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指月吟詩
宋小枝說：“不過是一些雞湯罷了，你我何須如此客氣？小葫蘆在你這裏吃了這些日子的奶，我也該送點吃食給你補補身體。何況，今日殺了不只一只雞，家裏有的是，特意給你送的，你就無需推讓了，省的生分。”
春情這才疑惑的看着宋小枝說到：“你不會還沒吃飯吧？”
宋小枝誠實的回答到：“是還未來得及吃晚飯。準備抱了小葫蘆回家再吃呢。”
“那怎麽行？左右小葫蘆也是睡着了，不如就在我這裏吃晚飯吧。”春情說到。
“不用不用，小呆也在呢，我們一會兒回家做飯吃。小葫蘆怎的睡這麽久？”宋小枝問到。
春情噗哧一聲笑了，眉眼嬌俏的說：“這個小東西！方才我見他久睡不醒，又怕你那邊耽誤的時間長，便把他抱回了家。誰知道，他醒了之後急吼吼的找奶吃。我只好先喂飽了他，誰知道一放下沾床就睡着了。”春情說着，又想起下午宋小枝帶回來的東西，她起身尋了放在桌下，說：“喏，這就是你帶回來的東西，一會兒別忘記帶回去了。”
宋小枝起身把物件撿去帶來的竹籃裏，說到：“你家鐵柱呢？”
春情也疑惑的看向屋外說：“不知道。我回家後他便急急忙忙的出門了，也沒有留下話說要出門幹啥。”
就在這談話間，小葫蘆仍舊沒有醒。
宋小枝笑着說：“不等他醒來，先抱着回家吧。”
春情聽了說：“那你等等。”她出了房間不多時拿出來一個白布包，打開一看裏面是幾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
春情把饅頭放到宋小枝的竹籃裏說：“這麽晚了現做太慢了，正好我今日多做了一些，你且帶回家吃吧。”
宋小枝原本想推辭不要，但想到小呆飯量甚大，不用幾個饅頭填肚，恐怕是吃不飽的，于是她笑着說到：“那我就卻之不恭啦。”
宋小枝把竹籃等屋提出去交給了小呆，又返回屋中去抱小葫蘆。
睡夢中的小葫蘆不安的扭了扭身體，仍舊沒有醒來。
宋小枝抱着小葫蘆，跟春情打了聲招呼，便和小呆一起離開了春情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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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仍是黑燈瞎火。
宋小枝摸黑把小葫蘆放在床榻上，又轉身拿了火石點亮了家裏的油燈，卻發現周氏已經離開了，她走出門外，朝正房院子裏傾聽了一下，果然聽見了周氏的動靜。這樣也好，耳房只有一張床，周氏回自己房間睡覺，宋小枝就有地方睡啦。
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小呆在院裏生了一堆篙火，借着紅彤彤的火光，宋小枝摸黑忙活開了。
她把下午抹了鹽的雞拿出來，剁成小塊。又把油罐搬了出來。
鐵鍋已經燒熱，宋小枝借着火光一看，油罐裏的油所剩無幾了。她幹脆罐口朝下，把裏面所有的油全部倒入了鍋內。油一入鍋，頓時冒起青氣，還是太少了。還好雞肚內有一大塊黃燦燦的雞油，宋小枝把雞油放進去熬出了油，又放入一些桂皮，生姜片，花椒。
小呆皺着眉看着宋小枝的動作。
宋小枝問到：“怎麽了？”
小呆說：“我想吃蘆筍。”
宋小枝看着鍋裏香料已經熬出香味，于是端起雞塊盡數倒了進去。只聽哧啦一聲，雞肉的香味迸發出來了。
宋小枝一邊用木鏟翻炒雞塊，一邊說：“蘆筍有甚好吃的？改日我們去河流邊尋點好東西。”
說話間，雞肉已翻炒均勻，宋小枝又撒了一把青鹽，加入一些清水，又把春情給的大饅頭放雞塊上，順勢蓋上了木蓋。
忙活完這一切，她才在小方桌前坐下來，看着跳動的火苗發呆。
小呆正襟危坐，雖然不時往鍋底添火，可也是脊背挺直，坐姿端正。
宋小枝看着他的動作，問到：“你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小呆沉聲答到：“一想就頭疼，不去想了。”
宋小枝喃喃說到：“忘記了也好，總比心不甘情不願的面對現實妥協死心要好。”
小呆轉臉認真的聽她說話。明暗的火光給她的臉渡上一層紅光。她低垂着眼，長長的睫毛投射在臉上，看不清她眼底的悲喜…
小呆心裏似乎有個柔軟的地方被撥開，連他都不曾發現，自己看她的目光變得溫柔專注。
正在他怔怔之間，宋小枝又問到：“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樣打算？”
還不等他回答，她自己便喋喋不休的說了一長串的話：“總歸是回不去了，我也得好好生活。以後，我想去一個繁華的小鎮，建一棟溫暖的房子，平安寧靜的過一生也是挺好。”
