏有在江州府就吃過火焰魚的,此刻便有了一種先知先覺的優越感。
比如孫航就是其中之一:“怎麽樣,阿澤,我當初說的時候你不信,今日嘗過之後可還有什麽話說?!”
蘇澤看着他那幅得意樣就牙癢,卻還是道:“果然名不虛傳,以後我們餘杭的人也有口福了!”
孫航又道:“說起來阿澤你是認識這飯莊的老板麽,我看你還帶了禮物來?”孫家與蘇家是世交,兩人自幼相熟,孫航最是了解蘇澤一向很少把別人看在眼裏。
蘇澤自然不會多說,便道:“去蜀地的時候機緣巧合了得了飯莊主人恩惠,便借這個機會權當答謝了!”
孫航也未多想,遂笑道:“這魚莊日後生意必然火爆,你既然與老板有交情,以後要是訂不上作為還得多麻煩蘇少爺了!”
蘇澤哂笑道:“瞧孫少爺說的,誰訂不上座位孫少爺也不能訂不上啊!”
酒足飯飽後,蘇澤果然在離開前向宋大寶詢問丁九兒和沈越是否也在餘杭,宋大寶依丁九兒吩咐如實告知,蘇澤心情大好,讓宋大寶以後在餘杭有什麽需要盡管去蘇府找他。
離了火焰魚莊,蘇澤就忙不疊的問蘇瀚:“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拜訪一下丁小姐和沈公子?管事的既然沒有隐瞞主人的行蹤想來是得了授意,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們默許我去拜訪?!”
蘇澤無心經營但并不代表他笨,蘇瀚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屬下也覺得少爺應該去拜訪一下!”
得了蘇瀚的支持,蘇澤當晚就派人送去了拜帖,第二天晌午便備了禮物前去丁九兒和沈越暫住的宅子登門拜訪。
“蘇公子真是客氣,每次上門都帶禮物!”丁九兒确實在等他來拜訪。
沈越也道:“是啊,蘇公子客氣了!”
蘇澤忙道:“應該的,在蜀地時就受沈公子丁小姐照應,昨日又蒙邀請,一點禮物不過聊表心意!還望二位別嫌棄才是!”
丁九兒笑道:“沈公子說笑了,沈家是江南綢緞的龍頭,拿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蘇澤笑道:“別的不敢說,綢緞這方面在下還是有幾分心得的!”
丁九兒道:“說起來蘇公子去蜀地看貨,不覺得有些遠嗎?”
蘇澤想起蜀地之行就有些頭疼:“确實如此,不怕丁小姐,沈公子見笑,我雖是家中嫡子,但還有幾個庶出兄弟,其中我二弟經營生意頗有些門道,很受家父看重,我想争口氣也讓父親高看一眼,這才去了蜀州!”
丁九兒點點頭:“原來如此,說起來我們這趟去蜀地少爺很是看好那邊的桑蠶養殖,想要引入江州來,若是成了以後這邊就可以自己抽絲織造,不必千裏迢迢去蜀州進貨了!是不是啊,少爺?”
沈越點點頭:“正是如此。”
蘇澤忙道:“沈公子真是思慮長遠,屆時還請沈公子務必記得在下!”
沈越見這蘇澤還挺機靈,便道:“事實上我從蜀州回來就已經着手操辦此事了,若是順利明年春天便可步入正軌。”
蘇澤眼神一亮:“不知沈公子是打算只産生絲還是連帶織造一起?”
丁九兒笑笑:“蘇公子是這方面的行家,不如幫少爺一起參詳參詳!”
