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浮油,撈出姜片,放入鹽,清炖雞就講求原汁原味,雞要滑嫩軟爛,湯要清香潤口,看似簡單想要做好卻也少不得幾年功夫。大道至簡,在餐飲界亦是如此,越是簡單的越能體現功夫。将蓋子蓋好,丁九兒又用醬油,醋,芝麻油配三味醬和蒜泥調了一碗小料,一雞兩吃,再來個青菜,完美。
徐香,徐文幫忙把菜和碗筷端上桌子,有了他倆丁九兒的工作就只剩下做飯一項。
“怎麽不上桌?!”丁九兒分好湯又将雞肉撕好拌上小料。
徐香和徐文互相看看,皆是搖頭。
“來吃飯!”丁九兒拍拍空着的椅子道。
“小姐和公子先吃就好!”徐香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以前寄人籬下的時候一天能吃一頓飯就是好的,大部分時候便是剩飯都是沒有的。
徐文則低着頭不去看桌上的飯食,以前不是年節家裏根本見不到肉,便是年節也沒有他姐弟二人的份,上桌吃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快來,一會就要涼了,你們這就不聽我話了嗎!”丁九兒佯作生氣道。
“不吃就算嘛,這麽好吃的飯,我一個人也可以!”沈越已經毫不客氣的夾了一只雞腿吃了起來。
丁九兒一眼掃過去,沈越立刻收聲,但吞咽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慢下來。
☆、糖水鋪子
丁九兒見姐弟兩人死活不肯上桌,便讓他們端了湯飯去小桌子吃,又把雞肉和青菜分了一盤子端過去,其中還有一只雞腿,沈越十分不舍得,卻也沒說什麽。
“你這個雞肉怎麽做的,這麽開胃!還有這個飯也好吃,湯也一點都不膩!”沈越一邊一吃一邊稱贊。
丁九兒搖搖頭沒理他,清炖雞肉全靠小料提味,她又以醋為主料,自然開胃去膩,但之所以做清炖雞還是因為沈越的過敏症未退幹淨,飲食以清淡為佳。
“你說要去鎮上做生意,要開酒樓嗎?”沈越又道。
“先不開酒樓。”
“為什麽?!”沈越有點意外。
“本錢不夠,要租店面還要請師傅。”
“請師傅幹嘛,你自己掌勺不就好了。”
丁九兒嗤道:“傻子才自己幹活呢,一個人累死累活能做多少,不劃算!”
“你想要賺錢還不想出力?!”沈越再次被丁九兒的想法震到了。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都吃了,不要剩飯!”丁九兒吃完看了看一邊的小桌,盤子裏的雞肉幾乎沒動。
“留着小姐公子吃!”徐香說道,能吃上一頓飽飯她就已經很知足了。
“那些就是給你們的,快吃了,天熱了飯菜不能隔夜,不吃就浪費了,你們吃了我高興,要是浪費了我就不高興了!”丁九兒道。
“咱們家只有一條規矩,那就是不能浪費糧食!”丁九兒正色道。
“記住了,小姐!”徐香徐文忙道。
“嗯,好,快吃吧!”丁九兒笑笑。
于是,一瓦罐清炖雞,一鍋鹹肉青豆蒸飯,一盤炒青菜就全部光盤了,對于一個廚師來說任何贊譽和獎項都不如食客把飯吃的一口不剩然後露出滿足的表情更有成就感了。
丁九兒的草屋就一張大床一張小榻,沈越昏迷時她睡小榻,沈越睡大床,沈越醒了便他睡小榻,丁九兒睡大床,如今又多了徐香徐文姐弟床鋪就明顯不夠用了。
姐弟倆非要去雜間打地鋪,丁九兒知道他們一時難以融入新生活,便抱了兩床被子過去幫忙安置,如今已過春分天氣暖和倒也不至于凍着。
