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該肖想,是弟弟
王姨端着排骨湯恰好看到明揚,招呼道:“明揚來,正準備上去叫你呢,湯涼了可不好喝。”
明揚視線首先鎖定江崇年,見他放下手裏的財經報紙,側臉對上視線,他問:“頭疼不疼?”
明揚自我感覺一番後,搖頭,然後慢騰騰下樓。也不是雕花的樓梯扶手手感多舒适,明揚就是想扶着,好好感受一下,一寸一寸移,面上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的。
等人挪到餐桌,江崇年半邊的報紙都看完了,聽見椅子移動的聲響,他又擡臉看過來,“現在可以跟我說說,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嗎?”無故聯系不上,對成年人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但不知為什麽,發生在這麽聽話的明揚身上,他覺得有些奇怪。
江崇年将視線又移回報紙上,補了一句:“你也可以不說,這是你的自由,先坐下來吃早飯吧。”
明揚記得昨晚在醫院聽到的,骨科醫生不算客氣的囑咐:“傷得不重,但也開不得玩笑,這一折騰骨頭差點歪了,下次不管玩什麽都別拿這手開玩笑.....”
當時江先生只看着明揚的手,一句話沒說。甚至直到家,關于石膏的事他提也沒提。越是不說明揚越覺得自己錯了。
現在聽江崇年問起,他屁股在凳子上都沒坐穩,騰得站起來,轉身蹬蹬蹬跑上樓。
王姨煎好雞蛋端出來,望着他急匆匆回去的背影,大惑不解,“少爺,明揚昨天做什麽了,你要教訓他?”
明揚那模樣,就像正要被教訓的孩子,怕被家長罵,不敢吃飯直接跑回房躲着。
“沒說要教訓他。”江崇年也被他整迷糊了,本想跟上去,看他到底要做什麽,沒幾分鐘人又下來了。
他手裏握着揉得皺巴的五百現金,一只手搓了搓,原本是想撫平,奈何一點用都沒有。明揚仔細數了數張數,獻寶似的遞給江崇年,“昨天兼職,負責人給我的。”
他還記得那個負責人把錢給他的時候,眼睛都笑沒了,直說明揚走大運了,以後不是三百就能請得起的小龍套…
江崇年詫異一瞬,放下筷子接過來,“什麽兼職?”他将那五張可以算的上血汗的錢放大理石桌上。頓時覺得有些想笑,是缺吃還是缺穿,逼得這位斷了只手的小少年可憐巴巴去兼職?
“兼職演戲,導演說我天賦異禀。”明揚邊說着邊坐回椅子上,握着勺子舀湯喝,嘗了一口不忘誇獎人,“王姨,您做的湯真好喝。”
“喜歡就好,早就炖着了,我去看看火,不夠再給你添。”王姨滿眼的笑,将熱騰騰的雞蛋往他面前挪了挪才回廚房備午飯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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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好喝,明揚卻仔仔細細将裏邊飄着的蔥花悄悄挑出來。江崇年見他不不好意思直接放桌上,給他扯了張紙墊着。
原來不吃蔥。
明揚握着勺子擡頭看他,目光亮亮的,那裏面裝滿了笑意,剛起的緣故頭發蓬松且淩亂,這模樣帶了些無辜。
他就這麽眉眼彎彎看着江崇年,再尋常不過的眼神,竟看得江崇年心跳加快。
江崇年收回視線撿起筷子接着問:“石膏呢,是你自己要拆的?”
“不是,”明揚看一眼手上嶄新的白石膏,頓了頓老實交代:“沒我的戲了,他們說可以拆。”越說聲音越小,他又想起骨科醫生責怪江先生的話,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要去醫院和那位醫生說清楚,是他自己拆的,不關江先生的事。
“下次別拆,還沒好,可能得兩三個月。”
“好。”
之後,江崇年閑聊一般,半問半推把這件事大致了解了一番。這個小迷糊不懂拒絕人,跟着去當群演,掙了五百塊錢連打個石膏都不夠。
“那你真是辛苦了。”
明揚連忙搖頭,“一點也不辛苦,張導說給我留角色,還要給我介紹對象。”
“還想去?”江崇年撐着桌子正兒八經的瞧着他:“這事兒你得跟你哥說,他同意了你想去就去。”江崇年知道,明忱一定不會同意,但不能打擊少年的心,勸着他再喝了碗骨湯,目送他興奮上樓問他哥。
一直磨蹭到晚上也沒敢問,終于說服自己,本想直接打電話,但明揚面對他哥慫得很,狀着膽子也只敢發冷冰冰的文字微信。手機還沒放下,對方秒回不算還彈了個視頻過來。
明忱也沒多兇,甚至沒說什麽重話,但就是把明揚教訓得不敢說話。
明揚挂了電話坐着地毯靠着床,本來還好端端的,直到見到江崇年,眼淚流水一般嘩啦啦的淌。吓得江崇年遞紙都遞不贏,“你哥兇你了?”
