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秋風乍起銀屏寒
秋獵事件鬧得滿城風雨,皇帝帶着王公貴族們怏怏而回,恰巧碰上寒風入京,整個皇城竟變得肅殺清冷起來。
平南王府被封府,其中上上下下四百餘人悉數被捉拿進了大牢,只等皇帝派遣的人前往江州核實回來之後,再行發落。
慕仙宜淩雪棠夫婦回到鎮國公府已經是傍晚了,冬日天暗得快,彼時別院已經上了燈,紅彤彤的,映着天上低垂的寒雲,為院子裏平添幾分冷寂。
“公主餓了吧,不如先傳膳?”淩雪棠關心地問道,“舟車勞頓,公主乏了麽?”
慕仙宜卻是一點兒也不疲憊,還親自給淩雪棠解下披風,妥帖疊好:“不餓,有個人,我倒是想先見見。”
淩雪棠自然知道他想見誰,道:“好,你先坐一下,我去吩咐人帶進來。”
慕仙宜點了點頭,将收好的披風交給鸾鏡,另一個侍婢又送了熱茶進來,他便坐在榻上,一邊喝熱茶一邊候着。
未幾,淩雪棠走了進來,在另一側坐下:“來了。”
慕仙宜也不往外瞧,伸手拎起茶壺給淩雪棠倒了一杯茶:“這關了兩日,怕是也該懂了吧?”
“呵。”淩雪棠只譏诮地笑了一聲。
二人話音落了,便聽一個女聲,由遠及近哀發出聲音:
“唔唔唔——唔唔唔!”
慕仙宜往門口瞧了一眼,便見一個女子,雙手被綁,口中被塞了布巾,一身柳綠的衣裳髒兮兮的,像豬狗一般被侍衛提了進來,扔在他與淩雪棠面前。
“把她口中的布巾取了吧。”淩雪棠朝略一揚下巴。
侍衛便将她口中的布巾取了,一取了,便見她連滾帶爬地來到淩雪棠腳下,淚流滿面地哭訴道:
“二爺,您一走,公主便命人綁了我,将我關在地牢裏……二爺救命啊!”
慕仙宜還未說話,卻見淩雪棠一腳踹在她肩胛骨上,只聽“咔”的一聲,對方已然被踹得嚎叫一聲,仰倒在了地上,淩雪棠面無表情,一雙黑眸冷意沉沉地望着她:
“賤婢,在公主面前竟敢自稱‘我’?!”
“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請二爺……”
“住口!誰準你叫本驸馬二爺?”淩雪棠的眸子越發冰冷銳利,砭人肌骨,“銀屏,到了此時此刻,還需要我拆穿你嗎?”
銀屏一愣,随即滿面無辜地搖着頭,努力爬起來,哭訴道:“奴婢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奴婢不懂,是不是公主在您面前說了什麽……”
“我嗎?呵。”慕仙宜紅唇輕揚,冷笑一聲,“你受盛近安的指使,混入鎮國公府,企圖離間我與驸馬,還在太子的茶水中下毒陷害我,害得寶函慘死,這一樁樁一件件,你不懂嗎?”
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詞句,星眸含着入骨的恨意,寒光凜冽。
銀屏被他那眼神唬了一跳,像是全然沒料到平常嬌蠻的公主會有這般懾人的時候,身子一顫,不知是害怕還是因為方才被淩雪棠踹了一腳疼痛而冒出冷汗:“奴婢沒有,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說什麽啊!”她說着,膝行至淩雪棠面前,跪着哭訴道:
“驸馬,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公主生奴婢的氣,氣奴婢與驸馬您說話,罰奴婢打奴婢奴婢都認了,可不能用這等罪名誣陷奴婢啊!”
淩雪棠見她如此不知死活,霍然起身,正要開口,卻被一只小手捉住了手臂,他轉頭望去,就見慕仙宜亦緩緩起了身,面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地上的銀屏,好似一點也不生氣,開口道:
“你以為你長得像玉容,驸馬便會真的高看你幾分嗎?你錯了,盛近安也錯了,驸馬對玉容并無半分男女之情,更何況是你?驸馬在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覺得你長得像玉容,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早有防備,他與你說話,與我拌嘴,不過都是做戲罷了,為的,便是要你傳消息出去,讓盛近安以為我和驸馬不合,引他對我出手……”
他說着,與淩雪棠對視了一眼,彼此心有靈犀——
那一日,寶函死了,慕仙宜哭得不能自已,淩雪棠将他抱在懷裏與他耳語,便與他說了假意吵架引銀屏和盛近安入局的計策,故而,前些日子的所有拌嘴、不合,全是做戲罷了。
銀屏聽到這裏,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在寶函死後便已經被淩雪棠和慕仙宜懷疑了,淩雪棠與自己說話,做戲給自己看,全是利用自己引盛近安入局而已!
可笑自己還在做夢,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攀上高枝,當了淩雪棠的妾室……
慕仙宜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見她如飲醍醐一臉恍然,唇角的弧度越發燦爛,眸中的冷意也越發銳利:“你害死了寶函,我便要你付出代價——你放心,我不會要你死的,我會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你知道,敢害我慕仙宜的人,敢觊觎我慕仙宜的人,是什麽下場!”
他說完,便對着侍衛命令道:“來人,将她給我拖下去,砍了她的兩條腿,扔到有狼的山上,等看到狼吃完了她,再回來複命!”
“是!”
銀屏在此時才知道害怕,大聲叫起來:“公主奴婢知道錯了,公主饒命啊,公主饒命啊唔唔唔……”
侍衛根本沒給她繼續叫的機會,一把用布巾塞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拖了下去。
慕仙宜臉上的溫柔化作一聲冷笑:“現在知道求我了?方才不是二爺二爺求得很歡嗎?”
“噗嗤。”
身旁傳來一聲輕笑,慕仙宜這才被驚醒了似的,發現身旁還有淩雪棠,忙轉過頭去看他,緊張地解釋:“我,我……我不是……”
解釋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畢竟拉下去喂狼什麽的說也說了,收也收不回來了——不知道淩雪棠會不會覺得自己特別壞?破壞了自己在他心目中天真爛漫的形象?
一旁的淩雪棠卻也沒有別的動作,伸手捉住他微涼的手,唇邊還勾着笑:“吃醋的公主很可怕。”
慕仙宜渾身一涼:哎呀完了,驸馬真的覺得我壞了!還說我很可怕!
“不過還挺可愛的。”淩雪棠低頭,笑容更甚,眉眼間滿是寵溺,顯然沒覺得自家嬌妻殘忍血腥,甚至還說,“公主若是男兒身,很适合去戰場,有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狠勁。”
慕仙宜一怔,大眼睛睜得更大了:诶?驸馬沒覺得我可怕?還……誇獎我了??
然後他就被自家驸馬擁入了懷中:“玄玄別擔心,什麽樣的玄玄我都喜歡,玄玄只需做自己便好。”
慕仙宜聽了,心上一暖,整個人都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