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我會上京的,但不是現在,多謝王爺好意了!”
沈越不滿道:“既然遲早要上京,那為什麽不現在一起去?!”
丁九兒笑笑:“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沈越不依不饒:“那什麽時候是時候?!”
丁九兒只得道:“日後九兒去了京城,一定第一時間上門拜訪王爺!”
☆、送客面與小點心
俗話說迎客餃子,送客面,沈越來的時候沒吃上餃子,但走的時候卻吃上了面,還是花樣相當豐富的一頓面。
丁九兒做的是蘇式紅湯面搭配九種澆頭,每樣澆頭都盛在小碟子裏擺成九宮格的樣子,寬湯窄面上撒着清脆的細蒜葉,光看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沈越看着眼前的澆頭有些選擇困難了:“你說要開面館就是準備做這種面嗎?”
“對,澆頭可以單點,也可以多點,随心選擇,王爺趕不上面館開張了,我就先做幾樣讓王爺嘗嘗!”
丁九兒說完心中也難免有些遺憾,看來三蝦面也吃不上了。
沈越看着面前的澆頭問道:“這些都是怎麽個說法?”
丁九兒從第一樣澆頭開始依次給他介紹:“焖肉,炒肉,大排,羊肉,爆魚,蝦仁,鹵鴨,什錦,面筋。分開吃也行,把澆頭澆在面上吃也行,可以澆一樣,也可以都澆上,搭配随心!”
沈越見桌上就一碗面,便問道:“你怎麽不吃?”
丁九兒淡淡道:“我起得早點,已經吃過了。”
其實她一宿沒睡,光準備這頓早餐就用了兩個時辰,現在只覺得困倦,絲毫沒有胃口。這些東西并不麻煩,但要煨出味道,卻少不了要多花時間。
沈越聞言才開始動筷子,他先就着面把每樣澆頭都嘗了一遍,又照丁九兒所說把澆頭澆進碗裏再吃,又是另一番風味。丁九兒做飯分量拿捏的極好,沈越把這一份帶着九個澆頭的面都吃了,還喝了幾口湯,只覺得十分滿足,卻并不撐肚子。
飯後,丁九兒給給他上了一盞山楂茶消食。
沈越喝了兩口道:“這個比你店裏賣的那個好喝!”
丁九兒笑笑:“這是給王爺秘制的!”
沈越聞言心中一喜:“真的?”
丁九兒笑而不答,不過是做的精細些,也算不上什麽秘制。
沈越突然正了正神色,又問道:“你真的不跟我回京嗎?”
丁九兒沒想到沈越會再次提起,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越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掙紮,默了片刻小聲道:“你要是不願意做客卿,給我做個…..做個…..”
就在這時,趙永年從屋外進來,恭敬請安:“王爺,馬車準備好了,可以啓程了!”
沈越本就羞赧,一被打斷就再也說不出來了,當即又急又氣的瞪着趙永年:“催什麽催!看不見主子說話呢!”
趙永年絲毫不為所動:“王爺恕罪,咱們已經晚了兩天啓程,再拖下去,恐怕陛下那邊……”
沈越怒道:“少拿父皇來壓我!”
丁九兒也勸道:“王爺,時辰已經不早,再不啓程恐怕耽擱行程!”
沈越看着她,又是焦急又是不甘,丁九兒卻一臉平靜的送他出門,适才沈越想說沒說完的話她已經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縣丞帶了人在外面街口等着恭送沈越王駕,丁九兒便只送到門口,沒有出門。
“你…..”沈越仍舊不甘心,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丁九兒招呼徐香提來一只精致的大食盒,丁九兒雙手接過食盒對沈越道:“我做了些小點心,王爺路上吃吧!”
劉遠上前接過食盒,食盒比他想的還要有分量的多。
沈越還想開口,丁九兒笑着對他福了福身,溫聲道:“王爺,路上多保重!”