“明日就去鎮上看房子,等搬了新住處就好了,暫且委屈幾天吧!”丁九兒摸摸兩個孩子的頭。
“不委屈,小姐,已經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了!”徐香道。
“小姐,您是好人!”徐文也說道。
第二天一早,丁九兒就帶着姐弟倆駕上驢車去鎮上看房子和鋪子,沈越的過敏症已經退了,丁九兒答應回來給他做好吃的,又給他做了蛋餅當午飯,他才勉強滿意。
徐文聰慧,昨日只看沈越趕車今日便學的有摸有樣,這姐弟倆一個聰慧少言一個認真本分,丁九兒有着前世經歷,自認看人還是準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
一上午連着看了幾處宅子,丁九兒希望能盡快定下來,她準備先租住一段時日,等有了錢再買處好點的宅院,最終她以五百文的價格租下了一處四合院,租期半年。
午後又去看鋪子,看了兩條街都沒有合意的,丁九兒便帶着徐香和徐文在茶鋪歇腳,茶鋪是個老大爺開的,就一個人忙活,因為上了年紀腿腳又不靈便,賣的茶也單調,因此門可羅雀,丁九兒原是相中此處人少清淨,進來落座後又生出其他想法。
“阿伯,就您一個人照看鋪子啊!”丁九兒見老伯過來送茶水,便趁機攀談起來。
“是啊,老婆子走的早,兒女又靠不上,只能自己忙活,唉!”老爺子嘆息道,枯瘦的手顫抖着把茶碗端道桌上。
“阿伯你這鋪子一個月能有多少賺頭啊?!”丁九兒又問,心裏大概也有了估量。
“勉強餓不死。”老爺子搖頭道。
“我看您自己照看一個鋪子也挺辛苦的,沒想着把鋪子盤出去嗎?”丁九兒道。
“哪有人要唉!”老爺子說着步履蹒跚的想要轉身。
“阿文,你幫阿伯把盤子端過去。”丁九兒道。
“是,小姐。”徐文麻利的起身接過老伯手裏的木托盤。
“哎呦,謝謝,謝謝!”老伯趕忙道。
“阿伯,我看您經營這個鋪子也不是個長遠之計,不如将鋪子轉給我吧,我每月給您二百錢租金,您看怎麽樣?!”丁九兒正色道。
“二百錢?!”田老伯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平日裏生意好的時候每月也就賺個二三百錢,如今忙活不動了,每月能賺個百十文就謝天謝地了。
“姑娘,莫取笑我這老人家!”田老伯生氣道。
“阿伯,我是說真的,我姐弟幾個想做點小本生意,正是出來看鋪子的!”丁九兒解釋道。
“是的,阿伯,我家小姐沒說笑!”徐香也趕忙起身道。
“你真要租?!”田老伯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是真的。”丁九兒鄭重道。
“那麽多鋪子,你為何要租我這個。”田老伯年紀大了,可不傻,他這個茶水鋪子位置不好,也破舊,只仰仗開了許多年街坊鄰居都知道,做些熟客生意。
“實不相瞞,我們并無多少積蓄,好鋪子租不起,再就是覺得您這一把年紀還要做生意,于心不忍,您把鋪子租給我們以後每月在家拿租錢就行,不必這樣忙活了,您覺得如何?”丁九兒耐心道。
“唉,老天見憐,我田老漢也有回家享清福的一日哦!”田老伯激動的熱淚盈眶,立時答應将鋪子轉給丁九兒。
田老伯找了見證人來簽了協議,以每月一百八十文錢的租金把茶水鋪子租給了丁九兒。
一天就把事辦好了,丁九兒心裏十分舒暢,去集市買了兩斤豬前腿肉,又買了一斤豬五花肉,準備回去做炸肉圓。