小呆能感受到她的失落，雖然聽不明白她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可也是聽懂了她最後幾句話。于是，他開口說到：“我就與你一起罷。”
宋小枝無聲的笑了。嘴邊綻開甜蜜的梨渦，她笑到：“跟我一起也未嘗不可，只是可能從此要做個鄉野村夫啦，你就沒有想過，也許你是來自名門望族呢？要是呆在這小小的地方，豈不埋葬了你的前程似錦？”
小呆詫異的看着宋小枝，說到：“你念過私塾？”
宋小枝為人處世以及言行舉止之間無一不彰示着她受過良好的教育，怎麽看都不像是貧苦莊戶家出來的女兒。
宋小枝樂了。這家夥，觀察力還挺敏銳。只是，他不知道，她念的才不是私塾，而是大學咯。
宋小枝語氣淡淡的說到：“以前在大戶人家時，做了一陣陪讀丫鬟。我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跟着我保管不虧。”
小呆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不可置否的冷哼。
鍋中傳來輕微噼啪之聲，顯然是悶煮的雞塊已經收汁了。
宋小枝聞着食物的鮮香，原先郁悶的情緒散去，心情已經大好。不管以前如何，未來之前還是明媚的。就像當下，就着篙火吃着紅燒土雞，還有一枚大帥哥陪同，不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于是，她玩心大起，伸出纖纖玉指朝空中明月點去，口中嬌嗔到：“你不信？且聽好。”
宋小枝裝模作樣的輕輕嗓子，歪着頭沉吟片刻，徐徐開口說到：“天上白玉京，九宮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在她念出第一句詩時，小呆已然臉色大變！
小呆雖然已失去所有記憶，可他的學識閱歷絲毫沒有丢失。他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稱呼月亮為白玉京。宋小枝随口就着月色張口即來的幾句詩，竟然越過人間，直奔九重天之上，何為九宮？何為十二城？若沒有見識過，是如何能憑想象描述出這一幕呢？讀來令人心血澎拜，對仙家生活心生向往，磅礴大氣，天子格局，不過如此！
這絕非是陪讀丫鬟能夠作出來的詩作！宋小枝竟有如此才華？
小呆的眸色緊緊落在宋小枝臉上，如濃黑夜幕之中亮起的星光，他眼神複雜的看着她，有疑惑，有震驚，有探究，有好奇…
而宋小枝，完全不知道自己作除了一首如何驚駭的大作，揭開了木蓋，對着雞肉傻笑。
宋小枝看着鍋內仍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的紅燒雞，喜不勝收，大笑到：“湯汁濃稠，顏色鮮亮。完美！”
她自去取了竹筷，遞給小呆一雙，自己已經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大塊雞肉，顧不上燙塞入嘴中，還不忘稱贊：“唔，鮮嫩多汁。真好吃。”
小呆看着她貪婪的吃相，又皺起眉。
剛才他還懷疑她出身名門的想法這下消失殆盡了。
名門貴族的大家閨秀，進食舉止秀氣不說，也斷然不會如宋小枝這般無肉不歡。
看她的吃相，分明就是鄉野村女。
宋小枝見小呆拿着筷子傻乎乎的盯着自己看，哪知道他心裏轉過那麽多念頭，還以為是不好意思吃呢。她夾了一個雞翅送到他嘴邊說到：“太香了！你快嘗嘗我的手藝。”
盛情難卻，小呆這才遲疑的張嘴咬住了雞翅。
食物入口，他又愣住了。雞肉鮮嫩多汁，輕輕一咬，口中鮮美的滋味迸出，教人食指大動，欲罷不能。
小呆也顧不上說話，埋頭大吃起來。
月至中天，兩人把一鍋雞肉，幾個大饅頭全部吃的幹幹淨淨，這才捂着肚子心滿意足的坐下來。
“小呆，想不想天天有好吃的？”宋小枝問到。
小呆也是吃的滿嘴流油，他點點頭，不明所以的看着宋小枝。
“那明日陪我進山一趟吧。”宋小枝說到。
“好。”小呆說到。
“今晚你在柴房裏将就一下吧。這是今日給你買的衣物，為了避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你最好還是将衣物換換。”宋小枝說到。
小呆皺眉看着新買的衣物，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宋小枝又忙活了好一陣，終于洗漱完了。她疲憊的躺在床上，開始盤算着以後的打算，這個破房子又潮又髒，連個像樣的廁所都沒有，最好是趕緊掙錢，起一棟新瓦房，還要做上洗澡間，這樣每天都可以洗澡了…
不知不覺的，她進入了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