沈越:“你說過會來京城找我的!”
丁九兒但笑不語。
沈越又道:“我雖然只是王爺,你也不能騙我,一言為定!”
丁九兒點點頭,沈越才終于轉身出門,上車前又向院內看去,只見丁九兒仍舊立在門邊,一身淺綠紗裙,鬓邊帶着一只雙蝶流蘇簪,沈越發現他竟有些想不起最初見她時的模樣,仿佛現在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沈越走的這天,下了暮春的最後一場雨,丁九兒卧在窗邊的小榻上,聽着雨聲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中。
夢裏又憶起以前的日子,一會兒看見外婆慈祥的笑臉,一會兒又聽見奶奶喚她小囡囡。外婆出身書香門第,從她記事起就總是帶着眼鏡,捧着書本,奶奶則是官宦出身,喜歡穿旗袍,随身物品裏面永遠都有一塊手帕。
她稍大些的時候,奶奶就開始教導她看男人一定要看他的家世人品,是否有大志向,将來是不是能有出息,唐家的女兒自然要配人中龍鳳。外婆則說選對象看的是情投意合,最好能夠顧到家裏,錢夠用就行,最重要的是陪伴。
奶奶說她媽媽慧眼識珠,因此成了唐夫人風光無限,外婆卻覺得她父親總是忙于事業,沒時間陪伴自己的女兒,告誡她切莫貪圖虛名。
而母親卻告訴她,自己很開心,因為她選的是自己是意中人,不是能讓她成為唐夫人的唐總裁,也不是忙于事業無法陪伴她的人,只是因為她覺得想要跟這個人在一起而已。
是不是對的人,你自己會知道的。
丁九兒從夢中醒來已是日暮十分,雨一直在下,她抹去頰邊的淚水,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雨簾,這是她重生之後第一次夢見從前的家人。
沈越不知馬車走了多久,只覺得窗外的雨讓原本潮熱的空氣變得又多了幾分讓人不舒服的黏膩。離京時的躊躇滿志,剛遭逢變故時的擔驚受怕,等待中的焦灼不安如今都化作了難以言明的五味雜陳。
他讓劉遠把丁九兒帶的食盒拿上桌來,先前的悸動已經平複下去,反而生出一絲怨怼來,為何偏偏是吃的?放不住存不下,吃完便沒了。
沈越打開食盒,第一層是四樣小食:裹着白芝麻的牛肉條,紅亮的豬肉鋪,精巧的糖蓮子和晶瑩的蜜漬梅子。沈越捏了一根牛肉條放進嘴裏,牛肉條是炸過的,外酥裏嫩,因為做法即便涼了也不減風味。
沈越覺得好像又有些餓了,可能飯後那盞山楂茶太消食了。
第二層是四色糕:綠豆糕,紅豆糕,白糖糕和黑芝麻糕。糕餅小巧精致,細膩順滑,讓人不忍食用。
第三層是茶餅和一種沈越叫不出名字的糕點,茶餅上印着茉莉花三個字,想來是填了茉莉花做餡料,之前丁九兒說過有一種糕點叫鮮花餅。
另一種叫不出名字的糕點四四方方,像是一條一條被糖粘在一起的,中間還有核桃仁和葡萄幹,沈越拿起一個嘗了一口,酥酥軟軟,香甜可口。
第四層是糯米團子和金絲餅,糯米團子滾圓雪白,大小正合适一口一個,金絲餅也做的十分精致,更難得是金絲細密完整。
沈越雖然每樣都想嘗嘗,但他還是忍住了先看第五層,每打開一層,他的心裏就多一分動容,這樣一盒糕點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出來的。
第五層只有一種糕點,看外形就能知道它的名字,荷花酥。一只只荷花模樣的糕點安靜的盛開在食盒中,其精美程度足以以假亂真。