蘇澤自然聽得出其中深意,自然是一萬個願意,有了這強有力的後盾,別說一個蘇源,便是一百個蘇源他也不放在眼裏了。
☆、拾味樓選拔賽
丁九兒離開江州府之前就讓徐文張出告示廣招大廚,每月月銀二十兩,算是相當優厚的待遇了,告示一張出來,便在江州府引起了轟動,就連不少其他酒樓尚在任職的大廚都動了心。
因為丁記在江州府的擴張,如今江州府一半的餐飲生意都被囊括旗下,若是再開了酒樓就是真正的行業龍頭了,其他飯莊酒樓不是不着急,但又礙于丁記背後的靠山也無計可施。
告官?人家沒觸犯刑法,找商會?丁九兒早有預見也沒入商會,一時間江州府餐飲業的大小老板都是一片愁雲慘淡,有些直接開始準備轉戰其他州府,這就導致了江州府的不少廚師為求長遠只能投入丁記門下。
但既然開出了這種待遇,要求自然也是絕高的,前來應征的廚師,徐文會先讓他們進行初試加以篩選。徐文一直跟随在丁九兒身邊,這一年多又常在外走動,對食物和味道的品鑒絕不亞于吃慣山珍海味的富家子弟,因此雖然前來應征的人數衆多,但一輪輪篩選下來其實能留下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不過好在還有許多外地廚師得了消息慕名而來,因此等丁九兒和沈越從餘杭回來,徐文這邊倒也籌備的差不多了。
江南一帶的廚師,拿手的主要還是以淮揚菜和浙菜為主,丁九兒讓徐文将通過初試的廚師們會做的菜都分別謄寫下來。一個酒樓同一個位置不可能要兩位大廚,因此能兼顧數家之長的無異更符合她的要求。
最終進入複試的有三位大廚,兩位面點師傅,丁九兒并不着急選拔,她準備在新酒樓準備完畢之後公開進行比賽,就相當于給酒樓做宣傳了。
大家看了大廚們的精湛技藝肯定想要來嘗一嘗,不過新酒樓做的是高端餐飲,不适合尋常百姓消費,因此丁九兒之後還準備再開一家家常菜館,作為簡配版,希望能讓更多的人品嘗到好味道。
沈越問丁九兒:“你準備給新酒樓取什麽名字?”
丁九兒:“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拾味樓!”
沈越:“十味樓?哪十味?不就酸甜苦辣鹹,最多也就五味啊!再把臭算上,也最多不過六味!”
丁九兒笑道:“不是九十的十,是重拾的拾,只要來到拾味樓,你就能感受到真正的味道,純粹的味道!”
“這個聽起來不錯!”沈越完全相信丁九兒能做到:“你準備怎麽選拔,還是像上次試吃一樣讓他們比賽嗎?”
“嗯,不過這次要更正式些,我準備讓他們分別做六道菜,兩道制定菜,兩道制定食材,一道拿手菜,一道創意菜!”
“創意菜?”
“就是在現有的菜品做法上假意創新的!”丁九兒解釋道。
沈越聽了不禁道:“這有點意思啊!”
丁九兒:“我準備等拾味樓收拾好了直接在那裏進行公開選拔,江州府的百姓想要來看的都可以來看!”
沈越:“那你還要請一些有名望的人來一同評選嗎?”
“不啊,能做決定的只有我!”丁九兒十分霸氣的說道。
“那糕點師傅呢?也是一樣的考核模式嗎?!”
“糕點師傅不指定食材了,就做兩樣制定糕點,一道拿手一道創新就好了。”盡管對于丁九兒來說白案的花樣并不比紅案少,但時代局限在這裏,不能太過苛求。
丁記這一年來在江州府不斷有新鋪子開張,徐文,郭安早就跟負責裝修和打制家居的木匠夥計們混熟了,大家知道他們的生意長遠自然也盡心盡力,不敢耽擱,因此拾味樓的裝修打理很快就步入尾聲了。
關于比賽的內容丁九兒也已經拟好了,她給三位大廚選定的兩道指定菜是豆腐羹和獅子頭,兩樣食材是魚和藕,剩下的兩道就随他們自由發揮了。豆腐羹和獅子頭都是江南菜的代表,雖然大衆卻很體現功夫,豆腐羹考察的是他們的刀工,獅子頭考驗的則是他們對于火候的掌握。魚是江南最普遍的食材之一,而藕則是青蔬中的代表。
兩位面點師傅的指定面點是小籠包和桂花糕,大衆的東西能做好吃才是真的有水平。定完單子之後,丁九兒就靜待選拔賽開幕了。
選拔那日可謂是轟動了整個江州府,但凡有閑的不管是世家子弟還是尋常百姓都會過來瞧一眼。只是丁九兒雖然在拾味樓裏設了擂臺,卻并沒有邀朋宴客,便是看熱鬧的人群裏有不少頗有身份的也都只能站在外圍張望。
