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離別
氣氛壓抑窒息, 靜得可怕,輕微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晰。下人低頭不語,膽戰心驚, 趙勉揮揮手,不相幹的人趕忙退下。
地上的碎片和茶水灑了一地,春花心裏害怕,也不敢去收拾,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秦術聽了那些話, 本就難受的心此刻更是蒙上一層陰影,久久不散。一切的一切, 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可聽她親口說出來, 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疼的感覺不止,一抽一抽的,比身體的傷更難受。
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些許哀傷,微紅的眼尾看着讓人心疼,從未在人前示弱的人此時竟濕了眼眶, 沾濕了長密的眼睫, 略顯脆弱。
溫思月抽痛一下,随即恢複自然,她也不想這樣,可方才沒控制住, 所以她只好沉默。發洩完的胸口微微起伏, 皺着眉凝視他。
秦術擡起下颚,哀痛的雙眼注視她,忽然笑了起來,“是不喜歡我吧。”
他說的聲音很小, 仿佛自言自語。說了那麽多,不過都是借口,只是不喜歡他罷了。秦術胸口憋着一股氣,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想到往日種種,他仰頭大笑幾聲,忽然抽出一旁的劍,冰冷的銀光劃過她的臉頰,吓了她一跳,連忙問道:“秦術,你做什麽?”
“公子。”
溫思月注視他的動作,不會是被她刺激到了,要做傻事?
就在他們驚慌失措時,秦術騰空而起,一下跳到了院中,在冰天雪地的院子裏舞劍。
說是舞劍,倒不如說是發洩,他的神情帶着狠意,略顯猙獰,樹枝被左劈右砍的削落在雪地裏,有些青綠的葉子飄在半空中,和雪花一起,輕飄飄落下。
那三個雪人也被砍成了兩半,小小的腦袋滾落在牆角,剛做好的秋千也被破壞,不能玩了。就這樣,景致宜人的院子在秦術的發洩下,變得慘不忍睹,沒有一絲美感可言。
須臾,興許是發洩完了,秦術撐着劍,半蹲在雪地裏好一會才擡起頭來,目光直直的看向她。
溫思月慌亂一瞬,攥緊衣袖,“還不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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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勉急忙去扶他起來,一邊查看他的傷勢,肩膀的衣裳顏色深了些,大概是裂開了。
“公子,何必呢?屬下扶您回去。”
秦術不語,目光炙熱地像夏日般,能燙傷人。擦肩而過時,秦術低語:“明日再來看你。”
語氣平靜,已沒有方才的情緒在裏頭。
溫思月放下心來,暗想他真是奇怪,發洩完全好了,讓他們白擔心一場。
還怕他做出格的事來。
院子七零八落的,下人們收拾了好一會才弄幹淨,但還是不能跟之前比,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溫思月在屋內看了一會,心緒不寧,昨日有人說來看她,男人的話果然不能信,馬上就天黑了也沒來,是騙她的。
虧她還準備了大紅袍呢,浪費了,她不愛喝。
“春花,去拿些點心來,我餓了。”
懷孕後她吃得多,這幾日煩悶,吃得就更多了。
春花點頭,立刻就去了廚房,可回來時,卻是跟秦術一起出現的,着實讓她錯愕。
她摸摸後腦,神态略微不自然,看着鎮定舉止矜貴的公子,就想起昨日發瘋的人,難以想象是同一人。
溫思月喝口茶壓壓,喝完才發現是大紅袍,趕忙放下。
“姑娘,将軍來了。”
“嗯。”她應了聲。
春花識趣,放下點心就出去了。
秦術笑意溫和,完全忘了昨日之事,“有事出去了一趟。”
她擡擡下颚,不想回話。
秦術瞧着她這樣子,也不在意,斂起笑意,開始說正事:“我們成親吧。”
“咳咳…”點心卡在喉嚨裏,差點噎着。
還好秦術給她遞了杯水,才稍稍好受些。
溫思月驚訝的睨着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的神情告訴她,她沒聽錯,秦術真的說了這句話。
“你瘋了。”
看來昨日的瘋病還沒好,眼下的平靜是僞裝而已。
溫思月難以平複情緒,白皙的臉頰都憋紅了,她又問:“你知道在說什麽嗎?”
“沒聽清。”秦術歪着頭,眼神直勾勾地,并不掩飾眼底的愛意,“我們成親,我想娶你。”
他這算什麽意思?
溫思月垂眼,深究他的意思,之前他說過一次,她只當興起,現在秦術又提了一次,他真是這麽想的?
她不知。
溫思月攥緊帕子,笑笑,“別開玩笑了。”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秦術望着澄澈的眼,神色又認真幾分,“我後悔了。”
她很想問他,到底後悔了什麽,不要跟她打謎語,讓她去猜。
不過這次秦術打算跟她說清楚,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我後悔說那些話了,我想娶你,也想有一個和你的孩子,你說不喜歡我逼迫你,好,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我不會再逼迫你,你想回揚州也可以,等雪融化,就讓趙勉送你回去。”
“可好?”
