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靈兒在夜市逛得開心,回去的路上卻開始發愁:
“譚師姐,那太極劍法怎麽辦啊?剩的這幾日根本學不會啊!”
聽到太極劍法,小胖原本樂呵呵的臉瞬間耷拉下來。
“那就不學了。”譚千葉随口答。
“啊?那比試怎麽辦?”另一個少年驚訝,雖然他也不想再練,但如果輸了的話譚師姐怎麽辦?
譚千葉無所謂道:“你們不用擔心,我直接找她認輸就好。”
靈兒眼神清澈,“這……不是很丢人嗎?譚師姐你不必為了我們這樣,別人都能學會,我們今晚不睡去練習就好了。”
“乖靈兒,這一點兒也不丢人。”譚千葉停了腳步,似有所感,“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這本就是常态。就算其他人都告訴你,你必須不眠不休求得劍道,必須不遺餘力百戰百勝。可如果你自己覺得這些不重要,那就真的不算什麽。世俗希望你做到的事,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們總說劍修要人如其劍,寧折不彎。老實說我覺得認輸也沒什麽,又節省時間,還能少受一身傷。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日的花燈好看嗎?”
靈兒怔愣,不忘點頭。
小胖複又咧嘴:“哈哈不學了不學了……先歇兩日再說,我的手現在還疼着呢。”
幾人繞開外門,徑直回了昆侖內門。
“譚道友總讓我出乎意料。”将新弟子送到另一處空宅院後,紀宴辭說道。
花燈懸在斜上方,譚千葉的院子近在眼前。
“紀道友應是沒體會過這種事,但我丢人丢習慣了,反倒就不在乎了。”譚千葉推開院門,一腳踏入,朝紀宴辭揮手,“今日多謝紀道友。”
“無妨,”紀宴辭看着她合上門,低聲說:“今日花燈确實好看。”
接下來幾日,譚千葉又帶着四個弟子看日出、打牌、放煙火……就是沒有教他們劍法。
靈兒最初還挂念着劍法,到最後全抛之腦後了。在昆侖,她從沒有這樣痛快玩過。她第一次發現溪流的魚很好吃,山谷的風可以帶起蝴蝶紙鳶,放煙花原來不算違背門規……
原來除了練劍,還有這麽多事可做,正如此時,
“快看,霧是青色的!”
很多年後,靈兒還能清晰憶起這個畫面。不施粉黛的譚師姐赤足踩在溪中,雙手抱着條灰魚,一臉驚喜,大聲招呼他們看谷中流岚。灰魚搖尾掙紮,從她手中滑落,甩了譚千葉一臉水。
山岚密集,下起了雨。
“靈兒,我感覺譚師姐跟我們都不一樣。”小胖對她小聲說道。
靈兒莫名其妙:“譚師姐又不是昆侖的,怎麽會跟我們一樣?”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小胖着急跺腳,又不知怎麽表達,看到前面一片煙青,靈光一閃,“就是……就是像霧一樣!懂嗎?想往哪處飄就往哪處,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你看,雖然就在咱們旁邊,但你抓得住霧嗎?”
雨越來越大,地面鼓起一個又一個水泡。靈兒擡眸,剛剛的霧氣消散了。
之後,譚千葉十分自然地在所有外門弟子面前認輸,崔明漾抑不住得意:
“看來譚道友連比試都不敢?”
譚千葉:“瞧您說的,可不是嘛!”
見她承認,崔明漾忍不住多說:“我看你之前的樣子,還以為貴派真有什麽好法子,果然是我高看了。”
譚千葉:“是啊這像話嗎?”
她明明語氣懇切,崔明漾心裏還是感到異樣,“罷了你走吧,別打擾我帶新弟子。”
“哪能啊,辛苦您嘞這不是。”譚千葉對崔明漾身後的小胖幾人眨了眨眼,翩然而去。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以靈兒他們目前的能力根本學不了太極劍法,所以只是想帶着他們玩幾日。不過他們竟還沒自己熟悉昆侖山的環境,着實讓她驚訝了一下。
譚千葉走遠,崔明漾滿意回身,正要教習今日的內容,卻有不少弟子湊過來問她:
“崔師姐……能不能讓譚師姐也教我兩日?”
崔明漾:?