“茶水鋪子一月租金一百八十文,三個月的租金是多少文?”丁九兒問道。
“五百四十文。”徐文立刻道,徐香稍慢一些,但也算得準。
“屋子半年五百文,一月是多少文?”丁九兒又問。
“八十三文還餘兩文。”徐文道。
“你計數好,沒事多給你阿姐講講,等着茶水鋪子開始做生意,千萬不能算錯帳。”丁九兒滿意道。她閑來無事就會提問兩個孩子算數,徐文已經完全掌握了計數技巧,徐香雖然算的慢些,但也基本沒什麽問題了。
三天之後,丁九兒舉家搬到了鎮上,村裏的草屋讓她連着兩畝薄田一并賣了一貫錢,又請工人把茶水鋪子收拾了一下,做了新的招牌換上,就叫丁記糖水鋪。
這三日除了搬家,丁九兒就是在教徐香徐文姐弟倆如何做酸梅湯,之前田老伯一個人照看攤子,每日只賣普通茶水和涼茶,如今她們接手過來自然要增加種類。
普通茶水一文一碗,涼茶,綠豆水,紅豆水兩文一碗,酸梅湯三文一碗,青麥茶五文一碗。
“小姐,這個青麥茶真的有人買嗎?!”徐香把木牌做的帶着價格的品類在牆上挂好,疑問道。
青麥茶其實就是大麥茶,用未脫殼的大麥炒香,沖泡熬煮皆可,味道醇香,倒也好喝,可是賣五文一碗在這小鎮卻是有些貴了,徐香想誰會花差不多一頓飯前來喝碗茶呢?!
“別擔心,我自有安排。”丁九兒胸有成竹道。
“小姐,我們賣的是茶水,為何要叫糖水鋪?!”徐文的疑問卻是另有不同。
“因為後面我們還要做更多品種。”丁九兒笑道。
“明天開業,你得給我幫個忙!”晚飯後,丁九兒對沈越道。
“什麽忙?!”沈越問道。
丁九兒一番講解。
“什麽,你讓我騙人?!”沈越立刻不幹了。
“這不叫騙人,這叫營銷策略!”丁九兒嗤之以鼻,她所謂的營銷策略其實就是讓沈越當托。
“不行,我不幹!”沈越拒絕道。
“這茶你也喝過,不好喝嗎?!确實也有清火排毒,調理脾胃的功效,怎麽就是騙人了?!”丁九兒道。
“可你說這是京城傳來的,京城根本就沒有!”沈越辯解道。
“早晚會傳到京城去的,而且只需要你配合,這些話又不用你說!騙人也算不到你頭上!村裏的房子和地我已經都賣了,現在一家子吃飯就指望這個茶水鋪子了,你看着辦吧!”丁九兒說罷便不再理會沈越。
開張這日,徐文負責收錢,徐香送茶,丁九兒則在廚房照看,只負責盛茶遞碗,但并不露面。淮安鎮畢竟是個鎮子,新店開張也算是個喜聞樂見的事,自然有人前來看熱鬧,然後象征性的嘗上一碗茶,只是價格高居榜首的青麥茶一直無人問津。
眼看鋪子裏人坐了大半,一個身穿藏青綢衣的英俊公子走入鋪中,搖着扇子擡頭在牆上的價目表上打了一個轉。
“你們這青麥茶是什麽茶,以前從未聽過,怎麽敢賣這麽貴?!”這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被丁九兒安排來當托的沈越。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這茶別說在淮安就是在江州府也就我們這一家有,這是京城茶樓現下最時興的茶水。”徐文臉色不變,流暢的把丁九兒教的說辭說了一邊。
丁九兒在廚房裏聽得滿意點頭。
“京城最時興的?你可別想蒙我,我表舅就在京城,怎的從未聽他提起過?!”沈越又道。
“這茶今春才開始時興,不知公子與令表舅多久未見了,而且這茶只在京中鑫悅茶莊,富貴樓這樣得大茶樓供應,卻又不知公子的表舅可時常去這些地方?!”徐文應得不卑不亢。
“照你這種說法這茶怎麽能在你這等地方買賣?!”沈越嗤笑道。
