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引君入甕下
“也許她只是演戲而已呢?”盛近安問道。
“世子多慮了,臣妾只是忽然想去小花園。”瑛婕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句“多慮了”,讓盛近安的眼眸眯了起來——這分明是在說他居心叵測了!
“既然如此,公主的嫌疑可以洗脫,武安侯的嫌疑卻是板上釘釘的!”裴玄道拱手對着皇帝道,“陛下,也許是蔣公子歆慕公主風姿,意欲強娶公主,又恐陛下和公主不答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射殺驸馬和陛下!”
“裴相的想象力真是豐富,不去說書也是可惜了。”慕仙宜譏诮地說道。
此時,淩雪棠忽然挺直了脊背,對着皇帝道:“陛下,方才那支箭分明是從西南方向射來,武安侯和蔣公子所在的方向乃是西面,角度根本就不對,除非他們将人埋伏在了西面!”
他一說完,樓毓章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叫了起來: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有人在人群中舉弓射箭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臉上,他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紅着臉說:“當時我跟在淩雪棠和世子後面,看見那支箭射出來,立刻轉頭看箭射來的方向……喏,就是那邊,我記得就是他們這幾個人之中的一個人,不過我不記得是誰了。”
他說着,手指着西邊站着的禁衛軍中的其中三個人。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那三個禁衛軍齊齊跪倒在地,紛紛喊冤:
“冤枉啊陛下,小的不曾拉弓!”
“小的絕不敢做這等殺頭之事啊陛下!”
“是啊,給小的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等事啊!”
方才這三個人,都和別的禁衛軍一樣,守在邊上,保護這些站在一邊的王公大臣,也配了弓箭,到底是誰射的箭,還真不好斷定。
衆人頓時議論紛紛起來,似乎都有些疑惑,甚至有人懷疑是不是樓毓章看錯了,瞎指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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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仙宜看了看那三個人,又看向不遠處站着的盛近安,見他面無表情的、帶着些倨傲的臉上染上了幾分陰沉,他心中冷笑一聲,道,盛近安,你也察覺到不安了嗎?是的,好戲還在後頭呢!
他轉頭與淩雪棠對視一眼,就見淩雪棠朝他微微颔首,轉頭對皇帝道:“陛下,小臣有方法分辨,到底是誰射的箭。”
“哦?”章武帝挑眉,道,“起來說話,金城你也是。”
“多謝陛下(父皇)。”淩雪棠扶着慕仙宜從地上起身,等他站穩了,這才對着章武帝一拱手,道,“陛下,小臣在軍中幾年,見過許多種不同的箭,武安侯府的這種箭,制作時浸了黑漆,以讓箭更加的堅固防蟲蠹,如果有人用這種箭,箭在大力被彈出時,弓臂一定會殘留箭身的黑漆,只消檢查一下他們三人的弓,即可知道誰射了箭!”
章武帝聞言,立刻手一揮道:“查!”
很快有禁衛軍上前檢查他們三人的弓,只是,看着他們三人不同的反應,似乎也根本無需查——最邊上那個瘦瘦高高的人,面色惶恐,連身子都有些微顫,雖然極力保持着鎮定,但他的神情實在是掩飾不住的慌張。
“是他,抓住他!”檢查的禁衛軍一聲令下,另外兩個禁衛軍立刻抓住了這個士兵,将其雙手反剪押着他跪在地上。
檢查的禁衛軍拿着弓大步流星地走到皇帝面前,呈上弓:“回禀陛下,正是此人,弓臂上有明顯的黑漆!”
章武帝只瞥了一眼那弓,便厲聲喝道:“說!到底是誰收買你射的箭!”
那禁衛軍一下軟倒在地,渾身抖得似篩糠一般,砰砰磕頭:“陛下,是平南王世子,是平南王世子給了小的五十兩銀子,讓小的乘亂射殺驸馬,并許諾事成之後再給小的五十兩……是小的貪財,是小的一時糊塗,還請陛下饒小的一條賤命啊!”
此言一出,衆人更是嘩然——事情怎麽又牽扯到了平南王世子?這事,越來越複雜了!
章武帝猛然将目光射向盛霖和盛近安父子,陰鸷地盯着二人:“盛霖,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盛霖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戲,不想竟引火燒身,又想到自己兒子那狂悖不羁的态度,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心思一轉,連忙大怒訓斥道:
“逆子!你竟敢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怎麽敢!你說,你到底有沒有做!”
盛近安萬沒有想到自己安排得如此周密的計劃竟還會有這樣的錯漏,立刻跪下來,道:“陛下,小臣絕沒有做這樣的事,是他污蔑我!一定是他被人買通了污蔑我!”
慕仙宜在一旁看得冷笑不已,心想父子二人真會唱戲,喊得好一曲冤,他轉身對自己父皇道:“父皇,還有那個內侍,污蔑兒臣與人私通,也一定是被人收買了,不如審一審他,就知道是被世子收買還是另有其人了。”
章武帝經他一提醒,倏然望向先前那個言之鑿鑿的內侍,冷笑一聲,道:“也是,不如先将他十個指甲全部拔去,讓他知曉攀誣公主是何等大罪,便知宮規國法,也就肯供出幕後之人了。”他說着頓了頓,厲喝道,“來人——”
“啊陛下我說我說!!!!”那內侍吓得魂飛魄散,整張臉都煞白如紙,抖得好似風中落葉——要知道,殺頭不過頭點地,可是拔去十個指甲,那是何等生不如死的酷刑!
只見他膝行上前,朝着地上砰砰磕頭,痛哭流涕,如同一只喪家之犬,全然沒了方才的理直氣壯:“是平南王世子,是他收買了奴婢,還給了奴婢公主侍婢的羅帕,讓奴婢作證污蔑公主,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章武帝聽罷,冷哼一聲,猛然起身一腳踹在他身上:“狗奴才!”
“啊!”那內侍被一腳踹得老遠,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衆人都被皇帝的這一舉動吓了一跳,再看去,就見皇帝面色黑得可怕,一雙眼睛如暴風雨前的天空一般陰沉,帝王的殺氣畢露無遺——他走向盛近安,嘴角翕動,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得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
原來是方才去追黑衣人的禁衛軍将領回來了:
“報——”
他騎馬至衆人所在之地,匆忙下馬小跑幾步,跪倒在地:“陛下,我等有罪,黑衣人全部在林中逃脫了,但是其中一個黑衣人不慎在林子裏掉下一塊令牌,是……”他低着頭頓了頓,又很快說下去,“是平南王府的令牌!”
語畢,全場寂靜,唯秋風呼嘯,旌旗獵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