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逃走
秋風襲來, 拂過臉頰,吹得青絲微動,落在脖頸側, 有絲涼涼的感覺,她伸手撩開,指尖顫抖。
她一直不喜秋季,樹葉枯黃無生機,迎面的風也是涼飕飕的, 好似一圈圈冰涼的鐵絲纏繞在脖頸的感覺,她很讨厭。
可從未想過, 今日的風比冬日還要涼, 腳底和掌心都是冷的, 冷得她渾身顫抖,驚慌難安,愣在原地睜着水盈盈地眸子望着那人。
秦術,他是何時來的?又是怎麽找到這的?
溫思月攥緊裙擺,心跳劇烈, 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緊緊喉嚨,紅唇翕動,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周亭時,看見來人臉色一變, 随即嚴肅道:“你是何人?竟敢闖進來。”
秦術盯着他看了半響, 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陰冷狠厲,笑意不達眼底,似乎還有一絲嘲弄的神情。他緊緊手, 手背發白,長腿往前邁了兩步,繼而将目光投向溫思月。
“溫思月,你不介紹?”
彼時的溫思月才緩過神來,稍稍鎮定,支支吾吾道:“他,他是,秦将軍。”
周亭時低頭默念兩聲,恍然大悟,不就是盛京的秦家嘛,怎麽來這了?
“哦,原來是秦将軍,失敬。”
秦術睨了眼,挺直背脊,直視前方,“周公子回去罷,免得刺史大人擔心。”
周亭時本想說不打緊,可未等他做出反應,趙勉等人就架着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周公子,小的送你回去。”
“诶,你們什麽意思?想做什麽?思月,你放心,回去我就同父親表明心意。”
周亭時的聲音消失在院外,其他人紛紛退下,留兩人在原地。
溫思月這會已平靜下來,找來就找來吧,如今她是不怕了,沒什麽能威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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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所為何事?”
“喜歡他那樣的?要嫁給他?”
溫思月皺眉,他是怎麽知曉的?難道他派人跟着?
她睜大眼,長睫一眨一眨,有些怒意,“你找人跟着我。”
原來早就在他掌控之中,一直逃不開。虧她以為,以後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秦術搖頭,唇邊彎起弧度,面色比方才緩和不少,“只是打聽了一下,你的事随便找人就能知道,何須跟着。”
事實就是找人跟着了。
秦術凝視她不太高興的眼,又冷了下來,“為何一聲不響的離開?還跟他牽扯不清?”
溫思月轉頭,只想趕緊打發他,于是冷聲道:“我只想平靜過日子,你別再找我了。”
秦術擰眉,心裏憋着一股氣,今日若是不說清楚,只怕往後都睡不安穩。
“那日你問以何種身份留在秦府,可是想我給你名分?”
她回眸,震驚中帶着嘲弄,什麽名分?她壓根沒想過這事,秦術以為她是想攀高枝。
真是可笑。
“沒有,我不想要名分,只想你別再對我那樣,我想好好過日子,找個合适的人嫁了。”
聞言,秦術錯愕不解,可聽到她後半句時,又被憤怒取代,她還想着嫁人。
“嫁誰?周亭時?他敢娶嗎?”
他的語調很冷,夾着不知名的情緒,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他捏着她的手,在上頭蹭了蹭,想把方才那人留下的氣息抹掉。
秦術低頭,用了些力,見她眉頭一皺,又松了松,“不說清楚,今日就不走了。”
溫思月抿唇,用力抽開手,覺得他這人平日挺精明的,怎麽她都說了還不明白。她就是想跟他斷了關系,彼此互不幹涉,怎的還握她的手。
她緩緩情緒,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跟你糾纏不清,不想回盛京,也不喜歡你強迫我。”
“不喜歡你的霸道。”她別開臉,最後一句說的很小聲。
秦術輕提喉結,腦海裏都是她說的不喜歡,她竟不喜歡。
以往種種,難道都是他的錯覺?是他自作多情,想多了?
他繃着下颚,薄唇緊抿,一時無言以對。
溫思月瞧着他臉色難看,不留情面地說:“你回盛京吧,以後別再來了。”
“溫思月…”秦術咬牙,不知是恨還是氣,最後只能無聲嘆息,“不回盛京,我要去漠北。”
她擡眼,很是錯愕,他要去漠北了,為何?是特意告訴她的。溫思月絞着雙手,不知為何,竟然有些不安。
“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的态度很抗拒,是真的不想跟他有關系。秦術斂眸,情緒低落,盡量平和語氣,“我不強迫你,給你一晚時間考慮,是否要跟我去漠北?”
