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師兄,我怎麽覺得你變好看了。”譚千葉不是奉承,再見東方啓,他周身氣度和之前好似都不大一樣了。具體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像是……灼灼桃花,開的潋滟。
譚千葉十分不解,為何三師兄破鏡後容貌會更俊秀,而自己破鏡時就被當成死人?
東方啓開懷,“那是因為我原本就好看,只是小師妹你眼神不好罷了。”
“行吧,我收回剛剛的話。”譚千葉白了他一眼,坐下。約莫是好幾日未見産生的錯覺,東方啓一說話譚千葉就感覺還是和之前沒差。
“話說他們掌門剛走,你後腳就來了。”東方啓道。
“青陽道君?他找你做什麽?”譚千葉來的路上确實遇見了青陽,沒想到是從東方啓這兒出來的。
“他知曉我破鏡便過來了,還給我不少丹藥,你看,都是些鞏固修為的好東西。”東方啓指向桌面,幾個小瓷瓶擺放整齊。
“青陽道君想的真周到,”譚千葉感慨,“我之前還以為,這種高門大派掌門都不會管這些小事。結果來了昆侖,發現他們掌門原來這麽平易近人。”
“可不是,他問我話時,我根本想象不到他當年是怎麽鎮壓鬼王的。”
鬼王戚嬰,是個兩百年前能止小兒夜啼的名字。因冥界與魔界相連,當初他領百鬼夜行,為禍魔界。那時衛蟾已經飛升,新任魔君衛籬不得已求助仙界,于是以青陽道君為首的幾位元老趕往魔界,和魔君共同将戚嬰鎮壓在臨淵窟。
衛籬起初對仙界還算禮遇有加,誰想沒過幾年便在魔界頒下禁令,禁止魔族與仙界往來。之後又在邊境挑起仙魔大戰,令不少修士折損于魔界,兩界關系從此惡化。而大師兄也再沒有回來。
“是啊,他還同意将參商鼎借給我們,只是……”譚千葉看着面帶喜色的東方啓,不忍道:“參商鼎被人故意損毀了一足,現在還沒法用。”
“什麽?誰幹的?”東方啓猛地坐起,難以置信。
譚千葉道:“這個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沒事,仙鼎少了條腿是可以補的,去天山找到玄鐵就行。我都跟紀宴辭說好了,到時咱們一起去。”
“還有紀宴辭?”
“不然呢?”譚千葉反問,“參商鼎在他們這裏出了事,昆侖自是要找人出面解決。”
“說的也是,不過這一堆事撞在一起,我現在倒真覺得……是有人純粹不想讓我們把東西拿到手。或者說,是不想讓我們打開天機石。”東方啓沉吟。
譚千葉将璇玑宮的事說給東方啓,又道:“我一開始想到的就是璇玑宮,但紀宴辭說他們宮主沒那麽大本事。”
“那便是另有其人喽,”東方啓倒出一顆昊元丹抛到空中,仰頭吃下,“不過小師妹,你什麽時候跟紀宴辭這麽熟了?”
譚千葉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麽,就稀裏糊塗回到了北苑。她沒有告訴東方啓,自己的院子比他那兒大一圈。
收拾東西時,靈兒和小胖來找她,聽聞譚千葉要離開有些難過。
靈兒道:“這麽突然嗎?”
“吶,師姐給你們的好東西,閑來翻一翻,快樂似神仙。”譚千葉笑道,拿出幾本《失敗學寶典》。靈兒好奇接過,失敗還需要寶典?此時的她還沒預見到,這幾本書馬上就會在昆侖争相傳抄。
譚千葉又從櫃中取出一包蜜餞,放在小胖手裏,“這個叫溜溜梅,給你們崔師姐的。叫她沒事多吃點,有益身體康健。”
“譚師姐你人真好。”小胖再次感嘆,崔師姐對她那麽不友善,她還送崔師姐溜溜梅。
進程不能再耽擱了,第二日譚千葉和東方啓就上了昆侖的飛舟。譚千葉聽林奕說,青陽道君并不想讓紀宴辭去天山,已經指派了別的弟子。
幾個弟子站在飛舟下,正準備上去。紀宴辭不知從何處走來,對他們說了幾句話,只見幾個弟子點頭後退。
“譚道友要走,也不知會我一聲?”紀宴辭走上飛舟,見了譚千葉問道。
“啊?”譚千葉擡頭看他,“林師弟跟我說你不去,所以今早我就直接來了。”
紀宴辭淡淡道:“答應你的事,不會出爾反爾。”
“哦。”譚千葉不好意思笑笑,将碎發別在耳後。
“那便多謝紀道友了。”東方啓上前,象征性表示感謝。
“不客氣。”紀宴辭似是心情很好,轉身走回廂房。
越往北,譚千葉越覺山川開闊,江河萬千,就連天都更高了。在昆侖時她還念着扶桑山,現在也不想了。
“果酒啊三師兄,很好喝的。”譚千葉誠邀東方啓共飲。