明揚淚眼婆娑望着江崇年,哽咽說:“哥哥哪兒也不許我去…”
“好了好了,先不哭,”江崇年也沒多意外,是明忱那種霸道的人能說出的話。但江崇年不贊同,又不是小孩,管得這麽緊,不應該。于是拍着他的後背幫着順氣:“除了演戲,你還想做什麽,不違規不犯法都行。”
演藝圈,明揚這樣性子的人确實沾不得。
“真的?”明揚打着哭嗝停下來,見江崇年點頭,他小聲說:“那我想喝奶茶。”程最昨天送他的那杯珍珠奶茶喝着感覺很快樂,現在明揚特別想喝。
“現在?”江崇年邊詫異明揚的腦回路,邊看一眼手表,晚上十點整。
“現在要喝。”
于是,看他正難過的份上,江先生雖覺得晚上喝奶茶不好也帶他去買了。
明揚接過奶茶單,琳琅滿目四大排,看名字這也想喝那也想喝,但江崇年只許他買一杯,頓時為難住。
江崇年見他實在喜歡又拿不定主意,退一步說:“一個星期許你喝一杯,我可以帶你來買。不過現在你只能選一杯,太晚了,喝多睡不着。剩下的下次來買,怎麽樣?”
明揚想了想,覺得可行,于是從奶茶單第一杯雙拼奶茶開始喝,他想把所有的都嘗個遍,江崇年看出了他的心思,貼心的幫他照了一張奶茶單存在手機裏。
抱着奶茶回別墅,明揚基本忘了被他哥兇哭的事。但,他哥的威懾力不容小觑,之後明揚确實哪兒也沒敢再去,期間張導來過一次電話,讓他有空來試鏡,明揚心裏想去又不敢,只能先拖着。
這天晚上在客廳坐着,明揚手機忽然響了,江崇年瞥了一眼,标着川哥。腦中出現了明揚喝醉那天晚上扶着他的人,八九不離十,辛時川,程最曾經跟他提過。
由于明揚正在和江崇年玩飛行棋,玩得相當認真,不接又不好,于是接了開外放,放在茶幾旁。辛時川的聲音帶着海風傳出來,爽朗問:“小明揚,最近在做什麽,有沒有想川哥?”
明揚邊搖骰子邊說:“最近在玩貪吃蛇,看電視,現在在玩飛行棋。有想川哥。”
“你的生活,還真是與世無争...”辛時川愉悅地說:“對了,我在海邊拍戲,這一片有許多海螺,看着特漂亮,哥一看就想到你,給你撿了一堆,等我帶回來統統給你。”
“哇,謝謝川哥,我也會給你準備一堆禮物做交換。”明揚很捧場,漂亮話也會說,把辛時川逗得哈哈笑。
“不謝不謝,我跟你說,海螺沒什麽稀奇,稀奇的是我辛時川撿的。”當然稀奇了,影帝撿的海螺,還一堆。
“那我去海邊,也親手給川哥撿一堆!”
明揚對這些影帝影後沒什麽概念,統稱電視上能看到的都是大明星,又和無聊的辛影帝聊了幾句挂了電話。
沒走幾步明揚輸了,望着江崇年不偏不倚到達終點的紅色飛棋,他久久說不出話,仿佛不敢置信一樣。
“好了明揚,”江崇年憋着笑,說:“很晚了,該睡了。”
明揚有游戲品,輸了就是輸了不會賴,而是将二人的飛棋挪到起始點,“江先生,再來一局吧...”明揚也沒別的壞心思,只是想體驗贏的喜悅罷了,就玩了一把,還輸了,心裏堵得很。明明白天王姨陪他玩,他總贏的。
“晚睡不利于骨骼恢複,明天有空的話再陪你玩。”
“最後一把,真的。”明揚捏着飛棋,眨眨眼。
“聽話。”
最後明揚也沒遂願,爬進被窩時明顯氣鼓鼓的。江崇年只當沒看見,這麽氣了還要和他睡一張床,應該也沒多氣。
忙了半個月再也沒時間陪明揚玩,周五這天江崇年處理好文件,稍微能喘口氣。下午提前從公司回家,沙發上沒見着明揚看電視的身影。找了半天發現人在廚房,江崇年突然出現吓得明揚一激靈,險些沒拿穩手中的刀。
江崇年看一眼他手上的水果刀,視線落回他臉上,“你要做什麽?可以叫王姨幫你。”一只手拿刀不管做什麽都不方便。
削水果,甚至回答做菜江崇年都表示理解,沒想到明揚說:“我削指甲,長了...”