沈越輕輕的托起一只荷花酥,似乎還能感受到糕點上的溫度,荷花酥的花瓣次第開放着,最底層染了綠色,之上是紅色,最內層則是原色,猶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包裹着嫩黃的蓮心。
沈越看着掌心的糕點,有些舍不得吃了。
但他又憶起丁九兒曾經說過,對于一個廚子來說,最開心的事不是能去多高等的飯店就職,也不是能獲得多少名望,而是食客們真心喜歡她做的飯菜。
荷花酥入口的那一刻,沈越完全明白了丁九兒的意思,也明白了那些她沒有宣之于口卻都包含在食物中的話語,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糕點。
內陷是鹹蛋黃,外面包裹着紅豆沙,紅豆沙外面還有一層軟糯彈牙的糯米皮,糯米皮之外又是一層細細的鹹蛋黃。花瓣有些厚度,入口不僅僅是油炸過後的酥脆還有糕點的軟糯感,合着淡淡的甜,令人回味悠長。
沈越能想象到丁九兒做這些糕點時的認真專注,她做飯的樣子就像藝術大家彈琴畫畫一般有着足夠的美感讓人可以去欣賞。
回味了一會兒之後,沈越又拿起一個金絲餅,他覺得丁九兒應該也是了解他嘗鮮的心态,所以每樣點心都做的精致小巧,最多兩口就可以吃掉。
金絲餅要做好很不容易,沈越吃過的最好吃的金絲餅是京城的得意樓做的。但丁九兒這個還要更勝一籌,外酥內軟,其中還有鹵肉做內陷,一口咬下去,香濃的肉汁先聲奪人,繼而是餅皮與內陷的完美融合,沈越相信這要是剛出鍋的肯定還要更好吃。
沈越忍不住又吃了一個,然後将食盒一層層蓋回去,最後摸了一顆蜜漬梅子放入口中,蜜漬梅子酸酸甜甜,既能開胃又能消食。沈越有些明白丁九兒的用心了,小食是給他解悶的,點心是路上餓了可以吃的,若是胃口不好,或者吃多了就可以吃點梅子。
沈越想起丁九兒站在朱漆門邊的身影,心中也是酸酸甜甜,既然願意花費這麽多心思,為什麽不跟他一起回京呢?!
☆、回京
沈越走後,丁九兒請退了之前縣丞派來侍奉的丫鬟小厮,府裏只留自己人。另外又請了一個廚子一個廚娘,分別給丫鬟小厮們和自己做飯,沈越走後丁九兒就不再自己下廚了。
此外還專門辟了一件庫房用來存放銀錢布匹,如今她丁九兒也算是小有財産了,沈越所贈,加上她手裏的幾間鋪子已經足夠她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這天一早,丁九兒讓徐文把趙永年帶來的人都叫到前廳,之前她還沒得閑給這些人安排工作。
丁九兒看着在廳中站成兩排的七個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各位過去都是在王府當差的得力好手,現在從京城來到淮安,是委屈各位了,不過只是暫時的,各位在我這裏只會比在王府的時候更受重用。”
“過去大家在王府的月錢是多少,如今還是多少,年節例賞也都會有!”
此言一出,幾人心中皆是微驚,離府前趙永年趙總管每人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的貼補,他們知道調人是王爺的意思,對于新去處新主子心裏也都有準備,如今卻是有些超出意料了。
于是齊齊道:“謝小姐!”。
丁九兒又道:“咱們丁家是做食鋪生意的,如今在淮安鎮有一間糖水鋪,兩間檔口,分別賣竹筒飯和鹵味。後面我們還要開更多的食鋪,也不會僅僅只在淮安一個地方做生意,只有家裏的生意做的好,大家才能過的更好。”
“奴婢們明白!”
“郭安,以後你就是丁府的管家了,阿文年紀尚輕有些事情需要你多多幫襯!”
郭安朗聲道:“謝小姐擡舉,郭安定當盡心竭力!”
