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身世
夏日的雨來的又急又快, 不等人反應便傾瀉而下,砸在腦袋上嗡嗡的。地面升起一陣白霧,飄至半空, 雨水夾雜着白霧,朦胧似紗帳,猶如仙境。
溫思月收了那些悲傷和眼淚,伸手擋擋雨水,可惜雨勢太大, 做的這些都是徒勞無功。她摸了一把雨水,眼前一片朦胧, 看不清太遠。
瞧見不遠處的幾棵樹, 她擡腳就往那處走, 只是還沒到樹下,就見一道閃電而下。溫思月吓得慌亂一瞬,張着唇往另一邊走。
片刻後,她找到一處破廟躲雨,溫思月很小心, 不敢進去, 只是站在門口往裏看,裏面空無一人,只有少許的稻草在地面,她想, 應該是附近的乞丐落腳的地方。
溫思月收回眼, 望着漂泊大雨愣神,這雨也不知何時停,母親回去了沒有?
或是,衛家的人去找她麻煩了?
心裏紛亂不已, 無法平心靜氣,她低下頭,理理濕透的衣裳,就算是夏日,渾身濕透也是難受的。絲絲涼意在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蹭了蹭,稍稍暖了些。
在破廟等了許久,不見雨停,反而越下越大,本想跑回去,可看着大雨,雙腳始終沒挪動一步。
溫思月放棄了,安靜等着。
“來來,這能躲雨。”
不多時,又有兩男子來此處避雨,溫思月往旁邊躲了躲,雙手交疊在一起,用餘光瞥了眼,瞧着是普通人,不是什麽地痞流氓。
她松口氣,稍稍安心。
而那邊的兩人起先是沒注意到她的,只是同在屋檐下,難免多看兩眼。
背影婀娜,濕透的衣裳貼在身上,曲線畢露,消瘦的背脊挺直,蝴蝶骨若隐若現,形态極美。她微微側過,一眼便能瞧見起伏的綿軟與白嫩的脖頸,白晃晃的,真是勾人。
兩人對視一眼,咽下口水,臉上浮現輕浮的笑意,慢慢朝她靠過去。
“姑娘也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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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思月垂眼,點點頭,瞅了兩眼往旁邊走了兩步,“家人馬上就來接我了。”
“嘿嘿,沒事,我們陪着姑娘說說話。”
兩人一左一右,目光直直地上下掃過她,最後盯着她的臉頰看。眼中閃着驚豔,可是片刻後,又浮現不懷好意的淫/笑。
溫思月揪着衣襟看了眼,動動唇角,心中恐慌,這神情…
是要對她不軌。
她緊着喉嚨,說話結巴,“我,我,不勞煩你們,家,人來了。”
此刻顧不得其它,哪怕雨勢再大,她也要走,再等下去,不知道會遇上什麽事?
四周無人,最好行茍且之事了。
溫思月側頭,看着他們慢慢靠近,心越來越慌,她緊緊喉嚨,提着裙角,撒開退就跑。
果然,那兩個起了不好的念頭,追着她過來了。
“姑娘別跑啊。”
“就是,咱們哥倆好好陪陪姑娘。”
溫思月不敢回頭看,越看越害怕,他們的嘴臉只會讓她作嘔難受,可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哪跑得過男子。一會的功夫就被兩人追上。
她腳下一軟,摔倒在地,爬起繼續跑,卻被他們一腳絆倒,溫思月腳下一疼,沒了力氣。
“你,你們,想做什麽?”方才那一腳着實不輕,現在還疼着。
“我家人來了,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說着狠厲的話,可她的神情與姿态卻毫無震懾力,他們只當她最後的掙紮。
看着她慌不擇言的模樣,反而來了興趣,“哈哈,好好,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臉蛋夠美的,想必身子更美。”
兩人對視一眼,戳着雙手靠近她,随後捏着她的臉蛋仔細端看,“啧啧,比那萬春樓的花魁還漂亮,咱們有福了,哈哈。”
溫思月害怕的顫抖,使勁躲開他的手,無奈力氣太小,最後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也躲不過,還将自己累的沒力氣。
她苦苦掙紮,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将她拉入破廟中,預行茍且之事。
“放開我,救命,有沒有人。”
她的聲音掩在雨聲下,無人聽見。
淚水混合着雨水,不停往下流,劃過脖頸,流進胸口。
“嗚嗚,不要,救我。”
“快快,忍不住了,這娘們真夠騷的,等會我先來。”
溫思月聽着他們的話,心如死灰,此刻誰能來救她?
