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翻牆而入
春花推門而進, 入眼就看見溫思月坐在一旁,雙目無神,凝視一處, 思緒卻飄的老遠,連她進來也沒發現。
她的發髻微亂,縷縷青絲垂在側臉,衣裳的領口也扯向一旁,露出些許嬌嫩的肌膚, 仔細看似乎有點紅紅的印子。
春花一愣,從沒見過她這幅失魂落魄的神情, 一下沒反應過來。她放下齋飯, 腳步放輕, 慢慢走過去,側着腦袋輕聲喊:“姑娘,姑娘,怎麽了?”
她才剛離開一會,發生了什麽?
春花環顧房內一圈, 并未發現什麽不同, 于是又将注意力放在溫思月身上。她伸手晃晃她的肩頭,“齋飯端來了。”
溫思月終于回神,眸光閃了閃,強顏歡笑, “哦, 放着吧。”
她趕緊理理衣裳,怕春花看出什麽來。
指尖觸到脖頸,動作一僵,上頭似乎留有他的溫度, 有些不适。她想沐浴,想洗掉他留下的氣息,不然,她的腦中會反複出現溫熱的唇,狂野地姿态,以及他強健的身軀。
這些,都讓她忘不掉。
可惜此刻在長華寺,一切不放便,想沐浴,只能等回去了。
溫思月抿着紅腫的唇,平複情緒,“方才做了噩夢,發髻都松了,幫我理理。”她找個借口。
聽她這樣說,春花放心了,剛才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模樣,真是讓人擔心。
“好。”春花手巧,三兩下就将發髻弄好了,“姑娘,好了。”
溫思月笑着颔首,看了眼齋飯,随即吩咐春花,“我吃不下,端走吧。”
想着方才的親密事,她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春花遲疑片刻,勸解幾句:“多少吃點,來回的山路,我怕姑娘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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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思月搖頭,她撐得住,“等會餓了吃些點心就可。”
“好吧。”春花無奈,又将齋飯拿了出去。
在廂房等待幾個時辰,大師是回來了,可溫思月已沒了心情,再則,李嚴要真是那樣的人,她也沒必要再請大師算了。
于是溫思月同春花交代兩句,就往山下走。而春花則去找秦術說明原因。
秦術早知她會這樣,沒有驚訝,神色平淡的應聲:“嗯,知道了,我随後就來。”
“是。”
春花福身離開,轉頭去找溫思月,與她一起下山。
下山輕松些,她的步子也快了點,到山腳下少花了些時間。
在山下等着時,春花忍不住問她:“姑娘怎麽不去找大師?”
難得來一趟,又走了這麽久的山路,可累了。
溫思月搖搖頭,神情失落,意義深長道:“不必了。”
原是看中李嚴的,可他竟然薄情寡義,那便算了。
她不至于去趟渾水。
溫思月上了馬車,往山上看了眼,目光冷淡,“我們先走。”
車夫和春花皆是一愣,為難地對視一眼,而後說道:“不等小将軍了?是不是不妥。”
她面無表情,看見模糊的身影從山上下來,她知道那是秦術,可那有怎樣?她不想和他公用一個馬車。
“不打緊,他自有辦法。”
想他堂堂将軍,弄兩匹馬還是容易的,何必擔心他。
溫思月放下車簾,語調嚴厲幾分,“快走。”
春花點頭說好,車夫也不敢怠慢,跳上馬車,用力趕着馬車。
回到将軍府天色還早,溫思月直接回了月容軒,頭一件事就是春花燒熱水,她要沐浴。
春花并未起疑,只當她是出了一身汗,黏的難受才沐浴的。當即去廚房燒水,燒好誰立刻就提着熱水來了。
溫思月脫下外衣,腦中卻在想,該怎麽和溫宛如說清楚,至于秦萬海那裏,倒沒事,溫宛如回去說明白的。
“姑娘,水好了。”春花從屏風後出來,跟她說了句,就拎着桶出去。
她嗯了聲,特意吩咐春花不用進來伺候,她自己來就行。
雙腿依舊是酸的,熱水劃過肌膚,才稍稍減輕酸痛感,她坐在浴桶中,昂着腦袋,閉目養神。
大約過了一刻鐘,溫思月才從浴桶中起身。
她穿好衣裳,正擦拭頭發,就聽見春花在敲門,“姑娘,王嬷嬷來了。”
溫思月望着門口,沾着水汽的長睫動動,目光清澈,“嗯,進來。”
春花和王嬷嬷推門而入,恭敬低頭,“夫人聽聞姑娘回來,讓老奴請姑娘去一趟。”
“我梳妝好過去。”
她麻利的收拾一番,就跟着王嬷嬷去了。
夏衣輕薄,随風而動,少女腰肢款款,步履輕盈,格外清新動人。只是面色憂愁,心事重重。
她捏着衣袖一角,踏進了院子。
一進門,溫宛如就迫不及待拉過她的手,笑臉盈盈地問她長華寺的事,“怎麽樣?大師怎麽說?”