丁九兒又看着其他幾個人:“幾位都是從王府來的,想來也是舊識,以後就都聽從郭管家的安排。”
“是,小姐!”
丁九兒又對兩個大丫鬟道:“紫月和秋雲,以後咱們府裏的內院也都仰仗兩位了,阿香是我貼身的人,你們多多幫襯她!”
紫月,秋雲對着丁九兒行了個禮:“是,小姐!”
沈越趕了十天的路,一到京城就被招進皇宮。慶德帝沈思遠和貴妃張玉蘭正在安泰殿等着他。
張玉蘭是沈越的母妃,育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分別是六皇子沈祁,九皇子沈越還有清寧公主沈芙,其中沈祁和沈芙均以成婚,只有沈越還未婚配。
沈越算是慶德帝的老來子,沈越出生前宮中已經好幾年沒再添新皇嗣了,沈越出生後幾年又陸續添了幾位公主,沈越又是幺子,故而慶德帝格外疼愛。
沈越甫一進殿,張貴妃就抹着淚過來拉住他的手:“你可回來了!快讓母妃看看!蘇茂這逆賊,膽敢謀害皇子!可受傷了!”
“兒臣沒事,母妃莫傷心了!”沈越見母妃難過心裏也不好受。
慶德帝在一旁重重的咳了一聲。
沈越面帶愧疚的轉向慶德帝,委屈道:“父皇!”
張貴妃忙推着他過去:“你知道你出事的消息一傳來,要把我們吓死了!你父皇日日為你擔心!你這孩子啊……”
如今沈越領了侵吞軍糧一案的功勞,再提起便是他為國分憂,一是博個好名聲,再者這事便到此為止,省的深究下去再牽出什麽兄弟阋牆的禍事來。
其中內情由何而起,貴妃心知肚明,慶德帝更不會糊塗,只是張貴妃再氣惱沈祁,在慶德帝面前仍要為他周全,畢竟都是自己的兒子。
沈越心性單純,無心儲君之位,沈祁自小心懷抱負,只想建功立業,如今幾年與浔王争鬥愈演愈烈。要說不想自己的兒子當皇帝那是假的,但張貴妃也看不得他拿自己的親弟弟去鋪路,母子倆為此事還鬧了嫌隙,沈越平安的消息傳來之前,冀王妃來請安她都以身體不适為由将其拒之門外。
她一方面氣惱沈祁,一方面擔心沈越,又害怕慶德帝追究,真是度日如年,好在兒子平安歸來,皇上似乎也不打算深究。
□□年近古稀,仍舊耳聰目明,如何能不知道兒子們的心思。
沈越走到慶德帝面前,跪拜在他腳邊,哽咽道:“父皇!”
這一聲父皇讓慶德帝心裏的那點責備之意全部化為慈父之心,慶德帝拍拍兒子的肩膀,探身将他扶起:“你啊!”
兒子在外面吃了苦,慶德帝本想說我兒瘦了,然而仔細端詳了一下沈越,卻真沒看出他瘦來,只是一路回京風塵仆仆,有些疲倦而已,便改口道:“我兒辛苦了!”
沈越:“兒臣願意為父皇分憂!”
張貴妃在一側道:“看看越兒多懂事!”
慶德帝:“你啊,分憂也不一定非要出去,在父皇身邊也一樣能分憂啊!父皇一把年紀了,只想享享兒孫福!”
張貴妃:“可不是嗎,陛下,我看越兒就是缺個人管着他!”
慶德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是啊,越兒也不小了!”慶德帝不是沒想過給沈越指婚的事,只是考慮如今朝中的局勢,一些舉足輕重的臣子對于立儲的态度,合适的人選就不太好找了。
張貴妃卻另有想法:“陛下,您還不知道越兒,給他找個能管住他,他也覺得滿意的不就行了!”
沈越心裏不知為何有些排斥,急道:“父皇,母妃!兒臣還不想成婚!”
