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裏藏着恨
溫思月吓得不輕, 睜着一雙眼盯着她,心中慌亂不已,她不知, 為何溫宛如會這樣大發脾氣,如此反常。
“母親,我們只是湊巧遇見的,你又何必如此?當心氣壞了自個的身子。”
溫宛如太過激動,胸口劇烈起伏, 面色從未見過的難看,她注視溫思月, 半響才平靜下來, 覺得方才的話語與态度太過嚴厲, 吓到她了。
她深吸一下,盡量心平氣和,“母親只是不想你受傷,聽我的,衛家, 沒一個好人。”
“什麽意思?”
眉間攏起, 澄澈的眸子睨着溫宛如,她真的一頭霧水,要說溫宛如不想兩人來往也罷了,可她為何說這話, 實在是不懂。
溫思月神色凝重, 忍不住問她:“為何這麽說,母親有事不妨直說。”
溫宛如別開臉,目光閃躲,不想将那些不堪告訴她, “沒事,只是覺得高攀不起衛家,不想給将軍找麻煩。”
她側頭,半信半疑,可也沒問別的,問了,大概溫宛如也不會說的,“我從有過別的想法,母親放心。”
溫宛如撐着桌面,渾身輕顫,不想她看她,于是緊着嗓子說道:“如此便好。”
她白着臉,腳步沉重的朝往外走,挺直的背脊此刻彎着,似有難以開口的心事。溫思月要送她回去,也被她擺擺手拒絕。
無奈,溫思月只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離開。
她緩了緩,跌坐在凳子上,問春花:“母親近日是有什麽煩心事嗎?為何突然這樣?”
春花低頭抿唇,欲言又止,雙手不停絞在一起,“那個…”
她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說。
“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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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思月有些心急,語氣不免嚴厲些,春花聽了連忙擡頭,哆哆嗦嗦,有些驚慌,“就是,哎呀,我也是偷聽到的。”
春花靠近,聲調小了些,“聽說衛丞相來過府中,言語之中都是說姑娘你,高攀不上他們家,還說什麽夫人未成親便住進秦府,總之說話不中聽。”
“當真?我從未聽人說過。”
若是這樣,那就能說通了,想來母親是受了委屈,心裏憋悶,才會如此疾言厲色的。溫思月理解她,可是,她跟衛易臣真的沒什麽,不過是朋友罷了,衛丞相真是想多了。
她嘆了聲,頗為無奈,衛丞相此番舉動她都習慣了,因為從小誰跟她走得近,最後的結果大都是如此。
哎,想不到來了盛京,也是這樣。
“罷了,以後衛易臣來就不見吧,省得兩家為難。”
春花擡頭看她,見她愣愣出神,于是想了一一圈話來安慰她,“姑娘別傷心,那些人沒眼力見,就知道看出身,不知看人品,姑娘這麽賢惠,不怕找不到好人家。”
她輕笑,其實也不傷心,只是心裏不舒服罷了。想不到堂堂丞相,也是如此,想來跟衛易臣的脾氣秉性是不一樣的。
“不打緊,緣分不強求,以後的事誰能知道。”
她早就看開了,有什麽稀罕的,“好了,去擡水來,我要沐浴。”
春花應了聲,快步去了廚房。
溫思月坐在房內,目光出神,猛然想起件事來,牆面的事還沒跟秦術說呢,今日出門沒找到機會說,也罷,改日再找他理論。
她捏捏腰,伸展一下,疲憊散了不少。
須臾,春花提着水桶回來,給她備好了熱水,她沐浴一向不要旁人幫忙,遂以,溫思月就讓她們出去了。
她沒那個心思慢慢洗,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起身。然後去院子裏走了走,那道門兩旁挂了兩盞燈籠,搖搖晃晃,燭火明亮。
溫思月盯了片刻,随即氣呼呼地回了屋內。
翌日,她在院子裏轉了兩圈,在牆邊瞧了瞧,趁着秦術沒出門,于是過去找他。
趙勉從屋內出來,一眼就看見她,雙眼一亮,笑道:“姑娘是找公子的,他在書房。”
對她的到來,趙勉一點不驚訝,已經習以為常了。
溫思月微笑颔首,纖指捏着帕子緊了緊,有點不自在,“找他有點事。”
說着徑直朝書房走,入秦府來,秦術常待的地方就那麽幾個,她都知曉。
入門依舊是熟悉的沉香味,不過沒那麽濃,淡淡地,聞着舒适。
她的目光直直看向書案後,“秦術,我找你有事。”
“何事?”秦術擡擡眼,瞅了她一眼就挪開,繼續看着手中的書本。
溫思月動動唇角,直接了當地說道:“你為何把牆拆了,還改成一道門。”
秦術挪開書本,側頭盯着她,興趣濃烈,“哦,那牆是自己倒的,至于成了一道門。”
他頓了頓,起身靠近她,“趙勉跟工匠說錯了,所以搞成這樣,怎麽了?不喜歡,不是很方便,省得繞。”