溫思月沒打算隐瞞,直言道:“李嚴不行,聽聞他和家中表妹有了夫妻之實,見将軍府看中,又忙着抛棄舊情,人品着實不堪。”
“什麽,有這事?”溫宛如震驚不已,笑意立即消失,“只說有個表妹在家中,卻不想是這樣,李嚴此人确實不堪。”
溫宛如見她面色不佳,就知她的決定,于是笑着安慰她:“不妨事,盛京青年才俊頗多,這個不行就算了,咱們再看看。”
溫思月也是這麽想的,嫁人是要緊事,可不是兒戲,沒有家産不要緊,可要人品不行,那就是大事了。
她不在意笑笑,端起熱茶抿了一口,姿态端莊,“經過此事,女兒明白了,親事急不得,太急便會中了圈套,母親還是不要心急的好。”
她這麽說只是讓溫宛如打消讓她嫁人的念頭,畢竟現在不合适。
秦術那個人定是不會罷手的,李嚴的事就看出來了。
遂以,她想,等母親成親了,她就找個借口一走了之。那時,溫宛如進了将軍府的門,她走的也沒顧慮。
“說的不錯。”溫宛如同意她的看法,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說讓她留下來用晚膳。
溫思月推脫自己太累,匆匆忙忙就回去了。
游廊上,溫思月警惕地朝四周瞧瞧,然後吩咐春花,“去廚房要碗雞血來。”
她不放心,又小聲叮囑:“別讓人看見。”
春花納悶,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十分認真,“姑娘要雞血做什麽?”
“別問了,快去。”
“哦,好。”春花說完就小跑着去辦。
溫思月前後看看,相當謹慎,見着四周無人就放心了,輕松自在的回了月容軒。路過秦術院子時,她探頭張望一下,沒見到人,只看見幾盞搖晃的燭火。
他應該還沒回來。
溫思月收回眼,步履輕盈地進了門。
兩盞茶的功夫,春花就回來了,帶了一碗濃稠的雞血,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春花放在桌面上,皺着臉:問她:“姑娘到底要做什麽?”
溫思月沒說話,眼睛眨巴兩下,閃着期盼的光,“沒人看見吧?”
“沒有。”
那就好,她放心了。
她盯着看,用力吸了下鼻子,一股難聞的味在鼻端飄着,溫思月不确定地問春花:“能聞到嗎?”
春花點頭,還是沒看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麽。
溫思月将雞血端回房內,放在一旁,然後讓春花弄點吃的來,從始至終都沒說要雞血做什麽。
她沒說春花也不好再追問,聽着她的吩咐,就去廚房弄了些點心來。
兩人随意吃了點,吃飽後,溫思月又打起了主意,對春花道:“去隔壁瞧瞧,秦術回來了沒有?別讓他們看見了。”
春花愣了愣,“哦,好。”
神情複雜的望了眼她,然後才出去。春花越來越看不懂她了,最近讓她做的事,總是莫名其妙,不由得就懷疑是不是受刺激了。
可她仔細想想,好像沒有。
真是奇怪。
不多時,春花小跑回來,喘着氣說道:“看門的小厮說,還沒回來。”
溫思月扶着門框,搖曳的燭光在她臉頰晃,神情柔和,“嗯,知道了。”
這麽晚還沒回來,怕是有事耽擱了,對她倒是好事,意味着她不用擔心秦術來找她了。
每每想起那句交頸而卧,她就心慌得厲害,生怕秦術不管不顧來找她。
她能躲就躲,絕不任他宰割。
溫思月轉身進了房,坐着喝了一口茶,“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去。”
雙腿雖然比頭次去好些,可還是酸痛的,況且上山下山,也耗費體力,這會坐着,溫思月已經是昏昏欲睡。
春花睜睜眼,一臉疲憊,捂着唇打個哈欠,“時辰還早,奴婢再服侍一會。”
“等姑娘睡了,奴婢再回去。”
她思慮幾息,點頭同意,覺得這樣也好,她睡得也踏實些。
溫思月将月事帶拿了出來,又将雞血往上面滴了幾滴,然後将這東西放在顯眼的位置。一切收拾妥當,她才上榻休息。
春花注視她的動作,眉頭皺得更深,“姑娘這是?”
“聽說這樣能防賊,我也試試。”
她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而後脫了鞋襪,躺在軟塌上。
“當真?莫不是那人騙姑娘的?”
“不會,我睡了,你多待會。”
春花以為她怕,連連點頭,“知道了,姑娘快睡。”
溫思月阖上眼,腦中混沌,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均勻的呼吸聲起伏,春花輕放下帷幔,又在塌邊坐了許久,夜色深重才回去休息。
走前,她将門關好,窗口打開,避免房內太悶。
夜深人靜,蛙鳴蟲叫,燈火在游廊下輕晃,一派安靜祥和。
靜谧的深夜中,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颀長如松的背影進了房內,随即關上了門。
他走到極慢,生怕吵醒了榻上之人,優雅娴熟的撩開帷幔,看見恬靜睡顏時手指一頓,暗嘆,還是睡着的模樣乖巧些。
想到白日的口齒伶俐,張牙舞爪,他就想笑。往日裝得乖巧端莊,到了危機時刻也是裝不下去的。
至少,這是他看見的。
秦術往榻上一坐,幽深地眸光掃過全身,笑意更甚。
“睡得倒是安穩。”
他起了逗弄的意思,伸手将她小巧的鼻子捏住,看她搖頭晃腦,手舞足蹈,心情瞬間大好。
“嗯,什麽東西?”
溫思月睡得太沉,好一會才覺得鼻子不通暢,以為是在夢中,她揮手踢腿的想躲開,卻一點用都沒有。
她緩緩轉醒,睜開惺忪的眸子,入眼便是昏黃的紗帳,還有籠罩她,帶給她危險的人影。
溫思月霎時沒了睡意,驚坐而起,瞳孔睜大,“你,你怎麽在這?”
“從門口進來,我從不爬窗而入。”
她看看門口,知道是沒從裏頭反鎖,又被他占了便宜。
“翻牆而入,不是君子所為。”
秦術盯着她的眼睛,看透了她的想法,“我何時說過自己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