張貴妃笑道:“你一個皇子,早早出宮開府了,又不是公主,害羞什麽?還要一輩子懶在父母身邊嗎?!”
沈越反駁道:“父皇剛才還說讓兒臣多多陪在你們身邊呢!”
“哎呦,你成婚了難道就不能進宮了嗎,你到時候帶着你的王妃一起來,我跟你父皇才高興呢!”張貴妃說完兒子又對慶德帝道:“陛下,我都不知道我這是生了個皇子還是公主!”
慶德帝佯裝生氣,輕斥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沈越悶聲道:“我不想随便娶個不喜歡的人!”
張貴妃:“誰說讓你娶不喜歡的了,這麽多閨秀,你看上哪個便讓你父皇指哪個!我就不信你一個都不喜歡!過幾天宮裏舉行宮宴你就好好看看!”
慶德帝見兒子一臉不樂意,便打斷貴妃:“行了,越兒才剛回來,這事也不急。”又對沈越道:“回去好生休息吧!過幾天宮裏舉行宮宴,給你慶功!”
沈越拜謝皇恩之後就告退離宮,剛出了宮門就看見沈祁的馬車等在外面。
沈祁掀開車簾,一臉驚喜與愧疚的喚道:“九弟!”
沈越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有兄弟再見的喜悅,更有被兄弟算計的心寒,既想要問個明白又覺得還是就這樣揭過去吧,丁九兒的勸誡又在他耳邊響起,最終,沈越只是神色如常的走上前去。
“六哥!”
沈祁從弟弟的神情中感覺到一絲與以往的不同之處,不禁一頓:“九弟,這次都怪六哥,你吃苦了!”
沈越笑笑道:“六哥哪裏的話,都是為了給父皇分憂嘛,逆賊蘇茂伏法,朝裏除了這麽一只蛀蟲,實在是大快人心!”
沈祁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以前的沈越絕不會這樣跟他說話,便試探道:“九弟,怎麽感覺你這次回來跟六哥有些生疏了!”
沈越哈哈一笑:“六哥怎麽會這麽想,大概是我太累了,這十幾天日夜兼程的往回趕,一到京城便進宮給父皇母後報平安了,想來是太累了!”
沈祁點點頭:“既然如此,九弟還是快些回府休息吧,等過兩天六哥再去看你!”
沈越順水推舟與他辭別,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回到府裏,下人們早就在院中恭候,最先上前的便是沈越的內侍小福子。
“王爺,您可回來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福子一邊說着一邊自己掌起嘴來,他白胖喜慶的臉上還依稀可見先前被打出來的淤痕。
沈越不耐煩的踢他一腳:“趕緊滾起來,本王剛回來別死不死的!”說罷便向自己休息的院子走去。
小福子趕忙連滾帶爬的跟上去:“瞧奴才這張嘴,王爺吉人天相,洪福齊天!”
沈越前腳回到王府,宮裏後腳就來人賜了禦膳,宮裏賜膳一般都是給後妃的,皇子出宮之後,還有親王臣子們是極少能有這樣的待遇的,能得賜禦膳就意味着極大的恩寵。
來傳旨的是慶德帝身邊的大總管黃振泉,慶德帝不但賜了禦膳,還又賜了一堆金銀美玉,绫羅綢緞等賞賜,其中更有十匹蒙古良馬,是上個月剛進貢來的。
沈越讓小福子給黃總管封了一個一百兩銀票的紅封,黃振泉眉開眼笑的謝了恩,又說了些吉祥話就告退了,宮裏的人,尤其是慶德帝身邊的人,沒人敢輕易怠慢。
慶德帝一共賜了二十六道禦膳,其中不乏沈越喜歡吃的菜式,只是從宮裏送到王府,這一路耽擱,就難免失了些味道。若是以前沈越也未必在意這些,畢竟賜膳吃的不是味道而是皇恩浩蕩,不過如今他覺得自己對味道變挑剔了。
這種變化是因為什麽自然不言而喻,沈越不禁又想起丁九兒給他帶的那些小食和點心,在回程的第二天就被他吃光了,他雖然舍不得,但已經入夏,總不能讓它們放壞了。
二十六道菜一道菜嘗一口也飽了,沈越有些恹恹的,讓小福子把菜撤下去賞給內院的丫鬟仆役們了。
小福子:“王爺,您怎麽吃的這麽少,奴才讓廚房再給您炖一盅參湯來吧?”