最後衆弟子加練一個時辰,叫苦不疊。
譚千葉本以為這事兒就揭過了,結果第二日青陽道君竟親自來訪。
“明漾不懂事,這麽大了心性還是要強。是我疏于管教,譚小友莫放在心上。”青陽歉意笑道。
譚千葉擺手:“掌門真是客氣了,我并不在意這些。”心中納罕,人家掌門也是修煉多年,看着如此年輕,約莫三四十的樣子。自家師父怎麽就……
青陽見她确實不在乎,放下心來。接着問道:“你師父近年可好?我上次見他還是幾十年前,非拉着我一起砍樹。”
譚千葉鮮有地感到一絲名為“丢人”的情緒,幹笑兩聲:“師父一直挺好的,現在還能砍樹,勞掌門挂心。”
随即抓住這個機會打聽參商鼎的事,“掌門,參商鼎是在昆侖嗎?”
“宴辭跟我說過此事,”青陽了然,“不愧是仙界後起之秀,天機石都想打開,不錯,參商鼎目前确實暫放在這裏。”
“掌門那能不能……”譚千葉緩緩開口,費力組織措辭。
“明日讓宴辭帶你去吧,他知道在哪兒。若飛升一事真有隐情,就算是為那些老友,我也會将鼎借與你們的。但願是我多想。”青陽嘆了口氣,沒說幾句便走了。
真好說話,譚千葉暗喜,沒準兒在東方啓出關之前她就能拿到參商鼎。
第二日,當她看到三足的參商鼎,初覺滑稽,忍不住笑了出來。然而旋即意識到……
“怎麽少了一條腿?”
紀宴辭蹲下細看,放出神識,“剛毀不久,有人刻意為之。”
“紀道友,你們昆侖這保護做的不到位啊。”譚千葉無奈道,現在她終于能肯定玉玺丢失也非意外,別人現在都把手伸到昆侖了,難不成還是璇玑宮?
“陣也被破了。”紀宴辭起身環顧,沉聲道,這還是青陽道君親手布下的陣法。
“誰啊這麽有本事?”這種大能都不惜出手阻攔他們,譚千葉不禁感嘆自己面子之大。
紀宴辭搖頭,“看不出,走吧。”
“這就走了?”譚千葉還蹲在在鼎旁,悄悄伸手碰觸斷足處,冰的她打了個寒戰。
“忘了知會你,參商鼎乃千年玄鐵所制,不要輕易碰,手會斷的。”紀宴辭直接拉起她,譚千葉手腕頓時湧進一股暖流,化開玄鐵寒意。
剛剛還冰冷的手腕隐隐發熱,燙的她心頭一顫。
“多謝紀道友。”她匆忙抽出手臂,想甩開那種奇怪之感。
紀宴辭收回手,深深看了譚千葉一眼,“我現在去找掌門,你自己回去吧。”
譚千葉獨自回到北苑,坐在院中的竹椅上,面色複雜,無意識地攥着香囊。要把璇玑宮的事告訴紀宴辭吧,可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譚千葉低頭,手指染上了香料味。
她記得第一次來昆侖時,紀宴辭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還說她吵鬧。在飛舟上也是,譚千葉覺得他都後悔幫自己解開了定身符,畢竟第二日她就帶着他們弟子打牌。
但不知從何時起……她和紀宴辭好像熟了一點。
不對,譚千葉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現在是想這些的時候嗎?參商鼎都成這樣了,還去什麽天衍宗。參商鼎只是失去了一條腿,但她失去的可是真相啊……
也不一定,紀宴辭剛才看起來并沒有很驚訝,說不定他還有辦法,譚千葉不知道自己這種莫名的信任從何而來。
夜幕低垂,紀宴辭果然給她帶來個法子。
“此事昆侖會徹查到底,仙鼎同樣也要補。”紀宴辭坐在梨花木案邊,指尖輕叩桌面。
“怎麽補?”譚千葉本來整個人都靠懶散在椅背,聞言坐直,轉頭問他。
“去天山,找到玄鐵帶回來即可。”紀宴辭輕描淡寫道,仿佛是從樹上摘個果子一樣簡單。
“天山?”譚千葉重複,還要跑到那兒找玄鐵?
仙界極北之境,終年冰雪覆蓋,人跡罕至,鳥獸也十分少有。傳聞僅有少量妖族生活在此。
“譚道友可要同去?”
“那是自然,不過還要等我師兄出來。”譚千葉漾出笑意,借用人家的東西再不出力,那就說不過去了。“對了,我跟你說,我前段時間不是去那個尋芳閣了嘛……”
譚千葉講的繪聲繪色,自動略過了沐回那段,紀宴辭右手支頭,靜靜聽着。
窗外雨打芭蕉,滴答作響,屋內香爐袅袅升煙。