這其實也是一種營銷手段,造勢吸引衆人關注,但卻不讓他們靠近一探究竟,待到真正開業時才能聲勢非凡。
學廚本就少不得時間打磨,要想做出成績更要常年浸淫在廚房竈臺,因此入選最終選拔的五位大廚除了一位面點師傅尚在壯年,其餘四人皆是中年開外了,更有一人已近花甲,算是絕對的老師傅了。
如此年紀還來應征恐怕絕不僅僅是為了那每月二十兩銀子的報酬。
拾味樓的前院依次排了五張長案,長案上放滿了各式食材,長案後左側支着鍋竈,每張長案後各有一位廚師,正是今日參選的五位大廚。
五位大廚從左到右分別是兩位面點師傅,劉文國,周鶴,三位炒菜師傅,張興泉,孫李,黃丁。
宋大寶已從餘杭回來,這次選拔賽便由他主持,丁九兒見院中五人已準備妥當只待開賽,便對徐文點了點頭,徐文又眼神示意宋大寶。
宋大寶便走上前去,朗聲宣布:“今日是我拾味樓選拔主廚的大日子,五位皆是百裏挑一的大廚,我們将會從你們當中選出一位面點師傅,一位炒菜師傅任我們拾味樓的兩案的主廚!希望各位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讓我們開開眼界,下面我宣布選拔賽開始,請大家開始制作兩道指定菜,時間兩炷香!”
雖說慢工出細活,但比賽不可能無限制的等下去,酒樓營業出菜更是講究效率,因此丁九兒給他們限定了時間,不過很多配料和高湯都是提前備好的,比起兩道制定菜,其實丁九兒更看重的是後面的幾道。
已有的只要不是太笨幾年十幾年下來總能做的好,臨場發揮和創意才是評判一個廚師能不能成為大師的關鍵。就像有的人只能叫寫手,會畫畫,而不能稱為作家和畫家一樣。
指定菜對于這些大師傅并沒有什麽難度,五個人都在規定時間之前完成了,不過看大廚做飯跟吃他們做出來的美味佳肴一樣是一種享受。
沈越覺得這種比賽着實不錯,便對丁九兒道:“你以後可以經常搞一下這種比賽,很有意思!”
“可以啊,王爺!”丁九兒也正有此意,這是最有效的擴大影響的方式,既能打響拾味樓的名聲又能激勵更多想要在廚道上有所成就的人。
做好的菜品被分入小碗,小碟呈到丁九兒和沈越面前。出自大廚之手,味道自然不俗,但要一較高下還真有點困難,最起碼要沈越來選的話是難以取舍的。
小籠□□薄餡滿,桂花糕軟糯香甜,豆腐羹細如發絲,獅子頭味濃而不膩,沈越覺得這些菜品他們做的甚至不比丁九兒差。
丁九兒一一嘗過之後讓宋大寶繼續,接下來的炒菜師傅是兩道指定食材,而面點師傅則是自由發揮,時間仍舊是兩炷香。炒菜師傅雖是指定,但只限定了食材,怎麽做則完全由他們自己決定,其實也是自由發揮。
兩位面點師傅的經典面點菜式,一位做的是千層油糕,另一位做的是麻團。三位炒菜師傅的第一道指定食材是魚,提供的有白魚,鳜魚和銀魚,兩位師傅選了白魚,一位師傅選了鳜魚,但做法無一例外都是清蒸,看來是準備在味道上分勝負。
至于第二種食材藕,三人倒是各有想法,分別做了桂花糯米藕,蓮藕排骨湯和糯米藕碎丸子。
而另一邊的面點創意,一位師傅做的是三色糕,丁九兒看出用的是原味糯米粉,綠豆沙和紅豆沙,顏色倒是不錯,但對于她而言沒有太多驚喜。另一位做的則是捏成花狀的酥餅,餡料也不過是糯米豆沙,花生芝麻。
很快幾位師傅的菜點又被依次呈了上來,沈越還沒吃過麻團,乍一品嘗覺得十分美味。然而麻團需要油炸,口味偏膩,吃過之後再吃餡料幾乎相同亦同樣是油炸的酥餅就難免失了興致,反倒是清淡的三色糕更覺爽口。
三道清蒸魚,兩條白魚,一條鳜魚,無疑都是極為适合清蒸的。白魚肉細軟嫩,鳜魚肉脆緊實,三位師傅對火候把握分毫不差,若分高下只看食客個人對魚本身的喜好,然而賽中只靠味道比拼卻并不算高招。
三道藕菜倒是各有千秋,用料做法皆不相同,沈越依次嘗過,已經有了飽腹感,丁九兒示意宋大寶繼續進行比賽。
兩位面點師傅的考核已經完成,而三位炒菜師傅則還有兩個自由菜式,在這之後将會公布結果。
一時間氣氛有些緊張,在場的人全都注目着三位炒菜師傅的一舉一動,就連已經入座休息的兩位面點師傅也沒有覺得放松下來。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白色細棉短打的高瘦男子推開人群走了走入院中。
“我聽說此處有廚藝比賽,不知道能不能算我一個?!”