“我們東家在京中有貴人,故而得此茶配方,此茶去火除濕有奇效,尤其适合淮南這種潮熱地方的人飲用,東家是淮南人,欲以此茶造福故鄉,故而要廣開茶鋪,只是我們一家先行探路而已。”徐文娓娓道。
“來一碗嘗嘗,本公子倒要看看這茶是名副其實還是徒有虛名!”沈越說着将五枚銅錢拍在櫃臺上,大搖大擺的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新鋪子
茶水很快就送了上來,沈越先是端着碗端詳了一會兒,又湊過去聞了聞,最後才低頭抿了一口。
“這個味道,倒是有些特別。”沈越看着碗中淡褐色的茶湯道。
“到底怎麽樣啊,這位公子?!”鄰桌的客人也一直在觀望。
“形容不出來,我第一次喝到這個味道,不過,還不錯!”沈越說罷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将碗中青麥茶一飲而盡,然後搖着扇子離開了。
有一就有二,自沈越當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之後,之前躍躍欲試或原本無心的過客也都動了想要嘗一嘗的心思,開業第一天,丁記糖水鋪就賣出了一百二十六碗青麥茶。
“小姐,這裏是今天收的所有的錢,一共一千零三十二文。”徐文把錢擺到丁九兒面前,每百錢穿成一吊,一共十吊錢零三十二個銅板,這種點帳方式是丁九兒教的,容易計數。
“這些拿出去明天找零用。”丁九兒将整吊的錢收進錢箱,把餘着的零錢交給徐文。
“小姐,您真厲害!”徐香誠心贊美道。
“這還不是多虧了本公子我!”沈越得意道,他本不願當托,但如今看到收獲頗豐自然也很是高興。
“是,多虧了你!”丁九兒這次倒是沒有打擊他。
“就這樣?!”沈越先是吃驚于丁九兒的坦誠,繼而又覺得一句話就把他給打發了太過可惡。
“不然呢,賞你一吊錢的辛苦費,王公子?!”丁九兒揶揄道。
“刁民!”沈越哼道,這才是他熟悉的丁九兒。
“小姐,我們鋪子一天能賺一千文,那一個月不就能有三十兩銀子的收入啦!”徐香算了一會驚喜道。
“一千文只是我們的毛利,還要除去我們做茶水準備材料的成本,我們幾個人的人工,還有店鋪租金,這些都除去之後才是我們真正賺的錢,是純利潤。而且青麥茶勝在新奇,等過了這個新鮮勁就沒有這麽好的銷路了。”丁九兒笑道。
徐香聽得一知半解,徐文倒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慕名來喝青麥茶的人仍然不少,甚至比第一天還多,一天下來一共收入了一千二百文錢。但是到了第三天青麥茶的銷量就大幅下降了,只賣出了五十碗,一天總共收入了六百二十文錢。
“這幾天下來有什麽感想?!”晚上,丁九兒問徐香徐文兩姐弟。
“小姐說的對,今日青麥茶就不如前兩天賣的好了。”徐香道。
“那今日什麽茶賣的最好?”丁九兒又問。
“涼茶和酸梅湯賣的最好。”徐文答道。
“青麥茶雖然定價最高,我們卻是不是靠它賺錢,我們新店開張需要打出名聲,青麥茶就是我們打出名聲的噱頭,大家慕名而來也不過是嘗個新鮮,但這不重要,重要的從這之後別人就知道我們的店了。”丁九兒解釋道。
“所以最開始的紅火不代表常規經營狀态,但是從今天開始就步入穩定了,這幾日你們也了解開店的流程了,茶水也都會做了,明天開始我就不去了,只你們兩個照看糖水鋪子,能行嗎?!”丁九兒問道。