她合上唇,閉了閉眼,睜開後瞧見遠處有個人影,撐着一把傘,身形颀長,姿态傲然,雨傘微微下垂,遮住他的臉,不知是誰。可溫思月還是一眼就看出來,是秦術。
她雙眼發亮,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緊緊抓着,不能松開。
“秦術秦術,救我。”
她停止哭泣,斷定秦術肯定會救她。
“別管閑事,不然有你苦頭吃的。”兩人惡狠狠地說着,是絕不會放過到手的肥肉的。
秦術勾唇一笑,看看地上狼狽的人,無情說道:“放心,我是不會吃苦頭的。”
這意思…
兩人哈哈大笑,反觀溫思月,直接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凝視他,她神色無助,滿眼祈求,卻換來他不在意的冷笑。
溫思月不相信,秦術他不是這樣的人,“秦術,他們要欺負我。”
他沒吭聲,将臉扭到一旁,不去看她。
怎麽看,他都是不想管的态度。
那兩人放心了,幾下就将她拉入破廟中,伸出一雙黝黑的手,脫了她的外衫,露出圓潤的肩頭。
“啧啧,真嫩。”
“我先來。”
兩人争執兩聲,随後達成默契,決定一起上。
溫思月驚恐,一步步往後退,時不時看向門口,等着秦術來救她。
渾身顫栗,雙腿發軟,她舔到微鹹的淚,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喊了他:“秦術,嗚…”
她哽咽着,擦擦臉頰的淚。
擡頭一瞥,看見秦術飛快的沖進來,三兩下就将人打趴下,随後,拎着兩人丢到雨中。
“哎呀,饒命饒命。”
“別殺我。”
溫思月冷眼看着,緊繃到害怕的心終于松散下來,癱坐在地上。不過些許功夫,她又暴怒而起,瞪着眼睛看親秦術,一邊哭一邊控訴,“你一定要等到現在才動手?你是故意看着我被欺負,覺得很好玩是嗎?”
秦術撿起那件外衫,面色并不好看,方才見她被欺負,滿眼害怕,他心裏也不好受,可他想給她個教訓,所以沒有急着出手。
“若不如此,你怎能長記性。”
他蹲在她身旁,幫她理好衣裳,緊皺的眉間此刻也沒舒展,看着心情很不好。
溫思月咬牙,兇狠的瞪了他一眼,秦術從來如此,一直都這麽可惡,将她當個玩意,想耍就耍。
她咽不下這口氣,抓起他的手臂,用力咬了一口。
“嘶,嗯。”秦術忍着,俊逸的眉緊皺,直直盯着她。
“溫思月,你發什麽瘋。”
她充耳不聞,出了口氣才松開,一擡頭,已是淚眼漣漣,紅着眼尾,好生可憐。
“嗚嗚…”哭的停不下來,一日的震驚,委屈,害怕,都在這哭聲裏。
秦術嘆口氣,無奈等着,等她發洩完了再回去。
—
雨勢小了些,已變成朦胧小雨,飄飄灑灑,落在頭頂也是輕柔的。
溫思月一瘸一拐的起來,身上還是濕的,有點難受,她摸摸手臂,抖着唇忍着。
“你的傘呢?”雖說這雨不大,可再淋雨,只怕她要生病了。
“大概被風吹走了。”
秦術說完瞧瞧她腳下,關切道:“腳怎麽樣?”
“沒事。”
其實是疼的,可她不想說,說了,他大概會幸災樂禍吧!
溫思月眨眨眼,徑直走出去,走不了幾步突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幸好秦術反應快,摟着她的腰肢,将她拉進懷裏,“別逞強,免得你母親擔心。”
他蹲下身,側頭看她,“快點。”
她盯着寬闊的背,心口劃過一絲暖流,抿抿唇思慮幾息後,爬上了他的背。
肩膀很寬,結實有力,很有安全感,手腕跳動的青筋也能感受到。
她的心髒噗噗亂跳,好一會才平複。
溫思月昂起腦袋,凝視他的側臉半響,瞧見他上下滑動的喉結時,恍然回神。
她不該盯着他看。
“秦術,你是真的關心我?還是想讓我為你擋雨?”
要不然她想不出理由,那麽霸道薄情的人居然會背她,打死都不信。
而且這雨都落她身上了,不就是讓她擋雨嘛。
秦術瞬間僵住,餘光看了她一眼,氣得哼了聲,擰起了眉,“你下來。”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甩了一下,沒把人甩下來,反而摟的緊了些。
“我不想下來。”
淋了雨,身上是涼的,這樣暖和些。
溫思月摟着他脖頸,手随意搭下,偶爾碰到他胸膛,她紅了臉,手握成拳,撇開了臉。
秦術沒說話,背着她繼續走,他微微側頭,下颚繃得很緊,極力隐忍着什麽。
過了半響,溫思月又問他:“秦術,外邊是不是很多人罵我野種?”
溫思月明顯感受到他的身子一緊,回的她的話也稍顯遲疑。
“沒有。”他沉着嗓音說了兩個字。
她不相信,确認道:“真的嗎?”