沈越擺擺手:“別炖什麽參湯了,給我熬一盞山楂茶吧。”
小福子:“山楂茶?”
沈越不悅道:“不會做嗎?”
小福子抹了抹額頭:“應該會。”
沈越:“不會就換個會的來!”
小福子:“是是,王爺!”
不一會兒,宮裏又來人送補品,這次是張貴妃身邊的總管鄭宣,沈越又讓小福子封了五十兩銀子的紅封,只覺得心累。
☆、福全面館
丁九兒的悅味軒開張之後,一時間在淮安鎮風頭無二。很多富戶擺宴或者家裏有喜事都會來悅味軒買上幾樣鹵味回去添菜。
普通百姓也喜歡這裏的鹵味加燒餅,鹵味有葷有素,價格也有貴有賤,有錢人能吃好,普通人也吃的起,哪怕就是只買一個燒餅,悅味軒的店家也是笑臉相迎。
鎮上酒樓的老板就有起了歪心的,想要收買店裏的工人洩露一下配方,工人一概不予理會。
悅味軒生意紅火,丁九兒又讓郭安和徐文在相鄰的兩個鎮子分別買了檔口,開了悅味軒的分號,終于實現了第一家店的連鎖。
丁九兒已經基本不再直接出面管事,有什麽想法都讓徐文去做。宋大寶被任命為悅味軒的總店長,工錢又漲了一吊,由他和徐文帶人把臨鎮的分店開了起來,丁九兒讓宋大寶以後定期不定期的去分店巡查,徐文每個月底盤點庫存和賬目,收帳做賬。
之前丁九兒看中的兩間鋪子,一間本來就想轉手,因為價錢沒談攏擱置了,另一間酒樓受了悅味軒的影響,門可羅雀,于是也想盤出去收租。
牙行的人一得了消息就來找徐文,徐文如今已是淮安鎮小有名氣的小掌櫃。他把牙人的意思轉述給丁九兒,丁九兒讓他放出消息,就說第一房子她們只買不租,其次價錢不合适就免談。
之前漫天要價的鋪主被晾了一個月也有些急了,淮安不過小鎮,并沒有多少商人青睐,鋪子想要出手本身就不容易,還想再賺上一筆就更難了,而且丁九兒想開面館,自然是原本就是酒樓的鋪面更加合意。
于是這家老板為求出手上下兩間的鋪面只要價四十兩銀子,比之前足足降價了二十兩,而另一家老板則仍在猶豫。這一猶豫便錯過了機會,丁九兒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見這家老板價格合适便讓郭安和徐文去簽了契書,銀錢當即付清。
等酒樓的老板思慮好了,這邊丁九兒的面館已經開張了,取名福全面館。
店裏湯面,拌面,寬面,細面一應俱全,更有涼皮,涼面和冷面,福全面館是淮安鎮獨一家賣涼皮和冷面的,這些又适合夏天吃,因此福全面館很快就在淮安鎮的餐飲行業穩穩占據了一席之地。
丁九兒把之前的舊宅改稱作坊,讓工人在那裏做冷面,做涼皮,将做好的冷面和涼皮再拿去店裏,店裏的員工只需要加工成成品就行,如此分工有序,也能節約時間,提高效率。
面館地方大,樓上樓下都能坐人,丁九兒又讓店裏加了早餐,又陸續增加了包子,馄饨,餃子,燒麥,酸辣粉等品類,悅味軒售賣的鹵味也都在店裏挂牌了小菜,兩間店離的近,鹵味随時都可以送過來。
一時之間丁九兒的面館盈利超過鎮上最大的酒樓聚豐樓,成為行業翹楚。
“小姐,咱們為什麽不把周老板那間酒樓也買下來?咱們要是開酒樓肯定比聚豐樓受歡迎!”徐文不解的問道,那周老板來找過他好幾次,表示願意便宜出售他那間鋪面。
丁九兒笑道:“酒樓跟食鋪不一樣,要開酒樓就必須得有好廚子,淮安鎮恐怕找不出比聚豐樓更好的廚子了,這是其一,其二,淮安鎮就這麽多人,能吃的起酒樓的人也就那麽多,所以即便是開了酒樓生意也未必會比面館好!”