“能行,小姐!”徐香姐弟應道。
“平日裏要多觀察,哪些茶水賣的多,哪些賣的少,哪個時間段客人多,哪個時間段客人少,明白規律就知道什麽茶水多準備,什麽茶水少準備,就能減少浪費,減少浪費就是節約成本,節約了成本利潤自然就多了。”丁九兒教道。
“還有阿文,明天開張前先去田伯家裏看看他老人家,買上十個雞蛋帶過去。”丁九兒又道,她們的茶水鋪子晌午才開業,早上時間充裕。
“好的,小姐。”徐文點頭道。
“你要幹啥?”沈越不解道。
“這叫聯絡感情,做生意就要維護好人際關系,不過叫你去還有一件事。”丁九兒看着阿文道。
“您吩咐小姐。”
“你問問田伯認不認識老實本分能幹的嬸子,說我們忙不過來想請一個。”
“我們能照看好鋪子,小姐!”徐香忙道。
“你這才剛賺錢就要雇人,自己在家享清福?!”沈越也說道。
“不把人手騰出來怎麽做別的。”丁九兒看了沈越一眼。
“你還想要做什麽?!”沈越問道。
“糖水鋪子只是第一步,我還要開食鋪,飯莊,酒樓。”丁九兒淡淡道。
這些話她早就跟沈越說過,沈越再次聽見神色有些複雜。
隔天徐文帶着早市上買的雞蛋去看田老伯,田老伯很是感激,連說遇到了好心人,田老伯孤寡老人,無依無靠,見了徐文就像自己孫子一樣親切,喜歡的不得了,還煮了雞蛋非要徐文吃。
徐文推辭不過吃了一個,又幫田老伯收拾了一下屋子,說明來意,田老伯是淮安鎮人,街坊鄰裏都相熟,滿口答應幫着問問。
沒兩天田老伯就帶着鄰居宋嫂去了鋪子裏,宋嫂之前幫人洗衣賺些零碎小錢,是個肯出力能吃苦的本分婦女。徐香請丁九兒看了,丁九兒也滿意,就留用了,每月支付工錢一百文。
“以後每月五號發上個月的工錢,你們兩個也有,一人一月一百二十文!”丁九兒對徐家姐弟說道。
“我們是小姐的仆人,幹活是應該的!”徐香忙道。
“是啊,要不是小姐我們姐弟倆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呢!”徐文也道。
“家裏人付出勞動也得有報酬,以後生意多了,你們就要學會管賬,管人,就不是只做這些初等的工作了,從今天開始我教你們認字,明日宋嫂上工,鋪子裏的工作就交代給她,看看人品到底怎麽樣,都能上手了,咱們就再增加些新品類!”丁九兒認真道。
丁九兒的生意如火如荼的做了起來,大家都很有幹勁,唯獨沈越不樂意,每日悶在屋裏煩悶不說,丁九兒好容易放開糖水鋪子又每天出去看新鋪子,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做頓飯了。
丁九兒喊他一起去看鋪子,他端了會兒架子就答應了,不知為何自從到了淮安鎮也不似剛落難時那般擔心暴露身份,身邊這個瘦小的女子倒是很讓人感覺靠得住,雖然作為一個王爺這種想法有點丢人,但也是事實。
丁九兒最終選定了距離糖水鋪相隔一條街的一處小門面,門面不大,只能做一個檔口,放兩張桌子,但在路口位置還算不錯,不過這次丁九兒沒選擇租賃,而是經過幾番商談以七兩銀子的價格直接将鋪面買了下來。
“這店面太小了。”沈越進去轉了一圈很是嫌棄。
“食鋪不在大,便捷就好。”丁九兒倒是很滿意。
“還不是沒錢。”沈越道。
“沒錢有沒錢的方式,有錢有有錢的方式,對于整個餐飲行業而言,食鋪是必不可少的。”丁九兒說道。
沈越發現丁九兒已經很久沒跟他提過錢了,除了最開始籌集資金就再也沒提過什麽報酬答謝之類的話題,買的兩個小孩也對她們很不錯。