☆、比賽
此話一出,衆人皆看向這位不請自來的男子。男子二十多歲的年紀,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細棉布白衣短打,頭發梳的整齊,卻帶着一絲落拓的不羁,背上備着一個皮囊,笑嘻嘻的站在庭院中,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丁九兒看的出來男子背上的皮囊應該是盛放刀具用的,且男子一身白衣,倒是像極了現代的廚師制服。
宋大寶自然不能放任男子胡鬧:“這位兄臺,今日這裏舉行的是我們拾味樓的主廚選拔大賽,參賽廚師都是經過幾輪篩選選出的名廚!”言下之意,尋常廚師就不要來添亂了。
那人卻毫不在意的笑笑:“在下前來只為切磋,不敢争鋒!”
宋大寶還要再說被徐文拉住,丁九兒笑道:“你是何人?!”
“在下梁平,青州人士,十二歲學廚,二十五歲之前都在做鄉廚,近三年來四處游歷學習,聽聞江州府飲食文化繁盛便慕名而來,只求長長見識!”男子說話不卑不亢。
周圍人聽了開始紛紛議論,一個鄉廚竟然這般大口氣,簡直是胡鬧,然後丁九兒卻一點不鬧,還笑着問道:“你背上背的可是刀具?!”
梁平聞言,目光一亮,收起先前那幅不羁的樣子,認真道:“小姐好眼力,正是刀具,是家師留給在下的!”
丁九兒:“可否一看?!”
梁平點點頭,将皮囊從背上解下,放到丁九兒面前的桌案上展開,一共大小不一的十柄刀具,在這個時代算是相當專業了。
丁九兒誠心贊道:“好刀!”
梁平露出一個笑意:“小姐是懂行的人!”
丁九兒又問:“為何穿白衣?!”
梁平:“師傅說了白色象征本意,做廚師要遵循食物本來的味道,文人沐浴焚香而後彈琴作畫,是因為敬重,做菜也是一樣。”
“令師高見!” 丁九兒贊許的點點頭:“你說你最近三年一直在四處游歷,都去了哪些地方?!”
梁平微微一笑,似乎游歷的回憶讓他很是開心:“北至塞北,南至越州,西至回疆,東到崇島。”
丁九兒:“那你會做很多菜系了?!”
梁平:“菜系?是很多,但是我做菜卻并不講究菜系,随心而至!”
丁九兒笑笑:“既然如此,那就請你用面點案上的食材為我們做一道面點吧!”
梁平:“如您所願!”
三位炒菜的大廚被眼前的情況鬧的有些不知所措,丁九兒笑道:“這位梁大廚只為切磋而來,與衆位選拔并不相幹,衆位請繼續!”
梁平也沖着幾位大廚抱了抱拳:“正是!”
丁九兒此話一出,幾位大廚才放下心來。
沈越見丁九兒青眼這個叫梁平的心裏便又有些不痛快:“此人來路不明,別真是來攪局的!”