徐文當下了然:“所以咱們福全的生意才比聚豐樓要好!”
丁九兒點點頭:“對,因為比起聚豐樓能吃的起福全的人更多,而且面的品質把控比菜要容易的多,只要工序做到一絲不差就能保證品質。”
徐文:“這些都多虧了小姐!”店裏所有的調味,用料都是丁九兒來把控,冷面,涼皮的做法也都是丁九兒教授的。
丁九兒:“所以我現在也沒有這麽多精力,這樣不是長遠的辦法。”
徐文忙道:“就咱們現在的店面已經足夠花用了!”
丁九兒看着他笑道:“這就滿足了,小姐不是答應過要帶你們去京城嗎?!”
徐文眼神一亮,但随即道:“阿文跟着小姐,小姐在哪裏阿文就在哪裏!”
丁九兒:“說了會去就一定會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如今這些店面你一個人管賬累不累?”淮安四間鋪面,臨鎮還有兩間,徐文一個人管着有些吃力了。
徐文搖搖頭:“阿文可以的!”
丁九兒卻對郭安道:“再請個賬房先生來,讓他幫阿文收賬做賬!”
郭安:“是,小姐!”跟在丁九兒身邊一段時間之後,郭安對這個新主人的看法已大不相同,難怪王爺當初會如此看重,還從府裏把他們調來。
徐文急道:“我一個人真的可以小姐!”
丁九兒安撫道:“我知道你可以,但只管這些太大材小用了!你得學會管理全局,咱們以後鋪子要是全大東都有了,你怎麽一個人記賬,做賬,盤點貨品。”
徐文:“是,阿文知道了!”
丁九兒又道:“如今淮安的生意也都算步入正軌了,我想着咱們過陣子可以去江州府看看了!”
徐文激動道::“小姐是準備在江州府開酒樓!”
丁九兒正色道:“嗯,去了那邊才是看本事的時候,真開了酒樓精力也要主要放到那邊了!”她對之後的每一步都做好了規劃,只是不能操之過急。
她停了停又對徐文道:“你以後要做咱們丁記的掌櫃,以後這些鋪子怎麽管理你跟我說說你的想法,不僅僅是賬面上的,方方面面你都要想到。”
徐文聞言開始思考,顯然一時之間也很難給出一個滿意的回答。
丁九兒笑笑:“你回去想想吧,想好了再來跟我說!”
