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色如墨,傅旭陽跟熊予諾一起躺在同一張被褥上,共同蓋著一條棉被,前者睡得特別深沉,或許是因為前一個星期不能動彈,麻痹折騰使他過於勞累,如今雖然不是睡在舒适的彈簧床上,但面對這樣的地鋪倒也沒開口嫌棄,至少不是硬梆梆的地板就好。
而熊予諾雙眼沒有阖上,腦子裏亂哄哄的思考都繞著身旁的人打轉,男人今晚最後的那一句「知道了」,顯而易見的意思讓他不想面對,閉緊雙眸越是不去想,傅旭陽的那句話語就越發清晰,彷佛馀音回響,刻刻提醒自己需做好對方要離開的準備,熊予諾再睜開眼,看著傅旭陽的背影,前些日子還替人上過藥,現在伸手想去碰觸對方的溫熱的手掌,已是如此遙不可及。
今晚,會不會是最後一晚呢?
縱使多想,亦是無解。熊予諾悄悄的移動身子,怕驚擾人似的特意在距離傅旭陽背脊幾公分的地方停住,額際輕抵著人的背部,貪念奢望的把目光停留,感受男人軀體散發出來的暖意,直到睡意來襲,不舍的閉上雙眼,墜入黑甜夢鄉。
一早,映入熊予諾眼中的就是陽光燦爛,身旁空無一人的床被是自己預料之中的結果,他用手撫摸而過,把被褥上殘留的溫度與掌心的熱度重疊,想要藉由這種方式來記住,那個不會再回來的男人……
「好燙!」
廚房裏傳來的聲響讓熊予諾瞬間回頭,見到的景象讓他不由得睜大雙眼──
堂堂的總經理大人就此離開了嗎?答案是并沒有,而且貌似還專心的在煮早餐。
熊予諾半滾半爬的向前,好不容易站起來還揉揉眼睛,還怕是自己在做夢,用力的捏了一下臉頰,結果立刻痛呼一聲:「好痛……」
「嗯?你醒了?早安。」聽到聲音的傅旭陽轉過頭向熊予諾問早,随後視線回到鍋底正在滋滋作響的荷包蛋上。
「……早安。」熊予諾收斂住臉上驚訝的表情,心底還是不禁想,神啊,如果這是夢的話,那為什麽總經理大人的聲音如此真實?荷包蛋又那麽香,讓自己肚子都餓起來了。
「抱歉,我肚子餓所以就擅自拿了冰箱的材料。」傅旭陽瞥了熊予諾一眼,拿起白色的細粉加到荷包蛋上做調味,順便把旁邊的火腿片翻面。
「沒關系。」熊予諾湊了過去,東瞧瞧西看看,人沒走就算了,沒有想到這凜然正經的大男人竟然賢慧的下廚了,簡直不可思議!
傅旭陽頸項的襯衫扣子沒扣上,領帶也扯松了,因為廚房的熱度,讓鎖骨有著一層薄汗,袖子被卷起到手肘處,握著鍋子的臂腕是蓄滿精力的微微隆起,即使是面對鍋裏的一顆蛋,還是全神貫注得看守著怕焦,然後用不太熟練的手法使用鍋鏟将蛋翻面。
熊予諾第一次覺得會做飯的男人相當令人著迷。
「我會做你的份,你先去梳洗吧。」傅旭陽沒女朋友沒妻子沒人替他做飯,所以養成了三餐老是在外的習慣,今天是他第一次做菜,被人盯得怪不習慣的,乾脆催促熊予諾去廁所盥洗。
「好……」熊予諾壓抑不住嘴角邊的笑意,那種愉悅感的好似在等待心愛的人所準備的料理,有多久沒有這麽幸福洋溢的早晨了?他一邊刷牙還一邊有些不敢置信。
半晌,傅旭陽把兩顆荷包蛋跟幾片火腿片盛盤,拿了筷子跟湯匙,熊予諾也梳洗完畢,他很貼心的拿了湯匙,讓總經理用便利性高的筷子,兩人各坐在小茶幾的一面。
「謝謝,那我開動羅。」熊予諾笑容滿面的用湯匙盛起荷包蛋,傅旭陽也夾起盤中的蛋,一同送入口中。
「……」荷包蛋在入嘴幾秒鐘之後,瞬間傅旭陽跟熊予諾都靜默了,兩人很有默契的面面相觑。
「哈哈。」熊予諾率先笑了出來,嚼了幾口把蛋吞下肚。
「不準笑。」好看的眉型皺成了川字,傅旭陽帥氣的臉龐帶有一絲尴尬跟愠怒。
還不都是白色的粉末狀調味料,他哪分的清楚哪個是鹽哪個是糖!