“嗯。”
秦術不想說,其實,更難聽的話都有。
溫思月扯着唇角淺笑,她知道秦術是騙她的,可他說沒有就沒有,至少她心裏有絲安慰。
雨依舊沒停,瞧着架勢,應該要下一日。秦術背着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棧,打算弄幹淨了再回去。
溫思月卻想歪了,質問他:“幹嘛來客棧?”
她對客棧沒有好印象,一進門就會想起些不好的事。
“難道你打算這樣回去。”
秦術掃過她全身,嘲弄笑笑,蓬頭垢面,衣裳邋遢,渾身濕透的模樣不是旁人擔心嘛!
她低頭看看自己,确實狼狽,于是點頭,“好,好吧!”
溫思月跟着夥計去了樓上,過了一會後弄來了熱水,她關好門,踏進了浴桶裏。
熱水包裹住身體,渾身的毛孔舒展來,舒适的嘆了聲。
她揚起頭,想着今日發生的事,仿佛做夢一般,不真實。
怕耽誤時間,她簡單收拾一下就起身穿衣,裙帶未系好便聽見敲門聲。
她心裏一慌,急忙朝門口看,“等會。”
應該是秦術吧。
開門一看,果然是秦術,她扯扯裙擺,問:“怎麽了?”
“好了就回去。”
溫思月點頭,是要回去了,母親會擔心的。有什麽話,該回去說清楚。
“好。”
這麽短的時間,不知秦術去哪找了輛馬車,能擋雨,還能快速回府,省了不少力氣。
馬車上,兩人相對而坐,對視一眼,又慌忙挪開,氣氛尴尬。
溫思月輕咬唇瓣,緊着嗓子說:“謝謝你。”
秦術微微訝異,随即一笑,“我們之間何須客氣。”
她啓着唇,沒吭聲,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別有深意,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
“你怎會來找我?”
他掀起眼皮,眸色淡淡,語調也不冷不熱,“是春花,說沒見到你,所以便來瞧瞧。”
溫思月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
她又試探問:“你都不問我是為什麽?”
秦術搖頭失笑,反問她:“你會說?”
她一時語塞,确實,這種事如何說的出口。
溫思月不吭聲,掀開車簾看着外邊淅淅小雨,思緒飄遠。
秦術睨了她一眼,神色沉了沉,默契地沒說話。不過是那些往事罷了,她不說,他自不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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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風平浪靜,安然如常。
本想去溫宛如那,可她心裏有絲抗拒,索性就不去了,還是理好情緒再去。
見她回來,春花是最高興的,一臉的擔憂,轉頭就消失了。
“姑娘,你去哪了?奴婢擔心死了。”
溫思月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沒事,這不就回來了。”
說完她回頭,看見秦術的身影進了院子。
她轉過臉,神情有些疲憊,于是對春花道:“我去歇會,誰也不見。”
春花睜眼,不确定的問她:“夫人來了也不見?先前夫人來過一次,很着急,還說姑娘回來了,務必去見她。”
溫思月眨眨眼,思緒複雜,“改日再去吧。”
言罷,她徑直進了房,也不管身後春花困惑的目光。
躺在軟塌上,神思恍惚,好似白日發生的一切都不真實,她閉上眼,心神難安。
白日淋了雨,腦中一片混沌,她嘆口氣,翻個身想睡會。
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到有人搖晃她,才徹底醒來。
“月月,月月。”
一睜眼,就看見溫宛如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看着她。她的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溫思月一怔,随即坐起來,低頭喚了一聲:“母親。”
“去哪了?母親很擔心你。”
她搖頭,不說話,眼神閃躲。溫宛如捏着帕子擦拭眼淚,而後伸手摸摸她的臉頰,溫柔慈愛,與白日判若兩人。
溫宛如嘆氣,問她:“你都不問問母親嗎?”
她搖頭,不想問,其實她很怕聽到答案,說她是衛左卿的女兒,是那個禽獸的女兒。她不要,寧肯一輩子不知道。
“也罷,本不想告訴你,如今卻不得不說了。”
溫宛如理理思緒,扯出一抹笑意,接着說道:“那個孩子生下來就死了,你,不是他女兒。”
溫思月擡頭,神色驚訝地盯着她,“什麽,意思?”
“你。”溫宛如為難,臉色痛苦,“那晚将那個孩子埋了,回來時嬷嬷在門口看見一個嬰孩,于是,将她抱了回來。”
“那個孩子才是你。”
溫宛如說完,不敢去看她的眼,害怕看見她傷心的模樣,這麽多年的母女之情,早已深刻入骨,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
“所以,我…”
溫思月哽咽,一時難以接受,轉念一想,或許是好事,至少她不是那個禽獸不如的衛左卿的女兒。
“月月,我只當你是親生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