“那也不行。”東方啓堅定道,明棠不讓他再飲酒,他可不能在背後偷喝。
“好吧。”
夜色微涼,譚千葉獨自披着鶴氅坐在舟尾,滿船清夢壓在星河中。
“你的酒呢?”紀宴辭在她身旁坐下。
“不想喝了,這麽美的景兒,醉了就看不清了。”譚千葉和紀宴辭目光交彙,恍惚間看到他眼底映的星河,她低喃:“我聽說天山是個很美的地方。”
“那譚姑娘大約要失望了,天山單調的緊。”
譚千葉搖頭,“你總是這麽說,這也單調,那也無趣,明明都是很好看的東西。”
“是嗎?”紀宴辭嘴上這樣問,心裏明鏡似的。他于仙界多年,問劍修道,畫符捉妖。有人行善事,有人做惡鬼,該見的都見過。總覺世間種種也不過如此,可此時他突然想知道譚千葉是怎麽看自己的。
“可能也只是我覺得好看,”譚千葉道,“所以下回紀道友看到什麽有意思的,記得叫我。”
她不禁想知道在紀宴辭眼裏,什麽才叫作值得一看。
“我倒是覺得譚道友十分有趣……”紀宴辭起身,“那便勞煩你多照幾回鏡子了。”
紀宴辭已經走了,譚千葉還怔在原地。
要命,盤腿坐了太久,腳又麻了。
待真的到了北境,譚千葉才覺紀宴辭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白茫茫一片,他們就像闖入其中的外人。無房舍、無炊煙,天地間只剩靜默。
“這要去哪兒找玄鐵?”東方啓環顧四周,幾乎都是一樣的景色。
紀宴辭望着青山,“應該在山脈中。”
“好,那我們先上山,”東方啓道,卻看見譚千葉在後面玩雪,一個人不亦樂乎,“小師妹?”
“啊,要走了嗎?”譚千葉手裏捧着一個雪球,自豪道:“你看,這是我揉過最圓的雪球了!”
“別玩了,趕緊過來。等找到玄鐵你在這兒打滾我都不管你。”東方啓催促。
紀宴辭撇他一眼,“東方道友,光着急也是尋不到的。”
東方啓心裏浮出點點怪異,他就是知道紀宴辭一向沒耐心,才會叫譚千葉快點的。現在怎麽搞的像是他自己不耐煩一樣?
譚千葉慢吞吞把雪球放下,有些舍不得。扶桑山氣候溫和,很少下雪,她還是第一回 見這麽厚的雪。
“想帶走?”紀宴辭劍尖輕點雪球,問她。
譚千葉詫異:“你怎麽知道?”
紀宴辭沒有回答,遞給她一枚靛藍儲物戒。
譚千葉看出是寒系的,道謝後接過。真好,她要保留着如此完美的雪球,帶回去給苗師姐看。
東方啓莫名感到一絲……多餘。
幾人運起輕功,朝前面山脈而行,踏雪無痕。
天山同樣白雪皚皚,透着寒意,山道被幾塊巨石堵住。
“這還有陣?”譚千葉看山腳冰刃矗立,形狀千奇,排列錯落。可這與她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傳聞天山上有上古妖獸血脈,看來是真的。”東方啓低頭,沒有再往前走。“此陣為妖陣,極兇險。”
譚千葉拽他,“什麽妖獸?”
“這……具體我也不清楚。”
“跟着我走,別踏錯了。”紀宴辭已邁入陣中,看似閑庭信步,實則腳下處處是玄機。
譚千葉暫時壓下心底疑慮,跟在他身後,果然完好無損走出,身後冰淩隐隐發亮。紀宴辭複一劍向前劈去,巨石崩裂,轟然作響。
山道顯現,兩側墜有玉璧,碎石打在上面,泠泠作響,卻連裂隙也無。
“你小心點,”東方啓對譚千葉低聲說,神色認真,“紀宴辭不是什麽尋常劍修。”
“确實挺不尋常的。”譚千葉走向那道身影,他剛剛收劍。
譚千葉看了紀宴辭一眼,沒說什麽,率先走上山。
“勞煩紀道友了。”東方啓向他抱拳,卻看他徑直跟在小師妹身後,東方啓心底不安,又不好繞過他或者去把譚千葉拉回來。
他雖不知紀宴辭如何會的這些,但絕非是自小長于昆侖能夠做到的。
走了半晌,兩旁玉璧像山脈一般連綿不絕。除幾只雪兔蹦跶而過,譚千葉并未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
就在她以為要一直如此走下去時,倏忽間山體震動,厚重的雪傾瀉而來,鋪天蓋地。剛剛還平靜的四周寒風凜冽,嗚嗚作響,一副白浪掀天之勢。
譚千葉瞪大眼睛,雪崩?
“小師妹!”隐約聽見東方啓喊她,可朔雪壓來,白的刺目,她一時睜不開眼。
頭腦嗡鳴,譚千葉感到混沌,勉強召出小花劍想禦劍,沒行幾丈遠便被卷入一團溫暖的毛茸茸。
“真是過分啊。”她好像聽到了紀宴辭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