一番話說完,溫思月直接愣住,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他,難以相信。
那麽倨傲霸道的人,會說出這番話來,而且他的語氣那麽,嗯,有些低聲下氣。
她松開手,吐咽下,遲疑道:“就算孩子不是你的,你也願意?”
秦術彎唇,他的眼神裏沒有一絲在意,很坦蕩的笑着,“是你就夠了。”
是你就夠了。
心裏重複這句話,她承認,有些竊喜和感動在裏面,臉頰的神情也掩蓋不了喜悅。她抿抿唇,強忍着笑容,低頭閃躲。
秦術瞧着,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從認識你的那天起,你總是口是心非,不喜歡的說喜歡,喜歡的,你會說出來嗎?”
溫思月瞅了他一眼,笑意收斂,沒回他。
沉默須臾,秦術知道是等不到她回答了,于是說起了方才的事,“答應嫁給我嗎?”
“我…”
她猶豫。
“或許,給你幾日考慮?”
溫思月還是沉默,猶豫不決。
秦術無奈嘆息,也不逼她,而是對着房門喊了一聲,“趙勉,把湯端來。”
她咬唇看他,心裏的緊繃松了些,對她這麽好,給她送湯,好奇怪。
他怎麽不在意孩子的事了?明明昨日還發瘋呢!
溫思月将一肚子的疑問裝回去,若無其事的看着端進來的湯,聞着味,她就知道是什麽湯了。
老鴿湯。
這麽香,肯定好吃。
她動動嘴角,有些急切。
秦術有耐心,一勺一勺給她盛,然後又端在手中給她吹吹,怕她燙到。只是這麽溫柔細致,讓她很不習慣。
溫思月臉色怪異的凝視他,想看出些什麽,奈何,此刻的秦術真是溫柔得不行,什麽也看不出來。
她的手有些抖,不穩的接過碗,幹笑着,“我自己來。”
“拿好,有些燙。”
他真不适合這樣說話。
窗臺沒關,一股冷風灌入,将燭火直接吹滅。
溫思月穿鞋下榻,立在窗口,雪已經停了,屋頂的雪慢慢融化,順着屋檐緩緩滴下,寂靜的夜晚格外顯耳。
她看了須臾,擡手将窗關上。
雪化了,她也可以回去了。
那日秦術說的話,她細細想了幾日,還是不能答應,她想回揚州。
遂以,秦術來找她時,溫思月拒絕了。
秦術沒生氣,而是深深的凝視她,問:“為什麽?”
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是覺得他們不合适,而且,她害怕,沒有安全感。
秦術看出她的難處,深吸一下,道:“難道你想跟你母親一樣?”
溫思月正眼看他,臉色一變,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看不起她母親?
她動動唇角,不太高興,“我母親的事用不着你管。”
再說,她跟母親不一樣,如何能比較。
秦術暗罵自己一聲,說了不該說的話,可他必須要讓溫思月明白,他不想別人在背後議論她,聽不得旁人說她的不是。
再則,他想後半輩子照顧她。
可惜,她不太願意。
“抱歉,我說錯話了。”
溫思月扭過頭,怒氣未消,“行了,不說也罷。”
今日天氣極好,久違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望着溫暖的日光,低喃一聲:“該回去了。”
秦術一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懂她的意思了。她想回揚州了。
他搖頭失笑,後悔說送她回揚州這話,可既說出口,哪有改口的。等會她又要說他言而無信了。
也罷,那就先送她回去。
“若是想回揚州,便收拾好行禮,我讓趙勉送你回去。”
她怔愣住,尋思這話的真假,盯了秦術半響,确認他認真的後,溫思月嫣然一笑,心情大好,連忙點頭,“多謝。”
秦術失落,但臉龐維持笑意,她想回去就回去吧!
大不了他去找好了。
很快,溫思月吩咐春花收拾包袱,春花手腳快,片刻的功夫就收拾好了,只是秦術說,山路濕滑,等過幾日好走些再走。
她想了想,點頭同意。
只是看着他這麽殷勤的為她打點,心底竟然有些心虛的感覺。
她三番四次的拒絕他,大概是心灰意冷,放棄了。
溫思月忍住不去想,沉浸在回揚州的喜悅中。
回去那日天氣極好,寒風也變得輕柔些,她拉緊大氅,回眸看了秦術一眼,略微不舍,有些話想說。
她啓着唇,欲言又止。
秦術等了半響,見她沒動作,于是伸手摟過她,在她耳旁輕聲道:“好好照顧自己,等我來找你。”
來找她?
他的意思是要去揚州。
溫思月困惑,側頭睨他,“你的意思是去揚州。”
難怪這麽輕易的讓她回去,敢情早就安排好了。
早該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