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第15章

「算了，現在說的那些也都過去了。」傅旭陽拿起筷子回到吃早餐的動作上面，不想再讨論這個會陷入羅生門的話題，索性親自結束它。

傅旭陽想著，目前自己終於是屬於手腳自由的狀态，不是他要低估熊予諾，而是那家夥像是營養不良一樣的沒幾兩肉，傅旭陽以前學過幾招擒拿術，當時練得很紮實，現在某些基本要領都還記得，即便熊予諾拿刀也不見得百分之百是自己對手，所以過往的威脅就暫且擱置不提。

「對不起……」細若蚊蚋得聲音從滿懷歉意的熊予諾口裏發出，他很清楚明白不管是使用什麽器具威脅人，依舊改變不了那是犯法的事實，縱使是根湯匙也一樣。

「我都說我不介意了，快點吃早餐。」眼見局面變得尴尬僵冷，總經理大人再度出言告知，臉部的線條同時和緩許多。

聽到這樣的話語，熊予諾抑郁的臉色稍稍纾解，随後釋懷的點點頭，朝人揚起了一個腼腆憨厚的淺笑，再埋頭啃早餐去。

傅旭陽看著眼前的人，對熊予諾那少有的認知不再如同霧裏看花，或者還需左思右想的猜測，反倒慢慢的更加清明透徹一些，若他說的話句句屬實，那傅旭陽就覺得熊予諾可不只是天真呆傻，或許還有幾分的單純善良，那看似僞善的行為舉止，其實都單純的是發自內心的過度好人行為。

而傅旭陽未發覺的是──正是這些看似微不足道得原因，使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逐漸軟化。

倏忽之間幾天又過去了，傅旭陽在這裏的時日比熊予諾預期的還久，他本來以為總經理大人過不久這樣的苦日子，理應會在繩子解開那天就包袱收好、立刻走人，不料還多待了幾天，雖然熊予諾覺得很奇怪納悶，但看在對方的态度都是泰然自若，一時之間也看不出個端倪，而他們倆人的狀況似乎跟普通朋友無異。

美好的假日再次來臨，熊予諾已經把今天的行程安排妥當──去超市購物，難得的是傅旭陽說想一道去看看，他在心裏想著堂堂的總經理大人應該很少上超市吧？

幸好超市距離公寓只需走莫約十分鐘的路，不然熊予諾光想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臺小綿羊上的模樣，那可真是好擠又好笑了，而且他目前還是希望盡量減少與傅旭陽的肌膚相親，免得又演變成上次那樣麻煩的事态可就慘了。

近黃昏時，傅旭陽與熊予諾一同抵達附近的一家小超市，熊予諾提起超市提供的紅色籃子，和穿著西裝的傅旭陽開始一起挑選食材跟生活用品，老實說當他看到西裝筆挺的總經理大人跟生鮮區的魚頭大眼瞪小眼，那付景象有些突兀卻也可愛，都差點讓他噴笑了。

「你在偷笑什麽？」傅旭陽突然的轉頭，看到熊予諾臉上的笑意，随口問道。

「沒什麽。」熊予諾轉回視線，然後挑選了一盒價格便宜的雞肉并放入籃內，試圖彼此轉移注意力。

「……」并未多言，傅旭陽乾脆開始在超市裏面亂逛起來，他不記得自己上一次來超市到底是什麽時候了，獨自一個人住的确需要親自料理生活，但他幾乎都是久久才去一次大賣場，臨時需要生活用品就去便利商店買，生活幾乎跟超市絕緣。

超市的商品就算琳琅滿目，排列的還是井然有序，不會令人眼花撩亂，傅旭陽走到了專門擺放各種粉狀飲品的商品區，随手拿起某品牌的即溶咖啡審視，這牌咖啡恰巧在他們公司員工休息間有擺放，印象中他喝過幾次。

「你喜歡喝咖啡？」熊予諾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傅旭陽的身旁，一臉好奇的問道。

「還好。」咖啡於傅旭陽來說僅只於加班時的必需品，其馀時間他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只覺得有點久沒喝到了。」

把即溶咖啡包放回架上，傅旭陽背向熊予諾繼續往下一區走，熊予諾看著男人漸漸走遠，默默的把剛剛傅旭陽拿在手裏的咖啡包放入籃內。

「傅旭陽先生，你真的沒有要買什麽東西嗎？」結帳時，正要掏出錢包的熊予諾又再問一次，今天錢包裏帶的錢很充足，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是可以告訴他的。