“走吧,去集市,你不是說好久沒好好做飯了嗎,今天就好好做一頓大餐!”丁九兒沖着沈越笑了笑。
沈越心頭猛然一震,他這才驚覺眼前這個女子已經不再是當時他被救起時那個面黃肌瘦的農女模樣,許是吃的好了臉頰圓潤了些許,許是不用種地幹活抛頭露面皮膚養白了些許,許是今天這套白紗半袖罩衫配水紅色絹紗衣裙正好與她相稱,又許是今日的發髻梳的好還施了脂粉,反正這一刻沈越覺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才看清丁九兒。
“走啊,愣什麽神呢?!”丁九兒已經邁開步去。
沈越趕忙跟上,午後的暖陽将兩人的身影籠在一片淡淡的光芒中。
江州府臨水,水産頗豐,價格也便宜,淮安鎮亦是如此,丁九兒以前在村子裏都是自己在後山水塘下簍子抓魚,搬來鎮上還是頭一次買魚。
“青魚不論大小都是五文錢,花鲢魚小的六文大的九文,鲳魚七文一條。”魚販指着面前的魚說道。
“要一條大花鲢,給我殺好。”丁九兒爽快的付了錢,心道真便宜。小的花鲢也有三四斤,大的足有七八斤,這一條足夠她們四個人吃的了。
“你說做好吃的,就這個?!”沈越嫌棄的把魚拎的老遠,魚在大東是平民吃的東西,貴族只吃鯉魚,鲈魚,鳜魚,不過那些可是有錢都不一定買的到的。
“怎麽,不相信我能做好吃嗎?!”丁九兒自信道。
沈越還不知道自信是何意思,只覺得丁九兒說這話時頗有點胸中有溝壑的氣勢,竟被鎮住了。
丁九兒轉了一圈又買了一塊豆腐,蔥姜蒜和一些青菜。
“你準備怎麽做?”回到家裏,沈越被丁九兒安排了洗魚的任務,作為一個落難的王爺他已經習慣接手一些雜事了。
“魚頭豆腐湯泡餅,幹炸魚片兩吃,紅燒魚尾怎麽樣?!”丁九兒笑道。
“聽起來好像還行。”沈越默默的咽了咽口水,這何止時還行,簡直時期待啊!
沈越幹活的水平就是負無窮,丁九兒卻不會因為嫌棄就放過他自己幹。
“洗幹淨點,用手搓一下魚身,腮那裏拔開洗一洗,還有魚肚子裏面,再去換盆水!”丁九兒站在一邊指揮道。
沈越滿腹怨言但還是照做了,否則又要被威脅不能吃晚飯,雖然丁九兒從來沒真的那麽做過。
沈越把洗好的花鲢魚按丁九兒的要求放到案板上,才算功成身退,但反正閑來無事也就幹脆站在一邊看丁九兒做飯。
丁九兒在魚頭下三指寬的地方下刀,把魚頭剁了下來,然後有點可惜的放入泡着蔥姜的水盆中,因為佐料有限,不然做個剁椒魚頭也是極美味的。
處理完魚頭,丁九兒又在一掌寬的位置剁下魚尾,仍舊用放上蔥姜去腥,剩下的魚身則都片成魚片。丁九兒并沒有刻意展示什麽刀工,看起來十分随意,動作也很輕巧,魚身就被處理妥當,魚片厚薄均勻,前後用了不到半刻。
沈越站在一旁就像欣賞了一場庖丁解牛的表演一樣,心生贊嘆。
☆、一魚三吃
丁九兒把片好的魚片清洗了一遍,然後用水侵泡一刻給魚片去掉血水,才加鹽和蛋清拌勻,然後和面揉面,豆腐切片,放在一旁待用,最後起鍋燒水,待到水開,将魚頭和蔥姜一起下入鍋中。
又另支起一只鍋子倒油燒熱,把腌制好的魚片沾上幹粉依次下入鍋中,魚片一入油鍋,立刻‘滋滋啦啦’泛起一圈油花,迅速定型染上淡淡的金黃色,炸物特有的香氣彌漫開來,沈越在一旁吸了吸鼻子。
魚片分了兩鍋炸制,沈越見丁九兒将魚片撈出,就想先嘗一嘗,被丁九兒輕飄飄的看了一眼。
“怎麽了,我今天又是陪你看鋪子又是給你提東西,嘗一嘗還不行嗎?!”沈越說的理直氣壯,只是沒敢行動。
“可以啊,不過還沒熟,你不怕鬧肚子就吃!”