江崇年扶着廚房門,一時間不知道這時候該不該笑,他拿過明揚手中的刀放回刀架,帶着小少年出廚房,
“沒找到指甲刀嗎?可以問問王姨。”江崇年拉開茶幾下的櫃子,翻了翻,“下次就算找不到也別直接用刀,那刀很鋒。”
“哦。”明揚看看自己的指甲,其實不算長,只是昨天晚上他睡覺時不小心劃破了江先生的脖子,愧疚下想剪幹淨。又找不到人類手冊上說的剪指甲專用刀,退一步才用水果刀的。
“手伸出來,我幫你。”江崇年在明揚旁邊坐下,側着身,西裝革履的大總裁下班回來幫人細心剪指甲,想都不敢想。明揚不僅親身體驗了還将腳也挪到沙發上,絨毛襪子都沒脫,說:“腳也要剪,穿鞋子疼。”
江先生沒說什麽而是任勞任怨的照顧傷患,脫了他的絨毛襪子,捏着淨白圓潤的腳指頭,仔仔細細剪生怕剪着他的肉。
“讓王姨多煮些驅寒祛濕的菜給你吃,襪子穿這麽厚,腳還這麽冷。”江崇年剪完幫他把襪子重新穿上。
明揚動動另一只腳丫子,“晚上不冷。”
當然不冷,夜裏有個大活人暖被子,明揚醒着還好,只要睡着了抱着人就不肯撒手,江崇年推開過幾次,往往消停幾分鐘又黏上來,念着他的手不好有大動作,只好作罷。
如果不是知道他哥真的是明忱,江崇年真的真的要懷疑,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接近,從怕狗的那晚開始,小少年再也不肯自己睡客房了!
又一個月,明揚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又蹭到了江先生的身上,他起初還會乖乖回原位,後來見江崇年不推了,他也就勢繼續抱着檸檬薄荷味的江先生不撒手。
落地窗的窗簾縫隙透進來還是淡淡的月影,天還沒亮,明揚動動抱着人家的手,嘟囔道:“江先生,起床買奶茶,今天是布丁芋奶露。”
由于一只手被明揚壓着,江崇年只用一只手揉揉臉,側臉看床頭櫃上的智能鬧鐘:6:23。九點的飛機,這個點确實該起了。
江崇年的行程一般都是前一個星期定好,前天晚上他才和明揚說自己有個項目需要去T國出差。
明揚只是動動打着石膏的手指頭,說麻。然後江崇年起身找熱毛巾幫他擦了擦敷着,等手不麻了,江崇年還想說什麽,明揚張張嘴,小聲道:“可以和江先生一起出差嗎?”
雖然只相處兩個月差一點,但明揚确實依賴溫溫柔柔的江崇年。他覺得江先生比他哥哥還好,不會兇他還讓他抱着睡,簡直太好了。
“你想和我一起出差?”
江先生詫異發問,似乎不太想帶上他。明揚這個星期待在別墅裏什麽都沒做,除了玩游戲就是看電視劇,學會了如何應對現在這種情況。
模仿着電視劇裏那些可憐兮兮的求人模樣,汪汪得大眼看着江崇年,不忘咬住嘴唇,猶猶豫豫半晌,才小聲開口:“江先生,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害怕,晚上會有狗叫,我聽見了總會睡不着。”他哥不許他演戲,演技全用在江崇年身上了…
原來如此,江崇年想了想安慰道:“沒事,金州灣有套公寓,這個月你可以先住那邊,王姨也過去。”
明揚醞釀着預備掉眼淚:“要去一個月,一個月見不到江先生我會很想念的。”
江崇年見他眼睛紅紅,有些不忍心,摸摸他腦袋上有些長的頭發,“想我可以打視頻,我們加了微信的。”
眼淚終于掉下來,明揚也不去擦,揪住一點江崇年襯衫袖子,“你別和哥哥一樣丢下我,江先生我想和你一起....”他看電視劇裏,要想跟着一個人,說這句話一說一個準。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總是女士對先生說。
江崇年徹底被他降服,實在可憐,邊抽紙擦眼淚邊答應他:“帶你去,你別哭。”見明揚乖了,他補了句:“我是去工作,忙起來可能顧不上你,即使這樣你還要跟我去嗎?”
“要去。”
“好吧。”江崇年認命,三十出頭的人第一次體驗到帶孩子的不容易,明揚手不方便,連着收拾行李都是江崇年親力親為。
那天晚上,明揚掏出了小本子,歪歪扭扭寫着:哭能解決任何事。
——
明揚捧着那杯念了一個星期的布丁芋奶露,開開心心跟着江崇年去機場。
坐飛機的感覺和他還是喵時坐微型飛艙一樣,只是飛機起飛沒多久明揚就開始犯困,江崇年原本怕他無聊用平板挑了個電影給他看,不料小家夥歪着腦袋靠着他的肩早就睡熟了。
江崇年輕輕關了平板放在桌板上,過了雲層陽光格外大而刺眼,他拉上簾子側臉看明揚。
不由想起程最曾問過他的那句話,考慮考慮明揚,心下動了自己都沒查覺得心思。明揚醉糊塗親自己那晚,他好像也沒多排斥。如果不能接受的話,明揚又怎麽能每晚都抱着他睡。
此刻看着明揚柔順的發,長密的睫毛,和看上去粉嫩柔軟的唇,江崇年呼吸一緊,意識到不對忙別開視線,他閉閉眼,不該肖想,明揚于他而言,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