被人這麽一兇,熊予諾對於總經理大人惱羞成怒的模樣覺得可愛又好笑,乾脆用手遮掩,別過頭去忍笑。
「我是第一次做菜。」傅旭陽不想替自己的行為找藉口,丢出這一句話是事實而已,下秒像個悶葫蘆的繼續吃著盤裏的甜荷包蛋。
「甜的荷包蛋我也是第一次吃到。」荷包蛋煎的漂亮焦酥,蛋白圓滑細嫩,蛋黃不過熟過老,外觀其實相當完美,且糖放的量并不多,并不會過度影響口感。
男人是第一次做菜,自己居然就如此幸運的吃到了,即使是簡單的煎荷包蛋跟火腿,雖然說傅旭陽搞錯了糖跟鹽,不過熊予諾卻覺得嘴裏那甘美的甜味好像要鑽入心窩一樣,甜滋滋的都要将心裹上一層糖衣了。
「蠻好吃的喔。」露出憨傻的笑容,熊予諾補上這句話。
「……」靜靜咀嚼食物的傅旭陽擡眼看了熊予諾,臉色緊繃的神色逐漸和緩下來,面對熊予諾得稱贊還是只說了一句:「快吃早餐。」
「是。」熊予諾其實有些舍不得吃這個荷包蛋,但細嚼慢咽也有吃完的一天,索性開口跟傅旭陽聊天,「傅旭陽先生,你今天午餐要吃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中午的時候還會留在這裏不會走?」
傅旭陽回覆的話語讓熊予諾啞口無言,昨夜還口口聲聲的問人什麽時候走,今天吃到他做的早餐就以為總經理大人真的甘願留在自己這狹窄的屋子裏了,熊予諾咬著下唇,不想顯露難為情的臉色說道:「也是……傅旭陽先生想走随時可以走。」
「你不怕我告發你?」放下手中的筷子,傅旭陽不帶笑容的問道。
不知道對話為何會演變至此,熊予諾本來還沉浸在吃早餐的喜悅,現在樂陶陶的感覺一點也不剩了,他緊緊抓著手中的湯匙,把下唇咬的死白,沒有回話。
「還是說,你又打算故技重施的用刀子威脅我?」冷哼一聲,傅旭陽回想起一個星期前,眼前的家夥用冰冷強硬的語調脅迫自己就範。
「我……我沒有拿刀子威脅你……」聲音微微顫抖,熊予諾盯著盤裏的火腿片,不敢擡頭。
「第一天你不是就拿刀子威脅我不能告訴特助嗎?」熊予諾狡辯的言詞讓傅旭陽有點怒火中燒,音量忍不住提高起來。
「我真的沒有……我……我拿的是……」知道對方火氣似乎上來了,熊予諾決定在此坦白,他默默的舉起拿著湯匙的右手。
「什麽!?」搞不清楚熊予諾的意思,傅旭陽根本沒注意到湯匙。
「就是……這個。」熊予諾擡起臉、伸直手臂,握住的湯匙靠近傅旭陽,
「蛤!?」看到近如咫尺的湯匙,傅旭陽第一反應是熊予諾在欺騙自己,怒意更盛說道:「哼,你想拿這種東西塘塞來騙我?」
「我沒有騙你。」熊予諾一臉快哭的表情說道,這讓傅旭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欺負人一樣,沒辦法似的吐了一口氣,稍稍收斂脾性。
「如果我真的要殺你,我幹嘛還把你繩子解開,讓你現在有機會……告發我。」熊予諾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差點讓人聽不見。
「所以,真的是它。」熊予諾空著的左手指指右手的湯匙。
傅旭陽扶著自己的額頭,從滿腹狐疑到難以置信,可是想想熊予諾最後幾句話又有著幾分可信度,若是要殺自己早就殺了,威脅是多此一舉,遑論将繩子解開。
看著熊予諾泫諾然欲泣的模樣,不知怎麽著,頓時一股憐憫心疼之情油然而生,讓他不忍苛責。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