“不去。”溫思月想也不想就拒絕。
“別急着回我,好好想想。”
秦術不在意,揚起的眼尾微紅,眉間輕擰,有些煩悶不好親近。他深深地看了眼溫思月,柔聲道:“明日來找你。”
随後大步離開。
溫思月跟着扭頭,欲言又止,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逐漸放松下來。至少此刻能輕松些了。
門外等候的趙勉看見人出來,困惑地朝裏看了眼,怎麽就一人出來了?
“公子,溫姑娘呢?”
秦術不言語,餘光一瞥,淩厲嚴肅,吓得趙勉即刻閉嘴,低頭跟着。
一陣秋風起,裙擺偏偏,姿态驚鴻,美人輕撫鬓角,柔弱動人。
“姑娘。”
溫思月回神,看見春花憂心地立在門口,她笑笑,不想讓她擔心,“怎麽了?”
“将軍他?”
她懂春花的意思,秦術來了,安靜地日子算是到頭了,哎,才清淨了一個多月,又要煩了。
溫思月撐着桌面坐下,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鑽進腦海,她一回頭,急忙吩咐春花:“春花,趕緊收拾行李,咱們天黑就走。”
“姑娘是認真的?奴婢覺得将軍能找到一次,也能找到第二次,而且,奴婢認為将軍也不錯,比那周公子好看多了。”
溫思月拍下她的腦袋,“說什麽胡話,快去。”
“是。”
就這樣,溫思月決定趁秦術不知道的時候跑走,等他明日來,她早就跑遠了。
王嬷嬷年紀大了,不适合跟她一起走,她只帶春花一人走,想來秦術也不會為難王嬷嬷的。
雖然秦術說不強迫,可她還是怕,秦術的性子她摸不透,而且他逼迫她又不是第一次,總之她是信不過。
思及此,溫思月更心急了,匆忙跑去屋內跟春花和王嬷嬷說一聲,“春花,好了沒,帶些銀票就夠了。”
說完,又對王嬷嬷說:“嬷嬷,我先走了,等我安頓下來給你來信,這銀票你收好。”
“好好,路上當心。”王嬷嬷不多言,雖不知事情始末,可一路來,總歸察覺到了,如今夫人走了,眼前的溫思月就是最重要的。
“姑娘安好便可,別擔心老婆子了。”
溫思月垂下眼睑,滿眼歉意和憂慮,王嬷嬷年紀大了,不宜奔波,只好留她一人在揚州了。
“嗯嗯,嬷嬷保重。”
此時春花收拾好了行禮,依她所言,只帶了幾件衣裳和銀票,一個包袱就夠了。
她們還有一夜的時間,來得及,她不會騎馬,只好先去找輛馬車。還好她們對揚州城熟悉,找輛馬車并不難。
很快的,溫思月就找了輛馬車,但是這次沒有車夫,她們自己來趕車。
溫思月略微擔憂,問:“春花,你能行嗎?”
春花拍着胸口,相當有信心,“姑娘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話是這麽說,可溫思月始終擔心,怕春花一個沒弄好,兩人一同摔下馬車。
馬車出了城,平穩前進,溫思月看眼春花,放心了。
馬兒跑得不快,不過她也不急,身後并無動靜,秦術應該不知道。
天色漸黑,黑夜濃重,前方的路看不真切,兩人小心翼翼前行,有些害怕。溫思月看眼四周,後悔沒在方才的農家歇腳,這會也不會害怕了。
“姑娘,前邊有個破廟。”
破廟,又是破廟,讓她想起上次在破廟的事,一時有點反感。
溫思月稍稍遲疑,又問一遍:“附近沒村子了?”
“沒有,估計還有幾十裏路呢。”
無奈,只好停下歇會,人不累,馬是累了。兩人靠在一起,堆了篝火,眼前清明,人也暖和不少。
溫思月看向四周,漆黑一片,着實害怕,她拉着春花的手,微微用力,“春花,你坐近些。”
“姑娘別怕。”春花抖着身子,還要安慰她,也是累了些。
溫思月稍微安心,但她也無睡意,睜着眼四處轉,就怕突然沖出來什麽。
片刻後,樹叢窸窸窣窣響,有什麽東西在靠近,溫思月瞬間警惕起來,朝身後看。
她緊着一顆心,起身盯着看,本以為是什麽猛獸,可近看才發現是人,三個男子。有些面熟,在哪裏見過?