丁九兒:“此人若不是個騙子就必然是個天才。”
梁平洗過手就開始熟練的揉面,他生的長手長腳,做起白案來又十分專注,看上去很是賞心悅目。
沈越看着丁九兒重重的咳了兩聲,丁九兒笑笑又轉頭去看那三位炒菜師傅。張興泉的第一道菜是紅燒肉,第二道是素什錦,孫李做的則是油爆蝦和扒菜心,黃丁的第一道菜是火踵神仙鴨,第二道是玉米盞。
再看梁平那邊,和好的面疊成幾層靜置在案板上開酥,這個空蕩便又用肥瘦比例一比三的豬肉剁了肉餡,加少許香蔥調味拌均,丁九兒幾乎可以肯定他是要做蟹殼黃。
這個時候的蟹殼黃還不叫蟹殼黃,沒什麽人做,做的也不正宗,這種做法必然是梁平自己改良而來的。
只見梁平調好肉餡之後,将開好酥的面餅疊成一條,切成小段,擀開包上肉餡将口收好,正面再貼上一層白芝麻,然後貼在烤爐壁上。
蟹殼黃烤好的時候,三位大廚的最後兩道菜也呈了上來,張興泉的創意菜是素什錦,這個時候淮揚菜還尚不算成形,張興泉的素什錦用了八種食材,算的上是創新。孫李的扒菜心加了核桃仁,而黃丁師傅的玉米盞則更有新意,底座用豆油皮抹了一層小米糊炸至定型,一盞大小正好入口。
沈越本就有些飽了,這幾道菜雖然都味道俱佳,但已經沒了吃的心思,只略嘗了一口。卻不想吃到梁平的小燒餅時,竟不覺眼前一亮。這圓如蟹殼的小燒餅外酥裏軟,肉餡還裹着汁水,芝麻經過烘烤又增添了香味,沈越不知不覺就将一個吃了下去。
丁九兒笑笑,又對梁平道:“三位師傅已經完成了他們的考核,你便再用他們桌上的食材随便做一道菜來吧!”
梁平點點頭,走過去了看了一眼,雖說是剩下的食材,但因為準備的多,所以還很豐富,大部分也都是沒用過的。梁平卻只挑了一段蓮藕,洗淨去皮切做兩塊,分別切成大滾刀塊和小滾刀塊。
小塊焯水涼拌,大塊挂上薄面糊清炸,兩份放入同一只盤中,擺成太極樣式,中間小碟一半酸梅醬一半桂花醬。一道菜沒用一刻時間便端上桌來。
不說技藝,單單是對于食材的理解和運用,梁平便已站了上風。
丁九兒試吃過之後對徐文道:“也讓各位師傅互相嘗一下彼此的菜品吧!”又對宋大寶道:“讓大家散了吧!”
幾位大廚都是行家,對烹饪都有自己的标準,嘗過之後也都在心裏默默的打出了一個評分和排名。
圍觀的人群被請離之後,宋大寶命人将大門關上,丁九兒對幾位大廚道:“諸位師傅都嘗過彼此的菜式,想必每個人心中也有一個判斷,除去梁師傅不算,下面我宣布糕點師傅的獲勝者是劉文國師傅,炒菜師傅的獲勝者是黃丁師傅!”
幾位大廚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此時聽了結果都真誠的祝賀對方。
丁九兒緩了緩又道:“幾位師傅都是百裏挑一的好廚師,雖然拾味樓只能聘請兩位,但我們之後還會開分號和不同檔次的酒樓,飯莊,仍需要很多優秀的廚師。周師傅,孫師傅,張師傅,如果你們願意也可以留下來任職!只不過月例要比勝出的師傅少一些!”
周鶴立刻就答應下來,另兩位師傅略一思索也應了下來。
丁九兒微笑着點點頭:“稍後徐文和宋大寶會負責諸位的安頓工作,在開新店之前,還請幾位幫忙帶帶學徒,月例跟主廚是一樣的!”說罷又看向梁平:“梁師傅,不知道你願不願留在丁記工作?!”
梁平笑笑:“我還是習慣随性一點!”
丁九兒正色道:“我不是請你來當大廚,而是想請你來做顧問!”