「沒有。」看著店員刷過每一樣商品的條碼，傅旭陽突然發現其中一樣是自己稍早拿在手中的咖啡包。

起初傅旭陽單純認為可能是熊予諾喜歡喝咖啡，沒想到那天晚餐過後，他看到熊予諾在廚房的櫃子裏拿出一堆金屬器具，還有咖啡包、牛奶等等物品，熟練的開始泡咖啡、制做奶泡，不久之後，兩杯漂亮的拉花咖啡端上桌。

「你喜歡喝咖啡？」傅旭陽看著眼前香氣濃厚的咖啡，上面的拉花圖案是一只微笑的小熊。

「我不太喜歡喝咖啡。」熊予諾搔搔頭，他喜歡咖啡的香氣，但不喜歡咖啡的苦味，「不過看到你今天在看咖啡，又說有點久沒喝，所以就……」

是為了我？傅旭陽表情一征，沒料到對方竟然是因為自己才買了咖啡，頓時心底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暖人情緒。

「因為上面有拉花，奶味比較重，我也加了糖，可能會有點甜。」熊予諾看著傅旭陽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自接自話的說道。

「謝謝。」沉默一會兒，傅旭陽還是決定講這句話，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即溶咖啡不像現磨現煮的咖啡那樣濃厚香醇，但咖啡香四溢、甜度适中，加上奶泡形成綿密的層次口感，意外的不錯。

「很好喝。」放下普通的馬克杯，熟悉的味道讓傅旭陽懷念，他的唇畔帶著細微的奶泡，跟上揚的弧線。

「謝謝，那我下次可以再泡給你喝……」本來還擔心傅旭陽會不喜歡，見到人的笑容，算是松了一口氣，久違的贊美讓他心情又輕飄飄起來。

「嗯，好啊。」如此說道的傅旭陽，其實也不知曉下一次會喝到熊予諾所泡的咖啡是何時了，畢竟他已經暗自決定了某一件事情。

熊予諾沒有察覺到傅旭陽眼神裏的遲疑，欣然自樂的開始跟人聊天自己以前在咖啡廳工作的甘苦談，以及如何煮出各個種類的咖啡。

兩人喝著熱呼呼的咖啡，熊予諾講的眉飛色舞，傅旭陽撐不上是聽得津津有味，不過倒也聆聽得仔細，甚至主動開始應上個幾句，或者問些問題，沒有敷衍的表情，熊予諾也發現他們倆的談話相處逐日融洽，臉上更喜不自勝了。

夜晚月光如水的從窗外流瀉而入，熊予諾雙眸看著傅旭陽的寬厚背部，回想起今晚彼此的和睦說笑，總經理亦越來越常對他露出自然的笑容，這些都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思及此的他不禁悄悄的捱上對方的背部，雙手還肆無忌憚的貼上，於入睡之前緩緩的阖眼乞求，若這是一場夢，那他可否永遠都不要醒？

夜半三更，傅旭陽睜開雙眼，轉頭确定熊予諾已經熟睡，再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入廚房裏。

和熊予諾同住的這幾天，繩子被解開的傅旭陽都會趁熊予諾洗澡或熟睡的時候偷偷的找尋被藏起來的公事包、皮夾、手機等等私人物品，因為公事包裏面放置了機密文件，若是遭人拿去變賣那将會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況，幸好在昨日就全部找到了這些物品，因此決定今日半夜要收拾離開。

「傅旭陽先生……」傅旭陽把皮夾跟手機還有被拔出來的電池放入包內，正準備動身離開時，熊予諾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呓，吸引了傅旭陽的注意。

傅旭陽輕手輕腳的走到熟睡中的熊予諾面前，蹲下來凝視那柔和的睡顏許久，突如其來的回憶襲卷，眼裏映出的這個人，是如何細心照料的幫他洗澡、喂他吃飯，将他每一句的話語都實實在在的擱在心上，瞬間他滿腦子都是熊予諾的那股天真傻勁。

「你真是個傻瓜……」夾著一絲疼惜的語調，傅旭陽伸出溫暖的手輕撫過熊予諾的額頭。

他把心底無法名狀的失落與不舍強忍隐去，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