他厚着臉皮,面色坦蕩,全然不覺得有錯。可把溫思月氣壞了,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句話沒出來。
看來講理是行不通的了。
她咬咬牙,跟他說話也不必客氣,“趕緊将牆修好,若不然,我就自己找人來。”
“嗯,你去吧。”秦術不以為意,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後坐在一旁喝茶。
溫思月抿抿唇,知曉跟他說是沒用了,罷了,她自己來。
“哼。”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跑了。趙勉在門口站着,見着人出來笑嘻嘻的,溫思月扭頭,也沖着他哼了一聲。
主仆兩都不是好東西,一個鼻孔出氣的。
她心裏自然也知曉,不過是說出口試試看的罷了。
溫思月去找了管家,哪想管家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找工匠來,她氣得不輕,無奈,只好自己想辦法。
“怎麽辦?要不找将軍,讓他吩咐下去,這事好辦多了。”
春花瞧着她着急的樣,急中生智,給她出個主意。溫思與搖頭,認真道:“這點小事不要去麻煩将軍了。”
她去找溫宛如,跟她說一聲,然後自己出府找。既然管家不管,只有靠自己了。
今日天氣不好,日光躲在雲層後,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不過也涼快。
她理理額間的發,姿态端莊,裙擺紛飛,猶如翩翩起舞。
溫思月款款而來,不緊不慢,比起春花的急性子,她倒是不急。
這個時辰,溫宛如大概在歇息,她在院子裏等會也打緊,那茶水也好喝。
剛走到湖邊涼亭時,就看見謝寶珺匆匆忙忙跑過,她頓了頓,禮貌喊她:“謝姑娘。”
可謝寶珺像沒聽見似的,看都沒看她一眼,淚流滿面的就跑走了。
溫思月擰眉,以往謝寶珺不喜她,可也不會這般,今日是怎麽了?
“姑娘瞧,好大的脾氣。”
“興許是出事了,去看看。”
方才看見她哭了,若不是大事,怎麽哭泣?
溫思月跟在身後,随後看見她去了前廳,扯着秦萬海的胳膊嚎啕大哭:“舅父,家裏來信,說祖父不行了,這可怎麽辦?”
“我要回去。”
秦萬海震驚,擰着眉心問:“信呢?”
謝寶珺擦擦眼淚,趕忙把信遞上,方才她要出門,正好遇見送信的小厮,接過一看,她立即回了府,來找秦萬海。
父母早逝,由祖父養大,若是祖父去了,那她日後的日子得有多難過。
謝寶珺平複情緒,哽咽道:“舅父,你陪我一起回去,我怕他們欺負我。”
秦萬海看完信,神色凝重,斟酌片刻後點頭,回她:“嗯,也好,回去收拾一下,即刻啓程。”
目光一轉,看見門外的溫思月,于是招招手讓她過去,“思月啊,都聽見了,我要出趟遠門,你母親那裏,幫我說說。”
她立在門口,眸子來回轉轉,“将軍放心。”
秦萬海颔首,随即叫來管家,吩咐好府中雜事,便回房簡單收拾一下。他走的匆忙,秦術那邊是下人通傳的。
溫思月送他們出了府,然後才去溫宛如那。
這事來得匆忙,誰都沒料到,遂以,她跟溫宛如說時,也是驚訝的。
“将軍此去,不知何時回來?”
“不知,依将軍的性子,料理完正事就會回來。”
溫思月柔聲安慰她,給她倒了熱茶,遞給她,“母親別擔心。”
溫宛如輕笑,她是不擔心,只不過幾日不見,不習慣而已。
“不妨事,對了,方才你說找我有事?”
她張張唇,差點将自己的事給忘了,于是看着溫宛如說道:“哦,院子的牆倒了,我想找幾個人來修修。”
“這點小事,找管家就成了。”
溫思月咽咽口水,謹慎些,怕溫宛如知道,也怕她去找管家,于是她急忙找個借口,“我怕管家找的不合心意,還是自己去找。”
“行,都是些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可。”
有了她這句話,溫思月放心了,可以出府找人去了。
沒多待片刻,她就帶着春花找了幾個能人巧匠來,帶去了月容軒,跟他們說了要求。
幾人連連點頭,興奮地說着一定按要求辦。
正要動手時,趙勉出來了,昂着下颚,斜眼看着他們,擺起了架子。
“趙勉,你幹嘛呢?”她問。
趙勉笑嘻嘻地過來,趕忙福身心裏,随後又看着幾人,說道:“這門好好的,就不用修了,領了賞錢就回去吧。”
幾人為難,左右看看,到底聽誰的。
溫思月睜着一雙水潤杏眸,眼中蘊着怒意,“我的院子,聽我的,幾位動手吧。”
“诶,好。”
他們剛擡起手,趙勉又擋着,好言好語道:“這牆是兩個院子共用的,這怎麽說,也得,你說是不是啊姑娘。”
行了,她懂了,意思就是要秦術同意,不同意就不行。
溫思月攥緊手,咬牙問:“秦術呢?”