丁九兒說的輕描淡寫,一邊擡了擡下巴示意沈越把油鍋先挪開。
“沒熟?怎麽沒熟?!”
“一會兒再複炸一遍!”
丁九兒掀開炖着魚頭的鍋子,将之前切好的豆腐放進去,把蔥姜撈出來,又加了調味料進去。
“為什麽還要複炸?”
“因為魚涼了就不好吃了啊,所以先炸的略欠一點,上桌之前再複炸一遍,而且,阿香和阿文還沒有回來!”
沈越哼道:“你對這兩個小的倒是挺好!”
“我對你不好嗎,整天在家閑着還有吃有喝!”
丁九兒把前幾天剛買的廣口砂鍋拿了出來,用水洗淨放到空出來的竈眼上,舀了兩勺魚湯進去。
沈越反駁道:“你以為我願意在家待着啊!每天都無趣的很!”
丁九兒把鍋裏的魚頭豆腐湯轉移到砂鍋裏繼續炖,讓沈越去清洗空出來的鍋子:“你覺得在家沒意思?那行,正好要開新鋪子了,人手肯定會緊張,你到時候來幫忙看鋪子好了!”
沈越震驚道:“你讓我去幹嘛?”
丁九兒用鞋尖踢了踢沈越的小腿:“洗幹淨點!”
沈越忿忿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丁九兒又拿鞋尖踢了沈越一下,這次用了點勁:“你才是狗呢!”
沈越狠狠的瞪她:“你給我等着!”
丁九兒笑道:“你不用等着,你今天晚上就沒飯吃了!”
沈越把洗好的鍋用力蹲到竈眼上:“你敢不敢別拿這個威脅我!”
丁九兒見他有些急了便不再逗他:“說起來你以前在家的時候都是怎麽過日子的呢?”
沈越冷不丁被這麽一問,還真說不上來,年幼時跟着兄長們在太學讀書,也就是胡混日子。自己沒什麽野心又是老幺,父皇母妃也是疼愛寵溺多過苛責要求,兄長們想必也樂見其成,都是哄着他玩樂。長大後出宮開府,每日無所事事,與京城世家子弟喝酒聽曲,擺宴鬥富,郊游狩獵,如今想來卻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只這一次接了六哥的差事出門,還糟了算計,淪落至此。沈越越想越氣悶,那邊徐香和徐文也收工進門了。
姐弟倆見丁九兒正在做飯,便趕忙過來幫忙,沈越便順理成章的被替了下來,有些悵然的回了屋。
丁九兒給魚尾打上刀花,沾了幹粉放入鍋中兩面煎至金黃,盛入盤中。又把鍋中的油倒了出來,加了半勺清水炒糖色,一般炒糖色都是用油,但油炒糖會偏膩。晚上還有炸魚片,一會兒還要調糖醋汁,所以丁九兒就改為用水炒糖。
她一邊做還一邊給徐家姐弟倆講解做法和竅門,以後她的食譜飯莊少不了倆姐弟出力,做任何一個行業要想做好,首先你的懂行。
丁九兒炒好糖色,把魚尾重新放入鍋中,加水将将漫過魚尾。然後開始揉面,把醒發好的面團分成大小相等的面劑子,在面板熟練的一壓一拉,拉成一個個長壽糕大小的面餅貼在燒魚尾的鍋沿上。
“等魚尾燒好,面餅也好了!”丁九兒拍拍手又掀開一邊的砂鍋看了看,噴香的味道随之撲面而來。
丁九兒滿意的聞了聞:“阿香把砂鍋先端過去吧!”