“顧問?!”梁平不太理解這是個什麽職位。
“對,就是指導,你對食物的理解十分深刻,我誠心請你來作為我丁記的美食顧問,将更多好味道帶給大家!”
梁平陷入了思考,把美食帶給大家這個想法确實讓他有些動心,但是自由的烹饪是他最大的追求。
“你不必擔心自由的問題!”丁九兒似乎看穿了他的顧慮:“你不用天天待在店裏,只需要幫着店裏籌劃一些時令菜和創意菜,其餘的時間可以到處走走看看,把各地的美食記錄下來也好,帶回來也好,你自己支配,怎麽樣?!”
“而且薪酬一定會讓你滿意的!”丁九兒最後補充道。
梁平思慮片刻之後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前提是,我只服做飯比我好吃的人!”
這個要求不在意料之外,丁九兒笑道:“一言為定!”
丁九兒伸了伸手,徐香就趕忙上前給她把袖口收好,又用緞帶将她肩後的頭發束了起來,然後取來一只小圍裙給她帶好。
丁九兒走到放着食材的桌案前看了看,最後選了鴨子,南方人多吃鴨子,但鴨子要做的好吃卻不容易,要凸顯水平就得選難的。
鴨子洗淨切塊,與紹酒蔥姜一起腌制待用,姜洗淨切片,足足切了有一大盤子。然後砂鍋與鐵鍋一起上竈燒熱,分別倒入油,砂鍋只覆蓋鍋底,而鐵鍋則倒了有足足半鍋,丁九兒要做的正是姜仔鴨。
姜片放入熱好油的砂鍋炒香,另将腌制去腥的鴨塊下入油鍋略一過油,然後盛出放入姜片做底的砂鍋中,加入各種調味料和高湯,加蓋悶墩,切塊的鴨肉比整鴨更好入味,過油可使其外酥裏嫩,口感更好。
梁平沒見過這種做法,不禁對丁九兒另眼相看,想不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不但懂行還是個行家。
丁九兒又取了一只地瓜,洗淨去皮,切成滾刀塊,裹上幹粉,換鍋重新燒油,将裹好幹粉的地瓜下鍋炸至金黃,撈出瀝幹油裝盤待用。然後又換上一只幹淨的鍋子倒入清水熬糖,糖水由大泡轉為小泡時就将炸好的地瓜再次倒入鍋中均勻的裹上糖漿,裝盤即食。
丁九兒示意宋大寶将菜品分裝,侍從們拿來碗碟,夾起地瓜的時候便拉出嘗嘗的糖絲,丁九兒笑道:“此為拔絲地瓜,請諸位師傅品嘗!”
梁平素來不拘小節,沒等到分盤,直接用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裏,沈越見他竟然搶在自己前面吃了,心裏老大不痛快,竟也不顧形象的伸了手。
丁九兒驚訝的眨了眨眼,梁平吃完之後伸出了大拇指:“在下佩服,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丁九兒笑笑:“不急,嘗過這道菜再說!”
鴨子過油切塊本就比整鴨好熟也容易入味,很快就香氣四溢,丁九兒對火候把握更是精準,鴨子一上桌,便是已經吃飽了的沈越都又差點流下口水。
丁九兒請諸位師傅一起品嘗:“姜性暖,味辛,可去鴨子腥味,又可暖胃驅寒,秋冬食之大有益處!”
幾位廚師沒想到自己的小東家居然還是個高廚,不禁心中多了幾分敬佩。想來東家之所以露這一手也是有敲山震虎之意,幾人在廚界向來頗有地位,脾性難免有些傲氣,今日連翻受挫,都在暗暗思量,當真是如梁平所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丁九兒笑着問梁平:“如何?”
梁平拱手道:“聽憑小姐差遣!”
☆、吻
廚師選好了,接下來就是拟定菜單和選好開業的日子,丁九兒讓黃師傅跟梁平一起來定這件事。徐文給梁平安排了住處,丁九兒讓他帶着梁平把丁記的店鋪都轉一遍,這個指導可不是僅限于給拾味樓指導。
張洪和王安已經從京城趕到了江州府,随時都可以出發前往越州了,丁九兒雖然有心帶梁平一起,但想到沈越肯定不會樂意只得作罷。事實上那天比賽完回府之後沈越就一直在不鹹不淡的鬧脾氣。
但盡管如此沈越也并沒有多說什麽。
丁九兒這兩日便只盡心的哄王爺:“等去了越州,我給你做好吃的!每天不重樣,每頓不重樣,好不好?!”