丁九兒這邊忙着拓展生意版圖,沈越那邊在京裏則待的是百無聊賴,不是進宮赴宴就是被世家子弟邀去聽曲打獵。雖然沈越此番出去攬了功勞在身,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都是皇親國戚,誰不知道誰,因此也沒人覺得他出去這一趟回來就真的脫胎換骨從纨绔子弟成了有志之士。
但沈越自己知道,他不再喜歡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除了最初的幾天就以身體不适為由不再出門應約。
世家子弟在流雲閣聽花魁彈唱一曲就要百兩銀子,再加上飲酒作樂一夜千金也是常有的,而普通百姓起早貪黑勞作一月往往才得一兩吊錢,沈越往日不知疾苦,如今卻無法坦然享受了。
想想丁九兒整天忙裏忙外,一個月也掙不到一百兩銀子,就這樣被一支曲子聽沒了,沈越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煩躁。更何況原本覺得流雲閣的酒菜還不錯,如今吃起來也是毫無滋味。
花魁雪月還親手做了點心,美其名曰步步生蓮,其實就是荷花酥,但無論樣子還是味道都無法跟丁九兒做的相提并論,沈越拿起來看了看就放下了,還被小侯爺江瀚笑他不懂得憐香惜玉。
沈越興致缺缺的起身告辭,從那之後便窩在府裏不再出門,每日就讓廚子做這個做那個,但又從來都不滿意。以前沈越從來沒對膳食提過什麽要求,如今王府天天招廚子,于是京中又傳樂王出了一趟門,回來就醉心庖廚了。
張貴妃惦記着給兒子指婚的事,宮宴隔天就派人把沈越召進宮去,問他有沒有中意的。
沈越煩悶道:“沒有啊。”
張貴妃一瞪眼,明顯不信:“沒有?右相的小女兒天生麗質,溫柔賢淑,你之前不是還說挺好的?”
沈越驚道:“說挺好就要娶她嗎?!”他之前确實覺得周清瑤性子溫良賢淑,長得也大方端莊,想着娶個這樣的王妃也不錯,但如今是死活也不認了。
張貴妃卻道:“她家世背景且不說,單是品貌也堪當王妃了!對你又恭順,有什麽不好?”
沈越:“你不說要找個能管住我的嗎?”
張貴妃無奈道:“傻孩子,那是說給你父皇聽得,母妃怎麽舍得讓你被人管着,母妃告訴你,你一定要找個大方賢惠的,府宅才能安寧!”
沈越反對道:“那也不能選她,整天就是:是,王爺,王爺說的對,王爺英明,一點主見都沒有!”
張貴妃雖不贊同兒子的話,但也沒再勉強,又道:“那夢瑩呢,你表妹可活潑愛笑,你可喜歡?”其實張貴妃也更屬意自己的侄女,想着他倆小時候還算投緣,要是能成了姻親更是親上加親。
誰料沈越反對的更加厲害:“不行不行,她太嬌氣了,娶了她還不得供起來!”
張貴妃氣道:“端莊的你嫌無趣,嬌俏的你嫌麻煩,那你喜歡什麽樣的,莫不是相中了潘元帥家的孫女!”
潘元帥的孫女潘媛媛,真當得起巾帼不讓須眉,經常一身勁裝,騎馬出行,也跟随父親練兵布防。還專門在京畿組了一隊巾帼軍,都是女子,卻絲毫不遜于禁衛軍,很多後宮嫔妃,世家夫人出城進香,都請她們随護。
沈越無力道:“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這些了!”
張貴妃:“那你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母妃給你找!”
沈越:“你別給我找了,我自己會找的!”
沈越走後,張貴妃跟自己的陪嫁丫鬟,如今她身邊的管事姑姑桂芳嘆道:“你說越兒是怎麽回事啊,祁兒都娶了兩房侍妾了,他這還連王妃都沒有呢!”
桂芳姑姑給張貴妃按着肩膀寬慰道:“王爺興許還是玩心重,想等兩年。”
張貴妃搖頭:“玩心重,也沒聽說他找姑娘啊,去流雲閣也就是聽聽曲子喝喝酒,你說哪家公子哥跟他一樣,哎呀,他別不是喜歡……”
桂芳姑姑道:“那不能,王爺的事您不是知道,王爺也沒找過那些人啊!”
張貴妃又嘆道:“應該早些給他房裏安排人的,都怪我!”
桂芳姑姑:“哪能怪您呢,您也是為了王爺好,六王爺那時候出了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