“你們是誰?”溫思月心中恐慌,強裝鎮定,若是細看,定能看見她顫抖的雙手。
男子從樹後跳出來,笑得一臉浪蕩,“喲,原來姑娘在這裏。”
溫思月往後退,心中細想,猛然想起來了。傍晚路過一村莊,兩人渴了,便下車找農戶要了兩碗水喝,期間有人盯着她們看,就是他們。
難怪瞧着眼熟。
溫思月抓着裙擺,鼓起勇氣道:“你們要銀子,給你們便是。”
三人對視一眼,笑得更加邪惡,“銀子我們自然要,至于姑娘嘛…”
話沒說完,但溫思月已懂他們的意思,小臉頃刻慘白,在想對策。可她們兩個女子,如何是他們三人的對手。
她瞥了春花一眼,比她好不到哪去,一張臉都快哭出來了,也是,遇到這事,大概都要哭了。
溫思月有一瞬間想,要是秦術在就好了,至少不會被欺負。
秦術他,雖然時常強迫她那樣,可不會要她命啊。
不過此時想這些都晚了。
“銀子都給你,能否讓我們走。”她抱着一絲希望,問了一句。
“姑娘這般美貌,實屬難見,咱們要是能一親芳澤,死也願意。”
溫思月繃着一顆心,手下晃晃春花,眼神示意她。兩人一點頭,不約而同的向一處跑。
“哈哈,還想跑。”
她回頭,看見他們追了上來,整個情緒都繃在一起,腳下更焦急快速。
只是沒過一會,就聽見一聲慘叫:“啊…”
“誰啊?”
溫思月停下腳步,匆忙回頭,就看見一人被箭射中,倒在地,其餘兩人害怕的在原地轉,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四周,然後吓得慌忙逃走,也不管溫思月兩人了。
她提着裙擺,又走了回去,問:“閣下是誰?多謝了。”
“客氣了。”
熟悉低沉的嗓音,蘊着一絲趣味在裏頭,溫思月一聽就知是誰。
可不就是秦術,他怎麽在這?
黑夜中,一襲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腳步沉穩鎮定,不見一絲慌亂。他掀起眼皮,幽深暗沉的眸子凝睇她,肆意笑着。
“每次出走,都會遇見登徒子,既然要走,就不該如此招搖。”
看見他的瞬間,那股恐慌消散了,身子也軟了些。她是感激秦術的,要不是他及時趕到,只怕會有不測。
只是他說招搖,是什麽意思?
溫思月看眼地上的人,弱弱道:“你怎知我在這?”
“我一直在你身後。”
一直在,所以他早就知道她要跑了。
不過這次倒是出手及時,沒有故意讓那些人吓她。
溫思月有些心虛,低着頭,眼神亂轉,就是不看他,“你是來帶我回去?”
“不是。”
秦術靠近,心裏失落,今日她逃走讓他确認了一事,她是真的不想與他糾纏,之前所說也是實話。
說什麽給她一晚時間考慮,本就是為了确認她的心意,眼下,他懂了。
“我說過不強迫你,來這裏只是想告訴你一事。”
“什麽事?”
秦術理理思緒,面色沉重,“你母親與我父親遇刺之事,我已查明,此去漠北就去為了此事,你若想去便跟着,不去,咱們就此分別。”
說完轉身到一旁,給她片刻功夫考慮。
溫思月本是不想去的,可他說去漠北,難道兇手在漠北?
“你說清楚。”
秦術不想瞞她,嚴肅道:“當日父親說去寂州,實則是去漠北,此行只有幾人知曉,他們在半途遇襲,定是有人洩密,洩密之人在漠北。”
其餘的事情,秦術不便多說,但他說的這些,也足夠了。
“好,我跟你去。”
她想了想,同意了。
秦術欣喜,眉眼溫和,“我不會再逼你。”
他伸手,緩緩靠近她的臉頰,在接觸到她的警惕時,又收了回來,垂在身側。
他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以為她對你有意,實則處處防着他,不喜他靠近。
連那送出去的步搖,都退了兩次,是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