沈越哼道:“越州蠻夷之地,能有什麽好吃的!”
丁九兒啧道:“哎呦,海鮮才真是寶呢,等你去吃了,保證都不想回來了!”
沈越假意沉吟片刻,方道:“那什麽時候走啊!”
于是,又三日,丁九兒将一應事情交代妥當便帶着徐文又去往越州了。臨行前,沈越還給劉遠留了一封手書,将桑園的事宜交代給他,并授予他一定的自主權。
越州臨海,光照強烈風也大,且經濟确實較江南和蜀地落後很多,城鎮也不繁榮,商品食物皆單一樣少。丁九兒有心理準備,沈越則是大失所望。
“我竟不知道大東還有這般落後到州府!”
丁九兒搖搖頭,大東雖然富強,但落後貧困的州府又豈止一二,她帶着沈越去了一趟魚市,因為購買能力差,所以魚市上的海貨并不新鮮,腥味又重,沈越一下車就被熏吐了。
一個攤主見狀笑道:“這公子一看就沒來過海邊,這裏都是這個樣子的!”
丁九兒:“阿伯,我們想買些新打上來的魚!”
攤主指了指南方:“你們要想吃新鮮的,還得往南走!”
丁九兒點點頭,再往南走,就到海邊了,那邊條件只會比現在還差。
沈越恹恹的靠在馬車的軟墊上,手裏捧着香爐,丁九兒上了車坐到他身邊,沈越擡了擡眼皮把熏香塞到丁九兒懷裏:“聞聞吧!”
丁九兒又将香爐放回他手裏:“我沒事,你用吧!”
沈越:“你來這裏就為了看這幾個臭魚爛蝦?!”
丁九兒被他樣子逗笑了:“咱們再往南走走,到了海邊就有好吃的了!”
沈越明顯不信,但也沒說什麽。
丁九兒又拉過他的手安慰道:“你看這裏雖然現在經濟不好,等到工坊建起來,路修起來,用不了三五年就翻天覆地了!”
沈越有些意外:“你要在這裏建工坊,修路?!”
丁九兒:“嗯。”
南浦村是越州臨海的一個小漁村,不少居民除了村裏的房子還在近海淺水區域建了一些小木屋。木樁打進水裏,木屋很小,一間一間,有的連成一排,有的獨立成間。木屋前面還有隔成方形的水池,這裏的百姓世代打魚為生,如果哪天出海打回來的海貨較多,吃不了的就暫時放在這些人工小池塘裏養着。
這種傳統的養殖漁牧方式直到後世還一直保留,但是已經幾近絕跡。
漁村條件十分一般,張洪沒花多少銀子便租下了兩處相鄰的院子,只是條件有限,再打掃收拾也都只能勉強住下。
小福子:“少爺,要不您晚上睡馬車裏?!”
沈越:“本…少爺有這麽嬌氣嗎?!”
小福子撇撇嘴別說王爺了,這地方他都嫌棄。
丁九兒卻一派怡然自得,換了窄袖便裝,就要帶着徐文去海邊走訪,這兩處院子的主人得了銀錢也樂意做向導給她們牽線搭橋。
沈越也想去,但又顧慮之前在魚市上的情形,不想讓丁九兒笑話,便留在宅子裏休息了。這處宅子說差也并不比他當初流落鄉村的時候差,那個時候丁九兒家的宅子也不過幾間草房,一個破院,沈越想起當初不自覺的露出笑意。
“咱們也把衣服換一換!”沈越吩咐小福子。
小福子立刻道:“好嘞,王爺!”
出門時大家都帶了便裝,以備不時之需,所謂入鄉随俗,到了這裏還穿着绫羅綢緞反倒奇怪,沈越換完衣服覺得舒坦了不少,便讓小福子引着溜達去海邊找丁九兒。
這個漁村都姓盧,兩家主人各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