“哦,公子不在。”
她動動唇角,撇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不在,定是故意的。溫思月上下掃了一眼趙勉,今日他在,也是不會讓她動手的,行,不動就不動,總有他們都不在的時候。
溫思月擡擡手,示意春花将人帶下去,春花會意,招手讓他們離開。然後給了點銀子給他們,免得他們白跑一趟。
“這下你放心了。”她扭頭,直勾勾地盯着趙勉瞧,嗤笑道:“秦術這樣有必要嗎?”
話音落,不等趙勉回話,她就轉身走了,留下張大嘴的趙勉在原地。
昨日下了場雨,滴答滴答,下了一天,溫思月沒有出門的機會,遂以今日雨一停,就去給溫溫宛如請安。
小路濕滑,雨水沾濕了繡鞋與裙擺,小腿涼涼的,有些不舒服,她擡腳看了眼,輕拍兩下,皺起了眉頭。
好容易到了溫宛如,卻被丫鬟告知人不在。
“母親去哪了?”她問。
丫鬟低眼,畢恭畢敬,“管家說有客人,夫人便過去了。”
溫思月點頭,如今秦萬海不在,會有哪個客來?秦術呢?
他怎麽不去見客?
她擡腳出門,步履徐徐,去了前廳。
府中來客,管家讓溫宛如去見,她想了想便去了,可沒想到,來人卻是她最不想看見的。
一進門,就看見一人端坐在左側,垂頭低眼在喝茶,瞧着頗具威嚴。溫宛如側頭看看,沒看清此人的樣貌,她想,将軍不在也上門來,大概是真有事。
于是她擠出一個溫和的笑來,“大人。”
衛左卿擡頭,放下手中的茶盞,面無表情,只是在看見溫宛如的面龐時,神色一怔,“你…”
未說的話咽下,他皺起眉梢,低頭去想,片刻後驟然擡頭,雙眼睜大,“揚州城外…”
衛左卿震驚,指向她的手止不住抖動。
比起他的驚訝,溫宛如顯得恐慌不已,身子顫栗的發軟,腳下挪不動一步。
“怎麽…是你?”
驚訝過後衛左卿緩過神來,激動的心情平複,滿眼愧疚歉意,低下頭的模樣看着沒那麽咄咄逼人,“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是我對不起你。”
“別再說了。”
溫宛如很是激動,若不是怕旁人聽見,此刻她已經破口大罵,哪會顧忌什麽端莊優雅。
在她心裏,衛左卿就是禽獸。
“那日醒來不見你的身影,我找了一圈,你,可是記恨我了?”
溫宛如轉身,臉色蠟白,嘴唇抖着說道:“別再說這些惡心的話了,趕緊滾,不想再看見你。”
在她面前,衛左卿不敢大聲說話,只因他做過那禽獸不如的事。雖過了十幾年,可兩人心裏都不曾忘記。
一個藏着恨,一個滿心愧疚不安。
“想不到今日在盛京重逢,更想不到和秦将軍定親的人是你,真是造化弄人。”
衛左卿說完笑了兩聲,方才還激動不已,此刻已坦然接受,“見到你,我是高興的,至少能補償你。”
“誰要你補償?”溫宛如忍耐不住,臉色憋紅了,“真要補償,就去死吧。”
“去死,我就接受。”
衛左卿一愣,讓他去死,他做不到。
“不舍的死?”溫宛如側頭,輕蔑的瞥了他一眼,“無能之輩。”
他依舊沒說話,溫宛如見狀,嗤笑兩聲,冷着臉離開。
若是知道來人是他,溫宛如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前來。
“賊眉鼠眼的,躲在這裏做什麽?”
忽然有人拍她的背,溫思月吓了一跳,快速轉身,拍拍自己的胸口,“你怎麽總是沒聲音?”
依她看,賊眉鼠眼的是他,走路沒聲音,适合做賊。
秦術淺笑,看看前廳,問:“不是有客人,走了嗎?”
她嗅着鼻端的氣息,揉了揉,不太習慣,悄悄往後挪了挪,“沒看見人出來。”
秦術勾笑,彎下的眉眼顯得平和,沒有距離感,“我去瞧瞧,等着別動。”
“…”
她撇撇嘴,不去便不去,她也懶得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