“好嘞,小姐!”
“阿文把那個盛着油的鍋子端上來,小心別燙着!”丁九兒又指了指先前那只炸魚片的鍋子。
徐文立刻照辦,徐文雖然年紀不大,但因為打小幹活很有力氣,自從來了丁家吃的也飽睡的也好,又是長身體的時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都看出壯實了不少。
丁九兒又把先前炸至半熟的魚片下入鍋中複炸,另一邊的紅燒魚尾也冒出濃郁的香氣。
“阿香,再準備個盤子!”
“哎!”徐香手腳麻利的從櫃子裏又那種一只幹淨盤子。
丁九兒把魚片分了兩盤遞給徐香一盤:“這盤先端過去吧!”
“阿文找個幹淨的大碗把油倒出來,鍋子刷幹淨!”
安排完丁九兒又去看燒魚尾,湯汁已經收去了大半,魚尾吸收了湯汁染上了濃郁的醬色,紅中帶亮,貼在鍋側的面餅也都熟透了,呈現出讓人食指大動的姿态。
丁九兒拿了小竹筐,迅速将面餅揭下來放進筐中,以前做這種貼餅子一般都是連着鍋子一起上桌,吃的就這麽一口農家原風味,只是這裏的鍋實在不适合上桌。
她把裝滿餅子的竹筐遞給回來端菜的徐香,又讓徐文把魚尾裝盤:“裝盤之後再把鍋裏的湯汁均勻的淋在魚尾上!”
“好的,小姐!”徐文聰慧,很多事都是一點就透。
糖醋汁仍舊是水熬,水熬糖不但口感更輕爽,而且更能保持糖醋的原風味。要想做出一道優秀的菜品,食材,調料,廚具,廚師的技法缺一不可,不過眼下食材,調料都很難做到優選,就只能靠技法來湊了。
蔗糖水加入鍋中,不一會兒就‘咕嚕咕嚕’地冒起大泡,丁九兒掐着火候倒入白醋,白醋與糖一經融合立刻産生了名為糖醋的新風味。這種風味在現代幾乎已近失傳,曾經任何一個飯店都會做的糖醋汁,在番茄醬的入侵下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味道,變得不倫不類。
曾經她嚴令禁止唐氏旗下的中餐餐飲使用番茄醬調味,丁九兒覺得作為一個真正的中餐廚師,有些東西是必須恪守的。
魚片重新倒入鍋中,均勻的裹上糖醋醬汁,丁九兒有些懊惱的發現自己空有記憶但卻沒有了上一世那些經年累月磨練出來的功夫,或者說功夫還在,只不過這具身體用起來還很生疏,剛才颠勺都差點拉着胳膊。
沈越不知何時又鑽了進來,伸着脖子向鍋裏看去:“這是什麽?”
丁九兒也不回答,把魚片裝盤怼到他手裏:“端過去!”
醋香猛然放大數倍,直勾的沈越要流出口水來,他本來在屋裏等着開飯,突然聞見廚房傳來一陣特別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便忍不住好奇又湊了過來,此刻也不管其他,看着手中裝着糖醋魚片的盤子,低頭叼了一片大吃起來。
丁九兒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也不管他,解了圍裙洗手去了,徐文和徐香将竈火滅掉,洗鍋收拾廚房,都整理好後才去吃飯。
丁九兒盛好魚湯,分別點了醋和香油。見徐文和徐香進屋,拍了拍身邊的凳子:“魚不好分盤,今天都在一起吃吧!”
徐香和徐文互相看了看,便點頭入座,那邊沈越已經埋頭吃了起來。幹炸的魚片外酥裏嫩,絲毫沒有腥味,糖醋的酸中帶甜,別具風味,而且魚片片的恰到好處,并不見刺,不用因為吃魚而分外小心,。
丁九兒撕了兩小塊面餅泡進魚湯裏,看着沈越揶揄道:“少爺,斯文點!”
沈越聞言不屑的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